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把儿子送回家跟着爷爷玩泥巴城里天才班的测试却让我傻了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8-26 13:17 4

摘要:六月的申城,像一个被架在无形火焰上炙烤的巨大蒸笼。柏油马路蒸腾着扭曲的热浪,行道树的叶子蔫头耷脑,连平日里最精神抖擞的白领们,脚步也透着一股被高温和压力双重碾压后的疲惫。

六月的申城,像一个被架在无形火焰上炙烤的巨大蒸笼。柏油马路蒸腾着扭曲的热浪,行道树的叶子蔫头耷脑,连平日里最精神抖擞的白领们,脚步也透着一股被高温和压力双重碾压后的疲惫。

罗文斌站在他那间位于陆家嘴金融中心顶层的办公室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手冲咖啡,目光却没有聚焦在窗外那片被切割成几何形状的城市天际线上,而是落在手机屏幕上一个冰冷的评估报告上。报告的标题赫然写着:“罗睿轩 7 岁儿童综合潜能与发展评估报告”。

“……智商测试(IQ):132,处于同龄人前 2% 水平……逻辑推理能力:优秀……短期记忆力:超常……注意力广度:良好,但稳定性不足,易受外界干扰……社交情感评估:需关注。表现出较高的敏感性和内向倾向,对陌生环境适应较慢,与同龄人互动较少,存在轻度焦虑迹象……建议:参加针对性‘天才儿童培养计划’(即俗称的‘天才班’)预备课程,进行高强度、专业化的心智训练,同时辅以必要的心理干预,以最大化其潜能发展,并改善社交情感适应能力……”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小钉子,敲打在罗文斌的心上。他今年三十七岁,是这家外资投行赫赫有名的投资经理,凭借着过人的才智和近乎严苛的自律,在三十岁出头就跻身中层,如今已是部门负责人之一。他的人生字典里,似乎只有“成功”、“效率”和“目标”这几个词。

然而,这份关于他唯一儿子的评估报告,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精心构建的“成功”世界之外的裂痕。罗睿轩,小名轩轩,今年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在学校里,他是个安静得近乎透明的孩子。上课时,他总是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成绩中等偏下,尤其是需要动手操作或者团队协作的科目,更是让他手足无措。老师几次找罗文斌谈话,委婉地表示轩轩似乎“不太适应”学校的节奏,建议家长多关注孩子的心理状态。

起初,罗文斌并不以为意。他小时候也好静不好动,读书就是他的全部乐趣。他相信轩轩只是像他一样,属于“大器晚成”的类型,或者是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直到上个周末,他在辅导轩轩做一道简单的数学应用题时,轩轩盯着题目看了半天,眼泪汪汪地说:“爸爸,好多字,我看着头晕,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罗文斌。他试图耐心引导,但轩轩的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不到五分钟就开始玩弄铅笔,或者望着窗外发呆。罗文斌的耐心一点点被磨蚀,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轩轩则吓得缩成一团,眼泪掉得更凶了。那一刻,他看到了儿子眼中的恐惧和无助,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小虫,无论怎么冲撞,都找不到出口。

当晚,他和妻子张倩(在一家知名外企做人力资源总监,同样工作繁忙)进行了一次长谈。两人在教育理念上素有分歧,但在轩轩的问题上,却前所未有地达成了共识——必须做点什么了。

“文斌,你看这份报告,”张倩指着平板电脑上的评估结果,语气焦虑,“智商很高,但注意力、社交能力都有问题。如果不干预,我怕他以后……”

“我知道!”罗文斌打断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已经联系了‘启明星’那个天才班的项目,他们说明年有个选拔考试,我们得提前准备。”他口中的“启明星”是沪上乃至全国都颇有名气的一个针对高智商儿童的培训机构,以其高强度、高压力的“精英式”培养模式著称,每年只招收极少数学生,进入那里的孩子,往往被视为未来的“学霸”和“精英”。

“可是文斌,”张倩犹豫着说,“轩轩他……他能承受得了吗?我看过一些报道,那些天才班的孩子压力太大了,小小年纪就……”

“承压能力也是需要训练的!”罗文斌斩钉截铁地说,“你看我们,不就是在压力下成长起来的吗?现在不都好好的?为了他的未来,这点苦算什么?”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深处也有一丝恐惧,害怕轩轩真的像报告里说的那样,是个“问题儿童”,害怕自己在教育上的“失职”。

张倩沉默了。她知道丈夫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而且,她也承认,报告里的分析不无道理,轩轩确实让她担忧。她何尝不想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但现实是,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谁又能真正“快乐”地“躺平”呢?她只是希望,至少轩轩能够健康、快乐。

最终,张倩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做?”

“暑假,”罗文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这个暑假,把轩轩送回他爷爷奶奶家。”

张倩愣住了:“送回去?送回老家那个小县城?就为了让他……玩?”

“不只是玩。”罗文斌解释道,“爸在老家种果树,养鸡鸭,轩轩在那边,至少能呼吸到新鲜空气,接触到大自然。报告里说他注意力容易分散,也许换个环境会好些。而且,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性格通常更开朗一些。至少,比整天闷在城市里,对着电脑和补习班强。”

他没有说的是,他也希望通过这段时间的“放养”,让轩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调整状态,以更好的面貌迎接即将到来的“启明星”选拔。他甚至隐隐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离开城市的喧嚣和压力,轩轩身上被压抑的某种“天赋”会自然显现?

