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洒进来,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边。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正窝在沙发里,给怀里的女儿喂奶。
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洒进来,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边。
女儿的小嘴有力地吮吸着,发出细微而满足的咕哝声。我低头看着她,心里软得像一团棉花。
这大概就是我这三十年来,最安宁的一段时光。
手机在茶几上固执地振动着,嗡嗡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有些不耐烦,月嫂张姐探过头来,轻声问:“岚岚,要不要我帮你挂了?月子里可不能多看手机。”
我摇摇头,示意她不用。
那个号码,我太熟悉了。就算删掉了所有联系方式,那串数字也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抹不掉。
是赵辉。
我们已经三个月没联系了。
我腾出一只手,划开接听键,开了免提,然后把手机放在一旁。
“喂。”我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怀里的小人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赵辉有些干涩的声音:“岚岚,是我。”
“嗯,我知道。”
他又沉默了,似乎在组织语言。我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大概是皱着眉头,习惯性地抿着嘴,一副有话不知如何开口的为难样子。
“你……最近怎么样?”他终于问了句废话。
我低头,看着女儿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嘴角还挂着一滴奶渍。
我笑了笑,语气很淡:“挺好的。”
“那就好。”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变得紧绷起来,“岚岚,我……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了一下。
不疼,但很清晰。
“哦,恭喜。”我说。
“不是……我不是来炫耀的。”赵辉的声音急切起来,“是……是我妈,还有我未婚妻家里,他们……他们有个要求。”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这通电话的重点,现在才要开始。
“你家那套老房子,不是在你名下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羞愧,“他们……他们希望,你能把那套房子,作为……作为我的陪嫁。”
他说完,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我甚至能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陪嫁?
我差点笑出声来。
从没听说过,男方结婚,要前女友送一套房子当“陪嫁”的。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套房子,是我爸留给我唯一的念想。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刻着我童年的记忆和父亲的影子。
我爸是个老木匠,一辈子和木头打交道,修修补补,把时光的痕迹温柔地抚平。
他常说,做人跟做木工活儿一样,要讲究“规矩”和“良心”。
赵辉,显然已经把这两样东西都丢了。
我没有动怒,甚至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抱着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打出一个奶嗝。
然后,我拿起手机,对着话筒,用一种近乎闲聊的、淡然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赵辉,我现在正在坐月子。”
电话那头猛地一滞,似乎能听到一声抽气。
我顿了顿,继续说:“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挂了,孩子要睡了。”
说完,不等他回答,我便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挂断键。
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
我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女儿,她的眉眼,像极了那个已经离开我的人。
我的丈夫,陈默。
我低下头,在女儿温热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林岚,都过去了。
从今以后,你和宝宝,要过新的生活了。
第一章 旧木新生
我和赵辉,曾经是别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我们是大学同学,从大二开始,谈了整整六年恋爱。
他阳光开朗,是篮球场上最耀眼的那个,而我安静内向,喜欢泡在图书馆和学校后山那片小树林里。
没人知道我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其实很简单,那天我在图书馆看书,看得入了迷,忘了时间。等我出来,天已经黑透了,还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没带伞,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屋檐下,看着雨幕发愁。
就在那时,赵辉撑着一把大伞,从雨里跑过来,停在我面前,咧着嘴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林岚同学,我注意你很久了,送你回宿舍吧?”
