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刻薄的指责一句又一句闯入耳中,想起真相,我愤愤不平地张口想要反驳。
1
「就是程夏这个蠢货,害沈家没了福利房?」
「她就是个扫把星,每次都拖累沈文谦!」
「啧啧,她怎么还好意思回沈家?脸皮真厚!」
刻薄的指责一句又一句闯入耳中,想起真相,我愤愤不平地张口想要反驳。
抬头看见纺织厂里与我不对付的同事面露讥讽,我顿时愣在原地。
她们……怎么这么年轻?!
「蠢货,我儿子娶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一盆洗菜水朝我泼来,腐烂腥臭的菜叶子糊在我脸上。
是婆婆。
可她不是十几年前就死了吗?
难道……我重生了?!
我竟然回到了 1988 年,纺织厂免费给职工分福利房的时候!
上辈子分房前,沈文谦来厂房给我送饭,我们一起吃了午饭。
他走后,我负责的机器莫名坏了。
机器是工厂花大价钱新买的,据说送去修理花了一大笔钱。
没几天,沈文谦沮丧地跟我说,胡主任通知他,因为我的失职,我俩这次不能分福利房了。
三室一厅的大房子啊,就因为我弄坏了机器,没了……
我想去找胡主任问个清楚,沈文谦死活不让我去,说去问了也是白给大伙当笑料。
后来,别家都住上了大房子,而我们一家只能继续挤在窄小的出租屋里。
从那以后,公婆彻底摆烂,不再干活,对我动辄打骂,骂了我一辈子蠢货。
儿子也怨我弄没了房子,他娶不到媳妇,对我没个好脸色,甚至不再喊我妈。
我愧疚又自责,没脸反驳,默默忍受一切,弯着腰,低着头,一辈子没再堂堂正正地 ???????走过路。
亲戚朋友,乃至同事,都会用我的愚蠢事迹教导孩子。
甚至夫妻打架,也会提到我:「我没像程夏那蠢货一样丢了房子,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男人听罢便会认错:「也是,你再蠢,咱家的房子也分下来了。」
生活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我 日益沉默。
四十年后,沈文谦与世长辞。
忍着悲痛收拾他的遗物,看到他的日记本,我下意识打开。
【1988 年 4 月 7 日,晴。初雪今天终于肯接受福利房了!】
【1988 年 6 月 18 日,雨。福利房成功转让给初雪了,希望她以后可以不再担惊受怕。只是我不愿父母失望,不想让儿子怨恨,只能算计程夏,让她背了骂名。罢了,以后我会护着她,总不会让她的日子太难过。】
「啪——」
日记本掉落在地,我的眼泪紧随其后。
原来纺织厂新来的女工林初雪是沈文谦的初恋,当年林家要两百块彩礼,他拿不出来,只能痛彻心扉地看着林初雪另嫁他人。
人到中年,林初雪的丈夫意外离世,留下林初雪和女儿,公婆怨她克夫,又没个儿子,将母女俩赶出家门。
沈文谦得知消息第一时间,便把她安排进钢铁厂当临时工,之后又找关系塞钱让她转正。
他一直担心林初雪母女租房子住不安全,分房前故意来找我吃饭,趁机弄坏机器。
把黑锅扔到我头上,将福利房自愿转让给林初雪!
我好恨!
他要成全林初雪,为什么要牺牲我?
那我这一生算什么?
我气急攻心,含恨而死。
没想到,竟然有机会重来!
我抓住沈文谦的手:「走,我们去找胡主任,一台机器出问题而已,怎么我的分房名额就没了,我不服气!」
2
沈文谦脸色陡然一变,拉住我,语重心长地劝:
「夏夏,你冷静点,名单已经贴出来了,你去闹也没用!
「要是谁不满意去闹就有用,那工厂还不得乱套啊!」
「事情已经发生,我不怪你。」他软下声音,「下次分房,我们努力点就是。」
前世就是这张嘴,左一句我不怪你,右一句我不怨你。
可公婆谩骂我时,他在一边吃饭喝酒不吭声。
儿子埋怨我时,他也没说过儿子一句。
下次分房?
