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馨:蒙城新旧两派斗争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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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蒙城在解放前的新旧两派斗争,相持二十余年,情况错综复杂,要想弄清这一历史的来龙去脉,必须追本溯源,找出其前因后果,方可理出线索,窥其全貌。为此,仅就本人所知,结合了解的材料,作以概括叙述。

引子

#本文摘自《漆园古今》蒙城文史资料第四辑(1986年9月),作者吴馨,原标题《蒙城新旧两派斗争风云录》

正文

蒙城在解放前的新旧两派斗争,相持二十余年,情况错综复杂,要想弄清这一历史的来龙去脉,必须追本溯源,找出其前因后果,方可理出线索,窥其全貌。为此,仅就本人所知,结合了解的材料,作以概括叙述。

首先介绍蒙城解放前的新旧两派。所谓“新派”,是一九二七年北伐军进城后,以青年学生为中心集结起来的新兴力量,为首的是杨子仪、丁洪泽、王剑虎等人。他们在北伐军节节胜利的高潮中,树起反封建大旗,向旧势力作斗争,是新兴力量的代表,所以一般人称他们为“新派”,或称为“杨派”。所谓“旧派”,是清末民初以来的地方实力派,因派中多系旧人物,为首的是李麟阁、张紫辰等人,他们把持着全县商界士绅和乡镇旧势力,人们称他们为“绅派”,“新派”人物则称他们为“旧派”。这两派经过演变、分化、合流,一直继续到解放前夕,影响着蒙城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发展。要了解民国时期的蒙城现状(状况),就必须认真研究新旧两派的斗争,从中可以发现旧政权由崩溃走向灭亡的必然道路。这就是我撰写本文的主要目的。同时,从这一历史事实中,通过研究,从中吸取历史教训,也许可以作为本县“四化”建设工作中的借鉴。

在我写本文之前,心事重重,有所顾虑,但转而一想,我已年逾古稀,来日不多,基于上述目的,我认为应当把这一材料写好。在县政协领导的鼓励下,在老同学的协助下,我在写之前认真考虑这一历史发展的线索,然后调查访问,收集料材,再进行撰写,前后五十余天,才完成这一初稿。

我写作的态度是秉笔直书,实事求是,摒绝亲友干扰,解除思想顾虑,不计个人利害得失或人们的褒贬毁誉。至于他们两派在本县的所作所为,是非功过,我在写作中当然也有所论及,但更重要的是,公诸于众,让后人评说;因为历史事实总是客观存在的。

现将此文分为十二节概述于后。

民国初年,在北洋军阀统治末期的蒙城,地方上的政权都掌握在地主豪绅手里。他们之间,为了争夺权势,互相倾轧,最后形成以“商会”会长李麟阁为首的最大封建势力集团。他在这个集团中,是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人物。他对该集团所有成员的工作、地位、经济利益,无不倾其全力,予以维护。即使有人想另树一帜,与其分庭抗礼,但由于他的耳目众多,稍露端倪,即以霹雳手段,予以扑灭。李之所以能成为我县之霸头,而经久不倒,原因即基于呲此。

李凭借自己掌握的实力,不但压迫和鱼肉乡民,而且挟持县长,左右县政府。能力薄弱的县长,便倒向他的怀抱,听其驱使。这些县长看来是庸庸无为,但是结果却可以腰缠累累,又可由其倡议地方,为之树碑赠匾,歌功颂德,获得个名利双收。正派一点的县长,虽然想为地方做点好事,有所建树,不愿与其为伍,但他便策动其部属陷害打击,手段之毒,无与之比。如此恶霸行为,实属地方大害,此害不除,民患不已。

一九二四年,国共第一次合作后,促使了孙中山先生领导的中国民主革命由低潮走向高潮,尔后在南方(广东)创办黄埔军校训练新军,出师北伐。一九二七年春天,北伐军(即国民革命军,群众亦称南军或新军)打过了长江,节节胜利,势如破竹,迫近徐州,进驻蒙城。新军一到,县城即换了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于此同时,国民党的县级组织(党部)亦应运而生,因县党部代表新生力量,人们便称之为“新派”。从此即与李麟阁为首的“绅派”(亦称旧派),拉开了斗争的序幕。

