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到头来,在女婿的生日宴上,他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指着我的鼻子说:“家里多个吃闲饭的,真是累赘!”
十年。
整整十年啊!
我像个陀螺一样,围着女儿一家子连轴转。
洗衣做饭,接送外孙,搭上了我全部的养老金和精力。
到头来,在女婿的生日宴上,他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指着我的鼻子说:“家里多个吃闲饭的,真是累赘!”
那一刻,我没有哭。
我只是笑了。
看着他们一家人住在我这栋价值千万的别墅里,作威作福。
我笑了。
因为这栋别墅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苏秀云。
01
“妈,您快点啊!红烧鱼都快糊了!浩然他们单位的领导马上就到了,您这菜怎么还没上齐?”
女儿晓雯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焦急和埋怨。
我头也没回,颠了颠手里沉重的大铁锅,滚烫的油星子溅在我的手背上,烫起了一片细小的红点。
我只是默默地将最后一道菜盛进精致的白瓷盘里,仔细地用香菜点缀了一下。
今天是我的好女婿,郑浩然,三十五岁的生日。
我们住的这栋三层大别墅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客厅里,郑浩然穿着一身笔挺的名牌西装,端着红酒杯,正意气风发地和他的同事、朋友们高谈阔论。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炫耀的意味。
“王总,您看我这房子怎么样?市中心,独栋别墅,带前后院,当初买的时候就花了不少心思呢!”
“哎呀,郑经理真是年少有为啊!这地段,这装修,没个一两千万下不来吧?”
“哈哈哈,王总您过奖了,都是托您的福,跟着您干才有今天嘛!”
听着客厅里传来的奉承和吹捧,我面无表情地解下身上那条被油污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围裙。
整整一天,我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
凌晨五点就去菜市场抢最新鲜的波士顿龙虾和石斑鱼。
回来后,洗、切、烹、炸,一个人准备了二十多个人的菜量。
从凉菜到热炒,从炖汤到主食,满满当当一大桌。
可到现在,我连一口水都还没顾得上喝。
我的腰像是要断了一样,两条腿也酸胀得厉害。
女儿晓雯端着我刚做好的松鼠鳜鱼,像一只花蝴蝶似的飞进了客厅,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来来来,大家快尝尝,这是我妈的拿手菜!为了浩然的生日,我妈可是准备了好几天呢!”
一个听起来像是郑浩然领导的男人夹了一筷子,赞不绝口:“嗯!味道真不错!阿姨真是好手艺啊!浩然,你有这么个好岳母,可真是有福气!”
我原以为,女婿听了这话,至少会客气一句。
哪怕是虚情假意的,也能让我心里暖和一点。
可我没想到,郑浩然喝了点酒,脸颊泛红,舌头也大了。
他重重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客厅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向他。
只听他冷笑一声,带着七分醉意三分刻薄,指桑骂槐地说道:
“福气?什么福气?家里白养一个吃闲饭的,天天在我眼前晃悠,说实话,我都嫌烦!”
“要不是看在晓雯的面子上,我早把她赶回乡下去了!一把年纪了,没钱没本事,天天就知道做点饭,搞得自己好像功劳多大一样!”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一刀一刀,精准地扎在我的心口上。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这个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吃闲饭的”老太婆身上。
我看到女儿晓雯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拼命地拽着郑浩然的胳膊,压低声音求他:“浩然,你喝多了!胡说什么呢!快别说了!”
“我胡说?”
郑浩然一把甩开晓雯的手,酒劲上头,越发地口无遮拦。
他直接用手指着我,对着满屋子的客人大声嚷嚷:
“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你们看看她,一身的穷酸气!住我的,吃我的,十年了!连个保姆费都省了!结果呢?还整天摆着一张臭脸,好像我欠了她几百万一样!”
“我告诉你们,她就是个累赘!一个彻头彻尾的,甩不掉的累赘!”
“累赘”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瞬间击碎了我十年来所有的付出和隐忍。
我能感觉到,那些亲戚朋友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同情、怜悯,还有一丝看好戏的嘲讽。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胸口闷得发慌,几乎喘不过气来。
十年啊!
我掏心掏肺地为这个家付出了十年!
最后,就换来一句“累赘”?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曾一度当成亲儿子看待的女婿,他那张因为酒精和得意而扭曲的脸,显得那么陌生,那么丑陋。
我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痛哭流涕,或者惊慌失措地辩解。
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缓缓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是的,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笑自己傻,笑自己天真,笑自己这十年来的付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郑浩然,你以为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吗?
你以为你住的这栋别墅,是你挣来的吗?
你嫌我是累赘?
很好。
我倒要看看,当你知道,你引以为傲的这栋豪宅,房产证上写的是我这个“累赘”的名字时,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02
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十年前。
那一年,老头子刚刚因为突发心梗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守着那套单位分的老房子。
也是在那一年,女儿晓雯和郑浩然结了婚。
郑浩然是我们当地一个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父母都是退休工人,家里条件很一般。
但他嘴甜,会来事,把晓雯哄得团团转,非他不嫁。
我当时就觉得这小伙子眼神活泛,心思太重,不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可晓雯被爱情冲昏了头,一头扎了进去,我这个当妈的,又能说什么呢?
