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青梧最后一次给顾远洲熨烫西装外套时,窗外的玉兰树正开得荼蘼。纯白的花瓣被傍晚的微风吹落,像一场无声的雪,落在她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窗台上。
苏青梧最后一次给顾远洲熨烫西装外套时,窗外的玉兰树正开得荼蘼。纯白的花瓣被傍晚的微风吹落,像一场无声的雪,落在她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窗台上。
她低着头,蒸汽熨斗发出规律的“咝咝”声,像一声声压抑的叹息。这件阿玛尼西装是她用自己设计私活赚来的第一笔钱给他买的,顾远洲穿上它,更显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他是建筑设计界声名鹊起的新贵,是众人眼中的青年才俊,也是她的丈夫。
而她,苏青梧,曾经也是学院里与他齐名的天才,如今却只是他身后那个模糊的影子。
“青梧,我的U盘呢?就是存着‘云境’项目最终方案的那个。”顾远洲的声音从书房传来,带着一丝惯有的不耐烦。
苏青梧关掉熨斗,将西装一丝不苟地挂好,然后走到书房门口,轻声说:“在我这里,我昨晚帮你把最后的细节又校对了一遍,有几个数据我怕有疏漏。”
顾远洲正坐在电脑前,闻言头也没抬,只是伸出手。他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姿态理所当然。
苏青梧将小巧的银色U盘放在他掌心。
“嗯。”他收回手,插入电脑,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以后这些事让助理做就行了,你别总这么累,搞得像个保姆一样。”
话是体贴话,语气里却没有半分体贴。
苏青梧的心像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微疼,但已经麻木。结婚五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模式。她为他放弃了去国外顶尖设计所深造的机会,留下来和他一起创业。公司步入正轨后,他劝她回归家庭,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需要一个安稳的港湾。
于是,她成了那个港湾。她包揽了所有家务,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甚至在他灵感枯竭时,通宵达旦地帮他画草图,构建模型。他那些获奖的设计里,有多少线条和构想,是在她深夜的描摹中诞生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云境”这个项目,更是倾注了她半年的心血。从最初的概念“浮游的空中花园”,到每一个结构承重的计算,她都亲力亲为。可是在项目书上,设计师的名字,只有“顾远洲”三个字。
她曾旁敲侧击地提过一次,顾远洲只是笑着搂住她,说:“青梧,我们是夫妻,分那么清楚做什么?我的荣耀,不就是你的荣耀吗?”
一句话,堵住了她所有的委屈。
【是啊,夫妻……我的荣耀,真的是我的吗?】
她默默地转身,准备去厨房做饭。经过玄关时,她看到顾远洲扔在鞋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
发信人是“小白”。
内容是:“顾老师,今晚庆功宴的礼服,我选了您最喜欢的那条香槟色,等您来为我加冕哦~[可爱]”
苏青梧的脚步,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小白,白芷,顾远洲半年前新收的实习生,一个年轻漂亮、眼睛里写满崇拜的女孩。顾远洲总是在她面前夸白芷有灵气,像极了年轻时的她。
苏青梧一直以为,那只是前辈对后辈的欣赏。
原来,所谓的“灵气”,所谓的“像她”,不过是更方便上手的借口。而那句“您最喜欢的那条香槟色”,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她的心脏。
因为她衣柜里,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香槟色礼服。是去年他们结婚纪念日,顾远洲送的。他说,她穿这个颜色,温柔得像月光。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晚饭的香气变得令人作呕。
她没有动,也没有声张,只是静静地站着,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将她惨白的脸映在上面。
晚饭时,顾远洲意气风发地宣布,“云境”项目毫无悬念地中标了,今晚公司要举办庆功宴。
“你也一起去吧,青梧。”他语气轻松地邀请,像是一种恩赐,“毕竟你也在背后出了不少力,也该出去见见人了,免得和社会脱节。”
苏青梧抬起眼,看着他那张英俊却虚伪的脸,慢慢地,露出一个微笑:“好啊。”
【顾远洲,这是你给我的舞台,我一定,好好唱一出戏。】
庆功宴设在城中最顶级的酒店,水晶吊灯璀璨夺目,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顾远洲作为今晚绝对的主角,被一群人簇拥着,谈笑风生。
苏青梧穿着那条香槟色的礼服,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像一株无人问津的植物。很多人甚至不认识她,只当她是某个不起眼的员工。
很快,她看到了另一个焦点——白芷。
她果然穿着同款的香槟色长裙,年轻的身体曲线毕露,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娇羞与崇拜。她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围绕着顾远洲飞舞,而顾远洲的目光,也总是不经意地追随着她,那眼神里的欣赏和占有欲,是苏青梧从未在他看自己的眼神里见过的。
真刺眼啊。
苏青梧端起一杯香槟,缓缓地朝他们走去。
“顾老师,这次真的太谢谢您了,没有您的指导,我根本不可能独立完成那么复杂的部分模型建构。”白芷的声音甜得发腻,手臂亲昵地挽上了顾远舟。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顾总真是慧眼识珠,小白这么优秀,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啊!”