国民党的县级领导设执行委员会,主要成员是:杨子仪,任组织部长(杨省立阜阳六中毕业,北京农大学生)富有政治远见,注重品德修养,态度雍容,沉静寡言,思想进步,深为本县一般知识青年所推崇;丁洪泽任总务部长。(丁亦系省立六中毕业后考入北京中国大学,当时该校名誉校长是孙中山,预科二年肄业),诚恳朴实,平易近人,办事认真;王剑虎任宣传部长(王系省立六中学生)为人机警多智,善于辞令,敢做敢为,富有冲力,并能深入社会底层,吸收一般觉悟较高的小知识分子到党内来,充实战斗力。除此三人外,由外县籍人胡世奇任主委掌握全面。另外还有苏亚平负责妇运工作,张筱林担任秘书(张系中国大学本科二年肄业),博学多才,造诣很高,在我县知识青年中不可多见。

这个领导班子建立之后,经过杨、丁、王等人的积极努力,酝酿活动,先后成立了“临时工会”、“商民协会”、“农民协会”、“妇女协会”等群众组织,力量逐渐壮大,对绅派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北伐军进城后,在驻军的支持下,揪斗权绅李麟阁、张紫辰(绰号张六王)、张储材(绰号张四疯子),并召开大会示众。大会由杨子仪、王剑虎先后讲话,杨的讲话大意是:中国民众受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侵略压迫,他们勾结地方上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狼狈为奸,残害百姓,弄得国事日非,民不卿生。为了中华民族的延续和国家的独立富强,不打倒土豪劣绅,就不能实现孙中山先生的民生主义和耕者有其田。杨讲话落音,群众鼓掌经久不息。

接着,王剑虎讲话,大意是:权绅当道,压迫民众,勾结官府把持地方。今天要革新政治,就要打倒权绅李麟阁、张六王,清除他们的一切爪牙,这才能使人民得到安居乐业。王的话讲完,亦引起群众热烈掌声。大会结束,游行示威,权绅李麟阁等人由群众架在队伍前面,群众敲着锣鼓,喊着口号,声势十分壮观。弄得权绅们尴尬不堪,声名扫地。他们似乎也感觉到这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历史潮流不可违反,只有低头忍耐,静候将来时局演变如何了。

揪斗了权绅李麟阁等人以后,权绅们的威严形像在群众的心目中淡薄了,知道“老虎的屁股”也有人敢摸了。倾向新派方面的人们都纷纷参加工会、农民协会、商民协会、妇女协会。由于各会人数增加,就正式成立了各种协会:商民协会主席杨晋三,委员黄星如、杨晴凡、楚青云等人。该会所属商民户数与李麟阁掌辖的旧商会相比悬殊虽大,但可与其相抗衡,亦属难能可贵。该会经常组织人员到各个商店检查有无日货,并宣传要用国货,以此增强商民的爱国观念。农民协会主席邵亚宾,委员李继臣、刘雅三、丁彩章等人。该会经常组织人员到街头和郊外农村宣传,号召农民起来反对高利贷(麦前借一斗,麦后还二斗),反对土豪劣绅的压迫。妇女协会主席毕静真,委员白美如、王耀、莫玉霞、傅永真等人。该会经常组织妇女走向街头演讲,提倡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女子要剪发放足,坚决反对社会上歧视妇女的现象。工会主席丁在有由于工会会员急骤增多,按照各个会员所属职业类型,又分别组织了木业、铁业、搬运业、缝纫业、油漆业、屠宰业、饮食业、建筑业等专业工会,然后成立“总工会”。丁当选为工会主席,会址设在火星庙,在大门上书写了“劳工神圣”四个大字。丁在该会成立的大会上讲话提到“劳工神圣”是我们的总理孙中山先生说的。过去,我们的工人给厂主、老板做工,受剥剥压迫,这种局面必须改变。在我们县里,最大的敌人,就是商会会长李麟阁。他长期把持地方政权,统治地方工商业,是残害工人、农民的刽子手。我们必须打倒李麟阁,然后工人才能过好日子。丁讲话之后,全场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丁的事业心强,总工会成立不久,在各业工会赞助下,创办了一所“平民小学”,设四个班,丁任该校董事长,杨晋三任校长。经费除县政府拨给少量补助费外,不足之数悉由工人集资和校长杨晋三私人捐献。教师除聘请教育界名流任教外,多半是由党部派员义务轮流代课。他们极为认真负责,学生的学业成绩在当时高于其它学校。那里的毕业学生,因受到新派人员的思想感染,也反对土豪劣绅。