我只希望,他能对我唯一的女儿好。
为了他们结婚,我拿出了自己和老头子一辈子攒下的三十万积蓄,给他们付了婚房的首付。
那套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对于刚起步的小两口来说,也算是个温馨的小窝了。
婚后第二年,外孙小宝出生了。
亲家母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由,一天都没搭过手。
晓雯要上班,郑浩然更是一天到晚不着家。
看着嗷嗷待哺的外孙,我二话不说,收拾了行李,搬进了女儿家,当起了免费的保姆。
从此,我的人生里,再也没有了自己。
我的世界,就只剩下外孙的屎尿屁和一日三餐的柴米油盐。
小宝一岁那年,上吐下泻,高烧不退。
我一个人抱着孩子,在深夜的急诊室里奔波。
给郑浩然打电话,他说在陪客户,走不开。
给晓雯打电话,她说第二天有重要会议,不能请假。
那一晚,我抱着滚烫的小宝,在医院的长廊里坐了一夜,眼泪就没断过。
我那时候就该明白,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的。
可我舍不得外孙。
就这么一天天,一年年,我看着小宝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学生。
这十年里,我的背驼了,头发白了,手上布满了操劳留下的老茧和烫伤的疤痕。
我的养老金,除了留下一点买药的钱,其余的全都贴补给了这个家。
逢年过节,亲家公亲家母过来,我得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
郑浩然的衣服,永远要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他的皮鞋,永远要擦得锃亮。
他爱吃海鲜,我每个星期都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去最远的海鲜市场,买最新鲜的鱼虾。
可我得到了什么呢?
我记得有一次,我感冒发烧,浑身无力,躺在床上起不来。
郑浩然下班回来,看到家里冷锅冷灶,直接冲进我的房间,指着我的鼻子骂:
“装什么死?不就是有点感冒吗?谁没个头疼脑热的?赶紧起来做饭!我跟晓雯都饿着呢!”
当时,我的心,就凉了半截。
还有一次,我用自己的养老金,给小宝买了一架两千块的电子琴。
郑浩然知道后,当着我的面,把那架电子琴砸了个稀巴烂。
他冲我吼:“你个老东西,败家玩意儿!花我的钱你不心疼是吧?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们家缺你这两千块钱吗?你这是在打我的脸!”
我颤抖着告诉他,那是我自己的钱。
他却嗤笑一声:“你的钱?你吃我的住我的,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敢给自己,给外孙买过任何贵重的东西。
我所有的尊严,所有的付出,在他眼里,都成了理所当然。
甚至,连晓雯也慢慢被他同化了。
一开始,她还会为我说两句话。
到后来,她只会说:“妈,你就忍忍吧,浩然他工作压力大,脾气不好,你多担待点。”
“妈,浩然说得也对,您以后花钱别那么大手大脚了,我们还要还房贷呢。”.
这个家,渐渐地,不再有我的位置。
我成了一个工具,一个可以随意使唤,还不用付工资的保姆。
五年前,郑浩然在单位混得不错,当了个小主管,就觉得那套两居室配不上他的身份了。
他天天在晓雯耳边吹风,说要换个大别墅,这样才有面子。
可他们哪里有钱?
那套小房子的贷款还没还完呢。
看着女儿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心软了。
我想起了老头子临走前交给我的那个铁盒子。
于是,我对他们说:“你们别愁了,我手里还有点钱,再加上单位那套老房子也能卖点钱,咱们换个大点的房子吧。”
郑浩然一听,眼睛都亮了。
他立刻张罗着卖掉了我的老房子和他们那套小房子,两边的钱凑在一起,再加上一些贷款,终于买下了现在这栋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联排别墅。
看房,装修,搬家,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在操持。
郑浩然和晓雯,就像两个甩手掌柜,只等着拎包入住。
住进来的那天,郑浩然搂着晓雯,站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意气风发地说:“老婆,你看,这才是我们应该过的生活!以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他们相拥在一起,笑得那么灿烂。
而我,这个为这栋别墅贡献了毕生积蓄和唯一住所的人,却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角落里默默地收拾着搬家剩下的纸箱子。
那一刻,我就像一个局外人。
不,连局外人都不如。
我就是一个被榨干了所有价值后,可以随时丢弃的工具。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郑浩然,你和你的一家,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把我当成下人一样呼来喝去,把我当成甩不掉的累赘。
你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
当初买这栋别墅的时候,我留了一个天大的心眼。
而这个心眼,将是彻底把你们打入地狱的,最锋利的武器!