不,没有下次了!
前世我也一直期盼着下次分房,好弥补这次的错。
可事与愿违,下次分房遥遥无期,纺织厂却没几年就倒闭了!
纺织厂倒闭后,场地被富商收购,只有福利房归职工所有。
我们没有福利房,只能离开纺织厂,花钱租房子。
家里的经济再次恶化。
公婆、儿子、沈文谦对我的态度也更加恶劣!
「机器才买了不到三个月,还在保修期内,卖家免费维修,还要扣我的房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况且我们的房子没了就罢了,凭什么把房子给林初雪?」
「她才进厂不到三年,天天带着拖油瓶进厂混日子,一个月要请几次假,拿了房不心虚吗?」
我看着一旁看热闹的人,指了指其中两个热闹看得很起劲的人。
「要是给郑哥,或者叶姐他们这种老员工,我都不闹了。」
前世,郑爱国和叶梅也没分到房,两人不跟那些分到房计较,只一个劲地跑来羞辱我,我就不信,现在有了借口,他们能不闹。
郑爱国摸了摸下巴,不干了。
「就是,我们也去问问,走,程夏,我们跟你一起去。」
要是被骂,他们大可以把责任推到程夏身上去。
但要是真弄到手一套房呢?
郑爱国和叶梅嚷嚷着要去找胡主任。
「啪!」
猝不及防被扇,脸颊火辣辣地疼。
我抬手摸鼻子,手上一片红。
沈文谦收回手,底气不足地怒喝:
「你闹什么,还不够丢脸是不是?」
「没了房子还不够,还要没了工作才甘心吗?」
压在心底的怒火彻底爆发,我冲进厨房,提起砍刀朝沈文谦砍去。
他躲闪得快,只是耳朵被削掉了一小块肉。
沈文谦从兜里掏出纸按住伤口,破防大骂:「程夏,你发什么疯?」
婆婆看到沈文谦受伤,提着菜刀朝我砍来。
我抬手,砍刀将菜刀打在地上,提刀继续朝沈文谦走去。
婆婆本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准备撒泼,看到我这架势,不敢了。
「程夏,那是你男人!」
她声嘶力竭地大喊,挣扎着起来,想要抢走我手上的刀。
我动作更加利落。
锋利的刀抵在沈文谦脖子上,稍一用力,便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
「不准过来,信不信我抹了他脖子,我不好过,你们都别想好过!」
踹了沈文谦一脚:「走,我们去找胡主任!」
3
纺织厂办公室。
「胡主任,机器虽然坏了,但才买不到三个月,还在保修期内,至于扣到我的分房名额吗?」
胡主任眉头拧得紧紧的,看向沈文谦:「怎么回事?」
沈文谦小心翼翼:「胡主任,没事,程夏闹小性子而已,我这就把她带回去!」
胡主任嗯了一声,开始批评我:「程夏同志,你今天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也就是文谦,不跟你计较!」
我飞快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提出要回福利房名额。
胡主任沉思片刻:「这事我会仔细调查,但分房名单已经交上去了,改不了,要是其中真有什么隐情,让你们吃了亏,下次分房,会优先考虑你们。」
「是是是,多谢胡主任。」沈文谦一脸感激地朝胡主任点头,拽着我离开。
「问也问清楚了,回家了!丢死人了!」
我上下打量胡主任,一个想法在脑海里快速闪过。
难怪……
「是吗?既然胡主任不能处理,那我只能去找厂长问问了。」
胡主任的眼神瞬间冷了。
沈文谦顿时发怒,指着我破口大骂:
「你有完没完?自己做错了事,胡主任好心跟你解释,你还得寸进尺?」
我抓住他的手,按在桌上,高举砍刀。
「哐当——」
没砍中肉,只削掉了他的指甲。
我再次举起刀。
沈文谦一边挣扎,一边大骂。
郑爱国和叶梅也被吓到了。
胡主任怒而拍桌:「程夏,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程夏,够了,胡主任都说了,下次分房优先考虑你家了,你还要怎么样?」
叶梅酸溜溜地说,末了,朝胡主任谄媚一笑。
郑爱国紧跟其后,对胡主任大夸特夸,让我别这么自私。
我提刀指着他们骂,前世,我没分到房子,他们可都是当面嘲讽我的。