雨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但他毫不在意。
那一刻,我觉得他身后的路灯,都没有他的笑容明亮。
我们的恋爱,平淡又温暖。
他会陪着我去逛各种稀奇古怪的旧货市场,看我对着一堆破铜烂铁、旧桌烂椅两眼放光。
我也会去看他打球,在他进球后,全场的欢呼声里,准确地找到他望向我的目光。
毕业后,他进了本市最大的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凭着一股机灵劲儿和不服输的拼劲,很快就做到了销售经理的位置。
而我,则继承了我爸的手艺,在老城区那条安静的小巷里,守着我爸留下来的那间“林记木工坊”。
那是一间老房子,前店后院。
店面不大,摆着几件我修复好的旧家具,和一些我自己做的小木器。
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淡淡的木头香和桐油的味道。
我喜欢这种味道,它让我觉得安心。
赵辉的公司离我的小店不远,他下班后,总会绕过来看看我。
他会靠在门框上,看着我穿着沾满木屑的围裙,拿着刻刀或者砂纸,专注地对着一块烂木头“精雕细琢”。
“岚岚,你看看你,像个小老太太一样。”他总是笑着打趣我。
“你懂什么,这叫传承。”我头也不抬地回他。
他会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闻着我头发上的木屑味儿。
“是是是,我们家岚岚最有追求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宠溺,“不过,你修好这一把椅子,能挣几个钱?还不如我卖一套房子拿的提成多。”
那时候,我只当他是开玩笑。
我告诉他,我修复的不是家具,是时光,是记忆。
每一道裂痕,每一个虫眼,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我爸教我,要用心去听,用手去感受。
“钱是挣不完的,但手艺人的良心,丢了就找不回来了。”这是我爸常挂在嘴边的话。
赵辉听了,会笑着捏捏我的脸:“就你道理多。”
可我渐渐发现,他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们的话题,也越来越多地围绕着房子、车子和票子。
他会兴奋地告诉我,他又签了一个多大的单,拿了多少奖金。
也会唉声叹气地抱怨,谁谁谁家里给买了新房,谁谁谁又换了豪车。
“岚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房子?”他不止一次地问我。
“我们不是有地方住吗?”我指了指身后的院子,“这里不好吗?”
“这……这怎么能一样?”他皱起眉头,“这是老破小,连个像样的物业都没有。我同事们住的都是高档小区,有花园,有泳池。”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那个在雨天为我撑伞的少年,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们之间的裂痕,就像老家具上的榫卯结构,在日复一日的潮湿和干燥中,悄悄地松动了。
真正让我们走向终点的,是他母亲的介入。
他母亲第一次来我的小店,是在一个下午。
她穿着一身名牌套装,画着精致的妆容,和我这间满是灰尘和木屑的铺子格格不入。
她用挑剔的目光,环顾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待售的商品。
“你就是林岚?”她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活,给她倒了杯水。
她没有喝,只是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家赵辉,现在是公司的顶梁柱,前途无量。他的另一半,应该是能帮衬他的,至少也要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我手上的老茧和身上的围裙。
“而不是像你这样,整天跟一堆破烂打交道,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我爸留下的那些宝贝,在她眼里,成了“破烂”。
我一辈子引以为傲的手艺,在她嘴里,成了“让人笑话”的东西。
我的心,在那一刻,凉了半截。
我没有跟她争辩,只是平静地说:“阿姨,我配不上赵辉,我会跟他说的。”
那天晚上,赵辉来了。
他一脸疲惫,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岚岚,我妈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那个脾气。”他拉着我的手,急切地解释。
我抽回手,看着他:“赵辉,我们算了吧。”
他愣住了,随即激动起来:“为什么?就因为我妈说了几句话?我们六年的感情,就这么脆弱吗?”
