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的空气,带着一种秋日独有的清冽和干燥,像一张被太阳晒得过分的宣纸,脆生生的。
男助理让我离开公司,我还没开口责问妻子慌了:我会让他永远消失
那天的空气,带着一种秋日独有的清冽和干燥,像一张被太阳晒得过分的宣纸,脆生生的。
林舟,我的助理,就站在我的办公桌前,背脊挺得像一杆标枪。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切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架沉默的管风琴。
他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今天下午三点有一个会议,而不是在说一件足以颠覆我整个世界的事情。
“陈总,”他说,“您应该离开公司。”
我手里的笔悬在半空,一滴墨水在笔尖凝聚,颤巍巍的,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他。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名校毕业,是我妻子苏晴亲自面试并推荐给我的。他工作能力很强,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强了。有时,他会预判我的需求,在我开口之前就把文件准备好;有时,他会用一种我从未教过他的、却异常高效的方式处理公司的棘手问题。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运气好,捡到了一个宝。
“理由。”我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要沙哑。办公室里很静,我能听到中央空调出风口轻微的嗡鸣,像一只巨大的甲虫在天花板里振翅。
“公司现在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林舟的目光没有闪躲,直直地看着我,“您的思维模式,虽然稳健,但也开始固化。需要新的血液,更激进的思路。”
这番话,如果出自任何一个董事之口,我都会付之一笑。商场上的博弈,语言的刀光剑影,我早已习惯。
但从我的助理口中说出来,味道就全变了。
空气中那股干燥的纸张气味里,似乎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清冷,且具有腐蚀性。
“所以,这个新的血液,激进的思路,指的是谁?”我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里。椅子的皮革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像一声疲惫的叹息。
他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我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杯子里是苏晴每天早上为我泡好的老丛水仙,茶汤是琥珀色的,温润醇厚。这是我多年的习惯,也是她多年的坚持。
“林舟,”我呷了一口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没能温暖我那逐渐冷却的内脏,“你来公司一年零三个月。你认为,你已经足够了解这家公司,足够到可以对我这个创始人指点江江山了吗?”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你是不是觉得,你是苏晴推荐来的,就有了某种特殊的……底气?”我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他那潭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像被微风拂过的湖面。
“这和苏晴姐无关。”他很快恢复了平静,“这是我基于对公司未来的判断,给您的最诚恳的建议。”
“苏晴姐?”我捕捉到了这个称呼。在公司,所有人都叫她“陈太太”或者“苏总监”,她负责人事和行政,但从不插手核心业务。
“姐”这个字,带着一种亲昵,一种熟稔,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熟稔。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上面有细微的冰裂纹,像一张正在悄然破碎的网。
“你的建议,我收到了。”我重新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我的名字,笔锋凌厉,几乎要划破纸背,“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盘难解的棋局。然后,他转身,迈着和他来时一样沉稳的步伐,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
整个世界仿佛都随着这一声轻响,安静了下来。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杯子里的茶彻底凉透。那股熟悉的茶香,此刻闻起来,却有了一丝说不出的陌生。
晚上回到家,苏晴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菜。
她穿着一条浅色的家居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厨房里温暖的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沐浴露的味道,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温馨得像一幅精美的油画。
可我知道,画的背后,有什么东西已经裂开了。
“回来了?”她笑着迎上来,接过我手里的公文包,“今天怎么这么晚?累了吧,快去洗手吃饭。”
她的笑容,她的语调,都恰到好处。但我能看到,她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一闪而过的、极力掩饰的紧张。
就像一个学生,在等待老师公布一场至关重要的考试成绩。
我在玄关换鞋,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像两根细细的探针,试图刺探我的情绪。
“公司有点事,耽搁了。”我语气平淡地回答。
饭桌上,她不停地给我夹菜,说着一些轻松的话题,比如邻居家的小猫又跑到了我们院子里,比如她新买的一盆兰花开了。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的那块石头就越是沉重。
我吃得很慢,几乎是在咀嚼着自己的思绪。每一口饭菜,都混杂着白天在办公室里听到的那些话,变得索然无味。
终于,我放下筷子。筷子和瓷碗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晴夹菜的动作停住了,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苏晴,”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我曾经以为自己读得懂的眼睛,“林舟今天找我了。”
一瞬间,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那不是普通的惊讶,也不是被拆穿谎言的尴尬,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骨髓的恐慌。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桌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他跟你说什么了?”她的声音在发颤,像风中飘零的叶子。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像是在印证着我心中那个不愿承认的猜想。
我的沉默,显然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她感到压力。
