摘要：张秀兰把电动车停在地铁口，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她今天早上四点就起床了，先去菜市场帮人搬了两个小时菜筐，现在还要赶去商场当保洁。电动车筐里装着中午的盒饭，塑料袋上结着水珠，那是她昨晚煮的土豆丝，今早用微波炉热了三次。

张秀兰把电动车停在地铁口，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她今天早上四点就起床了，先去菜市场帮人搬了两个小时菜筐，现在还要赶去商场当保洁。电动车筐里装着中午的盒饭，塑料袋上结着水珠，那是她昨晚煮的土豆丝，今早用微波炉热了三次。

手机突然震起来，是丈夫王大海的语音消息：“这个月房贷又涨了，你那头能不能再找份工？”她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电动车筐里的土豆丝突然变得像石头一样沉。三年前他们咬牙买了这套学区房，现在每个月要还六千块，比喝人血还狠。

商场保洁间里，张秀兰跪在地上擦瓷砖缝。领班拿着手机晃到她面前：“你看看！现在网上都说你们这代人最自私，光顾着自己买房子，害得年轻人结不起婚。”手机屏幕上，一条短视频里染着蓝头发的女孩正在哭诉：“现在的老人把房价炒得那么高，我们年轻人活该当房奴吗？”

张秀兰攥着抹布的手发抖。她想起上个月去医院看腰，医生说她的腰椎比六十岁的人还差。这时候手机又响了，是女儿班主任发来的消息：“王小雨的补习费该交了，其他家长早就转账了。”

傍晚下起大雨，张秀兰骑着电动车往家赶。雨点砸在安全帽上像敲锣，她眯着眼睛看见路边有个老头在招手。那老头穿着灰扑扑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个破布袋，像从旧照片里走出来的。她捏紧刹车，轮胎在湿漉漉的地上打滑。

“姑娘，能搭个车不？我赶着去医院看老伴。”老头的声音被雨声打得七零八落。张秀兰看着后视镜里自己发白的脸，电动车后座早就锈得不成样子，上次载女儿差点摔跤。

“大爷，我这车带不了人。”她嗓门比平时高了两度。老头突然抓住车把，枯树枝似的手青筋暴起：“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冷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见到老人摔跤都抢着扶！”

张秀兰感觉后背开始冒冷汗。雨越下越大，老头的手指像铁钳子似的扣在车把上。远处有汽车打着远光灯驶过，她突然猛拧油门，电动车像受惊的野马往前蹿。后视镜里，老头踉跄着摔进水坑，布袋里的苹果滚得到处都是。

当晚，张秀兰在业主群里看到视频。有人拍到她甩开老头的全过程，标题写着《冷血房奴为赶房贷见死不救》。评论像涨潮似的涌进来：“这种人就该没收房子！”“现在的中年人眼里只有钱！”“她女儿在实验小学吧？这种妈能教出什么好孩子？”

第二天去商场，领班直接把辞退信拍在桌上。张秀兰抱着装满清洁剂的塑料箱走出后门，看见那个蓝头发女孩举着手机在直播：“家人们看啊，这就是昨天那个冷血阿姨！让我们问问她为什么要甩开老人？”

手机镜头怼到脸上时，张秀兰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时她在纺织厂上班，有次机器故障，她推开吓呆的学徒工，自己的右手被卷进齿轮里。现在那道疤还在，像条蜈蚣趴在手背上。

“你们知道房贷多少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在锯木头，“知道我女儿补习班多少钱吗？”蓝头发女孩的镜头晃了一下，弹幕突然炸开：“开始卖惨了！”“谁让你非要买学区房！”“活该！”

回到家，女儿缩在沙发上哭，作业本被撕得粉碎。王大海蹲在阳台上抽烟，烟头堆成小山。“学校说让你去给全校道歉，否则就让小雨转学。”他没回头，声音闷在雨里。

张秀兰摸黑走到医院时，老头正在走廊里骂护士。他的中山装换成了病号服，但嗓门还是那么大：“现在的医院就知道赚钱！拍个片子要五百？”看见她进来，老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就是你！赔钱！我要做全身检查！”

她数了数包里的现金，三百二十块，是最后一份工资。窗外的霓虹灯映在缴费单上，红得刺眼。手机突然震动，业主群里在传新消息：有人扒出老头是职业碰瓷的，专门讹骑电动车的中年人。

张秀兰捏着缴费单的手僵住了。护士台那边传来老头的叫骂：“你们院长呢？我要投诉！”她转身往外跑，缴费单飘落在急诊室门口。夜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但她突然想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第二天，网上出现两条热搜。一条是《碰瓷老人专盯中年人》，评论里都在夸警察英明。另一条是《冷血房奴拒绝道歉》，配图是张秀兰在商场后门被围堵的照片。两条热搜底下吵成一片，有人说中年人活该，有人说老人可恶，还有人说房价才是真凶。

王小雨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说不用转学了，但张秀兰站在阳台往下看，总觉得楼下那些举手机的人像黑压压的乌鸦。女儿在屋里背乘法口诀表，声音细细的：“三三得九，三四十二...”

来源：松叶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