张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皱起眉头:“可是爸……他懂什么教育?就知道让孩子傻玩。轩轩的功课怎么办?还有那个评估报告里提到的问题,爷爷奶奶能解决吗?”

“功课暑假再补也来得及。至于其他问题……”罗文斌顿了顿,“也许,换个环境,换个教育方式,正是他现在需要的。我们给他的压力太大了,或许在爷爷奶奶身边,他能找回一些童年的快乐。”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跟爸通过电话了。他说老家后山有很好的黏土,可以玩泥巴,做陶罐。轩轩小时候不是挺喜欢玩泥沙的吗?也许他会喜欢。”

“玩泥巴?”张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文斌,你确定这不是逃避?为了让你自己安心工作,就把孩子丢给老人?”

“不是逃避!”罗文斌提高了音量,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缓了语气,“张倩,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至少,让他在暑假期间,远离补习班、兴趣班,远离我们的催促和焦虑。就当是……给他一个假期,也给我们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看着妻子疲惫的脸,心中掠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一种“为孩子好”的坚定所取代。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就这样定了。下周一,我送轩轩回去。你安心忙你的项目,暑假好好休息。”

张倩看着丈夫决绝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她知道,罗文斌一旦做了决定,很难改变。她默默地叹了口气,将平板电脑收了起来。窗外的阳光依旧炽烈,城市的喧嚣隔着双层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既为孩子的未来担忧,也为夫妻间无法弥合的教育理念鸿沟而叹息。

罗文斌走出办公室,掏出手机,给父亲罗建国打了个电话。

“爸,跟您说个事。今年暑假,我想把轩轩送回来,跟他奶奶待一阵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父亲略显苍老但有力的声音:“哦?想通了?不是说要让他上什么……天才班吗?”

罗文斌听出了父亲语气的微妙变化,有些不自然地说:“那个……还没定。先让他回来放松一下,总闷在城里也不好。您不是说后山的黏土很好吗?让他玩玩泥巴,锻炼锻炼动手能力。”

“嗯,玩泥巴好啊。”罗建国的声音似乎轻松了一些,“泥土沾手,心里踏实。比整天对着那些冰冷的屏幕强。什么时候过来?我让老李头去镇上接你们。”

“下周一吧。我亲自开车送他回去。”

“好,好。家里都准备好了,轩轩房间的床褥都晒过了。你妈听说了,高兴得不得了,说要做轩轩最爱吃的腊肉和土鸡蛋。”

听到父亲这么说,罗文斌心里稍安,也有些复杂。他想象着儿子回到那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会是什么样子。是会像自己期望的那样,找回童真,变得开朗?还是会因为环境的巨大落差而更加焦虑?

挂了电话,罗文斌站在窗前,望着脚下蚁群般奔流的车海,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这个看似“逃离”的决定,将会把他和儿子带向何方。但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个暑假,或许会成为他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而那份冰冷的评估报告,像一个不祥的预言,悬在头顶,等待着被验证,或者……被颠覆。

第二章:初抵乡野与无声的对抗

周一清晨,罗文斌驾驶着他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载着轩轩,踏上了前往三百公里外老家县城的旅程。一路向南,城市的钢筋水泥逐渐被连绵起伏的丘陵和葱郁的绿色取代。轩轩坐在副驾驶座上,规规矩矩地系着安全带,小脸紧贴着冰凉的车窗,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农舍,眼神依旧有些茫然。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大城市,回到爷爷奶奶居住的那个名叫“云溪村”的小地方。在他的记忆里,老家是模糊的,只有过年时短暂停留留下的零星片段:爷爷浓重的乡音,奶奶做的油腻的饭菜,还有永远弥漫在空气中的牲畜气味。他对即将开始的“乡下生活”,内心深处充满了抗拒和不适应。

罗文斌几次想开口跟儿子说话,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但看到轩轩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原本设想,一路上可以跟儿子聊聊老家的趣事,做做思想工作,但轩轩的反应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只好放起舒缓的音乐,试图缓解车内凝重的气氛。

经过近五个小时的车程,车子驶入了县城。与申城的繁华璀璨相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缓慢、陈旧而朴素。街道不宽,两旁是低矮的砖瓦房和一些简陋的商铺。空气中飘散着尘土、油烟和植物混合的复杂气味。

罗文斌把车停在县城唯一一家还算像样的酒店门口,打算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让父亲来接他们去云溪村。办理入住时,轩轩一直紧紧跟在父亲身后,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好奇又胆怯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房间里,轩轩站在中央,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他脱下鞋子,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又立刻缩回脚,似乎觉得不卫生。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电视机、冰箱、空调,最后停留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

“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晚饭时,轩轩小声地问,眼睛盯着面前的米饭和几样不知名的土菜,没什么胃口。

罗文斌正埋头吃着,闻言抬起头:“不是说好了,暑假都在老家待着吗?让你好好放松。”

“可是……我想回学校。”轩轩的声音更低了。

“学校有啥好想的?放假就是要好好玩的。”罗文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你爷爷奶奶家后山有泥巴,可以做泥人、做罐子,可有意思了。你不是喜欢玩橡皮泥吗?这个可比橡皮泥好玩多了。”

“我不要玩泥巴。”轩轩摇摇头,小声反驳,“脏。”

“不脏的,天然的泥土,玩完洗干净就行了。”罗文斌耐着性子解释,“而且,天天待在家里看电视、玩平板,你会闷坏的。”

轩轩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罗文斌看着儿子,心里有些烦躁。他原本以为,把儿子送回老家,是给他一个“放飞自我”的机会,但现在看来,儿子似乎并不领情。这种无声的对抗,让他感到一种挫败。他想不通,自己小时候在乡下待着,不也挺开心的吗?为什么现在的孩子,连玩泥巴都不愿意了?