03
生日宴上的闹剧,最终以晓雯连哭带劝地把郑浩然拖进卧室而收场。
客厅里的客人,一个个表情尴尬,找着各种借口,作鸟兽散。
很快,原本热闹非凡的别墅,就只剩下杯盘狼藉和一片死寂。
郑浩然的父母,我的亲家公和亲家母,并没有走。
亲家母周琴,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烫着时髦卷发的退休教师,此刻正环抱着双臂,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我。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
“我说亲家母,今天这事,浩然是喝多了有点失态,但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周琴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尖细,像指甲划过玻璃,刺得我耳膜生疼。
“你一个当长辈的,就不能多体谅一下晚辈吗?浩然现在是单位的骨干,压力多大啊?你在家里,不求你帮上什么大忙,至少别给他添堵,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就是郑浩然的妈,一个永远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错的掰成对的女人。
从我们成为亲家的第一天起,她就没正眼瞧过我。
在她眼里,我这个从普通单位退休的寡妇,和我那个当了一辈子工人的老头子,就是底层人。
而她和当了一辈子小科员的亲家公,就是高人一等的“文化人”。
她嫌弃我说话有口音,嫌弃我穿着土气,嫌弃我上不了台面。
以前,为了晓雯,我都忍了。
亲家公郑建业,扶了扶他的金丝边眼镜,在一旁帮腔:“就是啊,嫂子。浩然这孩子,从小就要强。他现在有出息了,住上了大别墅,认识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平时在家里,也要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别给我们家浩然丢脸。”
“丢脸?”我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我怎么给他丢脸了?是我没给他做饭,还是没给他带孩子?还是说,我一个老太婆,连呼吸都是错的?”
我的反问,显然让周琴和郑建业有些意外。
在他们的印象里,我一直是个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柿子。
周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是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还不识好歹呢?你住在我们儿子的房子里,吃我们儿子的,喝我们儿子的,说你两句怎么了?你还有理了?”
“你们儿子的房子?”我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这句话,觉得这简直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不然呢?”周琴提高了音量,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这房产证上,写的可是我们家浩然的名字!白纸黑字!你还想抵赖不成?”
我看着她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心里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是,没错。
当年为了让他们安心,也为了让晓雯在婆家能挺直腰杆。
在办房产证的时候,我同意了只写郑浩然一个人的名字。
因为他说,他单位有购房补贴,写他的名字能省不少钱。
晓雯也劝我,说都是一家人,写谁的名字都一样。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真是傻得可怜。
我掏空了自己的一切,去成全他们的“面子”和“前程”。
而他们,却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我的一切。
他们把我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一个可以榨干价值的垫脚石。
一旦他们站稳了脚跟,就恨不得立刻把我这块又脏又旧的垫脚石一脚踢开。
这时候,卧室的门开了。
晓雯红着眼睛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妈,你别跟爸妈吵了。浩然他就是喝多了,你别往心里去。”
然后她又转向周琴和郑建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爸,妈,你们也别生气了,浩然他已经知道错了,正在里面反省呢。我代他给妈道个歉。”
好一个“代他道个歉”。
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把我心里的伤口抚平?
周琴却不依不饶,指着我的鼻子对晓雯说:“晓雯,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心软了,把你妈惯得没样了!你得让她搞清楚,现在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别让她倚老卖老,蹬鼻子上脸!”
“妈!”晓雯为难地看着我,又看看她婆婆,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我看着我这个懦弱到骨子里的女儿,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也渐渐冷却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十年来,她亲眼目睹了郑浩然是怎么对我的。
可是她除了让我“忍”,就是让我“担待”。
她为了自己所谓的“家庭和睦”,为了她那个自私自利的丈夫,一次又一次地牺牲我的尊严和感受。
她忘了,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
她忘了,是谁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手。
她的心,早就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也罢。
既然你们都觉得,这个家是郑浩然的天下。
既然你们都觉得,我苏秀云是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那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
当这栋别墅的主人,不再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儿子时。
你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
我深吸一口气,甩开晓雯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朝着我那个终年不见阳光的,只有六平米的小房间走去。
背后,传来了周琴得意的冷哼声。
“你看,还是得我来治她!跟她好好说是说不通的!”
晓雯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妈,您少说两句吧……”
我没有回头。
因为我知道,从我走进房间的那一刻起,这场戏的剧本,就要改写了。
而我,将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悲情配角。
我要做,手握权杖,掌控一切的女王!
