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上面的花纹,是我用免费的作图软件找的模板,一个俗气的烫金玫瑰边框,分辨率低得感人,印出来都带着毛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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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的请柬,是我用打印机自己印的。
用的纸,是楼下文具店买的最普通的那种A4纸,薄得透光。
上面的花纹,是我用免费的作图软件找的模板,一个俗气的烫金玫瑰边框,分辨率低得感人,印出来都带着毛边。
我女朋友徐蔓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瞬间就垮了。
“林舟,你认真的?”
她捏着那张软趴趴的纸,指甲上新做的碎钻美甲,闪着比请柬本身还贵气的光。
我正埋头在网上比对哪家酒店的“特价套餐”性价比更高,闻言抬起头,有点懵。
“怎么了?不就是个形式嘛,意思到了就行。”
“形式?”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音调都拔高了八度,“林舟,这是我们的订婚宴!不是你们公司楼下饭店开业酬宾!”
我没说话,心里有点堵。
曾几何时,别说区区一个订婚宴,就是徐蔓随口说一句想看马尔代夫的黄昏,我爸的特助第二天就能把私人飞机的航线规划好。
但现在……
今时不同往日了。
三个月前,我爸的公司破产了。
一夜之间,我们家从云端跌落泥潭。别墅、豪车、司机、阿姨,全没了。我们一家三口,搬进了一个不到八十平的老破小。
我爸,那个曾经在商业杂志封面上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每天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在阳台上摆弄他那些花花草草,仿佛提前进入了退休生活。
我妈,一个连瓶盖都拧不开的富贵太太,现在却要对着菜谱,研究怎么用三十块钱搞定一家三口的晚餐。
而我,林舟,一个曾经的富二代,成了别人口中的“落魄少爷”。
我看着徐蔓,她眼睛里燃烧的,不是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对我现状的愤怒和鄙夷。
“蔓蔓,我们现在情况特殊,就先……委屈一下,好吗?”我放低了姿态,近乎恳求。
“委屈?”她冷笑一声,把那张A4纸甩在我脸上,“林舟,我跟你在一起三年,图的是什么?图的就是不用受委屈!现在你让我跟你一起住老破小,吃路边摊,现在连订婚宴都要在那种苍蝇馆子办?你是在打我的脸,还是在打你自己的脸?”
我被那张纸片砸得脸颊生疼,但更疼的,是心。
我承认,我以前花钱是大手大脚,对徐蔓更是有求必应。她看上的包,限量款,我找人从国外调货;她喜欢的明星,我托关系让她去后台合影;她过生日,我能包下整个餐厅,只为给她放一场烟花。
我以为,我给她的,是爱。
现在我才慢慢品出点味儿来,或许,我给的只是她炫耀的资本。
而当资本不在了,这份“爱”,也就摇摇欲坠。
“那你想怎么样?”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
徐蔓抱起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个女王在审视她不听话的臣子。
“很简单,订婚宴可以办,但不能这么寒酸。至少,得是五星级酒店。请柬,必须是找最好的设计公司定制的。还有我的礼服,Vera Wang当季新款,我已经看好了。”
我听着她这一连串的要求,气得直想笑。
“徐蔓,你是不是忘了,我家破产了!破产了!你说的这些,哪一样我付得起?”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不管!”她也尖叫起来,“那是你的事!林舟,你如果连一个像样的订婚宴都给不了我,那我们还有什么未来可言?我凭什么要跟着你吃苦?”
“凭我们三年的感情!”
“感情?”她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感情能当饭吃吗?能换来爱马仕的包吗?能让我住回大平层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刀刀扎在我心上。
我愣住了,像个木雕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我所以为的情深义重,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那场争吵,最后以我爸的介入收场。
他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从厨房出来,笑呵呵地打圆场:“哎呀,小两口吵什么呀。蔓蔓啊,别生气,是叔叔阿姨没本事,委屈你了。”
徐蔓看见我爸,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怨气:“叔叔,不是我非要攀比,只是……这订婚宴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想留遗憾。”
“懂,叔叔都懂。”我爸把西瓜递到她面前,“这事儿,包在叔叔身上。保证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徐蔓这才多云转晴,拿起一块西瓜,笑得像朵花:“谢谢叔叔!”