吃过晚饭,罗文斌没有立刻离开县城。他找了一家当地的小餐馆,独自喝了几杯啤酒,试图排解心中的郁闷。他想起了评估报告上的话,轩轩的“社交情感适应能力不足”,“对陌生环境适应较慢”。看来,这份报告并非空穴来风。他把儿子从一个熟悉的环境,突然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罗文斌就接到了父亲罗建国的电话。

“文斌,车已经到酒店门口了。你们收拾一下东西,下来吧。”

罗文斌挂了电话,叫醒还在熟睡的轩轩。轩轩揉着惺忪的睡眼,听到要去“爷爷奶奶家”,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抗拒。

“我不想去。”

“不行,我们已经说好了。”罗文斌的语气不容置疑,“快起来,收拾东西。”

父子俩沉默地上了车。罗建国开着一辆有些年头的国产SUV来接他们。车身上布满了泥点,内饰也有些陈旧,但被打扫得很干净。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皮革混合的气息。

罗建国是个典型的中国农民,皮肤黝黑,皱纹深刻,手上布满老茧。他话不多,看到孙子,只是咧开嘴笑了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轩轩,上车吧。”

轩轩怯生生地看了爷爷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爬上了后座。奶奶则不在车上,罗建国说她在家准备午饭和轩轩的房间。

车子驶离县城,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乡村公路前行。路两旁是成片的稻田,绿油油的禾苗在晨风中轻轻摇曳。远处是连绵的青山,山顶笼罩着薄薄的雾气。偶尔能看到几栋青砖黛瓦的农舍,炊烟袅袅。

罗文斌看着窗外,心情似乎也舒畅了一些。这才是他记忆中的家乡。他转头看向儿子,轩轩却一直把脸贴在车窗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不知道是在看风景,还是在想心事。

一路颠簸了近一个小时,车子终于驶入了云溪村。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只有几十户人家。村子不大,一条清澈的小河从村中穿过,河边有几棵古老的柳树。村里的道路大多是泥土路,坑坑洼洼。偶尔有拖拉机、摩托车或者挑着担子的村民经过,留下阵阵尘土。

罗文斌的家在村子比较靠里的位置,是一座典型的两层土木结构老宅。院子很大,用竹篱笆围着,里面种着蔬菜和几棵果树。院子里晾晒着一些玉米和干豆角。

奶奶早已等在门口,看到孙子下车,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哎哟,我的乖孙孙来啦!”奶奶伸出粗糙的手,想抱抱轩轩,又怕吓着他,最后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长这么高了,越来越俊了!快进屋,快进屋,奶奶给你做了糖水鸡蛋,还有你最爱吃的腊肉!”

奶奶的热情让轩轩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往父亲身后缩了缩。

“妈,轩轩就交给你了。”罗建国把车上的行李搬下来,“我跟文斌还有点事要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去忙吧。”奶奶连声应着,拉着轩轩的手就往屋里走,“轩轩快来看,这是你的房间,奶奶专门给你收拾出来的,铺了新床单,还有新的枕头呢!”

罗文斌看着儿子被奶奶牵着走进屋的背影,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转向父亲:“爸,村里那个……陶土的事情,您帮我留意一下,看看哪里的土质比较好。”

“放心吧,”罗建国点点头,“就在后山那片,我早就看好了地方。等轩轩适应几天,我就带他去。”

“嗯。暑假期间,您……多费点心。”罗文斌有些不放心地说。

“知道了,你就安心忙你的吧。”罗建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孩子放在我这儿,你放心。小孩子,就是需要在大自然里撒撒欢儿。”

罗文斌还想说什么,但看着父亲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父亲是真心疼爱孙子,只是表达方式和他不同。

他没有在老家多待,交代了几句,便驱车返回了县城,准备第二天一早回申城处理未完的工作。临走前,他透过车窗看了一眼那栋老宅。轩轩正趴在二楼的窗户上,小小的身影在斑驳的墙壁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单。他没有看到儿子的表情,也不知道儿子此刻在想什么。

车子缓缓驶离村庄,罗文斌的心情像这蜿蜒的山路一样起伏不定。他不知道把儿子送到这里,是正确的选择,还是一个更大的错误。那份评估报告上的警告,以及自己对儿子未来的焦虑,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只能寄希望于,在爷爷奶奶的陪伴下,在乡野自然的滋养中,轩轩能够发生一些积极的变化。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栋充满泥土气息的老宅里,一场无声的对抗和悄然的变化,正在一个七岁男孩和他淳朴的爷爷之间展开。轩轩对玩泥巴的抗拒,仅仅是一个开始。

第三章:泥土的芬芳与爷爷的智慧

奶奶是个闲不住的人,也是个充满生活热情的老人。她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从早到晚忙忙碌碌。轩轩的到来,让她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也让她找到了新的“奋斗目标”——让这个城里来的、有些“金贵”的小孙子,爱上她所熟悉和热爱的乡村生活。