04
我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就是别墅一楼楼梯下的一个小储藏室。
阴暗,潮湿,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常年透不进光。
当初装修的时候,郑浩然说,楼上的房间要留给他们父母偶尔过来住,还要留一间当他的书房,一间当小宝的玩具房。
唯独,没有我的位置。
最后,晓雯“据理力争”,才把这个储藏室“赏”给了我。
房间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破旧的衣柜,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
衣柜的角落里,放着一个上了锁的红木盒子。
这是老头子留给我唯一的念物。
我颤抖着手,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那把已经有些生锈的钥匙,对准锁孔,“咔哒”一声,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的东西很简单。
一张我和老头子年轻时的黑白合照。
一本他生前最爱看的《三国演义》。
以及,最底下压着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我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文件袋,像是抚摸着一件稀世珍宝。
我的心脏,因为紧张和即将到来的激动,而剧烈地跳动着。
十年了。
这个秘密,在我心里藏了整整十年。
我一直以为,它会永远地尘封下去。
我曾天真地想,只要我付出得够多,只要我足够忍让,总有一天,能换来郑浩然的尊重和这个家的安宁。
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原来,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的退让,只会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
你的善良,在他们眼里,就是可以随意践踏的懦弱。
我缓缓地,从文件袋里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沓。
最上面的一张,是一份《赠与协议》。
黑纸白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本人苏秀云,自愿将名下位于XX路XX号的别墅,无偿赠与给我的女儿李晓雯。
下面,是我的签名。
但是,在签名旁边,还有一个附加条款:
本协议需在本人去世后方可生效。在本人在世期间,本人对该房产拥有百分之百的居住权、使用权和处置权。
是的,这栋别墅,从一开始,就是我买下来,准备留给晓雯的。
但我留了一手。
我没有直接把房子写在晓雯和郑浩然的名下,而是先落在了我自己的名下,然后再通过这份赠与协议,指定晓雯为唯一的继承人。
我太了解郑浩然了。
如果房子直接写了他们夫妻俩的名字,以晓雯的性子,这个家迟早会被郑浩然败光。
而如果只写晓雯的名字,以郑浩然的算计,他有一万种方法,哄着晓雯把房子加上他的名字,或者干脆卖掉。
只有这样,把房子的最终所有权,牢牢地攥在我自己手里。
我才能保证,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这辈子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不至于被人扫地出门。
我本想,等我百年之后,这份协议才会重见天日。
可现在,是他们逼我的。
协议下面,是这栋别墅的,红彤彤的房产证。
户主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印着三个字:
苏秀云。
除了这两样,文件袋里还有第三样东西。
那是一沓厚厚的银行流水和转账记录。
从买这栋别墅的每一笔款项支出,到这五年来,我陆陆续续打给晓雯和郑浩然,用于偿还贷款和日常开销的每一笔钱。
所有的证据,我都保存得完好无损。
我之所以同意在他们买的那本“假”房产证上写郑浩然的名字,就是为了今天。
就是为了让他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就是为了让他所有的炫耀和资本,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我拿着这些东西,手心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客厅里,传来了周琴尖锐的声音。
“晓雯,你去看看你妈在搞什么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收拾东西,是想造反吗?”
“明天我就让你爸找个中介,在附近租个小房子,让她搬出去住!省得天天在家碍眼!”
“眼不见心不烦!”
我听着这些话,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深。
让我搬出去?
周琴啊周琴,你恐怕搞错了一件事。
该搬出去的,不是我。
是你们!
是你们这一家子,鸠占鹊巢,还要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所有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回文件袋,紧紧地抱在怀里。
然后,我推开了那扇将我与光明隔绝了五年的房门。
客厅的灯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周琴,郑建业,还有我的好女儿晓雯,三个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
他们的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惊讶和探究。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径直走到客厅中央那张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前,在主位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以前是郑浩然的专属宝座。
我连坐一下,都会被周琴阴阳怪气地数落半天。
但今天,不一样了。
我将怀里的牛皮纸文件袋,“啪”的一声,扔在了面前的红木茶几上。
声音不大,却像一声惊雷,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响。
周琴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柳眉倒竖,正要发作。
我抬起眼,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而陌生的眼神,迎上了她的目光。
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开口说道:
“郑浩然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我有些东西,想让他,还有你们,好好看一看。”
05
我的话,让客厅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周琴,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起来。
“你?让我们家浩然滚出来?苏秀云,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搞清楚这是谁家!”
晓雯也急得直跺脚,跑过来拉我的胳膊:“妈!您别闹了行不行!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浩然他喝多了,您就别再刺激他了!”
“我闹?”我反手握住晓雯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她吃痛地皱起了眉。
我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晓雯,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吗?”
“这十年来,他是怎么对我的,你都看在眼里!今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累赘!你还要我忍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等到他把我扫地出门,你才觉得事情严重了?”
我的质问,让晓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我……”
“你什么你?”周琴一把将晓雯拽到自己身后,像一只护崽的母鸡,怒视着我,“晓雯是我们郑家的媳妇,自然是向着我们浩然!苏秀云我警告你,你别在这里倚老卖老,撒泼打滚!没用!”
“撒泼?”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拿起茶几上的那个牛皮纸袋,从里面抽出了那本鲜红的房产证。
然后,我当着他们的面,“啪”的一声,将房产证拍在了茶几上。
“睁开你们的眼睛,给我看清楚了!”
“这上面,写的到底是谁的名字!”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周琴和郑建业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屑。
郑建业扶了扶眼镜,慢吞吞地走上前,拿起了那本房产证。
他大概以为,这是我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假证,想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来吓唬他们。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户主姓名那一栏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像是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这怎么可能?”
