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是“九江近代史料研究”系列中的一篇，该系列作为“九江文史”下的子栏目，致力于深入挖掘早期报刊书籍、档案文件、历史照片、地图等原始史料，并结合当代视角加以解读，力求多维度展现九江近代历史的真实风貌。

文 / 冯晓晖

本文是“九江近代史料研究”系列中的一篇，该系列作为“九江文史”下的子栏目，致力于深入挖掘早期报刊书籍、档案文件、历史照片、地图等原始史料，并结合当代视角加以解读，力求多维度展现九江近代历史的真实风貌。

本篇内容较长，约2.5万字，故将分为多篇连续发布，敬请理解。阅读前篇请点击链接：

九江文史 | 解读《吴铁城回忆录》（一）

九江文史 | 解读《吴铁城回忆录》（二）

九江文史 | 解读《吴铁城回忆录》（三）

九江文史 | 解读《吴铁城回忆录》（四）

九江文史 | 解读《吴铁城回忆录》（五）

九江文史 | 解读《吴铁城回忆录》（六）

【正文】

▲ 吴介璋与马毓宝

原来在江西的清军，统归⼆⼗七混成协协统吴介璋统辖。吴是江苏无锡⼈，五⼗余岁的年纪，谨愿⽽廉介，曾任江西武备学堂的教官，及陆军学堂总办，部下多数是他的学⽣。 ⼿下有步兵两标，一即驻九江的马毓宝五十三标，一为驻南昌的齐宝善五十四标。齐宝善因案，事前为清吏所怀疑，调驻袁州；由巡防营改编的五十五标庄守忠驻在南昌，兵力分散。蔡公时策动各营队兵反正，在初十日晚上攻城，一举而下。

举事之后，各界推荐吴介璋任都督，但他却不允担任，因为巡抚冯汝睽还留在抚署中，愿意让给他。几经劝促，他才勉强答应了。

巡抚冯汝睽在满清官吏中还算是一个比较长厚的人，官声颇好；他知南昌局面无可挽回，便在一夕悄然离开抚署，趁船出走。

某日，九江江防司令部报告，说南昌巡抚冯汝睽及眷属趁轮到了九江；我即照料他上岸，住在前江西景德镇御窑督办孙廷林的房子，并派人陪伴。在某一夜里，他吞烟自尽了，（他原有很深的嗜好），陪伴的人也畏罪潜逃。当时原欲事定后送他回乡，并无其他恶意，结果如此，出于意料外。

吴介璋就任都督后，地方情形还很混乱，青洪帮中人，干涉地方政事，措施困难，吴介璋便急急求去。

赣人彭程万为留日测绘生，继吴为都督。但彭为人无统一领导全省的能力；又恐野心家再有第二步的企图，难免要蹈安徽芜湖大通的覆辙，于是决定再邀蒋君羊来省，商定公推马毓宝为江西省都督，入驻南昌。九江改称防守司令部，各地军政府一律裁撤，江西遂告统一。

【解读】

这一段涉及的人物众多，关系错综复杂。简而言之，江西光复后，起初推举时任清军最高长官吴介璋为江西都督，原江西巡抚冯汝睽到九江后自尽。然而，吴介璋难以稳控局势，不久便将都督之位让给同盟会的彭程万。彭程万执政能力很有限，又将职务交予马毓宝。马毓宝的掌控力仍显不足，最终李烈钧获得了江西都督的地位。

革命初期，这种权力更迭的混乱局面几乎难以避免，最高领导的位置终究会落入更强势、更具威信者之手。

图源：维基百科

【正文】

▲ 贯通了大江上下游

援鄂一路，由陆海军浩荡前进，南昌加派冯都统嗣鸿由南昌到武昌，向鄂边进展，声势所及，挽回了危局。

安徽方面，清兵正陆续开到京沪，图作最后挣扎，威胁安庆。安徽巡抚朱家宝虽被迫阳示反正，但内部纠纷很多，党人恐其诈，集谋宣布独立，推王天培为都督，李烈钧同志率两支队及兵舰进至安庆，实力增强，动摇的局面于是镇压下来，李同志代理了安徽都督。

此外芜湖、大通、南京、镇江各地，也陆续派人来接治，我们因为兵力无法分配，概予以经济上的援助，或答应从缓派兵，并竭力鼓励他们的勇气。不到两个月，上自武汉，下迄沪滨，长江下游都插遍光复的旗帜了。