最初几天,轩轩表现得非常“规矩”,甚至可以说是“沉默寡言”。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间里,要么看书(奶奶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几本他以前看过的绘本),要么就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鸡鸭啄食,或者望着远处的山发呆。

奶奶端来的饭菜,他总是浅尝辄止。那些在罗文斌和张倩看来或许“土气”、“油腻”的家常菜,如腊肉炒蒜苗、清炖土鸡汤、自家腌制的酸黄瓜,在轩轩嘴里却成了“不好吃”。奶奶也不生气,只是变着花样做,每次都把最好的、最嫩的部分留给孙子。

“轩轩多吃点,长身体。”她总是这样慈爱地说,然后默默地收拾掉轩轩没怎么动的碗碟。

白天,奶奶会带着轩轩在院子里晒太阳,给他讲村里的陈年旧事,教他辨认院子里的蔬菜瓜果。轩轩偶尔会应一两声,但更多的是沉默。奶奶似乎也看出了孙子的拘谨和不适应,没有强迫他,只是用她的耐心和温柔,一点点地融化着孩子心中的坚冰。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午后。

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奶奶在后院晾晒刚洗好的衣物,轩轩则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用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划拉着。

罗建国扛着一把锄头从地里回来,看到孙子这个样子,放下锄头,走到他身边坐下。

“轩轩,无聊了?”

轩轩抬起头,看了看爷爷,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继续画着地上的线条。

“爷爷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罗建国试探着问。

轩轩抬起眼皮,看了看爷爷,没有说话。

“就在后山,”罗建国指了指远处绿意盎然的山峦,“爷爷昨天去看了,那儿的黄泥巴可好了,湿漉漉的,黏黏糊糊的,最适合做……泥人!”

“泥人?”轩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去,“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呵呵,谁说只有小孩子能玩?”罗建国笑了,露出一口黄牙,“这叫陶艺,是咱们的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做出来的东西,不光能玩,还能装东西,甚至能卖钱呢!”

轩轩有些好奇了,抬起头看着爷爷:“真的?”

“当然是真的。”罗建国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走吧,爷爷带你去见识见识。”

也许是“不像小孩子玩的东西”这句话勾起了轩轩的兴趣,也许是长时间的沉闷让他渴望改变,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跟着爷爷站了起来。

后山的路有些难走,杂草丛生。罗建国走在前面,用锄头拨开挡路的荆棘。轩轩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远离了熟悉的柏油马路和水泥台阶,走在松软的泥土和碎石上,对他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向阳的山坡,土质果然与众不同。那是一种细腻、油润的黄褐色泥土,含水量似乎刚刚好,用手一捏,就能成型,松开手也不会立刻散开。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特有的芬芳,混合着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

“怎么样?轩轩,这土质好吧?”罗建国得意地拍了拍手里的泥土,“爷爷的眼光错不了。”

轩轩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抓起一把泥土,放在手心捻了捻。泥土的触感很奇妙,既不像沙子那样松散,也不像石头那样坚硬。他闻了闻,那股独特的土腥味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罗建国看出了孙子的兴趣,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拿出一把小铲子、一个塑料盆和一块干净的布。

“来,爷爷教你和泥。”爷爷说着,走到一个小土坑边,用铲子将泥土铲进盆里,然后加入适量的水。

轩轩好奇地凑近观看。爷爷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在进行一种古老的仪式。他先将泥土粗略地拌匀,然后用力地揉搓、摔打。泥土在他布满老茧的大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点点变得光滑、细腻、柔韧。

“看清楚了吗?要揉透,把里面的空气都挤出去,这样做出来的东西才结实,不开裂。”爷爷一边做,一边讲解。

轩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学着爷爷的样子,拿起一点泥土尝试着揉搓。但泥土在他手里,却显得桀骜不驯,要么粘在手上甩不掉,要么就是不成形。

“别急,慢慢来。”爷爷笑了笑,握住轩轩的手,“感觉它,顺着它的纹理,跟它成为朋友。”

在爷爷的帮助下,轩轩渐渐找到了感觉。他开始体会到操控泥土的乐趣。虽然他还做不出任何具体的形状,但那种将无形的泥土塑造成型的感觉,让他感到新奇和兴奋。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夕阳西下,给后山披上了一层金色的余晖。轩轩的手上、脸上都沾满了泥土,衣服也脏兮兮的,但他却丝毫不在意,脸上洋溢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专注和快乐。他手里拿着一个歪歪扭扭、不成形状的小泥团,虽然丑陋,却是他亲手创造的“作品”。

“爷爷,这个……能烧吗?”轩轩举着自己做的“泥团”,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当然能!”罗建国笑得合不拢嘴,“等爷爷把它晾干,然后用火烧一烧,它就变成陶器了。以后你要是想念爷爷奶奶,就看看这个小玩意儿。”

回家的路上,轩轩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泥团”。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时不时会问爷爷一些关于泥土、关于种地的问题。虽然问题还很幼稚,但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奶奶看到孙子满身是泥地回来,一开始还吓了一跳,但看到孙子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高兴劲儿,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没有责备,只是笑着打趣道:“哎哟喂,我们轩轩这是跟泥巴做朋友去了?瞧这一身土,赶紧去洗洗干净,别着凉了。”

轩轩嘿嘿地笑了笑,主动跑去厨房打水洗脸。虽然洗得马马虎虎,但那股活泼劲儿,是奶奶以前很少见到的。

那天晚上,轩轩破天荒地多吃了半碗饭。他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一边含糊不清地对奶奶说:“奶奶,明天……我还想跟爷爷去玩泥巴。”

奶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好,好!明天爷爷再带你去!”