又骂胡主任:「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如果公平公正,怎么这么怕我去找厂长?就算我今天找不到厂长,明后天也要去找,问个清楚,分房到底是什么标准!」
「夏夏姐,你怎么能这么污蔑胡主任!」
一道温柔又着急的声音飘进办公室。
下一刻,林初雪漂亮的脸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她微喘着气,双眸含泪,不赞同地看着我。
「夏夏姐,房子名额现在在我手上,你要闹也是找我闹,找胡主任闹干吗?你这不是让胡主任难做吗?」
胡主任眼里闪过赞同,满意地点了点头。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天天不是肚子疼,就是头疼,再不济就是孩子有事,干不了活,凭什么拿福利房?我没记错的话,上个月你也弄坏了一台机器,修理花了一百多块。」
「我那机器坏了,可还在保修期,是免费维修的,怎么我的分房名额就没了?连带着,还把沈文谦的弄没了,你却替补上了?」
林初雪回答不上来,泪眼汪汪地朝我摇头。
而后表示她不愿意为难胡主任。
如果我非要闹,她可以把房子让给我。
胡主任不满地嚷嚷:「程夏,上个月可还没开始评比,你是在评比期间弄坏的机器,能和林初雪同志的一样吗?」
林初雪强颜欢笑:「胡主任,没事的,房子就给夏夏姐吧!」
胡主任握住她的手,嘴里不断夸赞:「林初雪同志,还是你深明大义,不像……」
他瞥了我一眼,冷哼。
沈文谦被林初雪的做法感动到眼眶泛红,扭头骂我:
「你看看你的疯样子,能不能学学初雪的善良与体贴?福利房名单已经上交了,房子就是初雪的!」
「不能因为你闹就给你,不然工厂以后还怎么管理员工?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我气得心肝疼。
林初雪愿意把房子名额还回来,胡主任也同意了,偏偏他不愿意。
怎么,就这么心疼林初雪?
嫁给他这二十年,真是喂了狗了!
「反正我没房子,就去找厂长理论,我年年都是先进员工,分个房没我的,这说得过去吗?」
「你!」沈文谦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林初雪拉住他的手,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
「啪!」
胡主任一掌拍在桌子上,赶我离开,「房子给你给你,走走走,都别在办公室打扰我做正事!」
4
今天分房。
我抽到了三楼的边户,南北通透,采光绝佳,还比别的户型多了个生活阳台,顶顶好的房子!
我喜滋滋地回家,还没进门,就听到婆婆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都是文谦有本事,本来我们分不到福利房的,但他和胡主任关系好,进一趟办公室,名额就到手了!」
她叉着腰:「哎,不是我这个当妈的非要夸他,实在是他做事让人安心,去找胡主任,没带酒,也没带烟,但胡主任就是看重他,二话不说,就把事情办了!」
客厅里的几个亲戚,你一句,我一句地捧她的臭脚。
婆婆得意得不行。
看到我进门,她斜了我一眼,当我不存在似的,继续招呼亲戚:
「走,我们搬东西去新房,让你们瞅瞅大房子!」
几人喜气洋洋地搬着家具朝新房走去。
呵,想住我争取来的新房?
做梦!
二十分钟后。
婆婆怒气冲冲地跑回来。
「程夏,那是文谦分到的房子,你凭什么私自租出去?」
沈文谦同样沉着脸,冷声道:
「你到底要闹什么?房子租出去了,我们住哪儿?」
我耸肩,「那是我自个的房子,关你们什么事,你们爱住哪儿住哪儿!」
「胡主任之前弄错名单,误把房子给了林初雪,现在还给我,是我一个人的!分房名单可没有你的名字,你想要房,自个问胡主任要去。」
分房需要写申请书,我写的时候,沈文谦忙着安慰林初雪,根本没来签字。
婆婆推搡着我往外走:「你个败家精,去把房子收回来!」
「我不去,你们爱去,去呗!」
两个小时后,两人头肿脸青地回来。
婆婆跟快断气了似的,靠在沈文谦身上,嗓子都骂哑了。
我满意一笑。
许家,可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租户!
