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哥也没来送她,据说在镇上的麻将馆窝了一晚上,输了两万多。事实上,他们离婚的主要原因也和赌有关。嫂子是县城一家服装店的售货员,长得很清秀。当年我哥能娶到她,村里人都挺意外的。谁知道结婚第三年,我哥就染上了牌瘾,工厂的工资根本不够他折腾,家里的钱全被他翻了个底朝
嫂子带着三岁的小满离婚那天,天空飘着雨丝,雾蒙蒙的。挺符合那种日子的气氛的。
我哥也没来送她,据说在镇上的麻将馆窝了一晚上,输了两万多。事实上,他们离婚的主要原因也和赌有关。嫂子是县城一家服装店的售货员,长得很清秀。当年我哥能娶到她,村里人都挺意外的。谁知道结婚第三年,我哥就染上了牌瘾,工厂的工资根本不够他折腾,家里的钱全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阿涛,记得把雨伞还我,”嫂子抱着半睡的小满,走出门时回头说,“我爸妈那里太远,去不了,只能先去我姐那凑合,孩子的衣服还有点放在你们家柜子底下,有空我再来拿。”
柜子底下压着的是一个毛巾,盖着的是一张冰箱贴下边的柜子钥匙。我知道,我哥欠了她两千多块钱,永远不会还了。
“嫂子,你站那干嘛?快进来吧,”妈妈从里屋出来,破天荒地热络,“湿鞋可以换掉,这儿有小满穿的拖鞋,还嫌小呢。”那时候的小满两岁,拖鞋是黄色的小鸭子。
“不了,阿姨,我就来拿点东西。”嫂子紧了紧抱着小满的手。
这时候我爸从地里回来了,拎着一袋刚挖的红薯,裤脚上还沾着泥巴。看见嫂子,他停了几秒,然后往厨房里喊:“小涛妈,快出来,你说什么来着?晚上包饺子。麦秸更好烧,你看这锅底全黑了。”
然后洗了手,把钱包里的四张百元大钞拍在桌子上:“李月,这几天我和你婆婆商量了,我们已经上了年纪,以后有个子女陪着,也安心。你带着小满就住这儿,房子够大。还有,就当我求你,别告诉大涛这事。”
我爸是个木匠,不善言辞,前年还把拇指砸了,现在弯曲得厉害。
妈妈则补充:“小满这孩子我们也喜欢,左邻右舍都认得,初中门口还有学前班,接送方便。就算听我一回,行不?”
嫂子咬着嘴唇站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就这样,嫂子带着小满住进了我家后屋,那是我读初中时候住的地方。现在我在县城工作,租了房子,周末才回来。自打嫂子和我哥离婚,我哥就很少回家,听说跟着工地走了,偶尔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爸妈对嫂子比对亲闺女还好,有一次我回家看到餐桌上有半块西瓜,问妈要吃,妈说那是给李月留的。李月是嫂子的名字。然后又悄悄跟我说:“你嫂子孕前最爱吃西瓜,但是生了小满后就不太敢吃凉的,这是今年第一次肯吃。”
这些细节爸妈居然记得,却时常忘记我喜欢吃红烧茄子。
起初村里人的闲话不少,毕竟嫂子是离过婚的人。不过嫂子仍在县城那家服装店工作,早出晚归,为人处事也低调,加上我妈在村里的威信,风言风语慢慢就少了。倒是有人偶尔打趣我爸:“老罗,你这是招了个免费保姆啊?”