从那天起,轩轩的生活似乎有了一点点不同。他依然会对城里的东西念念不忘,会对父母的离开感到失落,但每天下午,去后山跟爷爷玩泥巴,成了他最期待的事情。

他开始学着辨认不同的泥土,学习如何和泥,如何在轮盘上(爷爷后来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简易的手动陶轮)将泥坯成型。他的动作还很笨拙,做出来的东西也大多是奇形怪状的罐子、歪歪扭扭的小动物,但每一次小小的进步,都能让他兴奋不已。

罗建国话不多,但教得极有耐心。他从最基础的揉泥、拉坯开始,手把手地教孙子。他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只是告诉轩轩:“做陶艺,跟做人一样,要沉得住气,要用心去感受手里这团泥。它想变成什么样,你就顺着它,帮它完成。”

这些朴实的话语,像一颗颗种子,悄悄地播撒在轩轩幼小的心灵里。在玩泥巴的过程中,他渐渐忘记了城市里的喧嚣和压力,忘记了评估报告上的冰冷数字,也忘记了自己是个“需要特殊关注”的孩子。他沉浸在泥土的芬芳和创造的乐趣中,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和专注。

他发现,当他专注于手中的泥土时,那些恼人的杂念、那些因注意力不集中而产生的焦虑,似乎都消失了。他的心,变得像那块被揉搓得光滑柔韧的陶泥一样,安静而专注。

当然,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轩轩毕竟是城里长大的孩子,缺乏生活经验和韧性。有时候,一个作品失败了,他会懊恼地扔掉泥坯,闹起小脾气。有时候,风吹日晒,他会觉得辛苦,想要放弃。

每当这时,罗建国从不批评他,只是默默地捡起被扔掉的泥坯,重新揉好,对他说:“没关系,失败了就再来一次。泥巴是原谅人的,只要你有耐心,它就会给你最好的回报。”

奶奶也会适时地递上一杯凉白开,或者一个香甜的土鸡蛋,用温柔的话语鼓励他:“轩轩真棒,刚才那个小碗做得真像呢!再试试,一定能做好。”

在爷爷的坚韧和奶奶的慈爱中,轩轩渐渐学会了坚持。他不再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大发脾气,而是会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工具,继续尝试。

暑假过半的时候,轩轩已经能做出一些像模像样的简单器皿了,比如粗糙的小碗、笨拙的小杯子,甚至还有一个用来装他捡来的漂亮石头的陶罐。虽然这些作品在工艺上还非常粗糙,但每一件都凝聚着他的心血和努力。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轩轩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眼神躲闪的城市男孩。他的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个子也似乎长高了一些。他变得开朗了许多,会主动跟村里的其他小孩子一起疯跑、玩耍,虽然话不多,但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他开始对周围的事物产生好奇,会问爷爷各种关于农作物、关于天气、关于昆虫的问题。

奶奶惊喜地发现,轩轩不再挑食了,奶奶做的那些“土菜”,他吃得津津有味。他也变得更能干了,学会了自己穿衣服、整理床铺,甚至还能帮着奶奶择菜、喂鸡。

罗文斌每周都会打来一次电话。第一次通话时,轩轩接电话还有些羞涩,声音小小的。但到后来,轩轩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会兴奋地告诉爸爸,他今天做了一个能装水的杯子,爷爷夸他做得好;会说奶奶带他去河里摸了鱼;会叽叽喳喳地讲起后山上的鸟叫……

罗文斌在电话这头听着,心里的石头一点点落了地。他看到了儿子的变化,那种发自内心的、健康的快乐,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他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焦虑和急于求成,是不是真的错了?那份冰冷的评估报告,真的是衡量轩轩价值的唯一标准吗?

他原本以为,送轩轩回老家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让他暂时逃离压力,调整状态,以便更好地迎接即将到来的“启明星”测试。但现在,他开始不确定了。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念头:也许,轩轩根本就不需要那个“天才班”?

然而,暑假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转眼间,距离“启明星”预备课程的选拔考试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罗文斌再次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是按时带轩轩回申城,参加这场决定“未来”的考试?还是尊重轩轩现在的状态,让他继续留在乡下?

这个问题,像一片乌云,开始笼罩在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云溪村上空。

第四章:选择的十字路口与意外的转机

暑假的乡村生活,像一首悠扬的田园牧歌,缓缓流淌。轩轩的变化,罗文斌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但也带来了新的纠结。距离“启明星”的选拔考试越来越近,他是该带儿子回去“冲刺”,还是让他继续留在这里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罗建国似乎看出了儿子的心事。一天傍晚,吃过晚饭,爷孙俩坐在院子里纳凉,罗建国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突然开口问道:“文斌,是不是快开学了?那个什么……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罗文斌心里一紧,含糊地应道:“嗯,快了。还有一些时间。”

罗建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眯着眼睛看着夜空中稀疏的星星:“轩轩这孩子,在这儿待了两个多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看着踏实多了。”

“是啊,”罗文斌附和道,“比以前开朗多了,也知道干活了。”

“城里有城里的活法,乡下有乡下的活法。”罗建国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那评估报告我也看了,说的那些……也不能全信。小孩嘛,变化快着呢。环境变了,心境变了,自然就不一样了。”

罗文斌沉默了。父亲的话,似乎印证了他的某些疑虑,但也让他更加矛盾。如果轩轩真的“变好”了,是不是意味着他更适合这种“自然生长”的模式?但如果错过了“启明星”这样的机会,会不会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爸,您说……”罗文斌斟酌着词句,“要是……要是轩轩不想回去参加考试呢?”