我把我爸拉到一边,压低声音:“爸,你跟她保证什么?我们哪有钱去办什么风光的订婚宴?”
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深意:“儿子,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人心要是看不清,那才是一辈子的损失。”
他顿了顿,又说:“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我不知道我爸的“妙计”是什么,但我知道,从那天起,他对徐蔓,比以前更好了。
他动用了自己为数不多的人脉,到处求人,最后真的在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给她订下了一个小宴会厅。
他说,那是他一个老朋友看他可怜,半卖半送给他的。
他还取出了自己仅剩的一点养老钱,给徐蔓买下了那件她心心念念的Vera Wang礼服。
徐蔓穿着那件洁白的纱裙,在我面前转了一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满足。
“林舟,你看,我就说叔叔比你有办法吧。你啊,就是太没用了。”
她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地,却精准地刺进了我的心脏。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租来的廉价西装,头发都有些凌乱的自己,再看看她光彩照人的样子,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也许,她说的对。
是我没用。
是我守不住家业,护不住爱人。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巨大的自我否定和压抑之中。我拼命地投简历,找工作,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但现实是残酷的。
那些曾经对我笑脸相迎的叔叔伯伯,一听说我家的情况,都对我避之不及。
“小林啊,不是叔叔不帮你,实在是公司最近也不景气。”
“哎,你这个专业,我们这边暂时没有对口的岗位啊。”
“要不,你先从基层做起?一个月三千五,包吃住,你看行不行?”
从天堂到地狱,原来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徐蔓对我越来越不耐烦,她开始频繁地参加各种派对和聚会,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很晚才回来。
我问她去了哪里,她总是不耐烦地说:“跟朋友聚会啊,你管得着吗?你有时间管我,不如多花点心思去找份正经工作!”
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了她的手机。
她和一个备注为“张少”的人聊得火热。
张少:【蔓蔓,今晚的派对女王非你莫属。】
徐蔓:【讨厌啦,张少你又取笑我。】
张少:【我说的是实话。对了,你跟那个姓林的,还没分呢?】
徐蔓:【快了快了,等订婚宴一过就分。我总得把那件Vera Wang的礼服拿到手吧,那可是我应得的。】
张少:【哈哈,不愧是你。那我就提前预祝你恢复单身了。】
我捏着手机,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原来,她连后路都找好了。
这场订婚宴,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交易的最后一步。她要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那件昂贵的礼服,是那场在五星级酒店举办的、能满足她虚荣心的仪式。
仪式结束,就是我们关系的终点。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
原来我这三个月的忍辱负重,自我怀疑,在她看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眼瞎心盲,活该!
订婚宴那天,天阴沉沉的。
我站在酒店宴会厅的门口,身上是那套租来的、略显宽大的西装。
领带是我自己系的,歪歪扭扭,怎么都弄不好。
我爸走过来,伸手帮我整理了一下,他的手很稳,掌心温暖干燥。
“儿子,紧张了?”他笑着问我。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爸,我觉得……我像个小丑。”
“傻小子。”我爸拍了拍我的脸,“今天过后,你就不这么想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挺直腰杆,你是爸的儿子。”
他的话,给了我一丝力量。
宴会厅里,宾客陆陆续续地来了。
来的人不多,稀稀拉拉坐了不到十桌。大部分是我家的远房亲戚,还有一些我爸过去生意上的“朋友”。
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 gic的幸灾乐祸。
“哎,老林家这下是真不行了。”
“可不是嘛,你看这订婚宴办的,冷冷清清的,跟以前没法比啊。”
“那徐家姑娘也是倒霉,本来以为钓了个金龟婿,结果成了接盘侠。”
这些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我假装听不见,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僵硬。
徐蔓和她的父母,姗姗来迟。
她穿着那件Vera Wang的礼服,美得像个公主。她的父母,也都是一身名牌,气度不凡。
他们一家三口走进来,仿佛自带光环,与这个略显寒酸的宴会厅格格不入。
徐蔓的妈妈,我的准岳母,环视了一圈,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嫌弃却毫不掩饰:“林舟,这就是你爸说的‘风风光光’?怎么才这么点人?你家那些有头有脸的亲戚呢?你爸生意上那些大老板呢?怎么一个都没来?”