爸会笑着摇头:“那是我儿媳妇。”
一开始我也不太习惯这种安排。毕竟在我的认知里,嫂子和我哥已经离婚了,按理说应该断了关系。但爸妈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反而越来越依赖嫂子。
小满渐渐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能叽叽喳喳讲一堆事。他很喜欢叫我”小叔”,每次我回家,他都要缠着我讲故事。我发现自己也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周末回家看到小满和嫂子,总觉得家里多了些生气。
嫂子是个勤快人,不管多累,家里的地板总是一尘不染。记得那年冬天,因为下雪,我回不了县城,在家住了三天。清晨醒来,看到嫂子在院子里抖落被子上的霜,阳光透过树枝照在她身上,她眯着眼睛笑。那一刻,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动,又立刻为这种心动感到愧疚。
村里的李婶甚至打趣说:“阿涛,你们嫂子现在单着,你也大龄了,要不…”
我赶紧打断:“李婶,您别瞎说,多不合适。”
我爸正好在旁边听见,竟然没有反驳,只是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得我读不懂。
而嫂子好像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也没想过要离开。她把自己的工资卡交给了我妈,却把我爸给她的钱都存了起来。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她的手机备忘录,上面记着每月存款数目,已经有一万多了。我猜她是想给小满攒教育金,毕竟我哥那边,指望不上。
转眼一年过去,我在县城的工作也有了起色,买了辆二手车,打算接爸妈去城里住几天。那天我回家,发现院子里停着一辆不认识的电动车,门口的塑料拖鞋多了一双。
走进客厅,我看到了我哥。
一年不见,他黑了许多,也瘦了,眼神躲闪着不看我。妈妈在厨房忙碌,小满则不认识这个陌生人,躲在嫂子身后,怯生生的。
“大哥,你回来了。”我干巴巴地打招呼。虽然是亲兄弟,但我心里对他的怨气不小。
我哥点点头:“最近找了个新工作,在县里的建材市场,不用出远门了。”
沉默在客厅蔓延。嫂子起身去厨房帮妈妈,小满则爬上沙发看动画片,时不时偷瞄我哥几眼。
我问我哥:“你回来干嘛?”语气不太友好。
他摸了摸鼻子:“听说…他们住在这儿,我想看看小满。”
“你想复婚?”我直接问。
“我…我不知道,”他踌躇着,“我戒赌了,真的。”
就在气氛尴尬到极点的时候,爸从屋外回来了,手里拎着一袋菜和一瓶酒。看到我哥,他愣了一下,然后把东西放下:“回来啦,吃了没?”
晚饭时,我哥努力找话题,但每次说到一半就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小满被安排坐在嫂子和我之间,他的筷子夹菜时总是掉到桌上,弄得我们的袖子上都是油渍。
“来,阿涛,你来。”爸突然开口,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红色的存折,递给我,“这是给你的。”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爸看了看嫂子,又看了看我哥:“你妈和我商量好了,这是我们的一点积蓄,刚好二十万。考虑到你在县城工作稳定,又有车了,是时候成家了。”
妈插嘴道:“我们年纪大了,想早点抱孙子…二孙子。”
我哥低着头扒饭,嫂子的筷子停在半空,脸色微红。
我连忙摆手:“爸,这太突然了,再说我还没有对象呢。”
爸叹了口气:“你都二十八了,再不着急,好姑娘都嫁人了。再说,这钱是给你结婚用的,不是现在就要花。”
饭桌上的气氛更加诡异。我哥一言不发,但我看得出他很不自在。小满大概是感受到了大人们的情绪,居然破天荒地乖乖吃完了碗里的饭。
饭后,我哥说要回县城,不留宿了。他临走时,叫住了嫂子:“李月,我能和你聊聊吗?”
嫂子看了眼小满,然后点点头。他们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隔着纱窗,我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妈在我耳边轻声说:“你爸存了一辈子的钱,原本是留给你哥结婚的,后来你哥娶了月月,这钱就给他们买了房子首付。谁知道…”她没往下说。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这钱其实是…”
“是什么不重要,”爸打断我,“重要的是它现在是你的了。”
我看着窗外,嫂子微微低着头,我哥似乎在说什么,偶尔伸手擦眼睛。最后他们站起来,嫂子摇了摇头,转身往屋里走。我赶紧装作在帮妈妈收拾碗筷。
“月月,”我哥在门口喊,“我可以经常来看看小满吗?”
嫂子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随你,但别给他乱七八糟的零食。”
我哥走后,家里安静下来。小满已经睡着了,流着口水,小手紧紧抓着嫂子的衣角。爸妈也回屋休息了,只剩我和嫂子坐在客厅。
我清了清嗓子:“嫂子,我…”
“别叫我嫂子了,”她轻声说,“叫我李月吧,现在这样叫怪怪的。”
“好…李月,”我感到一阵紧张,“你和我哥,是真的没可能了吗?”
她抬起头看我,眼里有一丝疲惫:“你希望我们复合?”
“我不是…我只是…”我语无伦次。
“阿涛,你哥变了,也许是真的悔改了,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回不去了,”她低头摸了摸小满的头发,“就像这个碗,打碎了可以重新粘起来,但永远会有裂痕。”
茶几上放着那本红色的存折,在台灯下泛着光。
“那本存折,”我犹豫着开口,“其实是我哥的钱,对吗?”
她笑了笑:“不,是你父母的钱。他们对我很好,把我当女儿看。我知道他们一直希望我能…”她没说完。
“能嫁给我?”我脱口而出,然后立刻后悔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小满抱起来:“我该哄他睡觉了。对了,那个存折你收好,无论如何,那是属于你的。”
看着她抱着小满走进后屋,我坐在沙发上发呆。手里捏着那本红色的存折,心跳得厉害。窗外,夏夜的蝉鸣声此起彼伏,院子里的白皮松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那晚我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那句”属于你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那笔钱属于我,还是在暗示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下楼看到李月已经做好了早饭,小满坐在小板凳上,小手握着勺子,吃得满脸都是。看到我,他高兴地喊:“小叔!”
