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张小雨站在工地的铁皮房门口,手里捏着刚发的工资条。八月的太阳晒得她脖子发烫,汗水顺着安全帽的带子流进衣领。她抬头看了看正在脚手架上拧螺丝的李大勇,他后背的工服湿得能拧出水来。
张小雨站在工地的铁皮房门口,手里捏着刚发的工资条。八月的太阳晒得她脖子发烫,汗水顺着安全帽的带子流进衣领。她抬头看了看正在脚手架上拧螺丝的李大勇,他后背的工服湿得能拧出水来。
“大勇!”她喊了一声,李大勇低头冲她笑,露出一口白牙。这个笑容她看了三年,从她跟着包工头爸爸来工地记账开始,李大勇就在这儿扛水泥。
晚上收工后,两人蹲在工地后面的小树林里啃冰棍。李大勇从裤兜里掏出个丝绒盒子:“今天发奖金,给你买的。”盒子里躺着条银链子,坠子是朵玫瑰花。张小雨摸着凉丝丝的链子,突然想起妈妈昨天在电话里说的话:“你表姐嫁的那个程序员,在市中心买了三百平的房子。”
第二天张小雨回家吃饭,妈妈把糖醋排骨往她碗里夹:“隔壁王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开装修公司的,明天去见见。”爸爸把酒杯往桌上一磕:“跟那个搬砖的断干净,他连厕所瓷砖都买不起。”
李大勇发现张小雨躲着他。有天晚上他翻墙进工地,看见张小雨坐在铁皮屋里哭,桌上摆着金项链和名牌包的照片。“我妈说下个月就要订婚。”她肩膀抖得像风里的塑料袋,“我不想嫁那个秃头,可他说能在房产证上加我名字。”
秋天来的时候,李大勇把攒了五年的存折拍在张小雨面前:“二十万,够付县城房子首付。”他手背上还带着烫伤的疤,是上个月在钢厂被铁水溅的。张小雨盯着存折上歪歪扭扭的数字,想起未婚夫带她看的样板间,大理石地板能照出人影。
婚礼定在元旦。张小雨穿着婚纱在酒店化妆时,手机突然跳出新闻推送:城南钢厂发生爆炸。她扯着头纱往外跑,高跟鞋在消防通道上哒哒响。
ICU的白墙刺得人眼睛疼。李大勇浑身缠满纱布,像被摔坏的木偶。护士说他是为了多挣夜班费,连着三天没合眼。张小雨攥着他唯一完好的左手,摸到掌心里硌着个硬东西——是那朵生锈的银玫瑰。
葬礼那天飘着雪渣子。张小雨穿着黑羽绒服往墓地走,听见身后传来刹车声。未婚夫从宝马车上下来,貂皮大衣领子上沾着雪:“晦气死了,赶紧弄完去试婚纱。”
晚上张小雨把银链子挂在抖音上:“下辈子别当穷光蛋。”视频里她红肿的眼睛和豪华婚房背景形成强烈对比。评论区炸出两拨人,一拨骂她害死老实人,一拨说穷男人活该娶不到老婆。
菜市场大妈们边挑芹菜边议论:“要我说姑娘家眼皮子浅,放着好日子不过。”“现在的男人没本事就要死要活,啧啧。”建筑工地的黄帽子们蹲在马路牙子上刷手机,把点赞都给了条评论:“兄弟走得好,让那帮拜金女看看什么叫骨气!”
张小雨未婚夫的装修公司被扒出偷工减料,官微底下涌来上万条诅咒。售楼处经理看着退订单直嘬牙花子,转头跟同事嘀咕:“早知道劝他别娶农村丫头。”
李大勇的坟前渐渐堆满快递来的假玫瑰花。有女大学生直播痛哭被网友骂炒作,有退休大爷举着“爱情无价”的横幅来拍照。最热闹的时候,两拨举手机的人差点在墓园打起来,一拨喊着“打倒拜金主义”,一拨嚷着“穷人别碰爱情”。
雪化了的时候,张小雨发现怀孕了。婚房里的水晶吊灯晃得她头晕,未婚夫把检查单摔在茶几上:“谁知道是不是那个短命鬼的种?”她摸着肚子走到窗边,底下是二十六层的虚空。远处工地上的塔吊像支巨大的十字架,在暮色里缓缓转动。
来源:松叶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