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话响起时,苏晴正在修剪一盆将死的栀子花。顾衍之的声音冷硬如冰,不带一丝温度:“我让陈助理送过去的礼服,为什么不穿?”
电话响起时,苏晴正在修剪一盆将死的栀子花。顾衍之的声音冷硬如冰,不带一丝温度:“我让陈助理送过去的礼服,为什么不穿?”
苏晴放下小剪刀,平静地回答:“不喜欢。”
“苏晴,”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警告,“别耍小性子,晚宴很重要,林晚也会在。”
苏晴嘴边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林晚,又是林晚。那个和他青梅竹马,最近刚从国外回来的女人。那个顾衍之口中“只是妹妹”的女人。
“知道了。”她挂断电话,没有再争辩一个字。
衣帽间里,那件顾衍之钦定的银灰色高定礼服静静挂着,像一件精美的刑具。三年来,她的衣食住行,甚至连微笑的弧度,都是他一手打造的。他是最顶级的工匠,而她是她最完美的作品,一个名为“顾衍之的女人”的人偶。
她曾以为这是爱。直到林晚出现。
林晚和她很像,是三年前的她。穿着棉布裙子,笑起来眼睛弯弯,会因为一点小事和他闹别扭,鲜活又真实。顾衍之看着林晚的眼神,是苏晴从未见过的纵容和怀念。
原来,他不是喜欢现在的她,他只是在怀念过去的某个人。而现在,正主回来了,她这个赝品,就显得碍眼了。
苏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容精致,眼神空洞。她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拔掉了顾衍之派来的造型师为她做的发型,卸掉了那完美的妆容,换上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
当她素面朝天地出现在晚宴门口时,顾衍之的脸瞬间黑了。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苏晴,你疯了?!”
他身后的林晚穿着那件本该属于苏晴的银灰色礼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无辜,“衍之哥,你别怪晴姐,可能她今天不舒服……”
苏晴看着他们,一个暴怒,一个“善良”,像是在演一出滑稽戏。她的目光越过顾衍之的肩膀,落在他身后那张巨大的宴会海报上,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顾衍之,我们分手吧。”
顾衍之愣住了,随即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闹够了没有?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他觉得这不过是她为了博取关注的又一次小把戏。他习惯了她的顺从,偶尔的反抗在他看来,不过是宠物撒娇的一种方式。
苏晴没有再看他,转身就走。她的背影决绝得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割裂了身后所有的光鲜亮丽和虚情假意。
顾衍之没有追。他笃定,她会回来的。苏晴的一切都是他给的,离开他,她一无所有。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她哭着回来求他,他该用怎样的姿态“原谅”她。
然而,他等了一夜,苏晴没有回来。
第二天,他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别墅,发现一切如常。她的衣服、包包、首饰,所有他砸下重金为她购置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处。
唯一不见的,是苏晴。
他起初只是觉得恼怒,打电话给助理:“把苏晴找回来。”
一个小时后,助理回电,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顾总,苏晴小姐的手机关机了。她的银行卡没有任何消费记录,名下的房产和车辆也都在……”
顾衍之不耐烦地打断:“那就查监控,查出入境记录,她还能飞了不成?”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周过去。苏晴像是人间蒸发了。她没有动用他给的任何一张卡,没有联系任何一个他们共同的朋友。她走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在他的世界里存在过。
顾衍之开始慌了。
他第一次走进那个被他嗤之以鼻,称之为“浪费时间”的画室。画室很小,里面堆满了画架和颜料。墙上挂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一片向日葵花田,金黄夺目,充满了生命力。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属于苏晴的色彩。
他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他为她挑选的莫兰迪色系,沉静,高级,没有攻击性。
在画架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个旧旧的速写本。翻开第一页,是一张他的侧脸素描,画里的他眉眼温柔,是他们刚认识时的样子。往后翻,画里的他渐渐变得模糊,被各种各样的静物、风景所取代。最后一页,是一片空白。
空白的右下角,有一行极小的字:他杀死了我的太阳。
顾衍之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亲手将一个鲜活的灵魂,装进了一个他自以为完美的躯壳里,然后又亲手将那个灵魂一点点扼杀。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她。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关系,几乎翻遍了整个国家。但他找到的,只有一片虚无。苏晴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无迹可寻。
没有了苏晴,顾衍之的生活第一次出现了混乱。他不知道早餐该吃什么,不知道明天的会议该搭配哪条领带,甚至在深夜胃痛时,才发现自己连药箱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日常琐碎,原来一直被苏晴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像空气一样包围着他,让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以至于从未想过,没有空气,人是会死的。
林晚试图填补这个空缺,她学着苏晴的样子为他搭配衣服,为他准备早餐。但一切都显得那么刻意和笨拙。
有一次,她穿着一件和苏晴风格很像的米色长裙,小心翼翼地问他:“衍之哥,好看吗?”