在揪斗权绅示众中,工会主席丁在有表现得最为突出。丁是平民出身,幼年当过兵,做过苦工,由于他平时生活上受到的折磨、碰到的钉子和社会给他的歧视,革命感染性很强,思想觉悟敏锐,总是冲锋陷阵,走在前列。

权绅们在新兴的革命势力冲击下,一时弄得精神迷离,莫知所措。但他们所掌握的行政职位丝毫没有动摇,在各乡镇的实力仍稳若盘石。能威震乡里、独当一面的人物多不胜数;在西南望町地区有武济武、李芳寻等人。武是特号大地主,有田地二百余顷,北京警高学校毕业,曾任清乡局长,县警卫大队长;李曾任区中队长,掌握全区的地主武装,并拉拢边区一些土匪头子作为他的外援势力。在西北岳坊、小涧地区有戴怀三、于子正等人。戴历任小涧区长,在地方上权威很高;于曾任联保主任,区中队长,性情强悍,手段毒辣。在北方坛城、许町地区有马铸九、毕采亭等人。

马曾任县财政局长;毕曾任联保主任、区长。在东部王集、双润地区有王蕴珩、马赞廷、邵少亭等人。王曾任县财政局长、警卫大队长。马系地方较大地主,曾任区清乡局长。邵曾任联保主任、区长等职,邵处世做人比较正派,颇符众望。在东南立仓、顺河地区有袁益三、邹汉三等人。袁曾任联保主任、区长等职,手段毒辣,擅杀无辜。邹曾任联保主任、区中队长等职,性情强悍,负有血债。

在本县城内有李彩亭、陈幼卿、陈××、陈伦峰等人。李任县团防主任,总管全县武装。

从以上新旧两派实力对比来看,差距很大。新派虽然占有舆论优势,一旦时局有变,旧派仍可重新崛起向新派反扑,对个别领导人给予沉重打击。新派首领杨子仪对此早已作了估计,极力主张发展新党员,培养新干部,扩大党组织,充实战斗力,以便将来应变自如和相机夺取被绅派窃取的地方政权。为此,新派所控制的县党部报请上级批准,举办“党务训练所”。所长由省党部任命县党部主委胡世奇兼任。招收学员八十人,具有高小以上文化程度,受训期三个月。讲师由杨子仪、丁洪泽、王剑虎、张筱林、胡世奇等人担任。所学课程有“三民主义”、“建国大纲”、“中国近代革命史”等等。学员们听到讲师的教学,思想很受启发,精神饱满,朝气勃勃,学习情绪很高。不料,学员将要结业前夕,该所突然发生事故:所长胡世奇与某一李姓女生发生男女关系。权绅李麟阁得知底细后,策动该女之父控诉胡强奸其女,又煽动下属广为传播,搞得满城风雨,舆论大哔。一致对胡遣责谩骂,并派专人前往省会安庆坐镇控告。省党部随即将胡撤职,令县镣解省方反省,此案始告结束。胡世奇事件刚了,绅派李麟阁又横生枝节,大造舆论,将矛头指向王剑虎。谓:“胡的男女关系是王从中牵拉,王的出身差,流气重,能做出这样的卑鄙勾当。”王自县党部成立以来,无论开会或其它场合对于李的恶迹,尽情揭发,批判尖锐,为李所忌恨。他出此谏言,目的是想离间杨子仪、丁洪泽等人与王的关系。暂时将杨、丁放在一边,全力攻王,然后各个击破,以随其长期独霸我县之野心。

绅派为了瓦解党部势力,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从有关人事方面,多开暗渠,通向丁洪泽、杨子仪家属,进行分化瓦解。此事交由陈××策划试行。陈之长子,少年英俊,在西北军担任连长,曾致函给丁洪泽的父亲丁锡禄,祝福问好。

陈以转达信件为名,与丁家暗地有了来往。丁洪泽、杨子仪、张筱林都直接或间接与绅派人物有亲戚或世交关系。自从杨子仪,丁洪泽等人参加国民党之后,他们的家庭方面与绅派人物中断关系。经陈旧弦重弹后,由于他们受到家长的影响,对王逐渐疏远,意见愈来愈不投合,与王经常发生争论。绅派看出杨、王之间的破绽,索性竟不择手段,假借新派人员的口气写标语,夜间偷偷贴在县党部、县政府和王剑虎的门前辱骂王剑虎。标语内容是:“父当差,娘当娼,有个儿子叫焕章,我们要坚持将王清除出党(王的原名王焕章,参加国民党才改称王剑虎)。”王看到标语,即着人撕掉,认为是杨指使底下人搞的,也同样对杨作了回敬,标语是:“打倒投降劣绅作劣绅走狗的杨某”。于是双方口诛笔伐,舌枪唇剑,各不相让。杨为顾全大局,指出:“停止谩骂论战,要澄清事实、查对笔迹,写王的标语究竟出于何人之手,我们切莫中了敌人的阴谋诡计,造成内讧。”杨、王双方经过多次谈判,表面取得了谅解,实际杨、王分裂已成定局。