我摇摇头,轻声说:“不是因为她。是因为我们,已经不一样了。”
“你想要的生活,我给不了。我想要的日子,你也不再懂了。”
“我们就像两棵树,一开始靠得很近,以为能长在一起。可后来才发现,我们的根,扎在不同的土里。”
那天,我们谈了很久。
最后,他红着眼睛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一夜未眠。
分手后不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孩子不是赵辉的。
是陈默的。
第二章 一通电话
陈默是我的丈夫,我们领了证,只差一场没有办成的婚礼。
他是我爸的关门弟子,比我大五岁。
他话不多,人如其名,总是沉默着。但他看我的眼神,永远是温和的,像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安静又让人心安。
我爸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看我们俩一起在工坊里忙活。
他总会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说:“你们俩,一个性子急,一个性子慢,正好互补。这门手艺,交给你们,我放心。”
我爸走后,是陈默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帮我打理店铺,修复那些最棘手的活儿。他从不说什么甜言蜜语,却会记得在我来例假时,默默给我煮一碗红糖姜茶。
他会在我因为一件作品不完美而懊恼时,递给我一把新的刻刀,说:“别急,慢慢来,木头是有脾气的,得顺着它的性子。”
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轰轰烈烈,就像用细砂纸打磨一块老木头,一点一点,磨去棱角,渗入纹理,最后变得光滑温润,融为一体。
我们是在去年秋天领的证。
没有求婚仪式,就是很平常的一天,他干完活,洗干净手,对我说:“岚岚,我们去把证领了吧。”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有光。
我笑着说:“好。”
我们本打算今年春天办一场简单的婚礼,就在我们的小院里,请几个亲近的朋友,吃顿饭,就算礼成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
一场突如其来的工地事故,带走了他。
我甚至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那段时间,我觉得天都塌了。
是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我告诉自己,为了孩子,为了陈默,为了我爸留下的这家店,我必须坚强起来。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怀孕的消息,包括赵辉。
我们的世界,早已没有了交集。
我以为,我们会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延伸,再不相干。
直到今天,这通电话,像一块石头,打破了我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的生活。
挂了电话后,我抱着女儿,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张姐走过来,担忧地看着我:“岚岚,没事吧?谁的电话?”
我摇摇头:“没事,一个……推销房子的。”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过去,那些伤疤,揭开来,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一种负担。
女儿睡得很沉,我把她轻轻放进婴儿床里。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我那颗因为赵"辉的电话而泛起波澜的心,又慢慢沉静下来。
陪嫁房?
他怎么有脸说出这三个字的?
我走到窗边,看着巷子里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条老街,见证了我所有的喜怒哀乐。
我爸在这里,把一根根朽木,变成了一件件艺术品。
陈默在这里,用他无声的温柔,温暖了我整个青春。
现在,我的女儿也在这里,开始了她的人生。
这套房子,对我来说,早已不是一处居所那么简单。
它是我的根,是我的念想,是我所有精神世界的寄托。
赵辉不懂,他现在的未婚妻不懂,他那个精于算计的母亲更不懂。
他们只看到了这套房子在如今飞涨的房价下,所代表的价值。
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串冷冰冰的数字。
而我要守护的,却是三代人滚烫的回忆和情感。
手机又响了,还是赵辉。
我直接按了静音,扔在一边。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解释,是道歉,是软磨硬泡。
但没用了。
当他把主意打到这套房子上的时候,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也烟消云散了。
我回到工坊,拿起一块尚未完工的樟木。
木头散发着独特的香气,能安神。
我拿起刻刀,一点一点,开始雕琢。
刀尖划过木头,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的心,也随着这声音,变得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坚定。
赵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们,两不相欠。
只是,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因为我现在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我的女儿,和这家需要我守护的店。
第三章 无声的告别
陈默的离开,像一场无声的电影。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有漫长而压抑的寂静。
我记得那天,我正在修复一张清代的雕花木床。那活儿精细,需要十二分的专注。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说陈默在工地上出了意外,让我赶紧去市医院。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手里的刻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等我疯了一样赶到医院,看到的只是一块蒙着白布的担架。