他失声惊呼,拿着房产证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老郑!怎么了?你大惊小怪什么!”周琴不耐烦地走过去,一把抢过房产证。
下一秒,她的反应,比郑建业还要夸张。
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苏秀云”那三个字,仿佛要把它看穿一个洞。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她尖叫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苏秀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伪造国家证件!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抓你!”
晓雯也凑了过去,当她看清楚房产证上的名字时,整个人都傻了。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看房产证,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他们一家人惊慌失措,丑态百出的样子,我心中积压了十年的怨气,终于得到了片刻的舒展。
我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悠悠地开口。
“怎么回事?”
“就像你们看到的一样。”
“这栋别墅,从买下的那一天起,就写的是我的名字。”
“也就是说,我,苏秀云,才是这栋房子的,唯一合法的主人。”
我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彻底炸毁了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周琴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她指着我,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当初买房的钱,明明是我们家浩然出的!房产证上写的也明明是浩然的名字!我们亲眼看过的!”
“哦?是吗?”我从文件袋里,又抽出了那沓厚厚的银行流水。
我将它们,一张一张,摊开在茶几上。
“这是我卖掉我单位那套老房子的房款,一共一百八十万。这是我老头子留给我的,和我自己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一共七十万。这两笔钱,都在买房的前一天,转入了郑浩然的账户,用来支付这栋别墅的首付。”
“还有这些,是这五年来,我每个月打给你们用来还贷款的转账记录,每个月五千,一天都不少。”
“所有的证据,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周琴,你现在还敢说,这栋房子,是你们家郑浩然买的吗?”
“他郑浩然,从头到尾,出过一分钱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周琴的心上。
她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幸好被旁边的郑建业一把扶住。
她看着那些银行流水,看着那本写着我名字的房产证,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满身酒气的郑浩然,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他大概是被客厅里的争吵声吵醒了。
“吵什么吵!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耐烦地吼道。
当他看到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以及他父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爸,妈,怎么了这是?”
周琴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到郑浩然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凄厉地喊道:
“儿子!儿子你快看!这个老东西她……她骗了我们!这栋房子是她的!房产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
郑浩然的酒,瞬间醒了一半。
他的目光,扫过茶几上的房产证和银行流水,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06
郑浩然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本红色的房产证上。
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迷茫,到震惊,再到不可置信,最后,化为了一股滔天的愤怒。
他一个箭步冲到茶几前,一把抓起房产证,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上面的钢印,编号,每一个细节,都在无情地告诉他,这不是假的。
“这不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地瞪着我,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苏秀云!你这个老妖婆!你算计我!”
他嘶吼着,挥舞着手里的房产证,仿佛要将它撕成碎片。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一丝畏惧。
“我算计你?郑浩然,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十年前,我拿出毕生积蓄给你们买婚房。十年里,我给你们当牛做马,带孩子,做家务,还把自己的养老金全都贴补给你们。五年前,我卖掉自己唯一的住处,凑钱给你们换了这栋别墅。我为这个家掏心掏肺,换来了什么?”
“换来你当着所有人的面,骂我是吃闲饭的累赘!”
“郑浩然,你扪心自问,你配吗?!”
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厉。
每一个字,都像是鞭子,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郑浩然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全都是事实。
周琴见儿子吃了亏,立刻又跳了出来。
她一改刚才的惊慌,换上了一副撒泼耍赖的嘴脸。
“就算房子是你买的又怎么样?你别忘了,浩然可是你唯一的女婿!你的东西,不就是我儿子的东西吗?你一个快入土的老太婆,要这么多钱,这么好的房子干什么?你死了能带进棺材里去吗?”
“你现在跟我们算这么清楚,你安的什么心?你就是见不得我们浩然有出息,见不得我们一家人过好日子!”
这番颠倒黑白,强词夺理的话,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一家子的人,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
“妈,您别说了!”晓雯终于忍不住,哭着喊了一声。
她跑到郑浩然身边,想从他手里拿过房产证,却被郑浩然一把推开。
“你给我滚开!”郑浩然冲着晓雯怒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啊?你们母女俩合起伙来骗我!把我当猴耍是不是!”
晓雯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女儿被他欺负,我心里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
我“霍”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郑浩然的鼻子,厉声喝道:
“郑浩然!你给我住口!”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现在住的房子,是我买的!你开的车,有一半的钱是我出的!就连你今天身上穿的这身名牌,花的也是我还贷款的钱!”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女儿颐指气使?”
“我告诉你,从今天起,这个家,我说了算!”
我的气场,前所未有的强大。
郑浩然被我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反驳。
我走到茶几前,从文件袋里,抽出了最后一份文件。
那份,被我附加了条款的《赠与协议》。
我将它,甩在了郑浩然的面前。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肯定在想,就算房子是我的,晓雯是我的独生女,我死了以后,这房子早晚也是她的,也就是你们的。”
“你们想得美!”