她放在桌布上的手,开始无法控制地抖动起来。
“他是不是……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急切地追问,身体微微前倾,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不该说的话?”我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变的冰冷,“比如呢?比如,让我离开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
苏晴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婉笑意的脸,此刻写满了无法言说的惊惶和无措。
我以为她会解释,会辩驳,会像往常一样用她的温柔来化解我的疑虑。
但她没有。
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任何一种情况都要激烈,都要……极端。
“老公,”她突然站起来,绕过餐桌,走到我身边,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冰凉,还带着冷汗,“你别听他胡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个孩子,不懂事!”
“孩子?”我看着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一个能把你推荐到我身边的‘孩子’?一个敢让我退位的‘孩子’?”
我的话像一把刀,刺破了她最后的伪装。
她的眼神彻底乱了,像被狂风吹散的沙画。
她嘴唇翕动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一个能够解释这一切的理由。但最终,她放弃了。
取而代de,是一种让我脊背发凉的决绝。
“我会让他消失。”
她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会让他从你的世界里,永远地消失。”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嘶哑,但那里面蕴含的力量,却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愣住了。
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她或许会承认他们之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或许会哭着向我忏悔,或许会编造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但我唯独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消失”?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词。它不像是夫妻间吵架时的一句气话,更像是一个来自深渊的宣判。
那一刻,我看着苏晴,看着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了七年的妻子,突然觉得,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她眼中的那种决绝,那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掩盖某个秘密的疯狂,让我感到一阵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它和林舟有什么关系?
又和我,和这家公司,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林舟要让我离开公司?为什么苏晴在听到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解释,而是要让林舟“消失”?
无数个问题,像无数条毒蛇,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让我无法呼吸。
餐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桌上的饭菜还在冒着热气,但一切都已经冷了。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这是我们结婚七年来,第一次。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窗外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纱帘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斑。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林舟那张年轻却沉稳的脸,苏晴那张写满惊惶和决绝的脸,像两张面具,在我眼前交替出现。
我试图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但它们就像一堆被打乱的拼图,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苏晴为什么要推荐林舟?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姐弟?这个称呼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过去?
林舟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逼我离开公司?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苏晴?
而苏晴,她到底在害怕什么?那个让她不惜说出“让他消失”的秘密,究竟有多么沉重?
我翻了个身,床垫发出轻微的声响。我能听到隔壁主卧里,苏晴辗转反侧的声音。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堵墙,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二天,我比平时早一个小时到了公司。
我没有直接去我的办公室,而是让保安调取了昨天下午的监控录像。
我想看看,林舟离开我办公室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监控画面是无声的,黑白的。
我看到林舟从我的办公室出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没有回自己的工位,而是直接走向了公司的茶水间。
茶水间里没有人。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的嘴唇在动,但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只能从他的神态和口型,勉强猜测他对话的内容。
他的表情很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焦虑?
是的,是焦虑。那种沉稳的表象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ujen的焦虑。
他讲了很久,期间不停地踱步,手指偶尔会烦躁地抓一下头发。这和他平时那种一丝不苟的形象,大相径庭。
打完电话,他在茶水间站了很久,像一尊雕塑。然后,他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
我有些意外。我从不知道林舟抽烟。在公司里,他一直维持着一个近乎完美的、自律的精英形象。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黑白画面中的脸。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沉郁的氛围里。
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是打给苏晴的吗?