我不敢去掀开那块白布。
我怕看到那张熟悉的、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变得冰冷而没有生气。
是陈默的工友,一个憨厚的山东大汉,红着眼圈对我说:“嫂子,对不住,我们没看好陈哥……”
他说,脚手架突然塌了,陈默为了推开身边一个年轻的工友,自己被砸在了下面。
当场就不行了。
我没有哭。
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窖里。
我机械地处理着他的后事,联系他远在乡下的父母,安排火化,安葬。
他的父母是两位朴实的老人,来了之后,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
而我,依然像个局外人,冷静得可怕。
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我一个人回到那间空荡荡的工坊。
我看到他用了一半的木料还摆在工作台上,他的围裙还挂在墙上,上面还沾着他身上的味道。
我看到茶几上,放着两张还没来得及去看的电影票。
是我念叨了很久的一部文艺片。
那一瞬间,所有的坚强和伪装,轰然倒塌。
我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放声大哭。
那是我这辈子,哭得最凶的一次。
我哭我们还没来得及办的婚礼,哭我们还没来得及一起看的电影,哭我们还没来得及实现的、一起慢慢变老的诺言。
我哭他为什么那么傻,要去推开别人。
我更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跟他说说话,为什么没有在他出门前,给他一个拥抱。
那段时间,我关了店门,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白天睡,晚上醒。
醒着的时候,就呆呆地坐着,看着窗外的月亮,从升起到落下。
我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了。
我甚至想过,跟着他一起去。
直到有一天,我开始不停地恶心、呕吐。
一开始,我以为是伤心过度,伤了肠胃。
后来,月嫂张姐看我脸色不对,硬是拉着我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我怀孕六周了。
我拿着那张B超单,看着上面那个小小的、像豆芽一样的生命,手抖得厉害。
医生说:“恭喜你啊,要做妈妈了。”
我走出医院,站在阳光下,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
我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悄悄地孕育。
那是陈默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我突然就有了活下去的力气。
我不能倒下,我得为了这个孩子,好好地活下去。
我要把他生下来,抚养他长大。
我要告诉他,他的爸爸,是一个多么善良、多么勇敢的人。
我重新打开了店门,把所有的悲伤,都藏在了心底。
我开始像从前一样,修复家具,雕刻木器。
我把对陈默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了这些木头里。
我给他做了一个小小的木马,马的眼睛,是用两颗黑色的玛瑙石镶嵌的,亮晶晶的,就像陈默看我时的眼神。
我给女儿取名叫“念安”。
思念的念,平安的安。
我希望她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
也希望我自己,能在对陈默的思念中,获得安宁。
赵辉的那通电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却无法改变湖水的深沉。
我的人生,早已不是他所能理解的模样。
我们之间的那段感情,就像一件被虫蛀坏了的旧家具,虽然有过美好的雕花和纹路,但内里已经腐朽了。
我曾经试图去修复它,但赵辉却亲手把它劈成了柴火。
也好。
这样,我也算是做了一次彻底的、无声的告别。
告别那个曾经在雨中为我撑伞的少年。
告别那段长达六年的、无疾而终的青春。
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里,只有木头的香气,和女儿的呼吸。
第四章 尘埃与光
我以为挂了电话,事情就算了结。
没想到,第二天下午,赵辉竟然直接找上了门。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给一张老旧的八仙桌上漆。
那是一种传统的生漆工艺,工序繁琐,对环境要求也高。我戴着口罩和手套,全神贯注。
他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室外的寒气。
“岚岚。”他叫我。
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有事?”
他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手里的刷子,眉头紧锁:“你怎么还在干这个?这东西味道多大,对身体不好。”
我心里冷笑一声。
他现在倒关心起我的身体了。
当初,是谁觉得我干这行丢人现眼的?
“习惯了。”我惜字如金。
他在我对面的一张长凳上坐下,那张凳子是他以前最喜欢坐的。
他似乎想营造一种我们还没分手的错觉。
“岚岚,昨天……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悔意,“我妈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就认钱,爱面子。我……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
我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摘下口罩,平静地看着他。
“所以,被逼得没办法,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来抢前女友的房子?”
他被我问得一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难堪。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辩解,“我就是想……想跟你商量一下。那房子你一个人住也空着,不如……不如先借给我结婚,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再给你买一套新的,更大的,地段更好的。”
“借?”我重复着这个字,觉得无比讽刺,“赵辉,你管这叫‘借’?”
“你所谓的‘借’,是要把房产证的名字,改成你的,或者你未婚妻的吧?”