我忍着气,解释道:“阿姨,我们家现在情况特殊,很多人……就不方便请了。”
“不方便?”她冷笑一声,“我看是请不来了吧!也是,人走茶凉,谁还愿意跟一个破产的家庭扯上关系?”
她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我心上。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徐蔓的爸爸也走了过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小林啊,不是叔叔说你。男人嘛,事业为重。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我们家蔓蔓,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不能跟着你受这种委屈。”
我算是听明白了。
他们今天来,根本不是为了参加订婚宴。
他们是来兴师问罪,是来给我下最后通牒的。
果然,订婚仪式开始的时候,好戏上演了。
司仪在台上热情洋溢地讲着开场白,我和徐蔓并肩站着。
我能闻到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但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她离我那么近,心却远在天边。
当司仪让我们交换订婚戒指的时候,徐蔓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司仪也有些不知所措:“徐小姐?”
徐蔓拿起话筒,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和冰冷。
“各位来宾,很抱歉,今天的订婚仪式,取消了。”
一句话,全场哗然。
我猛地看向她,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徐蔓,你什么意思?”
她没有看我,而是面向所有的宾客,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不能嫁给一个给不了我未来的人。我的人生,不应该被一个失败者拖累。”
失败者。
这三个字,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脸上。
我看到台下,我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捂着胸口,身体摇摇欲坠。
我爸扶住了她,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徐蔓的父母,则是一脸的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仿佛他们的女儿,做出了一个多么英明神武的决定。
“林舟,我们分手吧。”徐蔓终于把目光转向我,那眼神里,没有一丝留恋,只有解脱。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这件礼服,就当是你给我这三年青春的补偿了。”
说完,她提着裙摆,转身就要走。
“站住!”
我叫住了她。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张精致却丑陋的脸。
“徐蔓,你真的以为,你赢了吗?”
徐蔓被我问得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不然呢?林舟,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还会对你这个落魄少爷有什么留恋吧?”
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看看你现在穿的这身衣服,租来的吧?还有你脚上这双鞋,是前年的旧款了吧?你再看看你自己,一脸的丧家之犬样。我凭什么要跟你?”
“就凭你爸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才给我换来这场订婚宴?就凭他拿出养老的棺材本,给我买了这件礼服?”
她说着,还故意提了提裙摆,像是在炫耀她的战利品。
“林舟,我告诉你,别说你家只是破产了,就算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的话,字字诛心。
台下的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姑娘,也太现实了吧。”
“话糙理不糙啊,换你女儿,你愿意让她嫁给一个穷光蛋?”
“老林家这次是真栽了,人财两空啊。”
我听着这些声音,却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那股压抑在心底几个月的怒火、委屈、不甘,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我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冷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好笑。
“徐蔓,你说的对。”
我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的确是个失败者。我眼瞎,我心盲,我竟然会爱上你这种自私、虚荣、把感情当交易的女人,我确实是失败透顶。”
徐蔓的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耸了耸肩,“就是想谢谢你。谢谢你今天给我上了这么生动的一课。也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洁白的礼服。
“还有,这件礼服,你不是说是我给你的补偿吗?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因为,这件礼服,是假的。”
我的话音刚落,徐蔓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你胡说!这明明是Vera Wang的专柜货!发票都还在!”她尖叫道。
“哦?是吗?”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你看看,真正的Vera Wang,会用这种一扯就断的线头吗?”
说着,我伸手,轻轻捏住她裙摆上一个不起眼的线头,微微一用力。
只听“刺啦”一声,一道裂口,从裙摆处,迅速向上蔓延。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蔓低头看着自己裂开的裙子,整个人都傻了,愣在原地,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
“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收回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个冒牌货,穿在你身上,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你!”徐蔓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父母也冲了上来,指着我爸怒吼:“林建国!你什么意思!你耍我们家玩呢?”
我爸一直沉默地站在台下,此刻,他终于缓缓地走了上来。
他没有理会徐蔓父母的叫嚣,而是走到了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然后,他拿起话筒,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笑容。
“各位,很抱歉,让大家看了一场闹剧。”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徐蔓一家人惨白的脸上。
“不过,我儿子说得对,这场闹剧,确实给我们所有人都上了一课。”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清晰而有力。
“现在,我宣布,我儿子林舟的‘破产考验’,到此结束了!”