顾远洲享受着这种吹捧,嘴上却谦虚道:“是她自己有天赋,我只是稍加点拨。”他的手,状似无意地在白芷的腰上抚过。
苏青梧走到了他们面前。
“远洲。”她轻声唤道。
顾远洲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笑容掩盖:“青梧,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学生,白芷。小白,这是我太太,苏青梧。”
白芷看到苏青梧身上的裙子,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刻恢复了天真无邪的笑容,甜甜地叫了一声:“师母好!师母今天真漂亮,我们好有缘,竟然穿了一样的裙子。”
这句“师母”,叫得苏青梧心头发冷。
她没有理会白芷,只是看着顾远洲,眼神清澈而平静:“远洲,你刚才说,是白芷独立完成的部分模型建构?”
顾远洲点头:“是啊,这孩子很努力,经常加班到深夜。”
“哦?”苏青梧的尾音微微上扬,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这个承重点的设计太常规了,没有新意。白芷,你再想想,如果把解构主义的元素融入进去,让整个结构看起来像一个悬浮的生命体,会不会更有视觉冲击力?”
这是苏青梧的声音,清晰,冷静,充满了专业的指导性。
录音笔里,紧接着传来白芷带着困惑的声音:“师母,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我……我不太懂解构主义。”
“不懂就去学。资料我都发给你了,三天之内,给我一个全新的方案。”苏青梧的声音不容置喙。
录音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在顾远洲、白芷和苏青梧之间来回扫射。
顾远洲的脸色,瞬间从春风得意变得铁青。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温顺隐忍的苏青梧,会当众给他来这么一手。
白芷更是花容失色,挽着顾远洲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青梧关掉录音笔,环视了一圈众人震惊的脸,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顾远洲身上。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顾远洲,你说谎的样子,真的很熟练。”
“‘云境’项目,从概念设计到最终方案,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核心内容,出自我手。白芷小姐所谓的‘独立完成’的部分模型,是我手把手教的。她连最基本的解构主义都不懂,你跟我说,她有天赋?”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我的东西,你拿去沽名钓誉,我忍了,因为你是我的丈夫。”**
**“但你不能,一边用着我的心血,一边转头就用它去捧另一个女人,还反过来指责我与社会脱节。”**
**“顾远洲,你的人品,配不上我的设计。”**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连音乐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远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反驳,却发现苏青梧的眼神像X光一样,看穿了他所有的心虚和龌龊。
“你……你胡说什么!”他恼羞成怒地低吼,“你疯了吗!”
