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万年草筐”没有造假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8-27 11:12 1

摘要:“以色列万年草筐”是有组织的考古项目的结果,自2021年发现以来,做过碳14检测(笔者发邮件询问了媒体采访中提到的给草篮做碳14测年的Elisabetta Boaretto,得到回复:报告暂未发表,在准备中,可能会很快发表;邮件见下图),且当地环境极度干旱,草

太长不看直接上结论版

本文给出了大量有信息源、可供查证的证据,主要说明了这样两个问题:

第一,“地图帝”公众号宣称的“以色列万年草筐造假”一事疑无可靠信源,笔者认为是谣言;

第二,“以色列万年草筐”是有组织的考古项目的结果,自2021年发现以来,做过碳14检测(笔者发邮件询问了媒体采访中提到的给草篮做碳14测年的Elisabetta Boaretto,得到回复:报告暂未发表,在准备中,可能会很快发表;邮件见下图),且当地环境极度干旱,草篮长时间保存完全有可能。

接下来,让我们静待草篮的碳14测年报告发表,同时也期待伪史人能给出“草篮造假”这一信息的来源,打我的脸。

以下是正文。

零、引言

最近流传最广的伪史论谣言就是下面这条:“以色列的万年草筐造假,谁戳穿的?还得是德国”。

炮制这条谣言的人很懂传播学规律:

首先,标题中的“以色列”、“万年”、“草筐”重复了伪史人多年来的讽刺对象,使得该谣言契合伪史人的既有认知:在伪史人看来,以色列的考古就是《圣经》考古,以色列发现的文物历史动辄成千上万年,而且时常出现“莎草纸”、“草筐”这类通常难以保存的材质——这么看来,以色列可谓是考古界的笑柄!

其次,揭穿以色列造假的居然是“德国人”,这又完美契合了公众眼中德国人“严谨”的刻板印象。这个时候,伪史人也不顾什么“德国严谨只是编造的意林小故事”了,纷纷化身“公知”,兴致勃勃地谈起了“严谨的德国人揭穿以色列造假”的八卦,末了还要来一句:“还得是德国”!

(见《》)

我们先从这篇文章的论据说起。

一、为什么我说“以色列的万年草筐造假”是谣言

这篇文章结构很简单:先用讽刺的笔调复述了2021年以色列穆拉巴特洞穴(Muraba'at Caves)的考古发现:被认为距今万年的草篮;随后煞有介事地讲了一遍草篮的造假过程,添油加醋地描绘考古学家的心虚、以色列人的狂热,最后表示“2024年德国慕尼黑工业大学通过显微CT扫描与拉曼光谱技术等在草筐底部发现直径0.2毫米的白色纤维”,而以色列 魏茨曼科学研究所也承认:“ 草 筐 中的土壤含农药DDT,浓度达0.8ppm ”。文章读来轻快易懂,深得广大伪史人喜爱。

但问题在于,文章给出的两条关键信息: 德国慕尼黑工业大学的检测和以色列 魏茨曼科学研究所的“承认”全部子虚乌有,查无此事!

证无向来比证有难。为什么我认为此文宣称的这两条信息并不存在呢?原因很简单:我找不到这两件事的信息源。想反驳我也很简单:只要找到这两条信息的可靠信源,我就立刻删文道歉。国内自媒体互相交叉引用属于循环论证,不算。

如果公众号“地图帝”写的文章属实,那么这两条信息是从何而来的呢?很遗憾,“地图帝”没有给出任何信息源,我们只能自行寻找。如果地图帝真的看到过这两则新闻,最有可能的来源当然是国外的新闻报道;虽然涉事方是德国和以色列,但对于如此重量级的新闻,英文媒体往往会加以编译、转载。但我们在谷歌用英文精确搜索“ 德国慕尼黑工业大学 ”、“篮子”这两个关键词,并在该校校内官网搜索“篮子”“以色列”等关键词,完全没有找到任何与“造假”有关的信息。

笔者使用谷歌搜索相关关键词

而以“ 魏茨曼科学研究所 ”“篮子”等为关键词搜索后,不仅没有找到任何与“造假”有关的信息,反而发现该机构的一名教授在2021年表示那个草篮做了放射性碳测年、测年结果为10500年之前(笔者发邮件询问了这位教授,后续见文章结尾)。

