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西奥多·L·“泰德”·德格林:战前任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公关总监,1942年辞去职务加入美军,以中校军衔担任公关军官。1945年8月~9月,他亲历了在东京湾“密苏里”号战列舰和菲律宾碧瑶举行的两次日本投降仪式。战后升任上校,因在西太平洋服役获授功绩勋章。后返回纽
本文节选自 西奥多·L·“泰德”·德格林 所撰写的回忆录(本节内容的原始记录是只有五页打字稿)。
西奥多·L·“泰德”·德格林:战前任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公关总监,1942年辞去职务加入美军,以中校军衔担任公关军官。1945年8月~9月,他亲历了在东京湾“密苏里”号战列舰和菲律宾碧瑶举行的两次日本投降仪式。战后升任上校,因在西太平洋服役获授功绩勋章。后返回纽约继续从事公关业,2000年逝世,享年92岁。
以下是正文:
冲绳的夜晚与其他太平洋岛屿别无二致——或许夜风更凉些,但眼前同样是漆黑一片的机场跑道,同样的孤寂萧索,同样的泥泞和昏暗的帐篷,里面只挂着刺眼的、没有灯罩的孤零零的灯泡。
我乘坐一架B-24轰炸机抵达冲绳,等了大约七个小时,然后换乘一架C-46运输机,飞往距离横滨30英里的厚木机场。我们于8月31日星期五早上7点30分左右抵达厚木。我们在该地区上空盘旋了一阵子,得以好好俯瞰了日本最大岛屿本州岛的部分区域。有两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首先是对土地的极致利用——目力所及之处,每一寸土地都被开垦成小块农田,没有丝毫浪费。其次是铁路线居然完好无损——电力机车在主线和支线上牵引着一长串车厢。
下图:B-24轰炸机
下图:C-46运输机
我们在一条相当粗糙的跑道上滑行降落。当我们走下飞机时,心中不免略感忐忑(第一批空降部队仅在23小时前刚刚着陆),但眼前景象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回到了新泽西或宾夕法尼亚州一样平常。
放眼望向机库线,我们看到各种在建程度的建筑,基本上没有轰炸破坏的痕迹;一百多架运送首批占领军前来的大型C-54运输机;数量可观的美军重型装备、坦克拖车等等;还有一长排日本车辆,有的漆成浅棕色,有的是黑色,其余是一种古怪的灰色。司机们都是些矮小瘦削的日本人,戴着军帽,穿着不伦不类的外套、肥大的裤子,打着第一次世界大战样式的绑腿,围着车辆忙前忙后。明明走路就行的事,他们却要跑着去。(鬼子真卷啊~)
下图,C-54运输机
我们发现盟军总司令部那天早上刚从机场的一个机库搬到了横滨,于是我们征用了一辆公交车进城。我们挑了看起来最好的一辆,但这仅仅意味着它离报废只差一步了。我们的司机不懂英语。但他听得懂“横滨”,于是我们坐上了这辆烧炭的“战车”(车尾那个锅炉可真是一大景观!),一路喷着烟、喘着粗气、冒着烟,沿着一条狭窄颠簸的道路行进——要是等盟军自己的车辆来了,这路恐怕连一周的碾压都承受不住。
横滨的郊区被凝固汽油弹烧得相当严重。精确的轰炸令人惊叹;工厂被摧毁,而居民区受损并不太严重。横滨市区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平民。身着深色制服的宪兵随处可见。他们全都佩戴着镀镍的短佩剑。他们很有礼貌,我们开车经过时,很多人向我们敬礼。我们看到了不少日本士兵,他们几乎个个全副武装,对我们漠然置之。
下图,M69凝固汽油弹
城里有些建筑被烧毁了,但令人惊讶的是,未受损的数量也很多。在一个街区里,可能有两三座建筑被毁,而紧邻的建筑却完好无损或仅轻微受损。商店全都关门了。事实上,它们已经关了很久。横滨是军事区,大多数平民已被疏散,留下的人都在全力以赴地直接支持战争。