“破产考验?”
这四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寂静的宴会厅里轰然炸开。
所有人都懵了。
徐蔓和她的父母,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林……林叔叔,你……你说什么?”徐蔓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爸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我说,我们家,没有破产。”
他话音刚落,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这家五星级酒店的总经理,一个在财经杂志上经常能见到的面孔。
他身后,跟着一众穿着黑色西装的精英人士。
只见酒店总经理快步走到我爸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林董,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
“嗯。”我爸点了点头,然后接过总经理递过来的一个平板电脑,转向了目瞪口呆的众人。
“我知道,大家可能不信。没关系,眼见为实。”
他点开平板,宴会厅正中央的大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的,是实时财经新闻的直播画面。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主持人,正用激动的语气播报着:
“本台最新消息,国内商业巨头林氏集团,于今日上午九点整,正式宣布完成对欧洲最大新能源公司‘光影科技’的收购。此次收购,涉及金额高达百亿,是本年度全球最大的一笔商业并购案。受此利好消息影响,林氏集团旗下所有上市公司股票,开盘即全线涨停……”
新闻画面里,我爸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签约仪式的照片上,意气风发,笑容满面。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反转,震得外焦里嫩。
那些刚才还在窃窃私语、幸灾乐祸的亲戚朋友,此刻一个个张大了嘴巴,表情比见了鬼还精彩。
而徐蔓一家,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悔恨、恐惧和绝望的灰败。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徐蔓的妈妈喃喃自语,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徐蔓的爸爸,那个刚才还对我指手画脚的男人,此刻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徐蔓,她死死地盯着大屏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脸上的妆,因为刚才的激动和现在的惊恐,已经花了一大半,配上那件裂开的“名牌”礼服,显得狼狈又可笑。
“假的……都是假的……”她疯了一样地摇头,“林舟,这是你跟你爸合起伙来骗我的,对不对?”
我看着她这副丑态,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悲。
直到这一刻,她还在自欺欺人。
我爸收回平板,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徐小姐,我林建国做生意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个‘信’字。我还不至于,为了你这种人,去伪造一场百亿的收购案。”
“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让我儿子看清楚,他一心一意爱着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在你眼里,感情、忠诚、信任,都可以明码标价。当林家有钱的时候,你是温顺体贴的女朋友;当林家‘落魄’的时候,你就迫不及待地寻找下家,甚至不惜在订婚宴上,给我儿子最难堪的羞辱。”
“你想要的,从来不是林舟这个人,而是‘林氏集团太子爷’这个身份带给你的光环和财富。”
“所以,我成全你。我让你亲手,把你最看重的东西,打得粉碎。”
我爸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徐蔓的心上。
她终于崩溃了。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她突然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
“林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我是爱你的,我真的爱你的!”
“我是被我爸妈逼的!他们嫌你家破产了,逼我跟你分手!我心里其实一直都只有你!”
她一边哭,一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脸色铁青,想反驳,却又不敢出声。
我看着她这副精湛的演技,只觉得恶心。
我轻轻地,却又坚定地,掰开了她的手。
“徐蔓,不必了。”
我的声音很冷。
“三个月,足够我看清一个人了。谢谢你,让我及时止损。”
“从今天起,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走到了我爸妈的身边。
我妈的眼睛红红的,但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容。她握住我的手,用力地捏了捏。
我知道,这场考验,不仅仅是针对徐蔓的。
也是针对我的。
如果我今天,心软了,原谅了她。
那我,才是那个真正的,无可救药的失败者。
这场闹剧,最终以徐蔓一家人的仓皇逃离收场。
他们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连掉在地上的名牌手包都忘了拿。
酒店总经理亲自带人,将他们“请”了出去。
当宴会厅的大门再次关上,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我爸拿起话筒,对着台下那些目瞪口呆的宾客,朗声笑道:“各位,刚才只是一场小小的开胃菜。现在,真正的宴会,才正式开始!”