向她汇报“战况”?还是在接受她的下一步指示?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我关掉监控,坐在保安室冰冷的椅子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家公司,是我倾注了十年心血打造的王国。我熟悉它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流程,每一个员工。我以为,我掌控着这里的一切。
但现在我发现,在我的王国里,在我最核心的权力圈内,潜伏着两个我最亲近的人,他们联合起来,编织了一张我看不见的网。
而我,就是网中的猎物。
这种感觉,比任何商业上的失败都更让我感到无力。
回到办公室,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调出林舟的入职资料。
简历上的信息很完美。名校背景,优秀的实习经历,每一项都无可挑剔。推荐人一栏,赫然写着苏晴的名字。
我盯着“苏晴”那两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我打开了人事系统的后台,输入了我的最高权限密码。
我要查的,不是林舟的资料,而是苏晴的。
苏晴的资料很简单。她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小公司做了两年行政,然后就嫁给了我,成了我的妻子,也成了我公司的行政总监。她的家庭背景一栏,写着父母是普通退休工人,家庭住址是邻市的一个老小区。
这些信息,我早就知道。我们结婚前,我去过她家,见过她的父母。两位老人很和善,对我也很满意。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可直觉告诉我,问题就出在这份看似正常的资料里。
如果苏晴的家庭背景真的如此简单,她怎么会认识林舟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和他有那么深的牵绊?
我鬼使神差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苏晴父母的名字。
搜索结果寥寥无几,都是一些社区新闻,或者老年大学的活动照片。
我又试着输入了林舟的名字。
关于他的信息就多了起来。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报道,一些专业论坛上的技术贴,还有他作为志愿者参加公益活动的新闻。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希望能找到他和苏晴之间的交集。
但什么都没有。
他们的世界,在明面上,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张照片,突然跳进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张公益活动的大合照。林舟站在人群中,穿着志愿者的红马甲,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
这张照片本身没什么特别。
特别的是,在照片的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背影,让我觉得有些眼熟。
那个背影,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身形纤细。
我将照片放大,再放大。
尽管画面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苏晴。
照片的拍摄日期,是三年前。
三年前,我因为一个海外项目,出差了将近一个月。我记得,那段时间苏晴说她回老家陪父母了。
原来,她不是回了老家。
她去了另一个城市,参加了一个和林舟在一起的公益活动。
为什么她要骗我?
他们三年前就认识了?
那为什么林舟一年前才通过她的推荐,进入我的公司?
这一年里,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又在谋划着什么?
我的手指在鼠标上,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侦探,在浓雾中艰难地前行。每揭开一层迷雾,看到的不是真相,而是更浓的、更让人窒息的迷雾。
我需要一个突破口。
我关掉电脑,拿起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
我开车,驶上了去往邻市的高速公路。
我要去苏晴的老家,去那个我只去过一次的老小区。
我要去见她的“父母”。
我要亲自去验证,那个看似完美的家庭背景,到底是不是一个精心编制的谎言。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窗外的景物飞速地向后倒退。我的心情,也像这车速一样,焦灼而混乱。
我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和苏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为我做的每一顿饭,泡的每一杯茶。
她在我生病时无微不至的照顾,在我失意时温柔的鼓励。
我们一起旅行,一起看电影,一起规划未来。
那些幸福的画面,曾经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但现在,它们都像蒙上了一层灰尘,变得模糊不清,甚至让我开始怀疑它们的真实性。
一个女人,如果能欺骗你七年,那她的演技,该有多么精湛?她的内心,又该有多么强大?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怕我想到的那个答案,会彻底摧毁我所拥有的一切。
两个小时后,我到达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区。
这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印记,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老房子特有的、潮湿发霉的气味。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苏晴家的那栋楼,那个单元。
我站在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前,却迟迟没有抬手敲门。
我的手心在出汗。
我害怕。
我害怕敲开这扇门,看到的不是那两位和善的老人。
我害怕我一直以来所坚信的美好,会在这扇门打开的瞬间,轰然倒塌。
我在楼道里站了很久,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所措。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下了门铃。
门铃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响起,尖锐而刺耳。