横滨城里的所有高级将领——投降仪式期间城里将星云集——都被安置在新大饭店(New Grand Hotel)。干净豪华的房间,美味的食物,优质的服务,让这些顶尖人物过得相当惬意。我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将星:三星、四星少将中将,盟国闪耀的制服——光是站在大堂里看,就已是蔚为壮观的一幕。
下图,横滨 新大饭店
星期天早上6点,我和其他记者们登上了港口里的一艘驱逐舰,驶向锚泊在12英里外东京湾的“密苏里”号。
下图,东京湾的“密苏里”号
我们大约有两百人。这还只是陆军认可的记者;海军那边人数也差不多。我们都抽签决定了在仪式上的位置,仪式将在舰艏甲板(舰桥正前方)举行。我抽到了ABLE号位置,就在一座炮塔上。这是个好位置,在那儿我用自己的小相机拍到了一些绝佳的照片。
下图,“密苏里”号上人山人海
我们各就各位后,高级将领们开始抵达。五十位将军和五十位海军上将代表我们的武装部队。随后是中国、英国、苏联、澳大利亚、加拿大、法国、荷兰和新西兰的代表,都是他们陆海空三军的最高将领。他们面朝舰艏排好队,就在一张狭长桌子的后方不远处。桌子两边各有一把椅子。盟国代表与桌子之间,立着一个麦克风,供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使用。
下图,麦克阿瑟
所有盟国代表都是乘驱逐舰抵达的。当一阵骚动声传来,说日本代表团到了时,我们寻找着驱逐舰,却看不到附近有驱逐舰。定睛一瞧,只见一艘小驳船驶近——比一艘大划艇大不了多少,上面挤满了头戴高顶礼帽、身着流苏礼服、面色阴沉的日本人。这种出场方式的心理震撼效果是巨大的。
下图,一大堆日本鬼子
日本人登舰,面对盟国代表团排好队,隔着桌子与他们对峙。接着,麦克阿瑟将军和切斯特·W·尼米兹海军上将隆重登场。将军站到麦克风架前,海军上将则站在盟国队列的最右端。
下图,麦克阿瑟和尼米兹
麦克阿瑟将军是一位了不起的表演家。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戏剧性,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他简短发言后,指示日本外相代表日本天皇和政府签字。那位瘦削、戴眼镜、戴高顶礼帽的外相重光葵,拖着那条残疾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
下图,戴着滑稽礼帽的重光葵
他坐下,面对着麦克阿瑟,费劲地把腿塞到桌子底下。他摆弄了一会儿,拿起一支笔,又放下,看了看手表,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表,直到所有人都略显紧张,麦大帅看上去相当恼火。(注:也有一种说法,说重光葵过于紧张,差点找不到签字的地方)
下图,重光葵签字
说实话,我当时脑子里只想到一件事:神风特攻队飞机会在这个时候从云层里俯冲下来,把我们全炸飞到东京湾里去。[呲牙]
不过,并没有发生这种刺激的事;这老家伙在投降书的两份副本上都签了字,又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接着,日本陆军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很快签了字。
下图,梅津美治郎签字
麦克阿瑟将军随后以盟军最高司令的身份签字。签字前,他先请乔纳森·M·温赖特将军(美国陆军中将。接任麦克阿任驻菲美军司令后被日军俘虏。)和 阿瑟·珀西瓦尔将军(英军将领。1942年在马来亚率部向山下奉文投降)站到他两旁。他从口袋里掏出六支笔,用其中三支签了名,一支给了温赖特,一支给了珀西瓦尔,第三支放回了自己口袋。
下图,阿瑟·珀西瓦尔将军(左)和 乔纳森·温赖特将军(右)
下图,战俘营里的乔纳森·温赖特将军
接着,尼米兹海军上将代表美国签字。参见下图。