及今忆述，九江的起义，对于整个⾰命⼤局，实具有多⽅⾯的影响。

在地理上，九江是紧接武汉下游的⼀个⼤商埠，襟江带湖，为军事重点，也是江防重镇。武汉得此响应，成犄角之势，顿增声威。 ⽽杨⼦江下游各地，于武昌光复后，虽多表同情，但清兵源源南下，⼈⼼动荡不宁；九江光复，赣省与扬⼦江下游，声气得以互通，往来接触，彼此⿎励不少。

在争取时间上也有很⼤的影响。当时清廷增援鄂境，武汉⼀隅，寡不敌众，难以持久，等到汉阳复失，情势更险。在此紧要关头，九江乘机出兵，南昌安庆相反正，扬子江下游接续响应，上海宣布光复（农历九⽉⼗三⽇），声威所夺，清廷为之震慑，始见⼤势已去，事无可为。

⾄于海军⽅⾯，因九江反正，遮断清舰⽔上交通给养，迫令所有舰队前来合作，从⽽以海陆军联合⼒量，统⼀江西，援鄂援皖，促成⾰命⼤局的奠定，可说关系⾄为重⼤。

【解读】

大通：今安徽铜陵市大通区。

本段前半部分涉及安徽辛亥革命的历史，此处不作详述。

九江辛亥革命的贡献，不止于本市，不止于本省，它的影响力是全局的。不能说如果没有九江的起义，辛亥革命就会失败，但如果没有九江的鼎力支持，辛亥革命的成功不会这么顺利。《吴铁城回忆录》对此作出了精辟的总结。

第三章 民国的初生与挫折

【解读】

本书自第三章起，讲述了吴铁城与林森等人作为江西代表前往上海、南京，参加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全国代表大会的经历。自此，吴与林离开九江，步入中国的政治核心，成为民国的军政要员，迈向更广阔的舞台。

由于从第三章开始，本书的内容基本已与九江无关，故本文不再对其后的部分进行解读。

撰写本文的初衷，是希望探究孙中山先生1912年访问九江时，吴铁城是否曾参与陪同？孙中山造访同文书院，是否由吴铁城促成？

遗憾的是，《回忆录》中未有明确记载，但仍可找到部分相关证据，详见下文。

【正文】

岁月不居，流光如驶，武昌起义，倏忽满了一年。自订定武昌起义之日国庆日，每年此日, 为纪念开国，全国各地同申庆祝。是日适为十月十日，故又称双十节。第一个国庆周年纪念，在起义所在地武昌特别扩大举行，政府和民事先都准备要作一番热烈的庆祝。

国民党推林子超先生和我两人代表赴武昌参加这一个盛大的么典。我们趁平汉路车南下。

【略去】

▲ 访候黎黄陂

【略去】

船经九江，我即拾舟登陆，回家省亲，子超先生径到上海转闽归乡。

在九江作了一个月的淹留，得间邀集浔阳阅书报社社员同志一叙，即成立国民党九江交通部。当时在各通商口岸均设有党的交通部，上海亦然。

▲ 广州见闻

月后我赴沪转粤，作初次回广州之行。

【略去】

【解读】

证据在第三章第四节的“访候黎黄陂（黎元洪）”和“广州见闻”两段之间。现将《回忆录》中的记录与孙中山访浔的经过（见《九江文史 | 孙中山访同文的历史考证》），结合孙中山年谱记录，按时间节点排列如下：

1. 1912年9月，孙中山访问石家庄、太原等地，吴铁城作陪。

1912年9月18日，孙中山在太原视察 图源：辛亥网

2. 孙中山在北方视察后继续南下，走访山东后抵达上海。吴铁城留在北平。

3. 民国政府准备举办第一次双十节庆典。国民党推选林森与吴铁城前往武汉参加庆典，他们从北京出发，乘火车于1912年10月9日抵达汉口。

4. 10月10日参加庆典后，林、吴两人离开武汉，乘船东下。

5. 约在10月12日，船到九江，吴铁城“拾舟登陆，回家省亲”，林森未作停留，前往上海。

6. 吴铁城在九江“作了一个月的淹留”。

7. 10月18日，孙中山受江西都督李烈钧邀请，乘“联鲸”舰离沪赴赣。24日早上抵达九江，下午离开。

8. 10月29日，孙中山从南昌返回，当天晚上乘船离开九江，东下继续行程，后返回上海。

9. 《吴铁城回忆录》记载：“月后我赴沪转粤”。

从时间上分析，吴铁城与孙中山在九江的停留时间完全重叠。孙中山到达九江时，吴铁城已在当地；孙中山离开时，吴铁城极有可能随船同行返回上海。

然而，《回忆录》中对此事却未作记载，原因或许在于：吴铁城当时年纪尚轻，职位较低，并非孙中山此次江西之行的核心随从人员。且《吴铁城回忆录》纪事简略，仅择重点记录，因此类似未直接涉及个人重大经历的事件，未被特别提及。