笔者使用谷歌搜索相关关键词

无奈之下,我又借助AI工具,帮忙核查有没有相关的德文、希伯来文信源,但结果都是无。

笔者使用Gemini、ChatGPT搜索相关内容

而Deepseek则重复引用了网上自媒体没有给出信源、向壁虚构的说法,认为确有此事;但这不过是循环论证,没有给出新的信息。这才是真正的“以伪证伪”,自说自话(注:笔者对DeepSeek无恶意):

笔者使用DeepSeek搜索相关内容

我没找到信息源,能说明此事真的不存在吗?严格来说不能,也许那个信源就在某个我没有找到的角落里等着我发现呢。但就笔者个人经验来看,如果用尽这么多搜索方式都找不到任何信源,那这个说法大致可以判定为伪;再次强调:如果“地图帝”或哪位网友能够提供准确的信息源,我立刻删文道歉。

既然这两条最硬核的论据根本找不到出处,那所谓的“以色列让三个文物贩子背锅,以“文物欺诈罪”起诉”也自然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大概是“地图帝”的戏剧性想象吧。

查证之余,我也测试了AI编故事的能力。我要求DeepSeek模仿“地图帝”的风格,写一篇文章论证美国的《独立宣言》造假,大家看看写得怎么样(后面内容还有很多,没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先跳过这部分):

美国的独立宣言造假,谁戳穿的?还得是英国

1776年,北美十三州代表在费城庄严签署《独立宣言》,宣告脱离大英帝国统治。这份被誉为“美国自由基石”的羊皮纸文件,原件由美国国家档案馆奉为国宝,常年置于特制的恒温恒湿密封金柜中展出,供世人瞻仰,象征着美国悠久而神圣的自由传统。

这个展示环境可谓极致防护,光线、湿度、温度都严格控制。美国人说,正是得益于这种精心呵护,羊皮纸和墨水才得以跨越近250年岁月,奇迹般保存完好。

具体造假过程,我们来看下。

材料方面,造假者使用了18世纪风格的羊皮纸作为基底,混入少量现代化学处理的稳定剂。最关键的是墨水——他们并未使用18世纪常见的铁胆墨水或碳基墨水,而是使用了现代合成染料。为了模拟岁月痕迹,他们将文件暴露在可控的紫外线、臭氧和弱酸蒸汽环境中进行“做旧”,并在关键签名处“重点氧化”,营造出褪色不均的历史感。

展示现场,细心的人会发现,工作人员在极少数的调整操作中,触碰文件防护罩的动作似乎过于“随意”,仿佛并不担心这个“无价之宝”有任何脆弱的物理风险——因为他们心知肚明,基底材料经过现代强化,远比真正的古羊皮纸坚韧。

美国人对此有着官方定论的“科学鉴定”:通过早期有限的碳十四取样(主要针对羊皮纸本身,且取样点极少)和字迹风格比对,确认其年代无误。历任总统在独立日演讲中,无不深情凝视其副本,讲述开国元勋们在这份文件上签下“生命、财产和神圣荣誉”的壮举。讲解员更是声情并茂:“看杰斐逊那流畅的笔迹,富兰克林名字上那独特的点…每一笔都承载着对暴政的反抗和对自由的渴望!”

讲解员顿了顿,又补充道:“历史上曾遭遇过火灾和水患,但这份原件竟奇迹般地留存了下来,只留下一些独特的‘伤痕’,这本身就是神佑美利坚的象征!”

有人曾质疑为何某些字迹(特别是较淡的签名)在特定角度光线下,颜色显得过于“新鲜”,与整体泛黄的羊皮纸对比突兀。当时在场的专家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是墨水成分差异和独特保存环境造成的自然现象,恰恰证明了其真实性。”

“国宝”展出后,美国官方和民间媒体不遗余力地宣传,将其塑造为不可置疑的民族精神图腾,任何对其真实性的质疑都被视为“不爱国”。

美国国家档案馆及其合作的研究机构,发表了数十篇论文,从历史学、纸张学、墨水化学(基于有限且受控的数据)等多个角度,反复论证这份文件的唯一性和真实性。

美国还曾邀请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进行过微量成分分析,得出的结论是“羊皮纸基底符合18世纪特征,未检测到明确现代污染物”,为其背书。

这世界,最不怕美国的,不是俄罗斯,也不是伊朗、朝鲜等,而是英国,你看,戳穿谎言的,还得是英国人。

2025年,英国伦敦,大英图书馆古籍与手稿保护研究中心(Centre for Conservation at the British Library),利用其世界顶尖的非侵入式显微多光谱成像技术和纳米级二次离子质谱分析 (NanoSIMS),对一份极其高分辨率的《独立宣言》扫描件(由特殊渠道获得)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分析。

