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跳城当夜,京城竟罕见地放了晴。北雁门上的血迹被御林军以热水浇融,连同那柄断剑、白绫、碎簪,一并收入鎏金匣,贴上封条,送至宗正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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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死讯与疯魔
跳城当夜,京城竟罕见地放了晴。北雁门上的血迹被御林军以热水浇融,连同那柄断剑、白绫、碎簪,一并收入鎏金匣,贴上封条,送至宗正寺。
宗卷上只写一句:
“长宁公主坠楼,尸骨无存,疑为暗河冲卷。”
宗正寺卿在“疑”字上点了朱点,却无人敢追问。
次日拂晓,市井忽传歌谣:
“北雁门,雁不归,红衣化雪渡江飞。”
酒肆茶摊说得活灵活现——有人看见白雁衔灯,引走公主香魂;也有人说,公主被镇北侯世子接去,此刻已出居庸关。
流言像雪片,越滚越大,压垮了皇城最后一张体面的纸。
太子凤珩自那日起罢朝。
他在紫宸宫正殿,命人堆了四座雪人,不许宫人靠近。
每至三更,他独自提灯而来,把灯放在雪人脚下,自己却跪在雪里,一遍遍用掌心去焐化“小长宁”的笑脸。
太医偷偷禀报:太子失语已五日,唯在梦中唤“小妹”。
梦里,那第三块青砖仍在崩裂,他伸手,只抓住一把雪。
魏王凤珏回到户部,翻箱倒柜,把历年账册全数搬至院中,点起铜盆火。
火焰映得金印裂痕如蜈蚣。
他烧一本,念一句:“若早知今日,我便不算这笔账。”
火光里,他看见自己曾拨给镇北侯的军饷——那笔银子,如今成了护送妹妹远嫁的“嫁妆”。
当夜,魏王呕血半升,血里夹着未燃尽的纸灰。
从此,他再不能碰算盘,一碰便手抖如筛。
晋王凤璃请旨,自贬南疆。
离京那日,他未乘王驾,只牵一马、负一剑。
城门口,他反手将佩剑“碎星”插入砖缝,剑穗随风,像一面残旗。
他对送行百官大笑:“此去南疆,无诏不归。”
无人敢应。
后来,南疆军营流传:晋王每夜酩酊,必以剑指月,对影而问——
“若我那一日肯带她骑马出关,今日可否不必杀人?”
剑光落处,白骨成坡。
肃王凤阙被御林军押回刑部,却又被悄悄放回。
他回到王府,第一件事便是拆了整座兵器库,改掘为池。
他亲手种下从北疆带回的野蔷薇,用血浇根。
花未开,枝已刺穿他掌心。
府中老仆听见他喃喃自语:
“等她回来,花就开了。”
可那花,终岁未发一芽。
第十日,皇帝驾崩。
遗诏空白,只余焦痕。
四位皇兄在灵前守夜,谁也不看谁。
棺木旁,另设一具小棺,鎏金,却无尸。
棺盖上只刻四字——
“长宁不归”。
太子以指蘸血,在“不”字旁添一横,变成“长宁本归”。
血凝成冰,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疤。
七七之后,北疆传来急报:
“雁门先生白衣覆面,夜袭粮道,斩我军三千,夺马万匹。”
军报附一物——素银簪,簪头缺三瓣蔷薇。
太子攥着簪,在紫宸宫独坐到天亮。
晨曦里,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听:
“小妹,你果然……不肯原谅我们。”
民间又起新歌谣:
“北雁南归,不见红衣;
四位疯王,各失一魂。”
歌谣飘进皇城时,雪又开始下。
雪落在四座雪人上,一点点掩埋那早已冻僵的笑脸。
而真正的红衣,此刻正踏过北疆的烽火,回望京城。
她指尖摩挲着断剑“永宁”,轻声道:
“兄长,这才刚刚开始。”
第六章雁门无骨
崇宁十九年,惊蛰。
北疆雁门外的第一声春雷,炸在漕运大营的粮仓里。
火借风势,一夜之间烧毁军粮三万石,浓烟直上,遮蔽北斗。
守将急递折子,却在上呈途中被截——折子被改写成一首童谣,贴满京城:
“雁门先生笑,粮草化灰飘;
四王失一魄,龙椅坐不牢。”
火场余烬里,有人看见白衣覆面的“雁门先生”立于焦梁之上,衣袂无风自鼓,像一面招魂的幡。
他手中折扇轻摇,扇骨竟是那柄断剑“永宁”。
扇面题一行小字:
“以骨为柴,烧尽旧债。”
守将怒极发箭,箭雨穿透白影,却只是一袭空衣——人早已遁入夜色。
衣内掉下一枚素银簪,缺三瓣,蔷薇残。
消息传回京城,四位皇兄第一次同时离京。
太子领中军三万,魏王押运新粮十万石,晋王率南疆援兵两万,肃王带死士三千,号称“擒拿反贼”。
四路兵马,却各怀鬼胎:
太子欲活捉“雁门”,弥补旧债;
魏王欲毁账册,掩当年暗漕;
晋王欲寻回断剑,证自己清白;
肃王只想问一句——
“小长宁,是你吗?”