过了好一会儿,门里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一张陌生的、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后。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警惕地看着我,问道:“你找谁?”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
“请问……这里是苏叔叔和王阿姨的家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艰难地开口。
“什么苏叔叔王阿姨?”老太太皱起了眉头,“这里是我家,我姓李。我们在这儿住了快二十年了,不认识什么姓苏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阳光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正好落在我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得浑身冰冷。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她告诉我的关于她过去的一切,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小区的。
我只记得,我像一个游魂一样,在陌生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着一首伤感的情歌。那歌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脏。
我把车停在一条无人的河边,趴在方向盘上,久久没有动弹。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河边的路灯亮了,昏黄的灯光洒在河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
我的手机响了。
是苏晴打来的。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老婆”两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我没有接。
她又打来了第二个,第三个……
我任由手机在副驾驶座上不知疲倦地响着,像一个催命的符咒。
最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需要冷静。
我需要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离婚?
这个词像一颗子弹,瞬间击中了我的脑海。
和这个欺骗了我七年的女人,彻底划清界限。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疯狂地生长,几乎要占据我的全部思想。
但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
那个秘密呢?
那个让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掩盖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现在就提出离婚,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我不甘心。
我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那被蒙在鼓里的七年青春,为了我那被践踏得体无完肤的信任。
我要把这一切,都搞清楚。
我要让那个躲在幕后的苏晴,亲口告诉我,所有的一切。
夜,越来越深了。
我重新启动车子,调转车头,向着我来时的方向驶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客厅的灯亮着,苏晴就坐在沙发上,像一尊望夫石。
她没有化妆,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看到我回来,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向我走来。
“你……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焦急。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径直走到她面前,将车钥匙扔在茶几上。
钥匙和玻璃茶几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冰冷的声响。
“苏晴,”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是谁?”
她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
她脸上的血色,再一次褪得干干净净。
她嘴唇颤抖着,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我……我去了你‘老家’。”我残忍地,将她最后的希望也一并掐灭。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跌坐在地毯上。
“对不起……”
她终于开口,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怜悯。
“我不想听对不起。”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只想知道,真相。”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真相……就是,我根本不叫苏晴。我的真名,叫林若雪。”
“林若雪?”我咀嚼着这个名字,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你和林舟……”
“他是我弟弟。”她闭上眼睛,痛苦地说道,“亲弟弟。”
我愣住了。
这个答案,是我所有猜测中,最离奇,也最不可能的一个。
但它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的锁。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林舟敢对我那样说话。因为在他眼里,这家公司,有一半是他姐姐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苏[晴会用“姐”这个称呼来称呼林舟。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苏晴在听到林舟要我离开公司后,会那么惊慌失措。因为那是她的亲弟弟,在用一种最愚蠢的方式,试图“保护”她。
我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让他消失”那样的话。那不是一种威胁,而是一种绝望的、想要将他藏起来,不让他再惹出任何事端的恐慌。
