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那辆掉漆的捷达"吱呀"停在别墅门口。车门一开，母亲扶着父亲颤巍巍下来，弟弟陈阳叼着半截烟跟在后面，鞋跟踢着台阶上的碎石子。

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那辆掉漆的捷达"吱呀"停在别墅门口。车门一开，母亲扶着父亲颤巍巍下来，弟弟陈阳叼着半截烟跟在后面，鞋跟踢着台阶上的碎石子。

"小慧啊，你弟那超市又赔了......"母亲声音发虚，眼睛却往我身后瞟——那里摆着爱马仕礼盒，是上周女儿生日时，先生送的"公主冠冕"，缎带上还沾着孩子的草莓果酱。

十年前的雨幕突然漫进眼眶。那天拆迁办刚走，父亲把银行卡拍在饭桌上，玻璃转盘上的红烧肉还冒着热气，却烫得我指尖发颤："阳阳要开超市，这钱都给他。你是嫁出去的闺女，以后有婆家的。"

我盯着碗里母亲夹来的肥肉，姜沫在油汤里浮着，像极了十二岁那年。弟弟摔碎我攒三个月早饭钱买的钢笔，母亲把我按在灶台揉面："你是姐姐，得让着弟弟。"碱水渗进指甲缝的疼还在，可那时弟弟举着新钢笔在院里跑，蓝墨水在墙上划出的道子，哪有此刻扎心？

"我户口还在村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拆迁款有我一份。"

父亲的筷子"啪"砸在桌上："现在就迁出去！迁回县城，别在这闹！"

那晚我蹲在老房子门槛上，雨水顺着瓦檐滴进青石板凹坑。墙角老鼠洞里，几只小老鼠挤成一团——多像小时候啊：弟弟要吃最后一个鸡蛋，我把碗底蛋花拨给他；弟弟要穿新布鞋，我补了又补胶鞋；连高考填志愿，母亲摸着"师范大学"说："当老师稳定，以后能帮衬你弟。"

我摸出户口本，红本本边角磨得起毛。十年前为供弟弟上大学，我刚工作就把户口从陈家坳迁到县城；现在，我要迁回去——迁回那个夺走我童年、碾碎我梦想，却也该还我半壁江山的地方。

转户口那天，户籍员大姐看着材料直摇头："闺女，迁回去容易，再想出来可难了。"我望着窗外飘杨絮的街道，想起上个月在医院：弟弟发烧住院，母亲把我拉到走廊："你弟谈对象要十万彩礼，你先垫上？"可那时我正攥着女儿的手术单，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越早治越好。

"想好了。"我把身份证拍在桌上，"从今天起，陈慧是陈家坳的人。"

接下来的十年像场急雨。我辞了县城会计工作，在陈家坳开小超市。白天搬货理货，晚上等女儿睡了，就蹲柜台后做账——她在货架间爬的样子，多像当年揉面的我。后来超市越做越大，盘下隔壁开分店；再后来在县城买房，送女儿进私立学校；去年先生的智能货架系统拿了省奖，我们终于在市中心买了别墅。

而陈家呢？弟弟的超市三年就黄了，拆迁款输在牌桌上还欠外债；母亲总说"等阳阳发达接我们享福"，去年父亲摔断腿，弟弟说"谈生意"，还是王婶送的医院；上个月母亲哭着打电话："小慧，你弟把房子抵了，现在住地下室......"

"妈，我这有十年前的拆迁款明细。"我调出手机转账记录，"当年说'嫁出去的闺女没份'，现在我户口在陈家坳，按政策该分三十万。"

母亲呼吸急促起来："小慧，妈知道错了......"

我转身从保险柜拿出红布包，里面躺着支钢笔——和当年被弟弟摔碎的那支一模一样："这是给您的。"

父亲接过钢笔，老泪突然涌出来："当年那支，是你攒了三个月早饭钱买的......"

弟弟站在门口，烟早灭了。他盯着墙上的全家福——去年女儿生日拍的，先生抱着孩子，我站中间笑，阳光透过落地窗，把影子拉得老长。

"姐，"他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我欠你的，能还吗？"

我望着窗外梧桐树，十年前这里还是荒地，现在已是市中心商业区。风掀起窗帘，吹得茶几上的拆迁协议哗哗响——上个月刚签的，陈家坳建文创园，我作为原住户能分两套安置房。

"阳阳，"我蹲下来看他发红的眼睛，"有些债，不是钱能还的。"

母亲突然抓住我的手，手背的老年斑像极了当年揉面沾的面渣："小慧，跟妈回家，妈给你煮红烧肉......"

厨房传来女儿的叫声："妈妈，蛋糕烤好啦！"我轻轻抽回手，玻璃门映出挺直的背影——那是十年搬货、算账、守夜，一点点挺起来的。

"妈，"我回头笑，"我现在有家了。"

窗外阳光正好，别墅琉璃瓦闪着光。十年前蹲在门槛哭的小女孩，终于在自己的屋檐下，活成了光。

来源：想做你的电子榨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