很遗憾，笔者未能找到吴铁城陪同孙中山访问同文书院的直接证据。

对《吴铁城回忆录》的解读，自此结束。

【尾声】

从这两万多字的回忆录和解读，想必读者对吴铁城在九江的经历有了一定的了解。二十出头就开始煽动革命、领导革命的吴铁城，在九江时是什么模样？请看下面几张照片：

第一张：中年吴铁城的照片，梳着背头，戴着他那标志性的圆眼镜。

第二张：辛亥革命加入新军的吴铁城，请注意他年轻时的相貌，不戴眼镜，典型的广东人长相。这张照片可能拍摄于1912年。

第三张：1911年辛亥革命九江军政府成立后的合影，左二是吴铁城，那年他23岁。右一是林森。这张照片太清晰。

第四张：九江文史专家严耀喜提供的照片。这是1911年辛亥革命前几个月，浔阳阅书报社同仁们的合影，前排左一是林森，注意他那标志性的八字胡。

吴铁城是照片中的哪一位？笔者尝试放大并锐化图片仔细辨认。从身高、脸型及眉眼特征来看，前排右二那位可能性最大。

本书第一章最后一节，吴铁城讲述他结婚的经历，有这么一段：“还有一件事，我在结婚后，就剪掉了拖在我背后的那条辫子。在未剪辫子以前，我也常爱穿洋装西服。”

吴铁城在宣统元年（1909）结婚，这张合影拍摄于两年以后。短发穿洋服西装的且眉眼接近的，合影中只有这一位。

在那个年代，九江商会的吴大公子，一定是浔阳城里城外最任性、最拉风的靓仔。这么拉风的靓仔，天生就是干革命的。

最后来看第五张，1912年10月孙中山访问同文书院的照片。前排左一是孙中山，右一是时任同文书院校长的美国人库思非。

孙中山访同文，能够挖掘出来的细节依然不足。

一个问题：后排两位年轻人是谁？

全文完。

主要参考文献：

杨帆.《国民党高官败逃台湾真相（第三部）》.人民日报出版社,2015-09.

胡君复.《古今联语汇选》.西苑出版社,2002.

Edward C. Perkins.《A Glimpse of the Heart of China》,1911.

《DIRECTORY Protestant Missionaries China》, Japan & Corea,1910.

马晓驰.《中华妇女救济东北同胞协会与长城抗战》.炎黄春秋,2021年第8期.

孙中山.《民报发刊词》.民报,1905年8月26日.

张秋雯.《光绪三十二年的南昌教案》.近代史研究所集刊.12期,1983年6月.

《浔商领袖陈霭亭》.浔阳商贸,2019.

冯水东.《曾经设在大中路上的学校》.百年大中路,2012.

周维新.《江西议会史之第一章》.江西文物（创刊号）,1941 年 1 月.

余齐昭.《新近发现的一批孙中山照片考析（下）》.团结报,2019年2月18日.

【编后记】

想要突破自我，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本次连载创纪录地达到了七篇，因为信息密度极高。我甚至已经记不清具体从何时开始动笔，直到发表时才在引子中看到这样一句：“几天前，偶遇九江文史专家柳秋荣老师。”回想起来，那次相遇是在一月中旬，如此看来，《吴铁城回忆录》我竟已解读了近两个月。

从繁体竖排扫描识别，到查阅、印证史料，个中艰辛难以言表。所幸之前的一些研究积累为此奠定了基础，再者，是自己想要做的事，又何须抱怨呢？

“九江近代史料研究”解读系列，我还想继续做几篇。如果您能读到这里，便已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谢谢。

阅读前文请点击链接：

九江文史 | 解读《吴铁城回忆录》（一）

九江文史 | 解读《吴铁城回忆录》（二）

九江文史 | 解读《吴铁城回忆录》（三）

九江文史 | 解读《吴铁城回忆录》（四）

九江文史 | 解读《吴铁城回忆录》（五）

九江文史 | 解读《吴铁城回忆录》（六）

来源：冯晓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