“我疯了?”苏青梧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决绝,“我是清醒了。从今天起,顾远洲,我们之间,完了。”
说完,她将手中的香槟酒,对着他和白芷的方向,轻轻一斜。金黄色的酒液在水晶灯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尽数洒在了他们昂贵的礼服上。
酒液冰冷,像她此刻的心。
她放下酒杯,在众人呆若木鸡的注视下,挺直了背脊,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曾经属于她丈夫,却从未属于过她的名利场。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坚定,像一曲诀别的战歌。
离开酒店后,苏青梧没有回家。那个曾经被她精心打理得一尘不染的“家”,此刻只让她觉得窒息。她在深夜的街头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晚风吹干了她眼角未曾落下的泪,也吹散了她心中最后一点迷茫。
复仇,不仅仅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更是为了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的才华,她的事业,她的尊严。
第二天一早,苏青梧平静地回到家中。顾远洲一夜未归,家里空荡荡的。她没有丝毫的失落,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她走进书房,那是她曾经最熟悉的地方,也是她为顾远洲构筑梦想的“工厂”。
她打开自己的私人电脑,里面存着过去五年,她所有设计工作的完整记录。从每一张草图的扫描件,到每一个模型的迭代过程,再到每一封与顾远洲讨论设计细节的邮件往来。她一向有存档的习惯,这曾是她记录灵感的方式,现在,却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顾远洲,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一个细节控的隐忍和周密。】
她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将所有证据分门别类,整理成册。不仅仅是“云境”项目,还包括顾远洲过去三年里所有获得奖项的设计。她像一个冷静的法医,解剖着这些“尸体”,清晰地标注出哪些“器官”是属于她苏青梧的。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立刻发难。她知道,仅仅揭露他的人品和抄袭,只能让他身败名裂,却无法真正将他打痛。她要的,是在他最引以为傲的专业领域,将他彻底击溃。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光明正大站在他面前,用实力碾压他的机会。
很快,机会来了。
国内最具权威的“天工杯”建筑设计大赛向全国公开征集方案,这次的主题是“未来城市与栖居”。最终的获胜者,不仅能获得巨额奖金,还将主导政府最新的地标性建筑“青藤之塔”的建设。
这是所有建筑设计师都梦寐以求的荣誉。顾远洲的公司,自然也摩拳擦掌,势在必得。
苏青梧知道,这便是她的战场。
她没有动用任何过去和顾远洲共同的资源,而是用自己的积蓄,在城郊租了一个小小的办公室,注册了一家属于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名字很简单,就叫“青梧设计”。
她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白天,她要处理和顾远洲的离婚事宜。她没有请律师,而是自己研读法律条文。当顾远洲的律师试图以她是家庭主妇,对公司无贡献为由,企图让她净身出户时,她直接将那份长达百页的“设计贡献证据集”甩在了对方面前。
律师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顾远洲被迫妥协,他不想让事情闹大,影响他备战“天工杯”。最终,他们协议离婚,苏青梧分到了一笔不多不少的财产,足够支撑她工作室的初期运营。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天很蓝。苏青梧站在民政局门口,感觉自己身上的枷锁,一寸寸地断裂开来。
夜晚,她则全身心地投入到“天工杯”的参赛设计中。她要设计的“青藤之塔”,灵感来源于她和顾远洲曾经的一次争吵。
那时,她提出了一个关于“垂直生态系统”的构想,将建筑本身设计成一个可以自我循环的微型生态圈。顾远洲当时嗤之以鼻,说她“异想天开”、“不切实际”、“女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天真”。
可苏青梧知道,这个构想是可行的。
现在,她要把这个被他否定的“天真想法”,变成一座震惊世人的地标。
她没日没夜地画图,计算,建模。饿了就啃几口面包,困了就在行军床上睡两三个小时。曾经为别人熬的夜,如今都为了自己。身体虽然疲惫,精神却异常亢奋。她能感觉到,那个曾经被压抑、被埋没的自己,正在一点点苏醒。
期间,她遇到了江临川。
江临川是“天工杯”评委席上最年轻的一位,也是国内顶尖建筑事务所“临川筑造”的创始人。苏青梧为了查询一些最新的环保材料数据,参加了一个行业内部的学术论坛,而江临川正是主讲人。
论坛结束后,苏青梧拿着自己方案中的一个技术难题,上前向他请教。
江临川起初只是礼貌性地倾听,但当他看到苏青梧图纸上那个大胆而精妙的设计时,眼神瞬间就变了。他推掉了后续的应酬,和苏青梧在会场的咖啡厅里,就着一张图纸,讨论了整整三个小时。
从结构力学到仿生设计,从环保材料到能源循环。江临川发现,眼前这个看似温婉的女人,大脑里竟然蕴藏着一个如此宏大而严谨的建筑世界。
“你的这个‘仿藤蔓式螺旋结构’,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想!”江临川的眼睛里闪烁着棋逢对手的欣赏,“恕我冒昧,苏小姐这样的人才,为何在业界一直籍籍无名?”