杨、王争吵事件结束后,杨审时度势,考虑到新旧两派力量对比,悬殊过大,加之新派内部又有分裂,难与绅派相抗衡。乃决定将工作重点转移到教育方面上来,大量培养人才,以备将来抗击绅派、改造地方。新派即将杨的友好同志派到各个小学从事教育工作。杨子动、张干甫到双涧小学;胡子香、魏学骞到高皇小学;毕树九、李聚九到板桥小学;后胡子香、丁洪泽、张筱林、丁翰生等在火星庙街丁家祠堂又创办私立乐育小学;吴凯到平民小学。于此同时,又把王剑虎等人控制的“中山学校”改为“公立新民小学”,校长张震东、杨晋三,教师刘雅三、邵亚宾、李季臣、刘雨三、徐介甫、武尧夫、李干卿等人。新派人物到这些学校一面任教,同时也将学校作为对付绅派斗争的据点。这些学校先后毕业的学生受到新派的感染,对于绅派亦极端仇视。

绅派也把所把持的“黉宫小学”加强控制,并促使该校学生与杨、王两派所办学校学生经常发生冲突。这是由于新旧两派政治观点不同,而在各个学校学生思想反映的必然结果。

王、杨分裂之后,接近杨派的总工会主席丁在有看到杨将工作转移、而放弃了对绅派的积极斗争,很不以为然,依然对绅派气焰万丈,不可遏止。当时丁任“平民小学”体育教师,每次率领学生到郊外作体育活动,来回经过南大街李麟阁酒坊门口,事先作好了准备,学生步伐整齐,态度激昂。丁喊:“一、二、三!”学生即高呼:“打倒劣绅李麟阁!打倒恶霸李麟阁!”声音高亢,响澈城关上空,大大压杀了绅派的威风。那时笔者与杨玉琦同志在该校读书,亲身经历,知之甚详。李对此十分气愤,先以重金托人去收买丁,被丁冷嘲热讽,坚决拒绝;一计不成,随于一九三〇年农历二月,唆使流氓三番头子蔡麟阁领人将丁绑架到南关外殴打,并推倒粪便池内溺淹。丁受此打击后,斗志更加强烈,亲到凤阳法院控告。李托凤阳商会会长贿通该法院,经法院多次传李应讯,李以种利借口始终未到,而法院并未采取措施,竟阁置不办。至一九三一年一月,李收买当地驻军,将丁谋杀于中心坑南头葛巷后门。新派对此十分愤慨。

是年三月,由县党部在百子庙广场召开“丁在有同志追悼会”,杨、王两方重要人员几乎都到场参加。还有丁的亲友和当地群众数百人。由县党部特派员张秉衡致追悼词云:丁在有同志,出身于贫苦人家,幼年即作苦工,参加革命以后,非常积极,先后成立了工会、总工会,并被选为主席,后又创办‘平民小学”重视人才培养,对地方的劣绅恶霸,敢于斗争,能经受考验,百折不挠,为敌人所杀害,为革命献出自己的生命。丁在有同志的死,是为革命而死,为被压迫的工人、穷人的利益而死,丁的死是重如泰山的,将永远铭记在我们心中永垂不朽。

会后,大家一致表示:要团结起来,为丁在有烈士复仇。追悼会收到挽联很多,我还记得有一幅是平民小学老师牛兆辉的挽词:“谁叫你黑夜学云长,竟被吕蒙得志;我只有冷眼观公子,看能横行几时?”从这副挽词可以看出大家对恶霸李麟阁的残暴行为无比愤慨。会后大家在丁在有同志殉难处立下碑石,上面铭刻“丁在有烈士流血处”,以作纪念。