“你所谓的‘以后’,又是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他心上。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工坊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老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阳光从高高的天窗上斜射下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束。
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盘旋。
像我们之间那些回不去的过往。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六年的男人,此刻坐在我对面,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他的西装熨帖笔挺,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是城市里最光鲜亮丽的那类人。
而我,穿着沾满油漆和木屑的旧衣服,满身尘土。
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赵辉,”我重新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我无关的事,“我们分手,已经快一年了。”
“这一年里,你没有问过我过得好不好,没有关心过我一句。”
“现在,你为了你的婚事,为了你的面子,为了满足你母亲和你未婚妻的要求,就想到了我,想到了我爸留给我的这套房子。”
“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
“自私?林岚,我自私?”他激动地站起来,“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我拼命赚钱,应酬喝酒,喝到胃出血,我为了什么?不就是想给你一个好的生活吗?”
“你呢?你守着你这些破木头,守着你那点可怜的清高,你有为我们的未来考虑过吗?”
“破木头?”我笑了,笑得有些悲凉,“赵辉,在你眼里,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就是一堆破木头?”
“我……”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气势弱了下去。
“你走吧。”我转过身,重新拿起刷子,“这套房子,你别再想了。它不是商品,不能用钱来衡量。它是我的家,是我的根。”
“就算我穷得吃不上饭,我也不会卖了它,更不会把它送给一个……一个陌生人,当什么可笑的‘陪嫁’。”
我的话说得很绝,没有留一丝余地。
他站在我身后,久久没有动静。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过了很久,我听到他颓然的声音。
“林岚,你变了。”
我没有回答。
是啊,我变了。
是生活,是现实,是陈默的死,是女儿的出生,把我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文艺女青年,变成了一个必须独自撑起一片天的母亲。
我不能再软弱,不能再退让。
因为我的身后,有我需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和物。
他终于还是走了。
脚步声在空旷的工坊里,显得格外沉重。
门被轻轻地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阳光依旧,尘埃依旧。
我看着那张正在被我修复的八仙桌,桌面上,光影交错。
就像我的人生,有过尘埃蒙蔽的晦暗,但总有光,会穿透阴霾,照亮前路。
而我的光,就是我的女儿。
第五章 母亲的算盘
赵辉没有再来。
但我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
以他母亲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肯定还有后招。
果然,没过几天,我们这条巷子里的“包打听”王阿姨,就在我门口探头探脑。
王阿姨是我们这里的老住户,消息最是灵通。
我请她进来坐,给她泡了杯我爸珍藏的大红袍。
“哎哟,岚岚啊,你这茶可真香。”王阿姨呷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寒暄了几句,她就切入了正题。
“岚岚啊,阿姨问你个事,你可别嫌我多嘴。”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前两天,是不是有个穿得很气派的女人,来咱们巷子口打听你家的事?”
我心里一动,知道她说的就是赵辉的母亲。
我点点头:“是有这么个人。”
“那就对了!”王阿姨一拍大腿,“我跟你说,那女人可不简单。她到处跟人说,你是她未来的儿媳妇,说你家这房子,马上就要过户给她儿子当婚房了。”
“她还说,你爸妈都不在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守着这么大个房子不安全,他们家是好心,帮你‘保管’。”
王阿姨说得绘声绘色,语气里满是鄙夷。
“我一听就不对劲!咱们街坊邻居谁不知道你?你爸当年可是咱们这一片有名的大好人,手艺好,心眼儿更好。他留给你的东西,怎么能让外人这么糟蹋?”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一片冰冷。
赵辉的母亲,比我想象的,还要无耻。
她这是想干什么?
先在邻里之间造势,把这房子说成是他们赵家的囊中之物。
然后呢?
是想逼着我就范?还是想用舆论的压力,让我不得不妥协?