“看清楚这份协议。房子,我确实是准备留给晓雯的。但是,有一个前提。”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三个,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就是,她必须跟你,郑浩然,离婚。”
“只要你们一天不离婚,这份协议就一天不会生效。只要我还活着,这栋别墅的所有权,就永远在我苏秀云一个人的手里。”
“如果晓雯不愿意离婚,那也没关系。等我死了,我会立下遗嘱,把这栋别墅,连同我所有的财产,全都捐给慈善机构。”
“你们郑家,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
郑浩然,周琴,郑建业,三个人彻底傻眼了。
他们看着那份协议,脸上的表情,比吞了苍蝇还要难看。
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晓雯。
他们以为,只要拿捏住了晓雯,就等于拿捏住了我。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
这等于是把一道选择题,血淋淋地摆在了晓雯和郑浩然的面前。
是要这栋价值千万的别墅,还是要这段早已千疮百孔的婚姻?
郑浩然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他看看我,又看看身旁哭得梨花带雨的晓雯。
他的眼神里,愤怒、不甘、贪婪、算计,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我知道,他的心里,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而周琴,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冲到晓雯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
“晓雯!你快跟你妈说啊!你告诉她,你要跟浩然好好过日子!你不能跟他离婚啊!”
“这房子是你的!凭什么要便宜了外人!你快劝劝你妈,让她把房子过户给你和浩然!”
到了这个时候,她想的,依然是如何将这栋别墅,据为己有。
这一家人的贪婪和无耻,真是刻在了骨子里。
晓雯被她摇得头晕眼花,只是一个劲地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我就是要逼他们。
逼他们撕下所有伪善的面具,露出最真实,最丑陋的嘴脸。
我也要逼我的女儿,晓雯。
逼她看清楚,她选择的这个男人,她维护的这个家庭,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逼她做出选择。
是继续留在这个烂泥潭里,被这家人吸血啃骨,万劫不复。
还是,选择和她同样被伤透了心的母亲,站在一起,重新开始。
07
客厅里的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郑浩然的脸色,阴晴不定,变幻莫测。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赠与协议,眼神里的贪婪和算计,几乎要溢出来。
过了许久,他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脸上的愤怒和狰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谄媚而讨好的笑容。
他“扑通”一声,毫无征兆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是的,跪下了。
刚才还指着我鼻子骂我累赘的郑浩然,此刻,像一条哈巴狗一样,跪在了我的脚下。
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让周琴和郑建业目瞪口呆,就连晓雯,也忘记了哭泣,傻傻地看着他。
“妈!”
郑浩然抱着我的腿,声泪俱下地哭喊起来。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是人!我混蛋!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伤您的心!”
“我就是喝多了,酒后胡言乱语,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啪啪”地,毫不留情地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那声音,响亮而清脆,听得我眉毛都跳了一下。
“妈,您看在我跟晓雯十年夫妻,还有小宝的份上,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我发誓!我以后一定把您当亲妈一样孝敬!我给您当牛做马,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只要您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您了,妈!”
看着他这副痛哭流涕,声情并茂的表演,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在看什么年度苦情大戏。
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他刚才的恶毒和刻薄,我恐怕真的会被他这副精湛的演技所蒙骗。
周琴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她不顾自己刚才还对我横眉冷对,一个箭步冲过来,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拉着我的手,哭天抢地。
“是啊,亲家母!浩然他知道错了!你就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我们以后,一定把你当老佛爷一样供着!我们给你赔罪了!”
说着,她竟然也要作势跪下。
我厌恶地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收起你们这副惺惺作态的嘴脸吧,我看着恶心。”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郑浩然,你以为你跪下来求我,我就会心软吗?你以为你扇自己几个耳光,就能抹掉你这十年来对我造成的伤害吗?”
“我告诉你,晚了。”
“从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累赘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情分可言了。”
郑浩然的身体,僵住了。
他抬起头,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但我看清楚了。
我知道,他的下跪,他的道歉,他的忏悔,全都是假的。
他为的,不是我这个岳母。
他为的,是这栋价值千万的别墅!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小人。
我将目光,转向了从头到尾,都像个木偶一样呆立在一旁的女儿,晓雯。
“晓雯,现在,该你做选择了。”
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跟他离婚,带着小宝,跟我一起过。我们母女三人,守着这栋房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
“还是,继续跟他,还有他这一家子吸血鬼,纠缠不清。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我,把这栋房子,卖掉,或者捐掉。”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
我径直走到门口,拿起了挂在墙上的菜篮子。
天,已经快亮了。
我该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排骨,给我的外孙小宝,炖一锅他最爱喝的玉米排骨汤。
从今天起,我做的每一顿饭,都只为我爱的人。
至于这些白眼狼,他们,不配!