罗建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想去就不去呗。那玩意儿,是你们城里人的游戏规则,跟我们乡下人没关系。轩轩在这儿过得开心,比什么都强。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不一定非得挤破头去什么‘天才班’。”

父亲的态度如此洒脱,反而让罗文斌更加无所适从。他自己被困在“成功”的焦虑里太久,一时难以跳脱出来。他承认父亲说得有道理,但他无法忽视社会现实。在升学、就业的压力下,“启明星”这样的平台,确实可能为轩轩铺就更“光明”的道路。

就在罗文斌左右为难之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天下午,轩轩像往常一样,跟着爷爷在后山玩泥巴。他最近迷上了用模具制作小物件,比如仿造爷爷常用的那个粗瓷茶碗,或者做一些简单的花朵形状。他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后山瞬间变得泥泞不堪。罗建国赶紧拉着轩轩往家跑。

回到家,两人都淋成了落汤鸡。奶奶赶紧拿来干毛巾给他们擦身,又生火给他们煮姜茶驱寒。

就在这时,村支书王大叔冒着大雨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建国哥,嫂子!不好了!村东头老李家的那个二小子,下午去河边玩,好像……好像被水冲走了!”

“什么?!”罗建国脸色大变,也顾不上换衣服,抓起墙角的蓑衣斗笠就要往外冲。

“建国哥,等等!”王大叔拉住他,“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要么年纪大,要么不懂水性。这雨下得这么大,河水涨得快,太危险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啊!”罗建国急得直跺脚。

“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也联系了镇上的救援队,但他们离得远,过来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王大叔焦急地说,“这万一……”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挣脱了奶奶的怀抱,跑到罗建国面前,仰着小脸,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但却异常清晰:“爷爷,我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说话的,竟然是轩轩。

“轩轩?!”罗建国惊愕地看着孙子,“你说什么胡话呢?快回屋去!”

“爷爷,我会游泳!”轩轩急切地说,“我在城里学过的!老师还夸我游得好呢!”

罗文斌也愣住了。他确实给轩轩报过一个暑期游泳班,希望儿子能锻炼一下身体,增强体质。轩轩学了半个多月,据说确实是班上表现最好的几个孩子之一。但他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会在这种危急关头,主动提出要去救人!

“胡闹!”罗建国想也没想,厉声呵斥道,“河边那么危险,水那么急,你个小娃娃懂什么!赶紧回屋!”

“爷爷!是真的!我真的会!”轩轩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让我去吧!不然那个小朋友……”他不敢想象如果那个孩子出了事会怎么样。

王大叔也有些犹豫,但情况紧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看了看轩轩虽然瘦小但眼神坚定的样子,又看了看罗建国焦急的神情,咬了咬牙:“建国哥,要不……就让轩轩试试?那孩子水性好,说不定真能帮上忙!”

罗建国看着孙子倔强的眼神,又看了看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势和不断上涨的河水,心急如焚。他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轩轩,你听爷爷说!”罗建国抓住孙子的肩膀,严肃地说,“去了河边,一定要听大人的指挥,千万不能逞强!知道吗?”

“嗯!”轩轩用力点头。

“好!”罗建国不再犹豫,快速找来一个救生圈和一根长竹竿,“走!”

一行人顶着狂风暴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河边跑去。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泥土湿滑难行。轩轩虽然年纪小,但跑得却很稳,紧紧跟在爷爷和大叔身后。

来到河边,只见浑浊的河水汹涌澎湃,已经漫过了平时的河岸,正向低洼处涌去。下游不远处,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影在奋力搜救,但雨势太大,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况。

“孩子!我的孩子还在下游那边!”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焦急地呼喊着,他正是丢失孩子的李老汉。

“孩子!快抓住这个!”罗建国将救生圈用力扔向河中央,但水流太急,救生圈瞬间就被冲走了。

轩轩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湍急的河水,小脸紧绷。突然,他指着上游不远处的一片浅滩:“爷爷!你看!那里好像有个东西漂过来了!”

罗建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借着昏暗的天色,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身影,正随着水流向下游漂去,速度很快!

“是那个孩子!”李老汉惊呼。

“来不及了!”王大叔急道,“水流太急,我们过去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轩轩突然挣脱了罗建国的手,朝着上游的浅滩跑去。他的动作敏捷而果断,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

“轩轩!危险!回来!”罗建国惊恐地大喊。

但轩轩没有回头。他跑到浅滩边,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齐腰深的河水里。水流虽然比下游稍缓,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依然非常湍急。

“轩轩!”罗建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冲过去,却被王大叔死死拉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轩轩小小的身影在汹涌的洪水中挣扎。他奋力向前游着,目标是那个不断漂远的、模糊的小身影。

雨还在下,风还在刮,河水还在咆哮。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就在轩轩快要追上那个孩子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浪头打来,轩轩的身体猛地一沉,瞬间被湍急的水流卷走了一段距离!