结果令人震惊:

在杰斐逊等关键签名笔画的边缘和墨层深处,检测到微量的合成有机染料——酞菁蓝 (Phthalocyanine Blue)。这种颜料最早由苏格兰化学家在1927年偶然发现,并于1935年由英国帝国化学工业公司(ICI)实现商业化生产。它色彩鲜艳稳定,但绝无可能出现在18世纪。

在部分看似“自然褪色”的墨水区域,检测到均匀分布的、极其微量的紫外线吸收剂和抗氧化剂残留。这些是现代墨水和文物保护中用于防止老化的化学添加剂,其分子结构在20世纪中叶后才被合成。

最致命的是,在羊皮纸背面的纤维缝隙中,发现了纳米级的聚酯纤维碎片(PET)。这种材料是1941年由英国化学家约翰·雷克斯·温菲尔德和詹姆斯·坦南特·迪克森在曼彻斯特的卡里科印染者协会实验室(Calico Printers' Association Laboratory)首次合成并申请专利的。自然界同样不存在。

眼看铁证如山,美国国家档案馆内部消息人士“泄露”了一份尘封的报告:报告显示,在20世纪50年代的一次大规模“保护性修复”中,由于原件状态“极其脆弱且部分字迹模糊”,一个“技术高超但行为不端的修复团队”在未经完全授权的情况下,对文件进行了“过度干预”,甚至“局部重绘”。报告承认使用了“当时最新的材料和技术以稳固文件”。

接着呢?美国迅速起诉了三名据称是当年涉事修复师后代的“古董造假贩子”,指控他们“伪造国家文物”。至于那份原件现在到底在哪里?真正的原件是否早已损毁?修复程度到底有多深?以及那三位“替罪羊”的下场?就没人知道了。

不知道大家觉得这样的一则“新闻”科不科学?真不真实?如果我不说这是我亲手编造的谣言,你怎么判断这则信息是否属实?

二、“以色列的万年草筐”是怎么回事?

我们再说回那个篮子。

早在2021年,脍炙人口的《环球时报》英文版就发过一篇介绍以色列考古新发现的文章,文中把这个事情讲得很清楚:

“篮子在死海之上犹地亚沙漠的穆拉巴阿特洞穴中被发现,顶部有两个盖子。它被埋在洞穴里,在将近一米深的土壤下。由于该地区的高温和极端干燥,它保存得非常好。”

我知道,在伪史人眼里“干燥”就是个笑话:再干燥,文物又怎能保存一万年?很无奈,任何人都没办法亲自做一次一万年的实验给你证明,我只能尽力说明一下这个洞穴有多干燥。至于相不相信,请自便。首先我们看这个洞穴所在地:

“Nahal Hever 的“恐怖洞穴”位于恩戈地(`En Gedi)西南6公里处,死海断层悬崖以西4公里处。洞口位于一个高180米、近乎垂直的悬崖边缘下方76米处。”

图中红圈即洞穴所在地;引文及图片见Sion, O., Ganor, A., Klein, E., Amichay, O., Hamer, H., & Cohen, C. (2023). The Renewed Excavations in the Cave of Horror. In O. Sion, A. Ganor, E. Klein, & J. Uziel (Eds.), New Studies in the Archaeology of the Judean Desert: Collected Papers(pp. 89–90).

笔者在Google Earth的截图

此地位于死海边陲的犹地亚沙漠之中,从图中不难看出,这里寸草不生,极为荒凉,位于以色列最最干燥的地区。从下面的气候图来看,这里的年降雨量小于100毫米,对标塔克拉玛干沙漠,而哪怕在1月份,这里的日均蒸发量都在8毫米以上。

我们用生民无疆最喜欢的四则运算来看看:我们假设这里的日蒸发量仅为5mm,那么年蒸发量都有5×365=1825毫米之多!每年蒸发量约莫是降水量的二十倍(这或许还是保守估计),说这里干旱,不为过吧?

在极端干燥的环境下,分解有机物的微生物缺水,无法生存;洞穴环境更是确保哪怕此地偶尔下雨,也不会淋湿草篮本身;埋在土层之中的草篮自然也不会受到风化的影响。草篮子在这里的洞穴中一米的土层下埋藏一万年,真的不可能吗?