在我拉开门准备出去的那一刻,郑浩然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地传来。
“妈,您别逼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如果我得不到,我宁可,毁了它。”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我只是冷笑了一声。
“郑浩然,你也可以试试看。”
“看看是你鱼死网破的速度快,还是我让你净身出户的速度快。”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压抑了十年的家。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却让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的呼吸。
我知道,一场硬仗,才刚刚开始。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
08
我提着菜篮子,并没有直接去菜市场。
而是拐了个弯,去了市里最大的一家律师事务所。
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对付郑浩然这种无赖,光靠房产证是不够的。
我必须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我自己,和我应得的一切。
接待我的是一位姓张的年轻女律师。
她听完我的讲述,仔细地看完了我带来的所有证据,包括房产证、赠与协议、银行流水,甚至还有一本我偷偷记了十年的日记。
日记里,密密麻麻地记录了郑浩然一家,是如何对我进行精神虐待和经济控制的。
张律师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后来的惊讶,最后,变成了深深的同情和愤怒。
“阿姨,您放心。”张律师扶了扶眼镜,眼神坚定地对我说,“您的证据链非常完整,这场官司,我们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打赢。”
“根据《婚姻法》和相关司法解释,这栋别墅属于您的婚前个人财产,后来您卖掉旧房置换,也属于个人财产的形态转换,与郑浩然没有任何关系。他不仅无权分割,甚至连居住权都没有。”
“至于您这十年来对他们家庭的经济补贴和无偿的家务劳动,我们也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他们进行经济补偿。”
“您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并且发律师函,要求他们在规定期限内,搬离您的房产。”
听了张律师专业而清晰的分析,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当场就和律所签订了委托协议。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天已经大亮了。
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我去了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筒子骨和甜玉米。
还给小宝买了他最爱吃的草莓。
等我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别墅门口时,却发现,别墅的门锁,被换掉了。
我的钥匙,根本插不进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用力地拍打着大门。
“开门!郑浩然!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一条缝。
探出头的,是郑浩然那张阴沉的脸。
他看到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你还回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郑浩然!这是我的房子!你凭什么换我门锁?”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的房子?”他嗤笑一声,“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又怎么样?只要我和晓雯一天不离婚,我就是这里的男主人!我有权决定谁能进,谁不能进!”
“你这个无赖!”我气得眼前发黑。
“我就是无赖,你能把我怎么样?”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告诉你苏秀云,想让我搬出去,没门!除非你把这栋房子过户到我和晓雯的名下!否则,咱们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说完,他“砰”的一声,就要关上门。
我急了,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抵住门。
“小宝!我的小宝还在里面!你让我进去看小宝!”
“小宝是我的儿子,用不着你管!”郑浩然的声音,冷酷无情。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晓雯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浩然,你让妈进来吧,外面邻居都看着呢。”
郑浩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我一个踉跄,冲进了屋里。
客厅里,周琴和郑建业正襟危坐,像两尊门神。
晓雯站在一旁,眼睛红肿,脸色憔悴。
而我的外孙小宝,正被周琴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脸的惊恐和不安。
“奶奶!”小宝看到我,像看到了救星,挣扎着要朝我扑过来。
“小宝别怕,奶奶回来了。”我心疼地想要去抱他。
周琴却像防贼一样,抱着小宝往后缩了缩,阴阳怪气地说道:
“哟,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拿着房产证,就不要我们这一家子了呢。”
我没有理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郑浩然。
“郑浩然,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立刻,马上,带着你的人,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否则,我们法庭上见!”
“法庭见?”郑浩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好啊!我倒要看看,法官会怎么判!别忘了,小宝可是我的亲生儿子!晓雯是你的亲生女儿!法官难道还会把我们一家三口赶到大街上去,让你一个孤老婆子住这么大的房子吗?”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凛。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他们会用孩子,用亲情,来对我进行道德绑架。
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张律师打来的。
我按下了免提键。
“苏阿姨,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法院已经受理了我们的财产保全申请,并且已经派执行法官过去了。另外,我们也查到了郑浩然先生的一些情况。”
张律师的声音,清晰地在客厅里响起。
“我们发现,郑浩然先生在两年前,曾经用他自己的名义,在城南的一个高档小区,全款购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商品房。房产证上,写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而且,他还涉嫌职务侵占,私自挪用公司公款数十万元。我们已经将相关证据,提交给了警方和他们公司。”
张律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炸雷,在郑浩然一家人的头顶炸响。
郑浩然的脸,瞬间变得比纸还要白。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周琴和郑建业,也彻底傻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背地里,竟然干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晓雯,更是如遭雷击。
她呆呆地看着郑浩然,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
“郑浩然……你……你在外面买了房子?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原来,他所谓的“没有钱”,所谓的“房贷压力大”,全都是骗人的!
他早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在算计着所有人!