李月给我盛了碗粥:“睡得好吗?”
“还行,”我拿起勺子,犹豫了一下,“李月,昨天那个存折…”
她打断我:“阿涛,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县城那边的服装店要开分店,老板问我愿不愿意去做店长,工资会比现在高一倍。”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你要搬走?”
“不是,但我可能要晚一点回来,小满放学后没人接。你爸妈年纪大了,不方便。”
“那我可以…”
“所以我想问你,能不能偶尔帮忙接送小满?如果你方便的话。”她补充道,“当然,我会付你油钱的。”
我笑了:“说什么呢,小满就像我亲侄子一样。”
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谢谢。”
爸妈起床后,我把李月要做店长的事告诉他们。爸高兴地拍桌子:“好事啊!月月这么能干,早该升职了。”
妈则担心地问:“那小满怎么办?”
“我来接送,”我自告奋勇,“反正我在县城上班,顺路。”
爸妈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爸清了清嗓子:“阿涛,关于那个存折…”
“我知道了,爸,”我打断他,“这钱我先存着,等真的要用的时候再说。”
李月低头喝粥,嘴角却微微上扬。
就这样,我开始了接送小满的日常。每天下午五点,我准时出现在幼儿园门口。小满总是第一个冲出来,小书包晃来晃去,看到我就扑上来要抱抱。然后我们会去附近的公园玩一会儿,或者去超市买点东西,七点左右送他回家。
有时候我会在家里吃晚饭,和爸妈、李月、小满一起。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我们是一家人一样。晚饭后,我会念故事给小满听,或者陪他玩积木,直到他睡着。而李月则在一旁整理衣服或者备课,她开始在社区学校学习会计,希望将来能找个更好的工作。
我哥偶尔会来看小满,带些玩具或者零食。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他告诉我,他真的戒赌了,还攒了一些钱,希望以后能给小满更好的生活。
当然,村里的闲话还是少不了。现在他们说的是:“老罗家这是要儿媳妇换儿子啊?”或者”这不是乱套了吗?”
但我们谁都不在乎。
李月的店长做得很出色,老板甚至提出可以让她参股。她开始有更多的积蓄,给小满买了新衣服,给我妈买了按摩椅,给我爸换了更好的木工工具。我也升职了,薪水涨了不少。存折里的钱,我一直没动。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
这天晚上,我开车接李月下班,顺便一起去给小满买生日礼物。他马上就四岁了,吵着要一辆遥控车。
商场的玩具区,我们像模像样地挑选着,讨论哪款更适合小满。旁边的导购笑着说:“你们家小孩真幸福,爸爸妈妈这么用心。”
我们同时愣住,然后相视一笑,没有解释。
回家路上,车里很安静。我鼓起勇气开口:“李月,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深吸一口气,“我向你表白,你会接受吗?”
车停在红灯前,雨刚下过,路面湿漉漉的,反射着五彩的灯光。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轻声说:“阿涛,你觉得小满会接受我们在一起吗?”
我心跳加速:“这是在说可能性?”
“你爸妈拿出那本存折的时候,我就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她转头看我,“但我怕你会觉得我是为了钱,或者是为了一个依靠。”
“我从没那么想过!”我急忙说。
“我知道,”她笑了,眼里有泪光,“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让自己确定,这不是对你哥的报复,不是对你父母的感恩,而是我真的喜欢你。”
绿灯亮了,我缓缓踩下油门。这一刻,我感到无比踏实,就像那本存折一样,它一直在那里,等待着正确的时机被打开。
回到家,小满已经在门口等着,看到我俩拎着大包小包,欢呼着跑过来:“妈妈,小叔,你们买了什么?”
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小满,你想不想我当你爸爸?”
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可以啊,但是我要那个超级飞侠的变形机器人。”
李月笑得弯下腰,我也忍不住大笑。小满不明所以,只知道大人们很开心,也跟着笑。
晚上,我拿出那本存折,对爸妈说:“爸,妈,我想这钱终于可以用了。”
妈妈擦着眼泪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爸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对她们娘俩。”
我转身看向李月,她正站在厨房门口,脸上带着羞涩的微笑。那一刻,我明白,这本存折不仅仅是二十万,而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
而离我们不远处,小桌子上的相框里,是刚刚我们三个一起拍的照片——我、李月和小满,像极了一家人。
来源:可怜桃李断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