“为什么?”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为什么要隐姓埋名?为什么要骗我?”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压抑的哭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抬起头,眼睛已经肿得像核桃一样。
她开始讲述。
一个关于家族、关于恩怨、关于一场持续了十几年的逃亡的故事。
她的故事,像一部情节曲折的电影。
她的父亲,曾经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在家乡小有名气。但后来,因为被最信任的合伙人设计陷害,公司破产,背负了巨额的债务,还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一夜之间,林家从云端跌入了地狱。
父亲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母亲带着她和年幼的弟弟,四处躲债,受尽了白眼和屈辱。
为了不让仇家找到他们,为了让他们姐弟俩能有一个相对安稳的成长环境,母亲为他们改了名字,换了身份。
她成了苏晴,弟弟成了林舟。
他们像两棵被连根拔起的树,被命运的洪流,冲散到了不同的地方。
她跟着母亲,辗转来到我所在的城市。母亲靠打零工,含辛茹苦地将她抚养长大。
而弟弟,则被一个远房亲戚带走,从此音讯全无。
“那些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我弟弟。”她哽咽着说,“我拼命学习,拼命工作,就是希望有一天,我能有足够的能力,去找到他,去为我父亲翻案。”
后来,她遇到了我。
“你很好。”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你给了我一个安稳的家,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尊重。我……我很贪恋这份温暖,我不敢告诉你我的过去,我怕……我怕你会嫌弃我,怕你会离开我。”
所以,她选择了隐瞒。
她用一个完美的谎言,为自己构建了一个安全的壳。
而林舟,是她三年前,在一个公益活动上偶然遇到的。
“我第一眼就认出他了。”她说,“他眉眼间的样子,和我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我不敢相信,我找了那么多年的弟弟,就那样出现在我面前。”
姐弟重逢,本该是天大的喜事。
但对他们来说,却伴随着无尽的恐慌。
他们害怕当年的仇家,会顺着这条线索,再次找上门来。
所以,他们选择了继续隐瞒。
林舟大学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苏晴看着他,心里很着急。她知道林舟有能力,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于是,她冒着风险,向我推荐了林舟。
“我当时只是想,让你帮我照顾一下他。”她说,“我没想到,他会……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林舟进入公司后,看到苏晴每天为了公司的事情操劳,看到我有时候因为工作压力会对苏晴发脾气,他心里的天平,就开始倾斜。
在他眼里,我这个姐夫,成了让他姐姐受累的“罪魁祸首”。
他觉得,这家公司,束缚了他姐姐。
于是,他用了一种最幼稚,也最直接的方式,试图让我“放过”他姐姐。
“他前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苏晴低着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他告诉我,他跟你说了那些话。我当时……我当时真的要疯了。我怕你误会我们,更怕你一气之下,把他赶出公司,把他逼上绝路。”
“所以,你就说,要让他消失?”我轻声问。
她点了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我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心里的那股冰冷的愤怒,不知不觉间,已经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心疼,有无奈,也有一丝……释然。
原来,这七年的相处,不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而是一个女人,在用尽全力,守护着自己那份残破不堪的过去,和来之不易的现在。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在我的怀里,剧烈地颤抖着。
“都过去了。”我拍着她的背,轻声说,“以后,有我。”
她在我怀里,放声大哭。
那哭声,充满了委屈,充满了压抑,也充满了释放。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终于倒塌了。
第二天,我让苏晴,不,是林若雪,把林舟约到了家里。
林舟来的时候,一脸的戒备和不安。他看到我和他姐姐坐在一起,眼神闪烁,像一个准备接受审判的囚犯。
我没有骂他,也没有指责他。
我只是给他泡了一杯茶,和他父亲生前最喜欢喝的,同一种茶。
然后,我把公司的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我说,“一半,是给你姐姐的。另一半,算是你提前预支的薪水。”
林舟愣住了,他看着我,又看看他姐姐,满脸的不敢置信。
“姐夫……”他囁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叫我姐夫。”我笑了笑,“叫我哥。”
林若雪的眼睛,红了。
林舟的眼睛,也红了。
他站起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哥,对不起。”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扶起他,“不过,你小子以后再敢动歪脑筋,我可饶不了你。”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大男孩的笑容。
那一天,我们三个人,聊了很久。
聊他们的过去,聊我们的未来。
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空气中,弥漫着老丛水仙那醇厚而悠长的香气。
我知道,属于我们三个人新的生活,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至于当年陷害林家的那个仇人,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而我,会陪着他们,一起等待那个正义到来的日子。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当年陷害林家的那个仇人,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来源:瀑布下戏水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