战斗力杠杠的,根本不怕沈文谦和婆婆去闹事!
我进房间后,听到婆婆闹着要去找胡主任要个说法。
被沈文谦拦住。
「妈,我有办法治程夏。」
他弯腰跟婆婆一顿耳语。
婆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阴险地看了一眼房间。
「就该这么对她!」
5
次日下班。
家里很热闹。
我妈居然在。
我刚进屋,她就走过来,对我一阵嘘寒问暖。
「说吧,什么事。」
我这个妈,无事不登三宝殿。
妈妈讪笑:
「那妈直说了,你去把许家赶走呗,新房怎么能让陌生人住进去!」
我面无表情,「怎么不行,就算是克,那也是克我。」
妈妈的脸瞬间拉长了,「你这么凶悍,把我们家的名声搞坏了,你 妹妹还怎么再嫁?」
听到这话,我心底那一丁点期待也灰飞烟灭了。
妹妹、妹妹……
永远是程柔最重要!
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时,我以为真是自己弄坏了工厂机器才没了福利房名额,在婆家是又自责,又愧疚,处处抢着干活,不敢歇上一会儿。
可即便这样,婆婆依旧看我不顺眼,大年三十晚上故意找事,泼了我一盆冷水,把我赶出家门。
寒冬腊月,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身上还湿淋淋的,冻得我直打颤。
我挨着饿,受着冷,艰难地走回村里,敲响娘家的门。
可妈妈打开门,看到是我,立马又关上了。
「嫁出去的女儿是不能回娘家过年的,这样会让娘家倒大霉,你是不是故意来找晦气的!」
可我分明记得,程柔以前和妹夫吵架,妈妈特意去接她回来过年。
雪花飘飘,我拖着冻僵的身体又走回城里,在门外冻了一夜。
那一夜,让我留下了一辈子的病根,一吹风、一下雨,骨头就跟被针刺似的疼。
「好了,妈知道你最听话……」妈妈佯装温和。
「你就一个妹妹,难道你要害她婚嫁不顺吗?」
我直视她。
这是……婆婆答应给程柔介绍个城里人了?
「这么看我干吗?妈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姐妹俩……」
她开始细数这些年对我的付出。
「这事不可能,你们做了什么交易,都不关我的事!」
我妈咻地一下站起来:「你还会顶嘴了?」
说着就要动手打我
她打我已经打成习惯了。
我小时候,还没挣钱时,她打得更凶。
长大了,给钱了,才会夸我两句好。
但程柔是不一样的。
她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好似我是个被练废的大号。
而程柔是她精心呵护的小号。
「顶嘴?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歇斯底里地吼回去!
同样都是女儿,为什么对我这么苛刻?
什么都要我忍?什么都要我让?
我不想忍,也不想让了!
我把沈文谦和林初雪的事捅破。
妈妈表情一僵,片刻后开始劝我:「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可谁像你似的到处嚷嚷,家丑不可外扬,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白读这么多年书了!
「再说了,文谦那么爱你,顶多就是和林初雪走得近点,你就污蔑他乱搞,良心被狗叼走了吗?」
我转眼朝屋外看去。
沈文谦和妹妹程柔靠得极近。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格外大声。
「我说了,拿回房子不可能,你们谈好什么,别扯上我!」
我妈气得狠狠拧了我一下我的腰。
我撩开衣服一看,青了一大块。
6
饭后。
我从澡堂洗完澡回来。
房间里。
程柔拎着布包在我房间里逛。
口红、雪花膏、木梳……她拿起来看两眼,就往她的布包里装。
「是你的吗,你就拿,当小偷当习惯了?」
我抢过程柔的布包。
把东西全倒在床上,将布包重重扔在地上。
「程夏!」
是的,她从不喊我姐姐。
即便是这些年,占了我不少便宜,也不肯喊我一声姐姐。
我掏了掏耳朵,「我听得见,不用这么大声!」
程柔哭着跑出去,没一会儿,我妈就进了。
她一进门,手指就杵到我的额头上,骂道:
「你真是了不得了,翅膀硬了,就敢欺负你 妹,咋不敢欺负外面的人?