他话音刚落,宴会厅两侧的幕布,缓缓拉开。
幕布后面,是两个更大的,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悠扬的交响乐响起,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端着香槟和美食,鱼贯而入。
宴会厅的尽头,一个巨大的舞台上,甚至请来了国内知名的乐队,正在进行现场表演。
而那两个宴会厅里,早已高朋满座。
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是商界真正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看到我们,纷纷起身,举杯示意。
这阵仗,比我们家“破产”前任何一次宴会,都还要盛大,还要隆重。
原来,这才是今天真正的主场。
而我们刚才所在的那个小厅,不过是这场大戏的一个小小舞台而已。
那些之前还对我冷嘲热讽的亲戚们,此刻一个个都傻了眼。
他们端着酒杯,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表情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
我二叔,那个在我家“破产”后,第一个跳出来要跟我们划清界限的人,此刻正端着一杯酒,满脸堆笑地朝我爸走过来。
“大哥,你这……你这可真是……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惊喜啊!”他搓着手,一脸的谄媚,“我就知道,大哥你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会倒下呢?我之前就跟我那口子说,大哥这叫潜龙在渊,早晚要一飞冲天的!”
我爸看着他,似笑非笑。
“是吗?我怎么记得,前两天有人打电话给我,说他手头紧,想把当年我送他的那块表,拿去当铺换点钱呢?”
二叔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那……那不是……那不是开玩笑嘛!大哥,你别当真,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我爸没再理他,而是带着我和我妈,走进了主宴会厅。
一路上,不断有人过来跟我们打招呼,敬酒,说着恭维的话。
“林董,恭喜恭喜啊!这手‘金蝉脱壳’,玩得实在是高!”
“林公子,年少有为,虎父无犬子啊!”
“林夫人,您可真有福气,有这么好的丈夫和儿子。”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却异常的平静。
我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和几个月前,甚至和几个小时前,对我笑脸相迎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锦上添花,易。
雪中送炭,难。
这个道理,我爸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一场精心策划的“破产”,让我刻骨铭心地明白了。
走到舞台中央,我爸把话筒递给了我。
“儿子,说两句吧。”
我深吸一口气,站到了舞台上。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有些刺眼。
我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着那些或真或假的笑脸,脑海里,却浮现出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我想到那个在老破小里,为三十块钱菜钱发愁的妈妈。
我想到那个在阳台上,默默侍弄花草,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爸爸。
我想到那个穿着租来的西装,在酒店门口局促不安的自己。
我也想到了徐蔓。
想到了她曾经的温柔,和后来的决绝。
眼眶,有些发热。
“大家好,我是林舟。”
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今天,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日子。它不是订婚宴,而是一场毕业典礼。”
“我从一场名叫‘天真’的梦里,毕业了。”
“在这里,我要感谢两个人。第一个,是我的父亲。他用一场代价不菲的考验,教会了我,什么是人心,什么是现实。他让我明白,一个男人,真正应该依靠的,不是家世,而是自己的肩膀。”
我转向我爸,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谢谢你。”
然后,我直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台下。
“我要感谢的第二个人,是徐蔓小姐。”
提到这个名字,台下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我感谢她,用最极端,也最有效的方式,给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她让我明白,建立在物质之上的感情,是多么的不堪一击。也让我看清了,自己过去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所以,我祝她,前程似锦。希望她以后,能找到一个,真正能满足她所有物质需求的归宿。”
“至于我……”
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是前所未有的释然和坚定。
“我会记住今天的教训,努力成为一个,配得上我所经历的这一切苦难和考验的,真正的男人。”
“谢谢大家。”
说完,我再次鞠躬。
台下,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看到我爸的眼角,泛起了泪光。
我知道,这场考验,我过关了。
宴会结束后,我爸把我叫到了酒店顶楼的露天花园。
夜风微凉,吹散了酒气,也吹散了我心头最后一丝阴霾。
“感觉怎么样?”我爸递给我一瓶水。
“像做了一场梦。”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是噩梦,还是美梦?”