我看着他那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心里,没有一丝同情。
我只是平静地,说出了那句压抑了很久的话:
“郑浩然,你完了。”
09
法院的执行法官和警察,几乎是同时到达的。
当郑浩然看到身穿制服的警察时,他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也彻底崩溃了。
他“扑通”一声,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不……不是我……我没有挪用公款……是他们陷害我……”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但没有人相信他。
警察出示了逮捕令,在郑浩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给他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周琴和郑建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被警察带走,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周琴发疯似的想要冲上去,却被法官拦住了。
“完了……全完了……我的儿子……”
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执行法官走到我面前,出示了文件。
“苏秀云女士,根据法院的裁定,这栋别墅的所有权归您个人所有。现在,请无关人员立刻离开。”
法官的声音,威严而公正。
周琴和郑建业,像是两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在法官的监督下,开始收拾他们的东西。
他们那些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名牌包包,高档衣服,此刻,都像垃圾一样,被胡乱地塞进行李箱。
整个过程,晓雯都像个失了魂的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郑浩然的背叛,欺骗,以及锒铛入狱,对她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但我没有去安慰她。
有些路,必须她自己走。
有些痛,必须她自己承受。
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地成长起来,才能明白,谁才是真正值得她依靠的人。
周琴和郑建业收拾好东西,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准备离开。
经过我身边时,周琴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头,用一种怨毒的,几乎要将我生吞活剥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
“苏秀云!你够狠!”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是你!是你毁了我的儿子!毁了我们全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仇恨而扭曲的脸,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毁了他的人,不是我。”
“是你们的贪婪,和他的自私。”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周琴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怨毒的眼神凌迟着我,最后被郑建业半拖半拽地拉走了。
随着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这个房子里,所有属于郑家的痕迹,都被清除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了整个客厅。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畅快。
小宝挣脱了晓雯的手,跑到我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腿。
“奶奶,爸爸被坏人抓走了吗?”
他仰着稚嫩的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
我蹲下身,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小宝不怕,爸爸只是去了一个需要反省错误的地方。以后,有奶奶和妈妈陪着你。”
晓雯终于“哇”的一声,失声痛哭起来。
她蹲在地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小宝,等着她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发泄出来。
许久,她才抬起头,红着眼睛,走到我的面前。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妈……对不起……”
她的声音,沙哑,而充满了悔恨。
“妈……我错了……”
看着跪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女儿,我的心,终究还是软了。
我叹了口气,将她和小宝,一起拥入了怀中。
“起来吧,傻孩子。”
“人这一辈子,谁还没爱错过人呢?”
“只要知错能改,一切,都还来得及。”
窗外的阳光,正好。
我知道,属于我们母女三人崭新的生活,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10
送走了那一家瘟神,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整个别墅,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
我扔掉了所有郑浩然和他父母用过的东西,从牙刷毛巾到床单被罩,一件不留。
我把那间阴暗潮湿的储藏室,改造成了小宝的画室,里面摆满了各种画具和颜料。
把郑浩然那间所谓的“书房”,改成了我的卧室,朝南,宽敞,阳光充足。
每天清晨,我都能被第一缕阳光唤醒。
那种感觉,真好。
晓雯在经历了最初的痛苦和崩溃之后,也慢慢地振作了起来。
她主动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因为郑浩然涉嫌职务侵占和婚内转移财产,证据确凿,法院很快就判了他们离婚。
小宝的抚养权,毫无悬念地判给了晓雯。
郑浩然不仅要净身出户,还要面临好几年的牢狱之灾。
他试图联系晓雯,让她念在夫妻情分上,出具一份谅解书,但被晓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一刻,我看到,我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依附男人的菟丝花,她学会了坚强,学会了独立。
离婚后,晓雯换了一份工作。
虽然薪水没有以前高,但她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她开始学着做饭,学着照顾小宝,学着打理这个家。
我们母女俩的关系,也前所未有地亲近。
我们会一起去逛超市,一起讨论晚饭做什么菜。
晚上,我们会陪着小宝一起做游戏,讲故事。
周末,我们会开车去郊外,享受阳光和新鲜空气。
家里,又重新充满了欢声笑语。
那种温馨和睦的氛围,是过去十年里,从未有过的。
我把那份《赠与协议》,当着晓雯的面,撕掉了。
然后,我去房产中心,办理了手续,在房产证上,加上了晓雯的名字。
“妈,您这是……”晓雯看着新的房产证,眼眶红了。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傻孩子,妈的东西,不都是留给你的吗?”
“以前,妈是怕你被人骗了,守不住家产。现在,妈相信你,有能力守护好我们这个家。”
晓雯抱着我,泣不成声。
“妈,谢谢您。谢谢您没有放弃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
“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妈怎么会放弃你呢?”
后来,我听以前的老邻居说,周琴和郑建业,因为儿子坐牢,受不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卖掉了老房子,搬去了别的城市。
他们的晚景,想必不会太好。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是过眼云烟。
现在的我,每天种种花,养养草,接送外孙上下学,给女儿和外孙做好吃的。
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
很多人说,我赢了这场战争,是个成功的复仇者。
但我自己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复仇。
我想要的,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尊严。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温暖,和睦,充满爱的家。
很幸运,现在,我都拥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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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