北疆地下,有一条废弃的暗河,昔年先皇后督造,供军情急递。
如今,暗河尽头灯火摇曳。
长宁以白绫束发,脸上覆着半片银雕雁羽,正翻阅一卷密报:
“太子失语,魏王呕血,晋王自囚南疆,肃王以血浇花。”
她指尖轻点,在“肃王”二字旁画下一朵未开的蔷薇。
阿阮蹲在一旁,把截获的漕运账册一页页丢进火盆:“姑娘,下一步?”
火光映出她冷冽的侧颜:“让他们在雁门城下,先看见自己的骨头。”
四路兵马同日抵达雁门,却只见城门大开,空无一人。
城楼上悬着四盏白灯笼,灯面各写一字:
“悔、恨、贪、痴。”
灯笼下,一张棋盘摆于垛口,棋局行至中盘,黑子被白子围成死势。
棋盘旁,立着那柄断剑“永宁”,剑尖钉着一封信:
“兄长可敢入局?”
落款:长宁。
当夜,四王被引入城。
灯火骤灭,铁闸落下,四队亲兵尽被隔开。
太子独入暗室,墙上浮影——是他梦中反复出现的雪人,慢慢融化,露出雪下一具小小女尸,面目模糊。
魏王被困粮库,四周堆满账册,火折子从天而降,他疯了一般用身体去压火舌。
晋王面前,是一面铜镜,镜中自己持剑刺向长宁,血溅白绫,循环往复。
肃王则站在花房,蔷薇疯长,刺穿他掌心,血滴在花根,花却越开越艳。
寅时三刻,暗河机关启动。
四间密室同时渗水,水声里夹杂着童谣:
“雁门无骨,龙骨自现;
骨肉相残,一念之间。”
太子以手击墙,失声痛哭,竟吐出第一声“小妹”;
魏王在火里嘶吼,把账册掷入水中,墨迹晕开,像一条条黑蛇;
晋王一剑劈碎铜镜,镜后露出一条密道,道壁上刻着南疆图腾;
肃王却跪在花前,用断剑割开掌心,以血为誓:“花若不谢,我永不负。”
密室水退,四王被引至城楼。
天光微亮,城垛上多了一排白雁,雁足系着细绢。
绢上各写一行小字:
“太子失语,以泪偿;
魏王呕血,以火偿;
晋王自囚,以剑偿;
肃王种花,以血偿。”
末尾,是一枚完整的蔷薇花苞,尚未绽放。
四王抬头,雁群振翅,掠过城楼,朝北而去。
雁影之下,白衣人立于晨曦之中,银羽遮面,只露一双清寒的眼。
她抬手,雁群低鸣,似在回应。
“兄长,”她轻声道,“债未清,花未开,且随我来。”
白雁飞向更深的北方,像一道劈开旧世的闪电。
第七章雪夜重逢
崇宁十九年冬至,雪比往年早了一个时辰。宫墙新刷的丹朱被薄雪一覆,像一层褪色的痂。
酉时初刻,宫门已下钥,却有一辆无徽青幄小车自偏门驶入。车帘上绣着半片雁羽,在灯火里一闪即没。
车内,长宁覆着白狐面具,指尖摩挲袖中蔷薇骨牌——太子之泪、魏王之灰、晋王之剑、肃王之血,四物已齐,花苞却未绽。她低语:“还差最后一口气。”
紫宸宫正殿前,四座雪人仍立。
太子每日派人以井水浇淋,使其凝成冰雕,如今晶莹剔透,却布满裂纹。
长宁踏雪而来,足音轻得像猫。她抬手,以指节轻叩“太子雪人”的额——冰裂声细若琴弦,簌簌落下雪屑。
雪屑里,露出当年太子亲手插上的那顶储君玉冠,已被冻裂成两半,像一张欲言又止的嘴。
她俯身,将玉冠拾起,收入袖中。冰冠刺骨,寒意透腕,她却笑:“哥哥,你欠我的,先收利息。”