「你是她姐姐,她拿你一点东西都不行?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不如把你溺死在河里!」
我挥开她的手指,讥讽:「你当初没溺吗?」
程柔初中时,跟混混谈了恋爱,被村里的长舌妇看到,说得特别难听。
她当时抓着我就往河里去,把我的头按在河里,边按边骂,送我去读书,结果我跟混混谈恋爱。
她表现得特别气愤,下手特别狠,我当时以为自己就要那么被溺死了。
直到村民跑过来劝她,她扇了我好几巴掌,才回家。
我在村民口中弄清了始末,以为是她弄错了人,大步跑回家想跟她解释,跟混混一起玩的不是我,却看到她抱着程柔。
「混混没有前途,你以后别跟他们玩!」
「这次被村民看到,我打了程夏,他们肯定以为是程夏不检点,你的名声还好好的,以后妈给你找个好男人。」
妈妈被我反问得一愣,随即大哭:
「我养大你还有错了?你当初跟混混在一块,我要是不阻止,你能嫁进城里,找到文谦这么好的男人?」
程柔小声嘟囔:「果然不是亲生的,根本养不熟。」
我猛地回头,瞳孔震惊:「你说什么?」
程柔脸色煞白,慌乱摇头。
我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却顾不上疼,一字一句道:「你说了,果然不是亲生的,根本养不熟!」
妈妈紧张地拉住我的手:「你别听你 妹胡咧咧,她脑子最近不正常,你们长得这么像,你怎么可能不是我女儿?」
「如果你不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养你,家里又不是钱多没地方花!」
她振振有词。
可在我看来,全是心虚。
往常若是我质疑什么,她不会跟我解释这么多,只会打我、骂我。
原来如此……
我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么多年,我总是内耗,为什么她只喜欢程柔,不喜欢我。
今天终于知道答案了。
我长呼出一口气,抱住她,手摸上她的头发,「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妈妈紧绷的脸缓和下来,笑道:「就是、就是。」
揪下两根头发,我叹了口气,难怪地推开她,「那妈妈,你为什么要牺牲我的利益,去成全妹妹?」
「婆婆答应给妹妹介绍城里的正式工人了?」
程柔的男人前年喝酒喝死了,他一死,关兰芝就去把程柔接回家了。
这两年一起在给程柔物色男人。
她舍不得程柔吃苦,要求可高,要不抽烟、不喝酒、在城里有正式工作、家务全包、发了工资全给程柔管……
这样的条件,别说程柔是离异再嫁,就是娶黄花大闺女,女方都不敢提这么高的要求。
结果可想而知,根本没人愿意搭理。
关兰芝猛抬头看我,「你怎么知道?」
「喏,所以你为什么这么偏心,千万别说,仅仅是因为我是大的,她是小的。」
五指有长短,偏心我可以理解,但这么偏心,绝对不正常!
「你现在日子好过,柔柔的日子却难,你们都是妈的女儿,谁受苦妈都舍不得,这也有错?」
「既然你这么想,妈走就是。」关兰芝拉着程柔往外走。
又是故技重施罢了。
以前她这样,我肯定会去劝她回来。
现在,不可能!
关兰芝一步三回头。
我一直没喊住她。
等她出了木门,我往前走,在她惊喜的目光里,冷漠地插上了门闩。
「天晚了,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
7
第二天。
我拿着自己的头发和昨晚拥抱时,扯下的关兰芝的头发直奔医院,做亲子鉴定。
从医院出来,又去咨询公司,雇了个「包打听」,帮我打听关兰芝的往事。
七天后。
医院的亲子鉴定出来了。
我的手放在鉴定报告上,一直在发抖。
反反复复好几次,都没能打开鉴定报告。
再一次深呼吸,我终于打开了鉴定报告。
鉴定报告很长,前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我没看清。
眼睛直直落在了结论那行——「经鉴定,程夏与关兰芝不存在亲子关系。」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打湿鉴定报告。
多年的不公,终于得到了解释。
颤抖的笑声不断从我口中溢出,声音越来越大。
好啊,真好。
我终于可以不用再祈求关兰芝的母爱!