“以前觉得是噩梦,现在觉得,是好事。”我看着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由衷地说道。
如果不是这场“破产”,我可能还沉浸在和徐蔓的虚假爱情里,一辈子都当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我可能会娶了她,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林家真的遇到危机时,被她毫不留情地抛弃。
到那时,我才会输得一败涂地。
“爸,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我忍不住问。
我爸笑了笑,靠在栏杆上,眼神里透着一丝沧桑和智慧。
“从她让你给她买那颗‘永恒之心’的时候。”
“永恒之心”,是去年徐蔓过生日时,我看上的一颗粉钻,价值不菲。
当时我爸就劝我,说这颗钻石溢价太高,不值当。而且,徐蔓的家境,和我们的圈子,其实并不匹配。他担心,她和我在一起的目的,并不单纯。
可我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去。
我觉得我爸是老古董,思想陈旧,看不起徐蔓的出身。
我一意孤行,刷了卡,把那颗粉钻,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了她。
徐蔓收到礼物时,激动得又哭又笑,抱着我说了无数遍“我爱你”。
现在想来,她爱的,到底是那颗钻石,还是我这个人呢?
答案,不言而喻。
“其实,这场考验,我早就想做了。”我爸叹了口气,“只是,一直不忍心。我知道你爱她,我怕你接受不了。”
“但后来,我发现,她对你的影响,越来越坏。你为了讨好她,变得越来越没有主见,越来越挥霍无度。我怕再这样下去,你就真的废了。”
“一个男人,可以没钱,但不能没骨气。可以不成功,但不能没担当。”
“所以,我只能用这招‘猛药’了。”
我沉默了。
是啊,那段时间的我,确实像个被操控的木偶。徐蔓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她要的,到底合不合理。
我以为那是爱,其实,那只是讨好。
“那……公司收购的事,是真的吗?”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我爸白了我一眼,“你以为你爸我这大半年,真的天天在阳台种花啊?那场百亿的收购案,我跟了整整一年。这三个月,是最后收网的关键时期。”
“我假装破产,一方面,是为了迷惑竞争对手,让他们放松警惕。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你。”
我看着我爸,他鬓角的白发,好像比以前更多了。
为了我,他真是煞费苦心。
“爸……”我喉咙有些哽咽。
“行了,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我爸拍了拍我的背,“过去了。以后,路要靠你自己走。”
“公司欧洲那边的业务,我打算交给你去打理。你愿意去吗?”
我愣住了。
去欧洲?
那意味着,我要离开现在熟悉的一切,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从头开始。
“怎么?怕了?”我爸挑了挑眉。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去!”
我不是怕,我是激动。
这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不想再当那个躲在父亲羽翼下的富二代了。
我想成为,能为他遮风挡雨的,真正的男子汉。
“好小子,有种!”我爸欣慰地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我。
“这个,拿着。”
我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不是钻戒,而是一枚很普通的铂金戒指,款式简单,内圈刻着两个字母:L&;S。
“这是……”
“这是你爷爷,当年送给你奶奶的订婚戒指。”我爸的眼神,变得很温柔,“我们林家的男人,不送鸽子蛋,只送真心。这枚戒指,代表的是承诺,是责任,是一辈子的不离不弃。”
“以后,等你遇到了那个,真正值得你付出一辈子的姑娘,再亲手把它交给她。”
我握着那枚微凉的戒指,感觉手心沉甸甸的。
那不仅仅是一枚戒指,更是一份传承。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徐蔓带着哭腔的声音。
“林舟……是我……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从我身后传来。
“林先生,您的东西忘了拿。”
我回头,看到了一个穿着酒店工作服的女孩。
她很高,很瘦,扎着一个利落的马尾,素面朝天,但一双眼睛,却像星星一样,又黑又亮。
我认得她,她是这家酒店总经理的女儿,苏瞳。
也是我……小时候的邻居。
我们有很多年没见了。
她手里拿着的,是刚才我爸给我的那个丝绒盒子。估计是我刚才起身时,不小心掉在了座位上。
“谢谢。”我接过盒子,对她笑了笑。
苏瞳也对我笑了笑,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不客气,林……舟。”她叫我的名字,有些生疏,但很好听。
电话那头的徐蔓,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对话。
“林舟!你跟谁在一起?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她的声音,瞬间变得尖利起来。
我皱了皱眉,只觉得无比厌烦。
我没有再跟她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拉黑了号码。
一气呵成。
然后,我转向苏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抱歉,让你见笑了。”
苏瞳摇了摇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没关系。恭喜你,毕业了。”
她的声音,像晚风一样,轻柔,却又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看着她的笑脸,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也许,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