东侧暖阁,太子独坐。案上摊着一册《雁归》曲谱,墨迹被泪水晕成乌云。
他听见门轴轻响,抬头——灯火将白狐面具映成一张无悲无喜的脸。
“小……妹?”他声音嘶哑,像锈铁刮过瓷。
长宁不答,只将冰裂的玉冠放在他面前。
玉冠与案几相触,“叮”一声脆响,太子指尖一颤,泪又滚落。泪珠打在冠上,瞬间凝成冰珠。
长宁轻声:“第一问,你答了吗?”
太子垂首,以额抵案,哭声闷在袖中。冰珠一颗颗滚落,像迟到的悔意。
西廊库房,魏王正把最后一箱账册投入火盆。
火光映得他面色如鬼,唇角却带着奇异的笑:“烧干净了,她就回来了。”
门被推开,冷风灌入,火星四溅。
长宁立于门槛,掌心托着一只小小锦囊——里面是魏王呕血时溅上的账册残灰。
她抬手,灰随风起,掠过魏王眉睫。
魏王怔住,喃喃:“是你……来索命?”
长宁声音轻得像雪落:“第二问,你答了吗?”
魏王忽然跪下,以头抢地,火舌舔上他鬓角,烧焦一缕发,他却浑然不觉。
晋王自南疆归来,断了一指。
他把那截断指封在琉璃匣里,日日悬于帐前,说是“赎罪”。
此刻,琉璃匣被长宁拈在指尖。
晋王独坐在空荡校场,雪落满肩。
长宁以断剑“永宁”轻敲琉璃,“叮”声如磬。
晋王抬头,眼底血丝如蛛网:“你还活着,真好。”
长宁微笑,笑意不达眼底:“第三问,你答了吗?”
晋王拔剑——不是对长宁,而是对自己左臂划下一道。血溅白雪,像一瓣怒放的蔷薇。
他哑声道:“这条臂,赔你。”
最深处花房,地龙烧得极旺。
野蔷薇攀满穹顶,刺如铁钩。
肃王赤足立于花间,掌心旧伤崩裂,血滴花根,花却愈艳。
他听见脚步声,回头,眼底血丝与花瓣同色。
长宁摘下面具,露出真容。
肃王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
她以指尖蘸血,在最后一瓣未绽的花苞上轻轻一点:“花开,或我死,你选。”
肃王跪倒,以额抵她足背,泪与血交融:“我选你活。”
花苞颤了颤,竟缓缓舒展,露出蕊心一点金——那是先皇后留下的最后一枚“永宁”花籽。
四物归位,骨牌齐鸣。
太子冰泪、魏王劫灰、晋王断指、肃王赤血,同时渗入蔷薇花蕊。
轰然一声,紫宸宫正殿屋脊开裂,积雪如瀑。
四座雪人同时崩塌,冰尘弥漫里,露出四具小小木偶——
木雕刻着七岁那年的他们,手牵手,围成一圈。
长宁俯身,拾起木偶,轻声:“哥哥,我们回家。”
她转身,雪落满肩,背影单薄却笔直。
身后,紫宸宫在风雪中发出垂死的呻吟,像一头老龙终于松开爪牙。
远处更鼓响起,子时将至。
她的声音散在雪里:“明日寅时,城楼再见。”
四王跪于废墟,泪凝成冰,齐声应:“诺。”
第八章以火为陵
子时三刻,紫宸宫地龙熄火,檐角铜铃结满冰须。
长宁披一袭赤狐大氅,手执鎏金匣,立于正殿中央。匣里四枚玉符——冰泪、劫灰、断指、赤血——已拼成“雁门令”。
她抬头,望见殿顶藻井的“归雁”雕纹,雁翼被火盆映得血红,像要破木而出。
“该烧了。”她轻声道。