「包打听」效率高,一个月后,交给了我一个文件袋。
三十八年前,关兰芝和表姐唐宜一起在医院产子。
这本没什么问题。
但当年关兰芝曾花大价钱在诊所查过胎儿性别,是个男孩。
这个消息,她得意洋洋地跟很多人炫耀过。
可孩子出生后,却是女孩。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用多说。
不过是关兰芝见唐宜条件好,舍不得儿子受苦,便把儿子和唐宜的孩子调换,让她儿子去唐家享福了。
而我……是唐宜的孩子。
「包打听」给的资料很全面。
里面甚至有唐宜现在的住处。
8
我跟工厂请了假,去寻亲。
回到家却发现我的钱都不见了。
我连忙拿上存折去银行查,里面的钱也全被取走了。
知道存折密码的,只有我和沈文谦!
我跑回工厂找人,可沈文谦没在里面。
跟工友打听才知道,林初雪昨天在工厂晕倒,住院了。
但没钱交医药费。
是沈文谦去交的!
还留在医院照顾她了!
我气得牙痒痒。
重生后,忙着争取房子、亲子鉴定,我竟然忘了去改存折密码了!
打听到林初雪的病房,我直奔医院。
「病号服实在太粗糙了,把我皮肤都磨红了,文谦,谢谢你给我买了这么舒服的睡衣。」
林初雪穿着一套粉白真丝睡衣坐在床上,含情脉脉地看着沈文谦。
沈文谦坐在板凳上,一口一口地喂她喝鸡汤,神色温柔。
「这有什么?
「你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才是正事。
「你放心,等程夏回来,我一定说服她,把房子还给你。你那出租屋又窄又黑,怎么养病。」
沈文谦越说越心疼,声音都哽咽了。
「程夏以前很懂事的,那天被我妈泼了一盆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跟我和我妈作对,最近做事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砰——」
我忍无可忍,冲进病房,一脚踹翻小桌子。
鸡汤和米饭撒了一地。
还溅到了林初雪身上。
她飞快往后退,一边喊着疼,一边挽起裤脚,小腿被烫红了一片。
沈文谦顾不上找我茬,连忙凑上去检查林初雪的腿。
等林初雪缓过来,委屈地抹眼泪,沈文谦才阴沉着脸回头看我,扬手——
我抄起一旁的桌子,「猜猜我和你俩,谁受的伤会更重?」
沈文谦憋屈地放下手。
「你又发什么颠?」
我伸手:「我存折里的钱呢?」
沈文谦目光闪躲。
「什么钱,我不知道。」
他死不承认。
我拿板凳指着林初雪,「她的事,工友都跟我说,你在这儿装什么?」
沈文谦眼一闭心一横,咬牙道:「钱都花完了!」
存折里有 3000 多块,是我这些年一分一毛攒下来的全部存款。
林初雪突然晕倒,到医院检查,确诊急性阑尾炎,并发卵巢囊肿扭转。
两者分别需要做开腹手术和腹腔镜手术。
两个手术做下来,一共花了大概 2000 块。
手术后,林初雪嫌弃病号服粗糙,又闹着想吃好吃的。
沈文谦给她买了两套高档真丝睡衣,400 元。
又去国营饭店,让大厨单独做适合她喝的营养鸡汤和白粥,100 元。
回来时,他担心手术后林初雪营养不够,身体难以恢复,去供销社给她买了燕窝、阿胶、奶粉等补品。
存折里的钱,自此,一分不剩!
听到钱全没了,我心口绞痛,两眼一黑,差点摔倒。
我的钱,我辛辛苦苦存了这么多年的钱,全没了!
沈文谦跑过来扶我:「你别吓我,钱没了还可以再挣!」
我抬眼看到他的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说得好听,那他这些年怎么一分钱没存下?!
他怎么只敢偷我的存折,不去偷婆婆的?!