她的算盘,打得真是精。
“岚岚啊,你可得留个心眼。”王阿姨语重心长地劝我,“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一个女人家,还带着个孩子,不容易。”
我感激地对王阿姨笑了笑:“谢谢您,王阿姨,我知道了。”
送走王阿姨,我抱着女儿,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初冬的阳光,已经没什么温度了。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伸向天空。
像我此刻的心情,荒芜而苍凉。
我一直以为,我和赵辉之间,就算没有了爱情,也该存着几分旧情。
毕竟,是六年的青春。
可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在他们母子眼里,利益,远比情分重要。
我甚至可以想象出,赵辉的母亲,是如何在他耳边吹风的。
“儿子,你傻啊!那林岚无父无母,一个孤女,她那套房子,不就是你的吗?”
“她现在不肯,你就多去磨一磨。女孩子嘛,心软,说几句好话就回头了。”
“再说了,她一个修破烂的,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你娶了她,我们家脸往哪儿搁?”
“现在这个多好,家里有钱有势,对你事业有帮助。只要把林岚那套房子弄过来,咱们家就什么都有了。”
这些话,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心里。
我不是恨,是恶心。
我为我那六年的青春,感到不值。
我为我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感到悲哀。
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快?
那个曾经在雨里为我撑伞的少年,那个曾经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男人,如今,却成了伤害我最深的人。
他的母亲,像一个精明的猎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我这只猎物自投罗网。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得想办法,保护我的家,保护我的女儿。
我拿出手机,翻出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是我的大学师兄,现在是一名律师。
电话接通了,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跟他讲了一遍。
师兄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用一种非常专业的、冷静的语气对我说:“林岚,你别怕。从法律上讲,这套房子是你的婚前财产,而且是你父亲的遗产,和你前男友没有任何关系。”
“他母亲在外面散布的那些言论,已经构成了诽谤和名誉侵权。”
“你现在要做的,是收集证据。比如,找那些听到过她言论的邻居作证,或者,如果她再来找你,你可以偷偷录音。”
“记住,不要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师兄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我慌乱的心,安定了不少。
对,我不能慌。
我不是一个人。
我还有法律这个武器。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巷子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橘黄色的灯光,把这条老街照得温暖而安详。
这里,是我的战场。
我不会退缩。
为了我爸,为了陈默,也为了我自己。
第六章 手心的温度
生活,在经历了那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后,又回归了它本来的轨道。
我每天的时间,被女儿和工坊里的活计填得满满当当。
早上,在女儿的哭声中醒来,给她喂奶,换尿布,逗她笑。
等她睡着了,我就把她放在婴儿车里,推到工坊的角落。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正好能晒到她的小脸。
我就在不远处的工作台前,开始我一天的工作。
修复旧家具,是一件需要极大耐心和细致的事情。
清灰、去漆、补缺、打磨、上色、上蜡……每一道工序,都马虎不得。
就像照顾一个新生儿,每一个细节,都需要用心。
我喜欢这种感觉。
当我专注于手中的活计时,外界的一切纷扰,似乎都与我无关了。
我的世界里,只有木头的纹理,刻刀的走向,和女儿均匀的呼吸声。
有时候,我会停下来,走到婴儿车旁,看看她。
她的小手,总是攥得紧紧的,像是在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会把我的手指,轻轻放进她的手心。
她会立刻用她那小小的、柔软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我。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一股暖流,从她的手心,传到我的指尖,再流遍我的全身。
那是一种被全然信任和依赖的温度。
这种温度,让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
我也会想起陈默。
他的手,总是很粗糙,上面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口。
但他握着我的时候,却总是很温暖,很用力。
他会用他那双布满伤痕的手,为我雕刻最精致的发簪,为我打磨最光滑的木梳。
他常说:“岚岚,我的手,就是为你而生的。”
现在,这双手已经不在了。
但我知道,他的温度,还留在这个家里,留在我修复的每一件家具里,也留在了女儿的血脉里。
赵辉的母亲,没有再出现。
听王阿姨说,她那天在巷子口说我的坏话,被几个正直的老街坊给怼了回去。
“人家林师傅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他女儿的为人,我们也信得过!你一个外人,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败坏人家的名声!”