苏青梧淡淡一笑,没有解释过往的种种,只是说:“以前,在为别人做嫁衣。”
江临川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话中的深意。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苏小姐,你的设计,我很期待。如果在技术层面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
这是一种纯粹基于才华的欣赏与尊重,是苏青梧在顾远洲那里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她郑重地收下名片:“谢谢你,江先生。”
有了江临川提供的一些前沿资讯,苏青梧的设计如虎添翼。截稿日期的前一天晚上,她终于完成了整个方案的最后渲染。
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座拔地而起、盘旋而上,仿佛拥有生命的“青藤之塔”,苏青梧的眼睛湿润了。
这不是一座冰冷的建筑,这是她的重生。
“天工杯”的初审是匿名的。所有参赛作品都以编号代替,以确保绝对的公平。
苏青梧的“青藤之塔”,以其前所未有的设计理念和极具震撼力的视觉效果,毫无悬念地在一众作品中脱颖而出,以初审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最终的决赛答辩环节。
而顾远洲的作品,位列第二。
当决赛入围名单公布时,整个建筑界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好奇,那个编号为“079”的神秘设计师,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压过风头正劲的顾远洲。
顾远洲看到结果时,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反复研究着“079”号作品的公开效果图,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那种对空间和生态的大胆解构,那种在冰冷的建筑中注入生命力的笔触……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苏青梧!是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谬。那个只会围着厨房和图纸打转的女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魄力和能力?她离开他,应该连生存都成问题才对。
他立刻让白芷去查。白芷动用了一些关系,很快查到了“079”号作品的提交方——“青梧设计工作室”。
法人代表:苏青梧。
“砰!”顾远洲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咖啡都洒了出来。
他不是震惊,而是暴怒。一种被背叛、被愚弄的暴怒。在他眼里,苏青梧的才华是他的私有财产,她怎么敢,怎么敢用属于他的东西来对付他?
“这个贱人!”他咬牙切齿,“她这是在报复我!”
白芷在一旁也是脸色发白,她颤声说:“顾老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的设计……看起来好厉害。”
“厉害?”顾远洲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再厉害又怎么样?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教的,她画的每一根线,我都知道来路。她想跟我斗,还嫩了点!”
【苏青梧,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我会让你知道,你永远都只是我的影子,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决赛答辩日,会场座无虚席。各大媒体、业内专家、投资方齐聚一堂。
顾远洲一身笔挺的定制西装,意气风发地走上台。他对自己这次的设计“天际之城”充满信心。虽然初审屈居第二,但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名气和现场的口才,足以反败为胜。
他的演讲很精彩,引经据典,描绘了一幅宏伟的城市蓝图。台下掌声雷动。
接下来,轮到“079”号作品的设计师。
当苏青梧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从容地走上台时,全场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
所有人都认得她——顾远洲那个温顺的前妻。
媒体的闪光灯瞬间像疯了一样闪烁起来。这简直是年度最劲爆的新闻!前妻与前夫在顶尖赛事上同台对决!
顾远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从容自信的女人,感觉自己像个被人当众扒光的跳梁小丑。
苏青梧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然后落在了大屏幕上。
“大家好,我是‘青藤之塔’的设计师,苏青梧。”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多余的寒暄,她直入主题。
从设计理念,到结构创新,再到环保价值和社会意义。她的阐述逻辑清晰,数据详实,语言充满了感染力。她将一座冰冷的建筑,讲成了一个有生命的,可以与城市共呼吸的有机体。
“……‘青藤之塔’的核心,不仅仅是向上延伸的空间,更是一种向内循环的生态。它将利用建筑表面的藤蔓式结构收集雨水,净化为生活用水;利用光伏玻璃幕墙,实现能源的自给自足;它内部的垂直农场,可以为建筑内的居民提供新鲜的蔬菜……”
台下的评委们,包括江临川在内,都露出了惊叹和赞许的神情。
这已经超越了一个普通建筑设计的范畴,而是一个对未来城市生活方式的伟大构想。
相比之下,顾远洲的“天际之城”虽然宏伟,却显得空洞而缺乏灵魂。
演讲结束,全场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热烈的掌声。
顾远洲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他知道,他输了。在纯粹的作品面前,他输得体无完肤。
但他不甘心!