沈文谦捂着脸,看到病房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一脚踹关了病房门。
「程夏,我是你男人,出门在外,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你现在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离婚,我跟你过不下去了!」
沈文谦吼完,双手抱肩,胜券在握地看着我。
这个年代很少离婚,尤其是女人离婚,流言蜚语传得格外难听,出个门都被人议论、耻笑。
他赌我,不敢离。
「离!」
「谁不离谁是狗!」
「但离之前,把钱还我!」
沈文谦得意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住了,迟疑道:
「你听清楚我说什么没?」
「离婚啊,我也跟你过不下去!当初嫁给你,算我眼瞎!」
沈文谦暴怒,掐住我的脖子:「你是不是外面有野男人了?跟我提离婚,谁给你的胆子!」
又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这么急着跟我离婚,是不是肚子里都怀上野种了!」
林初雪在一旁弱弱道:「上周四,我好像看到夏夏姐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国营饭店吃饭,两人聊得十分尽兴!」
沈文谦的手越收越紧,我快喘不上气了。
全身力气聚在脚上,狠狠朝他裆部踹去。
沈文谦发出一声惨叫,缩在地上站不起身。
我抄起板凳狠狠砸下去:「让你掐我脖子,让你污蔑我!」
沈文谦被砸得头破血流。
林初雪尖叫着想往外跑,我揪住睡衣领子,把人拽回来,左右开弓,巴掌声不绝于耳!
「污蔑我在外面乱搞?信不信我先去举报你俩乱搞!」
现在男女关系抓得很紧,不是夫妻就睡一起,等着吃枪子吧!
沈文谦脸色白了青,青了紫,难看死了。
「程夏,你别随口污蔑人,你污蔑我就算了,污蔑初雪干吗?你知道这性质多恶劣吗!」
「我污蔑她?你们要是没乱搞,你会去偷我的存折给她做手术?」
「钱以后会还你,你总提干吗?你那钱存在银行还不是不用,我借给初雪咋了?」
「我现在就要!」
「没钱!」
沈文谦抱起林初雪就走。
呵,他不给,我就自己去要!
9
我带着四个高大的男人回到婆家。
指挥他们把家里贵重的家具全搬到二手市场去。
电视机、电冰箱、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新打的衣柜和床……一字摆开,价钱合适就卖。
都是好东西,二手也能卖上好价,总共卖了 3000 多块,比存款多了将近 200 块。
有的家具,还是巷子里的人家买的。
看到他们搬家具回去,婆婆凑进去打听价钱。
「哪个败家子,东西卖得这么便宜,早知道我也等这时候买,款式和我家的一模一样,却便宜多了,亏大了!」
直到进了家门,看到家被搬空,她发出一连串尖叫:「有小偷,我家东西全被偷没了!」
好心的邻居指着我的房间,告诉她,是我把家具全搬走,卖了。
婆婆闯进房间,要打我。
我攥住她的手,「是沈文谦让我卖的,钱全给他了。我一个女人,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卖家里的东西。」
「对哦,他在医院,你赶快去,不然他可就把钱全给林初雪花了,一分都不留给你!」
婆婆抄起擀面杖朝医院狂奔而去。
我准备回屋继续收拾东西,被人猛地拽住。
「妈,你是不是蠢病犯了,竟然低价卖了我们家全部家具?!」
「你脑子真的有病,难怪奶奶和爸从来都不喜欢你!」
哦,是我那上高三的儿子沈宴,放假从省城回来了。
「我高兴啊。」我挥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我做什么决定,还轮不到你来说!我也不需要他们的喜欢!」
前世因为没了那套房子,他就不肯再喊我一声妈,却亲热地喊林初雪林姨,和她亲似母子,却让我帮他带孩子。
后来,孩子带大了,我也没得到一句好话。
前世,我的一生,都在渴求家人的爱。
可沈宴的血里也流着沈家劣质的基因,我从没得到过任何关心,有的只是无尽的打压和怨恨。
我不会再要这个儿子了!
他的以后,谁爱操心谁操心,老娘不乐意了。
我要去寻亲了!