“就是!想占人家的房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据说,赵辉的母亲被说得面红耳赤,灰溜溜地走了。
我听了,心里暖暖的。
我爸一辈子与人为善,积攒下来的好人缘,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成了保护我的铠甲。
这些朴实善良的街坊邻居,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心中,都有一杆秤。
谁是谁非,他们看得比谁都清楚。
这大概就是我爸常说的,“人心换人心”。
一天下午,我正在给一张修复好的圈椅上蜡。
女儿醒了,在车里“咿咿呀呀”地叫着。
我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抱起她。
她看到我,立刻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
我抱着她,在工坊里慢慢地走着,给她讲那些家具的故事。
“宝宝你看,这张桌子,是清朝一个大户人家的。它的腿断了,桌面也裂了,它的主人就把它扔了。”
“后来,它被我捡了回来。我帮它接好了腿,补好了裂缝,它就又可以站起来了。”
“还有那把椅子,它以前的主人是个老奶奶。老奶奶每天都坐着它,在院子里晒太阳。后来老奶奶走了,椅子也被虫子蛀了。我把虫眼都补好了,它现在比以前还结实。”
女儿听不懂,只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我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宝宝,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坏了,都是可以修好的。只要你用心,有耐心。”
“人也一样。受了伤,摔了跤,都没关系。只要心里的那根‘榫’还在,就总能重新站起来。”
这是我爸教我的道理,也是陈默教会我的道理。
现在,我要把这些道理,再教给我的女儿。
手艺可以传承,精神,同样可以。
我抱着女儿,走到窗边。
夕阳的余晖,把整个小院都染成了金色。
一切,都那么安静,那么美好。
我低头,看着女儿的小手,再次把我的手指放进她的手心。
她立刻紧紧地抓住。
那份温暖,踏实而有力。
我知道,这就是我全部的力量源泉。
第七章 各自的路
就在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的时候,我又接到了赵辉的电话。
这一次,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岚岚,我们能见一面吗?最后一次。”
我沉默了片刻。
“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面对面的纠缠。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我要走了。”他说,“离开这个城市。”
我有些意外,但并不觉得惊讶。
以他母亲那种强势的性格,在“夺房”计划失败后,肯定会想别的办法来挽回面子。
离开这个让他们“丢脸”的城市,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我把工作辞了。”赵辉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我未婚妻……也跟我吹了。”
我没有说话。
这似乎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结局。
那个所谓的“未婚妻”,看上的,无非是赵辉的赚钱能力,和他母亲画下的那张“有房有车”的大饼。
如今,饼没了,人自然也就散了。
“我妈……她病了。”赵辉的声音更低了,“高血压,气得中了风,现在半身不遂,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虽然我厌恶他母亲的所作所为,但听到她病成这样,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都是我的错。”赵辉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不该听她的,不该那么贪心,不该……不该来找你。”
“岚岚,我对不起你。”
这句“对不起”,迟来了太久。
久到,我已经不需要了。
“都过去了。”我平静地说,“你好好照顾阿姨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脸再求你什么。”他哽咽着,“我就是想在走之前,再跟你说说话。”
“岚岚,你还记得吗?我们大二那年,一起去爬山。我背着你,走了好几里山路,一点都不觉得累。”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做饭,把盐当成了糖,齁得我喝了一整瓶水,你在一旁急得快哭了。”
“还有……”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过去的事,那些我曾经珍藏在心底的,美好的回忆。
可现在听来,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实。
“赵辉,”我打断了他,“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是啊。”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都要往前看。”
“林岚,你……你现在过得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回头,看了一眼在婴儿床里睡得正香的女儿。
“我很好。”我说,语气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坚定。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自语。
“祝你……以后都好。”他说完这句,便匆匆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
窗外,夜色已深。
我知道,这通电话,是我们之间,真正的终点。
我们就像两条在同一站点出发的公交车,曾经并排行驶过一段路,看过相似的风景。