顾衍之看着她,眼神却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他脱口而出:“太浮躁了,苏晴从不穿这么亮的颜色。”
话一出口,他和林晚都愣住了。他忘了,苏晴的喜好,都是他定义的。
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终于明白,自己赢不了,不是赢不了现在的苏晴,而是赢不了那个被顾衍之亲手改造、已经刻在他骨子里的“完美作品”。她哭着跑了出去。
顾衍之没有去追。他只是疲惫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孤独。他以为自己爱的是最初那个像林晚一样的苏晴,可当他亲手把她变成另一个人后,他才发现,他早已离不开这个“作品”了。
三年后。
江南的一个水乡小镇。青石板路,白墙黛瓦,一条小河穿镇而过。
一个穿着亚麻长裙的女人坐在河边的画室里,长发松松地挽着,阳光透过木格窗,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正在画画,神情专注而宁静。
她就是苏晴。
三年前,她用自己偷偷攒下的稿费,策划了这场彻底的“消失”。她去了很多地方,最后选择在这个安静的小镇停下来,开了一间小小的画室,教孩子们画画,也画自己想画的东西。
她不再是苏晴,她用回了自己的本名,苏沁。一个普通,却属于自己的名字。
这三年,她过得很平静,也很满足。她不再需要取悦任何人,她的世界里只有阳光、色彩和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她几乎快要忘记顾衍之,忘记那段被囚禁的岁月。
直到那天,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宁静。
画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门口,风尘仆仆,却依旧掩不住那份与小镇格格不入的矜贵与压迫感。
是顾衍之。
他瘦了,也憔悴了,眼底带着浓重的血丝,紧紧地盯着她,像是怕她下一秒又会消失一样。
“晴晴。”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沁手里的画笔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落笔,仿佛没有看到他。画室里的孩子们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叔叔。
顾衍之一步步走近,贪婪地看着她。她变了,不再是那个精致到没有一丝烟火气的人偶。她的皮肤被阳光晒成了健康的蜜色,眉眼间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淡然和从容。她比以前更美,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生命力。
“我找了你三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苏沁终于停下笔,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叫苏沁。”
“不,你就是苏晴。”顾衍之的语气很肯定,“我知道是你。你的画,我在一个画展上看到了。那种风格,我不会认错。”
他找了她三年,唯一的线索,就是她那种独特的画风。他看了无数的画展,见了无数的画家,终于在三天前,在一个不起眼的新人画展上,看到了一幅署名“沁”的向日葵。
那一瞬间,他知道,他找到了。
苏沁淡淡一笑:“是吗?那又如何?苏晴已经死了,在你决定让她穿上那件银灰色礼服去见林晚的时候,就死了。”
顾衍之的心被这句话刺得鲜血淋漓。他艰难地开口:“晴晴,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我混蛋,我没有珍惜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画画,我给你建全世界最好的画室,你想开画展,我让所有顶级的画廊为你敞开大门。”
他以为,这些是她想要的。他习惯了用金钱和权力来解决一切问题。
苏*沁*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淡淡的悲哀。“顾衍之,你还是不懂。”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潺潺的流水和嬉笑打闹的孩童。“你看,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高定礼服,没有豪华别墅,甚至连一杯像样的咖啡都很难买到。但是,这里有阳光,有风,有自由。这些,是你给不了我的。”
“我能给!”顾衍之急切地说,“我可以放弃一切,陪你在这里!”