丁逝世不久,我县薛集乡卢店子人卢广生,字伯超,曾在西北军工作,历任冯玉祥部华阴、延长等县县长。卢与杨子仪、丁洪泽、王剑虎等人系幼年同学,一九二七年前后与杨、王等人一起参加国民党地下活动。是年春,从外地归来,看到杨、王分裂和丁在有的惨死,深为惋惜。倡议杨、王双方弃嫌修好,团结对李,否则将要被李各个吃掉,同归于尽。卢就在新民小学(僧王府)邀请杨、王双方重要人物举行会谈。与会者有杨子仪、丁洪泽、张筱林、王剑虎、刘雅三、张震东、邵亚宾、杨晋三、徐介甫等人,济济一堂,各抒已见。大家满怀信心,以为会谈将会有圆满结果,而对绅派作出积极对策。不料,是年暑期,霍乱流行,卢不幸染病逝世。杨、王和谈至此便告流产。一九三〇年春,党部改选后,杨即调任别职,不再担任党部委员。而王、杨双方依然互不相助,各走各的道路。

权绅李麟阁自王、杨分裂和丁在有被杀之后,凶焰万丈,纵横捭阖,不可一世,竟无视国法,与于仪亭、鲍景文、高益三、陈幼卿等人合股在李之酒坊“聚顺公”后院大量制造“海洛因”。船运宁、沪地区,暗地出售,毒害人民。此事被王派人员得悉,由王剑虎、张震东前往蚌埠报告长淮水上公安局,将船扣留。始追查无着,后探出该物放在大船后梢小拨船夹皮底里。由周童(周济民,城内青云街人,解放前夕曾任太和县县长)前去点眼,将小船拖到岸上劈开,“海洛因”毒品即被证实。王叫周复向国民党蚌埠驻军第十七陆军军部告发。军长徐庭瑶遴派干员,率领枪兵,驱车前往我县缉捕李犯。张、周二人亦随车回县。岂料车至中途发生故障,未能及时到县。李闻兵车将临城下,恐惶万状,莫然所措。当时有一巫婆正给李的家属看病,向李献计:要李到后院糟坊,用砂缸将李盖在缸下,挖一暗洞通向墙根外通流空气,向上的缸底,用石灰涂抹,伪装修补,可迷惑来兵,否则难躲此关。李一时黔驴计穷,只得依计而行。来兵到县。王派的五虎六将:岳同福、高斌周、齐建、蔡天德、孙碧臣、万香山等人早已准备停当,一齐出动协助来兵,驰往李宅和其它有关人家,反复搜索不见李之踪影。直至下午四时许,来兵只得驱车返蚌。

是晚,李之亲朋云集县城,前往李处慰问。当有人问及如何脱险时,李只说:“托大家洪福,有惊无伤。”从未道出坐闷砂缸的前后狼狈情况(笔者与李家有多层亲戚关系,关于李的琐闻轶事略有所知)。

徐部来兵缉李未获返蚌后,长期坐镇蚌埠控告李麟阁的王剑虎、张震东,前往徐之军部探询对李将如何处理的问题。该部接待人说:“我部正在考虑采取措施,望你们严密注视李之行动,一俟我部派兵前去你县,希予以协助。”事隔未久,该部即奉命进驻六安。海洛因案转凤阳法院处理。这时,王回想一九三O年二月丁在有被李唆使流氓殴溺一案:丁曾向凤阳法院控告,李央人贿通该院主办人员拖拉不办;及至丁被谋杀之后,新派中的杨、王两派将丁前后被李迫害情况,复向该法院提出控告,该法院始终没有作出任何反映。此次海洛因案移转该院处理,李更属得心应手,沿走旧路,通过后门,又要窒息该案。王等迫于当时情势,随另辟门径,迳向南昌行营控告。行营主任朱培德下一命今:责成泗县督察专员傅文,依限将李拿获归案法办。傅于一九三三年夏季率领枪兵来县,李未及躲避,即被逮捕,羁押县府,复派枪兵由党部邵亚宾、王隶堂协助又去缉捕陈幼卿。刚到陈的大门口时陈的勤务兵出来探望,被枪兵“乒”的一声击中脑袋,当即死去。绅派人员一时轰动起来,谓:“冤有头,债有主,不该打死陈的用人。”连带街道群众,一闹潮地涌进县府,劫留傅的小车,不让傅将李带走。没有多时,由四关外的几个联保处通知十里以内保李的群众,陆续赶到县城,南大街、西大街和县府通向东关汽车站的那条街,都站满了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在当时极端混乱的情况下,傅为避免意外,当日未走。经过一夜工夫,绅派人员以李的借用名义,将县金库、银粮柜和几家有关的大商人的现款,搜寻一空,共约两三万银元,全部塞入傅坐的小车里。傅一时利令智昏,竟昧着良心,指鹿为马,硬说:张被击毙一事,系邵王二人所指使,即令县长秦良藻将邵、王二人逮捕解送寿县法院处理。李暂时保释,陈幼卿释放。次日,傅乘车回去时,由县长偕同四关外的几位联保主任:西关何少轩,南关孟兆行,东关王新年,北关李星甫等人群,都拥挤在通向汽车站的街上进行保李。秦县长向群众宣称:“我们的傅专员准许了大家的要求,不把李会长带走了,由他们四位联保主任负责保释;现在傅专员要回去,请大家让开路。”县长话刚落音,傅的小车徐徐开来,并由摄影人员对街两旁的群众摄好影(以便上报)。傅便飞车返回泗县了。(秦良藻县长因助李行贿,借款无条据,后经人上告,秦即以贪污公款罪,解省法办。秦落此下场,而李仍消遥法外。)

