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下新兴传播媒介的快速发展推动了科普类短视频的流行。据《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2025)》显示,截至2024年12月,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达10.40亿,网民使用率达93.8%,其中28.5%的人经常收看知识科普类内容。科普类短视频已然成为科普的一个重要的传
当下新兴传播媒介的快速发展推动了科普类短视频的流行。据《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2025)》显示,截至2024年12月,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达10.40亿,网民使用率达93.8%,其中28.5%的人经常收看知识科普类内容。科普类短视频已然成为科普的一个重要的传播方式,但其创作和传播过程中也存在诸如对科普工作重要性认识不到位、网络伪科普流传等问题。短视频的高效传播与网络语言的生动性固然有助于扩大科普知识的覆盖面,但当此类知识被过度简化为段子或“玩梗”时,其严肃性和准确性难免受到冲击。在追求传播效率的同时,如何真正实现科普的初衷?这是一个值得业内共同思考的问题。
——主持人 王泓烨
科普从未缺席
“科普”,科学普及之谓也。这样的观念,怎样看都像是近代才有的。但如果我们向古追溯,会发现中华文化从未忽视“科普”。春秋时,孔子有“多识于草木鸟兽之名”的论断。上古有《山海经》,魏晋出现了《博物志》和《齐民要术》,北宋的沈括写了《梦溪笔谈》,明清之际的张载有《夜航船》传世。晚清之时,有识之士救亡图存,魏源作《海国图志》,严复译《天演论》,皆是为了普及知识、开启民智。
近现代,中国的大众传媒方式发生了几次变革。1876年,英国人傅兰雅在上海创办《格致汇编》,科普杂志第一次在中国出现;2001年,中央电视台成立科教频道,科普节目通过电视走进千家万户;2008年,百度百科上线,网络平台成为科普的一大阵地。而科普类短视频的兴起在2021年前后,这是新媒体迅速发展的一个结果。
当我们从历时的角度审视科普类短视频的兴起,便可以发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中国的文化环境与大众传媒,始终给科普留有一席之地,每一次大众传媒方式的变化,科普行业也从未掉队。所以,科普类短视频的兴起并不是难以预料的突发现象,而是登上了短视频这列新时代大众传媒的“高铁”。
科普类短视频是“语言的艺术”
火爆出圈的科普类短视频常常是幽默甚至带有戏谑色彩的。B站的短视频创作者“小约翰可汗”在他科普国家历史和地缘政治的视频中,常常“金句频出”,创作了许多诙谐幽默的段子。比如,他经常使用歇后语“秦始皇摸电线——嬴(赢)麻了”,既用谐音对高高在上的封建皇帝进行戏谑,又用“触电”这样一个现代意象让严肃历史人物成为现代网络语境的一部分。
短视频创作者 “小约翰可汗”的B站粉丝已达千万
这种戏谑并不是创作者的灵光一现,而是短视频这个场域“选择”了戏谑的风格。罗翔和戴建业本职工作是大学教授,却都因为讲课风趣幽默被短视频“选中”,成为兼职的视频博主。戴建业的出圈源于对陶渊明的评价,他点评“草盛豆苗稀”这一句诗时幽默地说:“瞧他种的个鬼田,要是我种成这个水平,我绝对不写诗。”罗翔用一个市井化、概括性的称呼“张三”代替了刑法案例中严肃的“张某”“A某”,再结合离奇的现实案例与他丰富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把本来枯燥的刑法学课程变得可解人颐。
科普在适应短视频潮流中完成了一次转型,科普类短视频也拥有了自己的鲜明特色:干货多、节奏快。