还是那句话:去看看新疆出土的文物吧。

伪史人还喜欢把以色列的考古和所有的“西方考古”都当作一种极其草率的活动,贬低其严肃性和科学性。比如某伪史论自媒体宣称:

“死海古卷、万年篮子、信件残片等,出土时的文物极其单一,只有单一或少数几样东西。”

“西方很多文物不是“出土”的,很多不是水里捞出来的(古希腊很多青铜、石雕等都是海里捞出来的),就是山洞里发现的,又或者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

“纵观西方考古发现的文物,各种雕像、金币、信件、账目(以色列还出土过石刻收据)等等,但与日常生活相关的瓶瓶罐罐却很少,似乎古代西方没有什么日常生活生产,显得过于超凡脱俗。”

这就是典型的“我不知道等于没有”。

第一,无论中西,考古都不局限于墓葬考古,因此文物未必要以“出土”的方式再现人间——中国的南海一号宋代沉船就是水下考古发现的,而莫高窟的藏经洞也是著名的“山洞”,不知这些算不算“莫名其妙的地方”?而国外考古发掘的墓葬也很多,比如维尔吉纳(Vergina)的马其顿王家墓葬、埃及的帝王谷,等等。请学会动动手指上网搜索。

第二,为什么你会觉得西方发现的“瓶瓶罐罐”很少,其它文物很多?因为你只从新闻报道里获取信息,而媒体当然会选择最有话题性的文物去报道!国外发现的瓶瓶罐罐不仅很多,而且早期考古学者正是靠分析枯燥的“瓶瓶罐罐”样式构建起了一套类型学数据库,比如下文展示的涅加达文化(Naqada Culture)陶器类型图。不要用你的无知去证伪别人的专业,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Chronological_evolution_of_Egyptian_prehistoric_pottery_styles,_from_Naqada_I_to_Naqada_III.jpg

那么说回以色列山洞发现的这件篮子,它是“意外”发现的吗?是,也不是。这件文物之所以能发现,既有周密的提前计划等“必然”原因,也有一些有趣的偶然因素。

先谈这次行动的“必然性”。以色列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来这个杳无人烟的山洞呢?因为这里早就有过考古发现。

这个洞穴最初是在1953年由阿哈罗尼(Aharoni)率领的考察中发现的。在第一次考察中,考察队的成员未能到达该洞穴。两年后,在1955年5月,随着第二次考察的开始,考察队到达了该洞穴并进行了调查。1961年,作为“犹地亚沙漠行动”框架内B营活动的一部分,阿哈罗尼恢复了在该洞穴的发掘工作。尽管考察队第一次到访之前此地就已发生过盗掘,但依然发现了许多文物,包括罗马早期、铜石并用时代、青铜时代早期和拜占庭时期的文物。(见前引《The Renewed Excavations in the Cave of Horror》第94页)

而2021年这次考古行动之所以开展,就是因为以色列人早就知道犹地亚沙漠的山洞里有过不少珍贵的发现,因此才重启山洞考察项目。下面两张图是以色列考古学者费尽千辛万苦抵达山洞的照片。如果这样的行动是为了造假,那可真是毅力可嘉。

图源:前引《The Renewed Excavations in the Cave of Horror》第92页

那么,发现这个篮筐的“偶然性”体现在哪里呢?这里有则有趣的轶事。原本考察队未必要对“恐怖洞穴”进行彻查。不料,据《卫报》报道:

根据以色列文物局(IAA)一位考古学家的说法,在一次初步搜寻中,她去上厕所时发现了一只罗马时代的凉鞋,这预示着有大量未出土的宝藏,于是决定对“恐怖洞穴”进行全面发掘。

“我蹲下来小便时,突然看到一个看起来不像沙子的东西,我意识到那是一只鞋底,”奥里亚·阿米猜(Oriya Amichay)告诉当地的《国土报》(Haaretz)。她说,如果换成男同事,很可能就错过了。

这个细节饶有趣味,令人忍俊不禁。开句玩笑:对促进学术事业发展来说,专家学者的一泡尿也比伪史人的胡言乱语更有用。

三、结论

本文给出了大量有信息源、可供查证的证据,主要说明了这样两个问题:

第一,“地图帝”公众号宣称的“以色列万年草筐造假”一事疑无可靠信源,笔者认为是谣言;

第二,“以色列万年草筐”是有组织的考古项目的结果,自2021年发现以来,做过碳14检测(笔者发邮件询问了媒体采访中提到的给草篮做碳14测年的Elisabetta Boaretto,得到回复:报告暂未发表,在准备中,可能会很快发表;邮件见下图),且当地环境极度干旱,草篮长时间保存完全有可能。

接下来,让我们静待草篮的碳14测年报告发表,同时也期待伪史人能给出“草篮造假”这一信息的来源,打我的脸。

来源: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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