傅文受贿,殃及邵、王,王派人员何能甘心,如实向省方作了反映。经来员深入调查,认定邵、王无罪,通知寿县法院立即释放。

王派人员为海洛因一案搞得经济枯竭,创伤重重。但势如骑虎只有坚持控告下去,别无他图。权绅李麟阁经受两次逮捕,脱险已属惊弓之鸟,忧伤莫已。该案在当时系属大案,铁证如山,无法论辩。李考虑再三,只得沿袭故技,凭借自己在地方所掌握的实力,贿通处理该案的人员拖延不办。另外严重打击王派首脑人员,削弱攻李力量,企图窒息该案,以拯救自己。

一九三四年夏,新民小学校长张震东从外地归来,脚脖上边生一小疮,中医谓为“红丝疗”,吃汤药见效迟缓,改用西医打针。第二次注射后,医生刚走,病情恶化,皮肤青紫,未及多时便死去。众议是为打针中毒。张故世后,街头巷尾,传说不一。据悉该打针医生,经常出入李宅,与李麟阁关系甚厚,有所可疑。王派人员对张之死,悲痛万分,表示:有一人尚在,决与恶霸李麟阁拼到底!

新派人员张之故世,李麟阁极得意。但海洛因一案一日未了,任何人都可提起上诉,会使李祸起萧墙。李为此事日夜呕心,最后认定:只有与王派讲和,可了结此案,之外别无良策。左思右想,苦无搭桥之人,心急如焚。

一九三四年,蒙城人葛昆山返县。葛曾任孙中山先生大本营高级副官,北伐胜利后,在安徽历任当涂、和县、定远、阜阳、亳县、霍邱等县县长。葛好高鹜远,喜爱吹捧。李的住居、酒坊均系借用葛家的房屋。葛李关系,亲切已非一日。葛愿为王、李解和,作为调解人。而王为海洛因-案,与张震东等长期驻外奔走活动,已心力瘁;张之交际能力,可居于王之上,张之故世,王失去了一位得力助手,不免有些消极。葛受李的重托,每次外出与王会谈。葛提出王近几年来在外地的生活费用,李愿全部承担;王回县时,李愿鸣炮迎接;王回县愿作何种工作,有需要用李之处,李决鼎力为之。李并发誓从此和睦相处,不究既往。葛亦表示,以人格担保今后李若食言,找我葛某负责。最后王说:“看葛老的面子同意对李停止控告,关于我回县一事,容后看情况再说。”葛、王会谈结束。葛为海洛因案如何销案问题,又走访南昌行营有位少校参谋丁子澄(蒙城人),丁谓:本案已属处理过的案件,只要对方不再追诉,这里可由我负责,本案不再提交会上复议,入卷存档,问题即可化为乌有了。葛满怀信心,兴致百倍,返县向李畅叙与王、丁前后会谈情况,李极感满意。

葛就向外界宣传:王、李纠纷,由我葛某出面调解,双方都愿捐弃成见,言归于好,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和睦共处,这多么好呢。王派人员刘雅三、邵亚宾、李季臣等人得悉这个情况,谓王、李和好只能限于王个人,不能代表我们大家,我们不同意跟着王走,上当受骗。杨派人员也在私议:王、李和好,王是变相投降,李是企图过渡海洛因这一关玩弄的鬼计。这种种估计只能有待于以后历史演变的考验了。