阿阮率十余死士自暗河潜出,抬进数十桶火油,沿墙根缓缓倾洒。
油面浮雪,雪下埋旧年宫灯、母后画像、父皇风铃、四位皇兄幼时赠她的木剑,一并做了引火。
殿门忽开,风雪卷进四人。
太子着素衣,发间落满霜;魏王捧一只空算盘,珠散如星;晋王左臂缺一指,断处缠金箔;肃王怀捧一盆未开的蔷薇,根须滴赤露。
他们看见殿中油迹,看见长宁手中的雁门令,竟无人上前。
“哥哥们来了。”
长宁微笑,退后三步,将雁门令高举于火盆之上。
“此令可召北疆三十万铁骑,亦可换我一条生路。但我要的,是旧朝自焚,旧我自焚。”
火舌舔上令符,青烟窜起,像一声极轻的叹息。
四人同时跪。
太子以额触地,声音沙哑:“小妹,我来迟了。”
魏王把算盘高举过顶,咔嚓一声,竹框断裂,算珠滚入火油,发出细碎炸响。
晋王拔剑,剑尖指地:“这条命,今日还你。”
肃王举盆过肩,蔷薇在寒夜抖了一下,花瓣簌簌,如血雨。
火折子划亮。
长宁俯身,将火苗递向油迹。
轰——
火舌如龙,沿墙疾走,瞬间吞没藻井。
赤焰里,母后画像最先卷边,凤目却似含笑;风铃熔成铜泪,滴在木剑上,剑身爆出青焰,像少年时的誓言发出最后一声脆响。
太子欲冲入火中,被阿阮以刀背击晕。
魏王跪爬向前,双手捧起一把燃烧的算珠,火灼皮肉,滋滋作响,他却大笑:“烧得好!烧得干净!”
晋王以断指蘸血,在火前写下“长宁”二字,血字遇火即干,像被天空收走。
肃王将蔷薇盆掷入火心,花遇热油,嘭然炸开,花瓣四散,火里飘起异香——先皇后秘制的“归雁香”,闻者皆见旧梦。
火光照得雪夜通红。
宫外百姓远望,以为天坠赤星。
宗正寺、御史台、御林军皆被北疆死士堵在街口,只听宫墙内梁柱倒塌,轰声如春雷。
殿顶塌陷前一刻,长宁转身走向暗河口。
火舌舔过她赤狐大氅的尾摆,燎出一串火星,像为她送行。
她回头,最后望向火中四人:
“来世别再做人家的哥哥了。”
语罢,跃入黑洞。
火海闭合,紫宸宫化作赤色巨兽,在雪夜里咆哮、蜷曲、坍塌。
百年梁柱折断声里,隐约混着童谣:
“雁归不栖旧皇巢,
雪火相煎骨作膏。
若问骨肉何处葬,
一夜赤焰化陵高。”
天明,雪覆废墟。
焦梁残瓦间,唯余四具焦黑木偶,手仍相牵,围成一圈。
圈中,一枚完整蔷薇花苞被火烤得干裂,风一吹,瓣瓣碎去,露出小小铜钥匙——
那钥匙,正是开启北疆“雁门铁壁”的最后机括。
远处,白雁掠过初升红日,向北。
雁背上的女子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被火光照亮的脸。
她轻声道:
“哥哥,来世见。”
第九章 雁去无痕
冬至后第十年的雪,下得比崇宁十七年更早。
北雁门外的白草枯原,一夜铺素。风从关隘口灌进来,卷起碎雪,像无数细小的刀刃,割在行军的旗帜上,也割在行人的脸上。
京畿旧地,紫宸宫遗址已成荒丘。民间呼为“火陵”。
荒丘顶端,孤零零立着一块无字碑。碑身用整块玄石雕成,无纹无饰,只覆着一层薄霜。
每年冬至,霜花会在碑顶结成一朵蔷薇,朝开暮谢,从未结果。