从艺术表现上看,短视频与传统的说评书有相似性。“说”是科普类短视频的核心要素。观众甚至可以关闭画面,把科普短视频当作评书来听。在这类短视频中,讲述者常常像一个说书人,运用自己的讲述技巧把信息传递给观众。这种以“说”为核心的特点,使得科普类短视频与评书一样,满足了人的一个重要需求:听故事。
好的科普从业者一定是讲故事的人。物种的勃发与灭绝本是自然运转的结果,科普作家们却以“恐龙王朝”这样具有史诗感的称呼来形容恐龙的时代;鲸鱼的尸体被分食,则化作了“一鲸落,万物生”的浪漫叙事。某种程度上说,科普就是把知识变成故事讲出来,科普工作者是把知识当作主角去歌颂的吟游诗人。
“会讲故事”,但不是“只会讲故事”
讲故事需要技巧,科普类短视频亦然。但对技巧的追逐与钻营,很容易导致本末倒置,甚至于“走火入魔”——这在短视频中并不少见。
譬如,为了符合干货多、节奏快的要求,科普类短视频创作者会在视频文案中融入一些搞笑段子或“梗”,再加快文案朗读语速,通过剪辑缩短句子之间的间隔,最后放一些图片影像资料——此时一个科普短视频已初具雏形。接下来,再在图像上添加讲解中没有的补充信息,配上相应的音乐来营造整体氛围。一番处理之下,一个科普短视频就诞生了。观看这样一个视频,只需要调动视觉和听觉两种感官,就能获得音乐、图像、言语与文字四重信息。于是一个几分钟的短视频便以诙谐的方式传递了大量的信息。
如果说科普纪录片是一道要慢慢咀嚼、细细品味的大菜,那么他们的科普类短视频就更像单手便可拿住饱餐一顿的快餐,所有信息叠加在一起,配以“诙谐”酱汁的滋润,一口下去,大脑的“求知欲”就能获得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而在这样的时候,我们却要问出一句小时候常听的话:快餐好吃,但健康吗?
许多科普类短视频虽然内容丰富,但无法逃脱“知识快餐”的廉价感:它们短时间内满足了观众的求知欲,但由于信息过于饱和,观众难以有效吸收这些知识;更有甚者,会潜藏着错误的信息,反而造成误导。有些被称作“营销号视频”的短视频一度是各大短视频平台中科普视频的主力军。直至今日,在一些短视频平台,营销号视频依旧有不俗的观看量与粉丝数。AI技术的快速发展再一次降低了“科普营销号”的门槛,他们最为人诟病的,便是信息的不准确性。他们以博人眼球为目的,以流量和收益为追求,这就意味着,只要能够带来较高的流量,真假对错毫无关系,他们更多的是整合网络上的说法,再制作吸引眼球的视频传播出去。如此便导致了一个富有讽刺意味的现象:许多谣言的源头正是这些打着科普幌子的营销号。
面对这种情况,一批具有真才实学的科普工作者挺身而出,开始辟谣。比如,科普类短视频账号“无穷小亮的科普日常”就是在辟谣中火起来的,它的实际运营者是《博物》杂志副主编张辰亮,他的代表作“亮记生物鉴定·网络热传生物鉴定”系列自2019年开始更新,用专业视角鉴定网络视频中的奇特生物,辟谣是这个系列的主要工作。
在这一过程中,科普类短视频迎来了自身的转折与突破。专业科普工作者下场之后,专业学者和科学家们也奔赴这一“战场”予以支援,上百位专家学者、院士教授在短视频平台开设了账号。
从这个角度看,科普类短视频正在逐渐完成从“流量优先”到“科学优先”的过渡,但这并不意味着未来可以高枕无忧。尽管这些专家学者在科学性与专业性上具有明显优势,但他们的视频内容多为对谈、答疑、小型讲座等,与当下短视频“短”“平”“快”的发展趋势存在不小的隔阂;又由于他们都有繁忙的本职工作,很难保持高强度更新,很容易被快速迭代的内容生态淘汰。当这一阵的“科普浪潮”退去,如何避免这些优质内容被“束之高阁”,仍是科普工作者未来要面对的考验。
尽管前路如此,我们仍对科普类短视频的发展抱有乐观态度。“无穷小亮的科普日常”“小约翰可汗”“罗翔说刑法”等短视频创作者,都凭各自不同的风格在知识类视频中站稳了脚跟。他们的成功为其他科普工作者提供了宝贵经验,开拓了科普传播的新路径。我们希望在未来,更多的人会在刷累了美食、喜剧等题材的短视频后,更愿意为科普类短视频停留片刻,面对一片浩瀚的知识星空,听人以讲故事的方式,娓娓道来一个凝结了人类历史经验的科学故事。
来源:文艺报1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