王停止对李的控诉,使李确实松了一口气。一年多来,地方上风平浪静,各派之间相安无事,大家对于长期抵触拼斗似乎感到厌倦。

一九三五年,国民党成立国民代表大会。属于泗县专区国大候选人是葛昆山。李为感激葛为海洛因案与王斡旋有功,乃大力支持葛,使其竟选活动在我县获得全票,当选为国大代表。贿选的丑闻传布全县,成为笑柄,甚为可耻。至于王、李之间的关系,由于葛居中穿梭,逐步有了好转。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到“八·一三”全面抗战以后,全国人民都卷入抗日救亡高潮中去。接近战火地区为便于发动群众,协助抗战,上级指示:各县县长均采取地方化。是年冬,我县县长吴业祥请求辞职。权绅李麟阁发动全县各联保和各机关,以及地方有关人民团体,联名上书,建议省方派葛昆山为我县县长,结果省府批准葛到蒙城任县长。李认为葛之国大代表和县长都是由李一手促成,处处以“太上皇”自居。凡属地方重大问题如何处理,需先向李请示。有次葛忽略了这点,被李训斥得无地自容。葛是个爱吹嘘、好卖老资格的人,碰到李的钉子,心中忧郁不平,但在李的势力控制下,只有忍耐迁就。

一九三八年五月,我县被日寇占领,县府迁至望盯地区高皇西姜寨。当时望町区长李典五,长期在外担任过军政界参谋秘书工作,手笔出众,颇有才干;区中队副李芳寻(李香亭)是权绅李麟阁长期扶植在我县西南地区的霸权人物。李到望町驻定之后(高皇东王寨),县属部队进行整编,连随同县府能受葛指挥的尚不足一个中队,也编入李典五的大队。地方大事需要“三李”会商待会长点头之后,交县府通令区、联保遵照实施。县府形同虚设,县长俨然傀儡,所能起到作用的只是在稿件上划个“行”、公文上盖个县印而已。是年夏季,接近我县东南地区的凤台境内,土匪头阎习之(绰号阎小耙子)、李玉文(绰号李俩子)结集有三百余人的土匪武装,盘据蒙、凤、怀边界,时常进入我县境内骚扰抢劫。顺河区长苗恩波向县府告急,县长葛昆山派李芳寻带兵进剿。李到之后,参谋陈××献计与阎、李二匪首订下“兵来匪退,兵退匪来”的密约。匪退之后,李兵大肆抢劫,杀猪屠牛,犒赏部队,临走又拉了群众骡、马、牛、羊,衣物、粮食十数大车,谓为是打土匪获得的胜利品。李回驻顺河,苗又如实向葛作了回报。葛到三义联保处打电话责问李剿匪情况。李说:把匪全部击退,并获得一些胜利品。葛说:这些东西恐怕不是土匪的,是抢当地群众的吧!你们打匪不足,扰民有余。李大怒说:“我打土匪不行,打你葛昆还是有力量的!我现在就出兵打你葛昆(葛的乳名)!葛把耳机一挂,愣了半响,有气无力地说:“李芳寻要反了。”两眼止不住流出泪来。当时在场的有三义校长刘雅三、联保主任刘秉瑶耳听目睹。他们劝葛暂时忍耐,从长计议。当时日已偏西,葛含泪带着几名卫士,返回高隍姜寨去了。葛为此事心中忧郁,是晚曾写信向涡阳县长求援(该县长是由葛所推荐的),陈述处境困难,拟将县府迁至马集。希望该县长派兵进驻涡蒙边区的蒋町、马集,以便应接。该县长按照葛来信要求即派一个大队兵力作了部署,迎接葛之到来。而葛在李等势力挟持下,未敢轻动。

未久,李等即得悉葛向涡阳县长求援的事,李麟阁很恼火,大骂葛造谣中伤,嫁祸于人。李芳寻也叫嚣,要将葛宰掉。葛驻姜寨势薄力孤,一夕数惊,度日如年。乃与王剑虎密商,着王至凤台阚町集与王希古进行联系,在必要时,可至王的辖区,以避风险。

在此不久前,阚盯王希古、侯杰臣两个地主武装发生火拼。侯败投望町李典五,所部编入李之大队。王乘胜又征服了其他一些小股武装,力量壮大,控制着阚町全区。该区与我县高隍土地毗连,鸡犬之声相闻。葛当时考虑至王的辖区比之告急涡阳要切实得多。