传言里,那花饮的是四位皇兄的血泪——他们在火灭当夜,各以指血滴雪,血随雪水渗入地脉,十年不枯。
1. 太子凤珩
火后第三年春,他遣散东宫,只携一盏旧风铃,步行千里至北雁门。
他在无字碑前结庐而居,每日拂晓敲铃一声,声裂霜空。
第七年冬,铃舌崩碎,他亦呕血而亡。临终前,用冻僵的手指在雪上写:“小妹,风停了。”
雪覆字迹,一夜无痕。
2. 魏王凤珏
他散尽家财,在江南凿渠三百里,引江水通旧漕。
渠成之日,他身着布衣,立于船头,看新水冲走最后一粒焦黑的账册灰烬。
忽闻岸上童谣:“算盘珠,落水无。”他大笑,投身激流。
尸身七日方浮,掌心紧攥一枚冰裂的玉冠碎片——那是他火中唯一抢出的遗物。
3. 晋王凤璃
他自囚南疆白骨坡,十年不剃发、不饮酒。
每逢月圆,便以断指蘸血,在坡顶石壁刻“长宁”二字。
至第十年,石壁已满,鲜血顺着“宁”字最后一笔滴落,竟开出赤色小花。
花开的瞬间,他用那柄曾指向妹妹的剑自刎。
血溅花丛,花谢根枯,白骨坡上从此寸草不生。
4. 肃王凤阙
他在旧府花房原址重植蔷薇,日日以心血灌溉。
第十年冬至,花房忽遭天火,一夜之间烧作白地。
火熄后,灰烬里剩下一枚铜钥匙,钥匙上缠着他当年火中未化的断发。
他拾起钥匙,踉跄至无字碑前,双膝跪地,以钥匙刺入心口。
血沿着钥匙的齿槽流进碑底,霜花蔷薇忽然盛放,红得刺眼。
花谢时,碑身轻轻裂开一道细缝,缝里飘出一张残笺:
“来世,不要再做哥哥。”
肃王微笑,伏地气绝。雪落,将他与碑缝一并掩埋。
四王死后第四十九日,北疆地动。
雁门山下裂开一道深渊,铜钥自碑底飞出,直入深渊。
深渊内,先皇后所铸“龙骨匣”开启,匣中无兵符,唯有一片薄绢:
“以骨为桥,以血为灯。雁归之日,天下无陵。”
绢上字迹,与十年前火中蔷薇灰烬显现的一模一样。
是夜,北雁门守军看见千只白雁自深渊腾空,雁足系铜铃,铃声如当年紫宸宫风铃。
雁群掠过无字碑,碑顶霜花纷纷坠落,像一场迟到的泪。
雁影尽头,一位白衣女子负手而立,面覆银羽,眸色清寒。
她抬手,铜铃齐喑,万雁收声。
只听她轻声道:
“哥哥,我来迟了,但未错过。”
新朝史官记:
“崇宁十九年冬,紫宸宫灾,四王相继殁,旧朝遂倾。
十年后,有白衣女帅率北疆铁骑南下,兵不血刃,开永宁盛世。
女帅终身不称帝,不置陵寝,唯于北雁门筑一高台,台上立无字碑。
每岁冬至,白衣登台,雁群环鸣,声裂长空,百姓呼为‘雁门祭’。
祭毕,女帅纵身跃下台,白衣随风,竟化作白雁一只,向北而去,不复见。”
又是十年。
北雁门雪原,一老卒清扫石台,忽闻天际雁鸣。
回身时,碑顶霜花已开,花中落下一物——
半截断剑“永宁”,剑身锈迹尽褪,唯余一道新裂,裂口处嵌着四滴凝成琥珀的血,色泽各异,宛如旧年蔷薇。
老卒俯身拾起,剑身轻颤,似在遥应风铃。
他抬头,雁群已没入云端,只剩长空如洗,雪落无声。
——全书终——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