“轩轩!”罗建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被洪水吞噬的时候,轩轩又挣扎着浮出水面。他似乎呛了几口水,咳嗽了几声,但眼神依然坚定。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抓住了那个已经失去意识、在水面上漂浮的孩子,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孩子,奋力向岸边游来。

岸上的人们都惊呆了。

终于,轩轩和那个孩子一起被冲到了浅滩上。罗建国和王大叔立刻冲上前去,将两个孩子拉了上来。

轩轩瘫倒在泥泞的沙滩上,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紫,但他还是死死地抱着那个已经昏迷的孩子,直到确认对方还有微弱的呼吸。

“轩轩!我的轩轩!”罗建国一把抱起孙子,声音哽咽。他浑身也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后怕,还是因为激动。

王大叔和其他闻讯赶来的村民也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李老汉看到儿子被救了上来,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雨渐渐小了。轩轩被裹上厚厚的干毯子,喝了几口温热的姜汤,渐渐恢复了一些精神。他看到爷爷和爸爸都围在自己身边,眼睛红红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爸爸,爷爷……那个小朋友……没事吧?”

罗文斌和罗建国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听着他稚嫩却充满关切的话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他们看着这个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的孩子,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灵魂正在冉冉升起。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玩橡皮泥、在评估报告上被定义为“注意力不集中”、“社交障碍”的孩子。在关键时刻,他展现出了惊人的勇敢、果断和善良。

这一刻,所有的纠结、焦虑、比较,都变得毫无意义。

罗文斌紧紧抱住儿子,声音沙哑地说:“没事了,轩轩,没事了……你做得很好,你是英雄!”

罗建国也拍着孙子的背,老泪纵横:“好孩子,好孩子啊!爷爷为你骄傲!”

那天晚上,轩轩发起了高烧。罗文斌坚持要把儿子带回申城检查治疗。这一次,罗建国没有再阻拦。他知道,孙子需要最好的医疗条件。他也意识到,这次意外虽然惊险,但也让文斌真切地看到了轩轩的成长和潜力。

在带轩轩去医院的路上,罗文斌看着儿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了那份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评估报告,想起了自己曾经对“天才班”的执着。他忽然明白,也许真正的“天才”,并不是智商测试表上冰冷的数字,而是在危难时刻能够挺身而出的勇气,是在逆境中依然保持善良的本心,是在平凡生活中发现乐趣和创造价值的生命力。

他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决定。他取消了轩轩参加“启明星”预备课程选拔考试的报名。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此刻,他只想尊重儿子的选择,尊重他用自己的方式成长的权利。他相信,这次乡村的经历,这场意外的考验,已经给了轩轩比任何“天才班”都更宝贵的财富。

第五章:迟来的报告与无言的结局

取消“启明星”考试的举动,无疑在罗文斌的生活中掀起了波澜。首先是张倩,得知消息后立刻从外地赶了回来,情绪激动地质问罗文斌:“你疯了吗?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你知道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吗?轩轩这次表现好,难道不是正好证明他有能力吗?你应该趁热打铁,让他去试试!”

罗文斌沉默着,没有过多解释。他只是平静地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对轩轩更好。”

“对他更好?!”张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文斌,你是不是被这次救人的事情刺激得失心疯了?那只是偶然!轩轩还是那个注意力不集中、社交有问题的孩子!只有‘启明星’那种严格的体系,才能真正激发他的潜能,帮他克服缺点!”

“也许吧。”罗文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轻声说,“但我现在觉得,比起成为一个‘天才’,我更希望他成为一个勇敢、善良、快乐的人。”

张倩愣住了,她看着丈夫平静却异常坚定的侧脸,第一次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真的有所改变了。但她依然无法接受这个决定,觉得这是对孩子前途的“不负责任”。

两人为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这是他们结婚以来,关于教育理念最严重的一次冲突。最终,谁也没有说服谁。张倩带着失望和焦虑回了自己的公司宿舍,而罗文斌则留下来,陪伴着还在发烧的轩轩。

轩轩醒来后,知道自己取消了考试,表现得异常平静。他只是安静地靠在床头,看着爸爸给他削苹果。

“爸爸,我不后悔。”轩轩小声说。

罗文斌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对上儿子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失落,没有茫然,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笃定。

“为什么?”罗文斌忍不住问。

“因为……我觉得,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玩泥巴,救人,比去参加那个考试更开心。”轩轩认真地说,“而且,我觉得,做对的事情,比考高分更重要。”

孩子简单而纯粹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罗文斌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疑虑和焦虑。他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轩轩的这场病来得急,去得也快。在罗文斌的精心照料下,一周后就痊愈了。虽然暑假剩下的时间不多,但轩轩已经完全适应了乡村的节奏。他和村里的孩子们玩得火热,每天都在外面疯跑,皮肤晒得更黑了,笑容也更灿烂了。

罗建国依旧每天带着轩轩去后山“上班”——也就是继续他们的“陶艺研究”。轩轩的技术越来越娴熟,不仅能做出各种实用的器皿,还开始尝试在上面刻画一些简单的图案,比如小鱼、小鸟,甚至是他自己想象中的怪兽。罗建国看着孙子专注的样子,眼里充满了骄傲。