在评委提问环节,他突然站了起来,抢过话筒,厉声说道:“我反对!我对‘079’号作品的原创性,提出严重质疑!”
全场哗然。
顾远洲直视着苏青梧,眼神阴鸷:“苏青梧,你的这个设计,核心理念和很多细节,都窃取自我多年前的一个未公开方案!你作为我的前妻,利用职务之便,盗取我的创意,现在还敢拿到这里来招摇撞骗!”
他这是要鱼死网破,也要把苏青梧拖下水!
【只要给她扣上抄袭的帽子,就算我赢不了,她也别想好过!】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指控,苏青梧却异常的平静。她看着顾远洲,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顾远洲,你终于还是说出这句话了。”
她转头看向评委席,不卑不亢地说道:“各位评委,对于顾远洲先生的指控,我早有预料。所以,我带了一些东西来。”
她从助手手中接过一个文件袋,从里面取出了一沓厚厚的资料。
“这是2018年3月,我与顾远洲先生关于‘垂直生态建筑’的邮件讨论记录。邮件里,我首次提出了这个构想,而顾先生的回复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
“这是2019年到2021年,我个人为此构想绘制的超过三百张草图,上面都有明确的日期标记。”
“这是我电脑里保存的所有设计文件的创建和修改时间戳,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年前。”
她将一份份证据,通过投影仪,清晰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时间、地点、内容,铁证如山。
然后,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相反,我这里也有一些东西,想请教一下顾远洲先生。”
大屏幕上,画面切换。左边,是顾远洲三年前获得金奖的作品“观澜居”的设计图;右边,是苏青梧一份更早的,署着她名字的私人习作。
两张图,在核心的空间布局和动线设计上,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画面再次切换。顾远洲去年获奖的“回响艺术中心”,与苏青梧一篇公开发表过的学术论文中的概念模型,如出一辙!
一桩桩,一件件。
苏青梧就像一个冷静的执刀者,将顾远洲光鲜的外衣,一层层地剥开,露出里面早已腐烂发臭的内里。
“顾远洲,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这些年,到底是谁在抄袭谁?是谁,在心安理得地窃取别人的心血,还把它当成自己的勋章!”
**“你不是说,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教的吗?”**
**“那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没有你,我能站得多高!而没有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轰!
全场彻底炸开了锅!
这已经不是设计比赛了,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当着全国媒体的公开处刑!
顾远洲浑身发抖,面如死灰。他看着大屏幕上那些无法辩驳的证据,看着台下那些鄙夷、震惊、不屑的目光,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他想嘶吼,想辩解,却发现喉咙里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苏青梧,这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女人,这个他以为可以随意掌控和丢弃的女人,竟然用最残忍、最体面的方式,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最终的评选结果,毫无悬念。
“天工杯”的桂冠,属于苏青梧和她的“青藤之塔”。
当评委会主席将金色的奖杯交到苏青梧手中时,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这奖杯不重,但它承载了她失去又亲手夺回来的五年。
江临川走到她身边,真诚地伸出手:“恭喜你,苏小姐。实至名归。”
苏青梧与他握手:“谢谢。”
“你的工作室,应该很缺人手吧?”江临川微笑着发出邀请,“‘临川筑造’很荣幸能与你合作,共同完成‘青藤之塔’这个伟大的项目。”
这不是施舍,而是强强联手的邀请。苏青梧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她自己,就是豪门。
“我很期待。”她点头应下。
而另一边,顾远洲成了丧家之犬。
比赛一结束,抄袭的丑闻便以病毒式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网络。他过去所有的荣誉和奖项,都成了笑话。曾经合作的甲方纷纷解约,公司面临巨额的违约赔偿,一夜之间,濒临破产。
白芷也迅速和他划清了界限,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篇声泪俱下的小作文,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蒙骗的、无辜的受害者,然后火速辞职,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远洲的父母找到苏青梧,不是道歉,而是谩骂,说她心肠歹毒,不念旧情,毁了他们儿子的一生。
苏青梧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当初你们享受着他用我的心血换来的风光时,可曾念过一丝我的好?他毁掉的,是他自己的人生,与我无关。”
她的人生,早已翻开了新的篇章。
几个月后,青梧设计工作室扩张,搬进了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苏青梧带领着一支年轻而富有激情的团队,全身心地投入到“青藤之塔”的深化设计中。