但最终,因为选择了不同的方向,而驶向了各自的终点站。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他选择了追逐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想要住进高楼大雅,开上名车豪车。
而我,选择守着这家小小的工坊,守着这份从父辈手中传下来的手艺和精神。
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此而已。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是为他,也不是为我自己。
只是为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我们都曾真心付出过的青春。
我删掉了他的号码,这一次,是从心里彻底删除了。
然后,我走到女儿床边,俯下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晚安吻。
晚安,过去。
你好,未来。
第八章 时间的礼物
转眼间,春去秋来。
女儿念安已经快一岁了,会摇摇晃晃地走路,会含糊不清地喊“妈妈”。
她成了我们这条老街上的小明星。
东家的张奶奶会给她塞一块自己做的米糕,西家的李爷爷会把她抱起来,让她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
我的小店,生意也越来越好。
很多人不再是单纯地来修复旧家具,而是慕名而来,想看看我这个年轻的女木匠,是如何让那些老物件重获新生的。
甚至有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我,想做一个关于“传统手艺传承”的专题片。
我婉拒了。
我不想出名,也不想被打扰。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守着我的店,守着我的女儿,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我爸常说,手艺人,要耐得住寂寞。
心静了,手上的活儿,才能稳。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我正在院子里,给一张刚刚修复好的摇椅做最后的抛光。
这张摇椅,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送来的。
他说,这是他太太生前最喜欢坐的椅子,他们年轻时,一起在上面看过无数次日出和日落。
太太去世后,椅子也渐渐坏了。
他希望能把它修好,留个念想。
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小心翼翼地修复着它。
每一个榫卯,每一处雕花,都力求恢复它原来的样子。
现在,它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念安就坐在我脚边,自己跟自己玩。
她手里拿着一块我用边角料给她做的小木块,一会儿放到嘴里啃啃,一会儿又举到眼前,好奇地看。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又长出了新的枝叶,郁郁葱葱,像一把巨大的绿伞,为我们遮挡着阳光。
一切,都岁月静好。
我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的人生,或许没有别人那么光鲜亮丽。
没有名牌包,没有豪车,没有住在大平层里。
但我有这家可以安放我灵魂的小店,有这份可以让我安身立命的手艺,还有我最珍贵的女儿。
这就够了。
我想起了赵辉。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或许,他已经在他乡,开始了新的生活。
或许,他还在为了生计奔波,为了他母亲的病而发愁。
但那都与我无关了。
我们就像两块被时间冲刷的木头,曾经有过交集,但最终,还是被水流带向了不同的远方。
我希望他能好。
真心实意地。
因为,只有放下了过去,才能拥抱现在。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是邮递员小哥。
“林岚!有你的信!”
我有些好奇,现在这个年代,还有谁会写信。
我走过去,接过信封。
信封上没有寄信人地址,只有一个陌生的邮戳。
我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张折叠的信纸。
照片上,是一个陌生的城市。赵辉穿着一件普通的夹克衫,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妇人,应该是他的母亲。
他们身后,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高楼大厦。
赵辉没有看镜头,他的目光,落在远方,眼神里,没有了从前的张扬和锐气,多了一丝平和与沧桑。
信纸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林岚,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署名。
但我知道是他。
我拿着照片和信,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坐了很久。
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
它用最残酷的方式,教会我们成长,也用最温柔的方式,赠予我们礼物。
我抬起头,看到念安正扶着摇椅,努力地想要站起来。
她试了好几次,都摔倒了。
但她没有哭,只是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我。
我笑着,向她伸出手。
“宝宝,不急,慢慢来。”
她看着我的手,咧开嘴笑了。
然后,她再次扶着摇椅,晃晃悠悠地,一步,两步……终于,走到了我的怀里。
我紧紧地抱着她,这个小小的、温热的身体。
阳光透过槐树的叶子,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我们身上。
我知道,这就是时间,给我最好的礼物。
它带走了一些东西,也留下了一些更珍贵的东西。
比如,爱,坚守,和传承。
还有,一个全新的,更好的自己。
来源:雁影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