暑假结束,罗文斌接轩轩回申城。轩轩对离开爷爷奶奶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舍,但他并没有哭闹,只是默默地帮奶奶收拾着自己带来的东西,把那个用自己做的泥巴小花瓶装着的、从山上采来的野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奶奶的手边。

回到申城,一切似乎都没有变。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熟悉的街道,忙碌的人群。但轩轩的眼神,却和两个月前截然不同。他虽然依旧有些内向,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与人交流。他会主动跟邻居打招呼,甚至在小区花园里,和一群比他大的孩子一起踢足球。

开学前,罗文斌收到了“启明星”培训机构的邮件。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点开邮件,里面是关于下一期选拔考试安排的通知。他本想直接删除,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点开了附件——那是一份更为详细的评估报告。

报告的开头,依旧是关于智商测试的结果,依然是“132,前2%”。但接下来的内容,却和他当初收到的那份冰冷生硬的报告截然不同。

报告里详细记录了轩轩在“预备课程体验营”(也许是基于他之前表现出的某些特质,机构破例让他参加了一次短期体验)中的各项观察数据。与之前的笼统结论不同,这份报告用了大量具体的案例和行为描述。

“……在团队协作任务‘搭建梦想城堡’中,初期表现出游离状态,但在同伴遇到困难主动求助时,能够放下手中工作,耐心倾听并提供有效建议(例如利用积木杠杆原理稳固塔基)……在创意绘画环节,作品主题‘我的爷爷和泥巴’想象力丰富,细节描绘生动,色彩运用大胆,展现出非凡的观察力和情感表达能力……在突发状况模拟演练中(模拟教室火灾疏散),反应迅速,能够冷静判断形势,并主动帮助行动稍显迟缓的同学撤离……社交情感评估:展现出初步的同理心和合作意识,能够感知并回应同伴的情绪。在压力情境下,初期表现出短暂焦虑,但通过深呼吸等方式(观察到其模仿陶艺师傅揉泥时的呼吸节奏)进行自我调节,最终能够较好地完成任务……”

报告的最后,给出了一份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建议:

“……综合评估,罗睿轩同学具备优秀的观察力、创造力和初步的情感能力。其在压力情境下的调节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思路,展现出独特的潜质。传统的标准化‘天才班’高强度训练模式,未必最适合其发展路径。建议家长尊重孩子自身兴趣和特点,寻找能够激发其内在动力、鼓励创造性思维和个性发展的教育环境。如有需要,可考虑提供更多接触自然、艺术和人文领域的机会,以促进其全面发展。”

罗文斌拿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他反复阅读着这份报告,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打在他的心上。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那份报告会让他如此焦虑。那是一份用标准化尺子丈量出来的、冷冰冰的“缺陷清单”。而这份迟来的报告,才真正看到了轩轩作为一个“人”的闪光点。

他不知道为什么机构会在这个时候发来这样一份报告,也许是体验营的观察让他改变了看法,也许是流程上的延迟。但无论如何,这份报告,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过去的盲目和功利,也印证了他如今的选择。

他看着身边正在客厅里专心致志地玩着乐高的轩轩。轩轩的脸上洋溢着投入和快乐的表情,手指灵活地操作着那些小小的塑料零件,仿佛在进行一项伟大的工程。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安静而美好的轮廓。

罗文斌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轩轩,还在搭你的‘宇宙飞船’?”

轩轩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嗯!爸爸你看,这是我设计的逃生舱!”

“真厉害!”罗文斌由衷地赞叹,“这个角度设计得很巧妙,可以让大家更快地逃出去。”

“嗯,我在泥巴罐子上见过类似的弧线,爷爷说这样最结实。”轩轩得意地说。

罗文斌看着儿子提到爷爷和泥巴时,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中一片温热。他知道,那个曾经让他焦虑不安的“问题儿童”,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健康、快乐地成长着。他或许成不了世俗定义的“天才”,但他拥有健全的人格、善良的品格、面对困难的勇气,以及对生活和世界的热爱。

这就够了。远远够了。

他再也没有提过“天才班”的事情。开学后,他为轩轩办理了转学手续,将他转入了一所注重素质教育、倡导快乐学习的国际学校。轩轩在那里,第一次拥有了真正的同龄朋友,他的绘画天赋得到了老师的赏识,他甚至加入了学校的陶艺社团。

罗文斌和张倩也调整了工作的节奏,尽可能多地陪伴孩子。他们不再把“成功”和“成绩”作为唯一的目标,而是开始更多地关注轩轩的内心世界和快乐指数。

那个曾经引发家庭矛盾、让罗文斌焦虑不堪的暑假,最终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尾。那份迟来的评估报告,像一个迟到的判决,证明了罗文斌选择的正确性。它没有宣布轩轩是“天才”,却揭示了他身上比“天才”更珍贵的品质。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炎热的夏天,那个被迫“逃离”城市的决定,那个在乡野泥土中发生的、悄无声息却又影响深远的成长故事。那个曾经只会玩泥巴的小男孩,用他自己的方式,向世界证明了,每个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光芒,只是需要我们去用心发现,去耐心等待。而所谓的“天才班”,或许只是通往罗马的条条大路中的一条,但对于某些孩子来说,最美的风景,可能并不在那条人头攒动的路上,而是在乡间小道上,那片沾满泥土芬芳的自由天地里。

来源:完结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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