10
带着钱和资料,我踏上去海市的绿皮火车。
七日后,我见到了亲生妈妈。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外面是卡其色的修身风衣,知性温柔,举止优雅,很漂亮。
直到我说,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突然冷笑,眼神锋利地上下打量我。
「谁派你来的,你想耍什么花招?」
我拿出亲子鉴定和关兰芝的照片,「三十八年前,关兰芝把她儿子和我调换了,你如果不信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我们可以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看到关兰芝的照片,她愣了好一会儿,猛地站起来抱住我。
「对不起,是妈妈弄丢了你!」
滚烫的眼泪落在我的脖颈上。
原来二十年前,妈妈就发现了真相。
并把关兰芝的儿子赶出家门了。
她曾多次登报寻找关兰芝和我,还发了许多寻亲启事,甚至亲自去过很多个城市寻找。
可因为关兰芝给自己的名字加了个芝,她一直得不到哪怕一点有用的消息。
这些年,她的事业蒸蒸日上,很多人知道她在找表妹和女儿,隔三差五便有人上门来认亲。
她从最初的激动,逐渐变得平静,最后演化为崩溃,这几年甚至确诊了双向情感障碍。
躁狂发作时,想到是自己弄丢了女儿,她痛苦不堪,自残过好几次。
而抑郁时,她会不自觉地设想女儿在外过得不好,受尽各种磨难死了,想陪女儿一起死亡。
初见我时,她便心神一震。
因为我的眼睛,和爸爸的一模一样, 还遗传了他的冷白皮。
但又怕我是整容的。
直到看到关兰芝的照片,她终于确信, 我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妈妈带我回了别墅。
里面竟然有一直为我准备的房间。
挂满了妈妈亲自为我设计的裙子,以及市场上最为流行的各种衣服。
「妈妈一直在等你回来!」
11
得到沈文谦对我做的种种事情, 妈妈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夏夏,沈文谦配不上你,走,妈妈陪你回去,跟他离婚!」
听说我不是关兰芝女儿,有个富豪妈妈。
不用我去找,沈文谦自个就找上门来了。
酒店套房里。
沈文谦笑得谄媚:「岳母, 我在家做了夏夏爱吃的饭菜,我们回家边吃边聊?」
从那以后,公婆彻底摆烂,不再干活,对我动辄打骂,骂了我一辈子蠢货。
「可被」我懒得看他耍宝,直接提出离婚。
沈文谦的笑容僵在脸上。
「夏夏, 我知道你在介意初雪, 你放心,我能和她断干净, 只要你给她一百万, 让她富足地过完下半生, 我从此不再跟她说一句话!」
我没忍住嗤笑:「一百万?你和她配吗?」
沈文谦被妈妈的保镖强行拖了出去。
在妈妈手下的律师的帮助下, 半个月后, 我和沈文谦成功离婚。
沈宴祈求我带他走, 一声又一声地喊妈妈外婆。
我没答应。
妈妈也没搭理他。
我们走那天, 沈文谦和林初雪因个人作风问题,都被纺织厂开除了。
两人如愿结婚。
婚礼十分寒酸。
婚后也不如意。
林初雪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不会做家务。
出去工作,因为档案有污点,没有正式工作肯要她,只能干重活。
可她又吃不了这个苦,便一直窝在家里, 啥也不干。
沈文谦被开除后, 婆婆接受不了她的优秀儿子会这样,中风了。
沈宴的成绩一落千丈,没考上大学, 嫌丢脸也不肯出去工作。
沈文谦一人工作养三个人,回来还要做饭给他们吃, 完了还得伺候瘫痪婆婆拉屎拉尿。
他痛不欲生,崩溃大叫, 让林初雪学着干家务。
林初雪却不肯:「我又不是第一天这样的, 我一直都不会干家务。」
沈文谦一气之下,动手打了她。
林初雪怀恨在心,趁沈文谦去上班, 傍上了另一个男人, 搬出去住,不肯见沈文谦。
沈文谦气狠了。
深夜提刀私闯民宅,杀了林初雪。
被抓时, 嘴里一直念叨着后悔和我闹,和我离婚。
可,谁在乎?
来源:阿布情感故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