她变得越来越自信,越来越耀眼。工作时的她,严谨而专注,眉宇间散发出的光芒,比任何华服和珠宝都更加动人。她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她就是她自己,苏青梧。
一天傍晚,苏青梧加班结束后,走出办公大楼。
街边的霓虹灯已经亮起,将城市装点得流光溢彩。她抬头,仿佛能看到未来,那座由她亲手设计的“青藤之塔”将在这片土地上拔地而起的样子。
这时,一个熟悉又落魄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是顾远洲。
他瘦了很多,头发凌乱,眼神浑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失去了公司,失去了名誉,也失去了所有众星捧月的追随者。
“青梧……”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乞求,“我们……我们能谈谈吗?”
苏青梧看着他,心中没有恨,也没有爱,只剩下一种看陌生人的平静。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顾远洲的眼眶红了,他试图去拉苏青梧的手,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青梧,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发誓,我以后一定……”
“顾远洲。”苏青梧打断了他,“你错的,不是出轨,也不是窃取我的设计。你错的,是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平等的,值得尊重的‘人’来看待。”
“在你眼里,我是你的附属品,是你的工具,是你可以随意摆布和定义的妻子。你享受着我的付出,却又鄙夷我的存在。这才是我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
顾远洲愣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苏青梧深吸一口气,城市的晚风吹起她的发梢。
“我曾经以为,爱是付出和牺牲。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爱,首先是爱自己。一个连自己都不爱,不敢为自己争取的人,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尊重。”
“至于机会……我已经给了自己一个新的机会。而你,也该去过你自己的人生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顾远洲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在辉煌的灯火中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人海里。他知道,他彻底失去了她。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更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
坐进车里,苏青梧没有立刻发动。她看着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心中一片释然。
这场战争,她终于赢了。
她赢回了事业,赢回了尊严,更重要的是,她赢回了自己。
手机响了,是江临川发来的信息。
“方案评审会全票通过,庆功宴订好了,就等你这位主角了。”
苏青梧笑了,那笑容,是从心底里绽放出来的,明媚而坦荡。
她发动车子,汇入眼前的车流。前方是万家灯火,是无尽的远方,是属于她苏青梧,光芒万丈的未来。
一年后。
“青藤之塔”项目奠基仪式隆重举行。
苏青梧作为总设计师,站在主席台上发言。她穿着剪裁合体的职业套装,自信、优雅、光彩照人。台下,是闪烁的镁光灯和无数双充满敬佩与期待的眼睛。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那片即将耸立起奇迹的土地。
她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在深夜的图纸前,默默为他人构筑梦想的自己。她想起了那个在背叛和欺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自己。她也想起了那个在绝望中,选择奋起反击,为自己的人生画下全新蓝图的自己。
那些曾经的痛苦和挣扎,都化作了此刻她脚下最坚实的基石。
女性的困境,或许是这个时代无法避免的议题。来自家庭的束缚,来自职场的偏见,来自社会固有的期待。但困境,从来不是放弃的理由。
当一个女人决定不再为别人而活,当她开始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当她勇敢地拿起武器去捍卫自己的才华与尊严时,她便能打破所有的枷锁,活成一道光。
“……‘青藤之塔’,它象征着生命,象征着成长,象征着无限向上的可能。”苏青梧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而有力地传播开来,“我希望,每一个站在这座建筑下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份力量。无论你曾经历过什么,请永远相信,只要你愿意,你就能亲手建造,属于自己的天空。”
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苏青梧在掌声中,微微鞠躬。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影子。
她,是建筑师,苏青梧。
来源:瀑布前感受震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