随后,中国、英国、苏联、澳大利亚、加拿大、法国、荷兰和新西兰的官方代表依次签字。
下图,中国受降代表徐永昌上将(右)在受降书上签字,王之少将在他身边侍立。注:徐永昌原为晋军将领,时任军令部长。受降归来之后即告病引退,转任陆军大学校长(应该是为了躲开内战)。1959年,徐永昌病逝于台北,终年72岁。
随后宣布仪式结束。日本代表团立刻离开,不过在重光葵拿到最高司令官的一纸命令后才得以离舰。该命令要求日本释放所有盟军战俘,保护所有工厂设施,而最重要的是,声明日本天皇和日本政府的权力须服从盟军最高司令官的意志。
所有记者都直奔等候的驱逐舰,我们以27节(约50公里/小时)的航速驶回横滨。时间大约是9点50分,而新闻稿的解禁时间是10点30分。我按计划要去大饭店见温赖特和珀西瓦尔两位将军,因为我被指定陪同他们返回菲律宾,先去马尼拉,再去山区的碧瑶,参加山下奉文中将及其在菲律宾的所有部队向美国陆军西太平洋部队司令官的投降仪式。
在厚木机场,我们接上了我的上司威廉·斯泰尔中将。我们被告知返程途经冲绳的航线正处于台风路径上,因此我们先飞往硫磺岛。停留一小时后,我们起飞前往马尼拉,于星期一凌晨1点45分抵达。我需要在早上6点30分赶到机场,乘坐飞往碧瑶的飞机。碧瑶是吕宋岛山区海拔一英里的度假胜地,从短小的纳吉里安简易机场乘吉普车一小时可达,从更长的卢纳机场(可供C-47起降)则需两小时。
早上,我接上NBC评论员霍华德·派尔,赶往尼尔森机场。由于各种耽搁,我们迟到了。我急忙四处奔走,征用了一架C-64单引擎六座飞机。我们在纳吉里安降落,抢到一辆吉普车,经历了一段颠簸又惊险的上山旅程——前面和后面都有山体滑坡;道路、桥梁被冲毁或炸毁;路旁是半英里深的悬崖峭壁——这真像一部牛仔和印第安人的电影旅程。
下图,C-64运输机
我们抵达碧瑶,穿过长长的宪兵队列,比将军们那批人足足早了半个多小时。仪式在总督官邸举行,该建筑曾遭炮击轻微损坏。这地方让我想起了麦迪逊广场花园在重大活动开始前的景象。记者们穿梭往来,电传打字机咔嗒作响,到处都是打字机,闪光灯四处闪烁,场面真是热闹非凡!美国陆军西太平洋部队的公关人员(我手下的小伙子们)把局面掌控得非常好。
我上楼去见山下奉文,他是个冷静的老家伙。当时他正被拍照和画素描,似乎很享受。所有从日本军官那里收缴的军刀都陈列在会议室附近的一张桌子上,蔚为壮观。我试图给自己预留一把,但没能成功。[呲牙]
下图,山下奉文的佩刀
斯泰尔将军、温赖特将军和珀西瓦尔将军走了进来,惊讶地发现我在等他们。由于未预料到斯泰尔将军能从东京湾赶回,所以由参谋长埃德蒙·H·利维少将主持受降。
会议室布置了一张长桌。一边摆着十多把高大的手工雕刻椅子。另一边是四把木制折叠椅。新闻摄影机、静态摄影师和广播员都已各就各位。接着日本人被带进来。他们被领到放着矮小折叠椅的那边桌子旁,正要坐下时被命令站着。他们站了将近十分钟;然后美军的高级将领们走进来坐下。随后进来的是十五名准将和少将。接着大约三十五名记者被引了进来。
这个仪式部分是为广播设计的。投降书被宣读,山下奉文被问及是否理解条款(一名翻译站在他身后),他回答“是”,然后签署了文件(共四份),将军们鱼贯而出,山下奉文则被移交给宪兵,押往马尼拉附近的新比利比德监狱。顺便说一句,他离开碧瑶时佩戴了一串勋表。猜猜现在在谁手里!
下图,山下奉文被带走
我们乘坐一架C-64飞回马尼拉,发现尼尔森机场有一大群人等着迎接温赖特将军,也想看看山下奉文。两次投降仪式都以极其震撼的方式完成,为这场漫长而艰苦的战争写下了圆满的句号。
下图,密苏里号上的中国受降代表,从右至左依次为徐永昌、杨宣诚(海军中将,同盟会员,战时主持对日情报工作)、朱世明(中将,哥伦比亚大学博士,通晓数国语言,曾任驻美苏武官)、王之(少将,清华毕业生,留美,曾护送物资前往延安)。大家注意:朱、王之间还有一位中国军官,由于资料缺失,佚名。
来源:穿靴子的猫伊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