苏沁摇了摇头:“你放弃不了。你的世界是钢筋水泥的商业帝国,而我的世界,只是一片小小的向日葵花田。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我把你拉进了我的世界,让你失去了自己的颜色。现在,我想把你还给你自己。”她顿了顿,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顾衍之,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她的眼神太清醒,太决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顾衍之心中所有的火焰。他看着她,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他可以买下全世界,却买不回一个女人的心。
“我不走。”他固执地说,“除非你跟我走。”
接下来的日子,顾衍之就在小镇住了下来。他买下了苏沁画室对面的一个小院,每天就坐在院子里,隔着一条小河看着她。
他不打扰她,只是看着。看她教孩子们画画,看她在河边写生,看她和镇上的邻居笑着打招呼。他看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苏沁。她会因为一朵花的绽放而欣喜,会因为孩子的一句夸奖而笑得眉眼弯弯,她会穿着沾了颜料的旧衣服,毫不在意地坐在石阶上吃一碗馄饨。
他看得越多,心就越痛。他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她。那三年,他把她关在金丝笼里,喂她吃最昂贵的食物,却从未问过她,她真正想吃的,或许只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小镇的生活平静而缓慢,顾衍之的坚持,在苏沁看来,更像是一场自我感动的赎罪。她没有理会,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
一天,小镇下起了雨。顾衍之看到苏沁没有带伞,就撑着伞等在画室门口。孩子们陆续被家长接走,最后只剩下苏沁一个人。
“我送你回去。”顾衍之举着伞,站在她面前。
苏沁看了看外面的雨幕,没有拒绝。
两人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一路无言。雨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快到家门口时,苏沁停下脚步,说:“谢谢你。雨停了,你可以回去了。”
顾衍之看着她,眼里的痛楚几乎要溢出来:“晴晴,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苏沁摇了摇头。“顾衍之,你知道镜子碎了是什么样子吗?就算用最好的胶水粘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每一次看到那些裂痕,我都会想起它是怎么碎的。”
“我不想我的人生,永远活在那些裂痕的阴影里。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把自己从那些碎片里一点点捡回来,拼成现在的样子。虽然不完美,但至少,她是完整的,是属于我自己的。”
“如果我跟你回去,就等于亲手把锤子再次交到你手上。我不敢赌,你下一次会不会失手。”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顾衍之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他终于明白了,她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要挟。她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徒劳。他想弥补,可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逆转。他以为的“爱”,对她而言,是“杀死她”的凶器。
那天之后,顾衍之没有再出现在苏沁的画室对面。
苏沁以为他走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许是松了一口气。
几天后,她去镇上采购画材,却在镇卫生院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顾衍之的助理,陈助理。
陈助理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尴尬。
“他怎么了?”苏沁问。
陈助理叹了口气:“顾总……胃出血,加上连日劳累,发起了高烧。他一直不肯去大医院,非要留在这里。”
苏沁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走进了病房。
顾衍之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嘴唇干裂,英俊的脸上毫无血色。即便在昏睡中,他的眉头也紧紧皱着,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苏沁就那么站着,静静地看了他很久。这个男人,曾是她整个世界的中心,她为他笑,为他哭,为他改变自己,把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可现在,看着他如此脆弱地躺在这里,她心中却 strangely calm。没有心疼,没有不忍,甚至没有恨。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生命无关的,遥远的旧识。
她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她转身走出病房,对陈助理说:“带他走吧。去大城市,找最好的医生。这里不适合他。”
陈助理苦笑:“苏小姐,您知道的,除了您的话,没人劝得动他。”
“那就告诉他,”苏沁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如果他想让我这辈子都安宁,就请他离开我的世界,越远越好。他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一种打扰。”
说完,她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陈助理将苏沁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醒来后的顾衍之。
顾衍之听完,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陈助理以为他又要固执地拒绝。
最后,他闭上眼睛,干涩的眼角滑下一滴泪,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好。我们走。”
他终于明白,他能给她的最好的爱,就是放手。他的深情,他的忏悔,他的弥补,对她来说,都只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他爱她,可他爱的方式,从一开始就错了。他试图把一只雄鹰变成一只金丝雀,等他终于醒悟,想打开笼子时,那只鹰的翅膀,已经被他亲手折断。后来,它凭着顽强的意志,重新长出了翅膀,飞向了属于它自己的天空。
而那片天空里,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顾衍之走了。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苏沁的生活也回到了正轨。她画画,教课,偶尔和朋友去周边写生。她的画越来越有名气,开始有画廊主动联系她办个人画展。
她拒绝了大部分商业邀请,只选择在一个小众但专业的艺术馆里,举办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画展。
画展的名字,叫《重生》。
展出的画,从压抑灰暗的静物,到色彩逐渐明亮的风景,最后,是那幅巨大的、金光灿烂的向日葵花田。
画展很成功。很多人在她的画里看到了挣扎、痛苦和最终破茧成蝶的力量。
画展的最后一天,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在闭馆前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幅向日葵画前,站了很久很久。
苏沁从后台出来,看到了那个背影。挺拔,却透着无尽的孤寂。
是顾衍之。
她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
顾衍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他没有回头。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幅画,然后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光影里,像一个彻底退场的角色。
苏沁走到那幅画面前,画里的向日葵,每一株都向着太阳,恣意地生长着。那是她曾经失去,又亲手找回来的太阳。
几年后。
苏沁已经成为了国内知名的青年画家。她依旧生活在那个江南小镇,但她的画,却走遍了世界。
她结了婚,嫁给了一个温和的男人,是镇上的中学老师。他不懂商业帝国的波诡云谲,但他懂她画里的喜怒哀乐。他会为她磨墨,会陪她去山里写生,会在她没有灵感时,安静地给她递上一杯热茶。
他们的孩子,是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最喜欢拿着画笔在妈妈的画室里涂鸦。
一个平常的午后,苏沁陪着儿子在院子里画画,丈夫在厨房里准备晚餐,饭菜的香气和孩子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最温暖的人间烟火。
电视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
“据悉,顾氏集团总裁顾衍之先生,已于上月将其名下所有个人财产捐赠给艺术与儿童慈善基金,仅保留集团股份,并宣布将终身不婚,致力于慈善事业……”
画面上,顾衍之站在闪光灯下,面容清瘦,眼神平静无波,像一个虔诚的苦行僧。
苏沁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温柔地纠正着儿子握笔的姿势。
丈夫从厨房里端着一盘水果走出来,看到了新闻,随口问了一句:“这个人,你认识吗?好像很有名。”
苏沁笑了笑,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温暖而恬静。
“不认识。”她说,“只是一个……曾经买过我画的陌生人。”
对她而言,顾衍之,连同那个名叫苏晴的过去,都早已尘封。她的人生,已经翻开了崭新的一页。上面写的,是苏沁,是爱,是自由,是阳光下,那片永不凋零的向日葵。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顾衍之,站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窗外是万家灯火,繁华璀璨。他手里拿着一份画展的请柬,是苏沁最新的画展,地点在巴黎。
他不会去。
他只是收藏了她所有的画册,关注着她所有的消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她的人生走向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幸福。
这是他对自己,最残忍,也是最温柔的惩罚。
他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
那就是,给她自由,还她新生,然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孤独终老。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