此事未几,又被李等探知,特别是李麟阁,对王剑虎牢骚满腹,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日夜间,李典五突然将王逮捕。李拟当时将王打掉,因在场的地方人很多,未便下手。乃带至望町李的大队部管押。王被捕消息,很快传遍我县。一些爱国进步青年以个人或救亡团体、或私人联署等等名义,纷纷给李去信询问情况,并晓以大义,阐明利害,将王无条件释放。接着,阜阳、涡阳、凤台等县党政军机关和人民救亡团体,亦纷纷来电来信,要李等在大敌当前,应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切不要同室操戈,酿成亲者痛仇者快的不幸事件,至望将王释放,以免产生严重后果。李等迫于外界抗日人民势力的压力,只得将王放出。

王恢复自由后,乃与葛昆山蛰居姜寨,相依为命,眼巴眼望县城光复,即可化险为夷了。

一九三八年五月,县城陷落。近城地区李之爪牙,三三两两前往高隍王寨李麟阁临时住所,向李请示:麦子早已成熟,连天阴雨麦穗生芽。鬼子白天不时出城巡逻,见人即行打枪,群众不敢回家抢收抢种。长期在外靠亲赖友,决非长久之计。请会长作个主张,为地方群众作福。

李以受郊区群众的邀请为借口,曾一度回到城西九里桥李之住宅,召开了一个有关人员的秘密会议,即返回王寨。此次会议决定:由地方头面人物出面组织“维持会”。不久县城四关维持会很快都成立起来:东关会长苏歪头,南关会长何瑞五,北关会长杨伯端,西关会长冯克贺。彼等以摊派方式征集地方群众的猪、羊、鸡鸭、蛋等物,大量资敌,以讨好日寇驻军。尤可恨者他们还物色妇女,送交日寇作为营妓。此种认敌作父、卖国献媚的可耻行为,终究将受到国法制裁。

一九三八年初秋,日寇退走,县城收复。县长葛昆山随即回县办公,成立抗日善后委员会,邵光、马敦五等爱国青年被聘任为该会委员。该会会议的首要问题,即是如何惩治汉奸。大家一致表示,对维持会人员要认真调查,首恶分子要处以极刑,决不能姑息。新派的杨、王两方和地方爱国青年邵光、马敦五、吴馨等人亦表示坚决支持拥护县长葛昆山惩治汉奸这一正义行动。葛在多方的鼓励下,胆量壮大,顾虑消除,将李麟阁等人前后罪行,报省核批。后省政府命令县长葛昆山:立即逮捕苏歪头、何瑞五、王怀德、白松云等汉奸就地执行枪决,并将李麟阁押解省府金寨惩办。

李到省后,买通省商会潘××。潘受李之贿,便忠李之事,建议省府,谓:李在地方上威信很高,倘能将李释放,李愿倾其全力协助县政府发动群众,抗击日寇,将功赎罪。省府本着“化阻力为动力”的原则,暂将李放出,并给予省府参议名义,在必要时,让李回县,作以考验。

一九三九年春,县长葛昆山离职,由马忍言(原名冯宏谦系冯玉祥将军之侄)继任。马是一位思想进步、公正廉洁、处事有方、爱国爱民的好县长。马到任之后,对权绅李麟阁所作所为、前后罪恶了解清楚,就下定决心除掉这个害人虫。

马履新不久,李即坐着桥子,跟着卫士,耀武扬威,返回本县。李住定之后,可谓门庭若市,朝贺者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于此同时,马先后接到上级两份电报,一是寿县皖北总公署电文是:“据了解李麟阁破坏抗日,理应就地枪决,实属县长过问。”紧接着阜阳公署专员郭造勋,发给马忍言一个密电:“查蒙城大汉奸、大恶霸、大劣绅李麟阁,勾结余熊叛变,罪大恶极,用迅雷不及掩耳手段,立即处决具报为要。”

马接阅后,立即采取措施,作了周密布署,尽管李有通天本领也难逃此法网。马将李诱到县府,让李看过阜署来电,即令卫士将李架出县府西后门,两声枪响,李倒栽地下,停止了呼吸。

元凶既除,万民称快。李死之后,所谓树倒猢狲散,除李典五逃走,李芳寻被通缉外,大部分绅派残余连同王剑虎本人,全都归顺于葛昆山。

葛调离本县后,武济五当时任太和县长,王蕴珩当时任怀远县长,先后回县,作为绅派首脑。王与绅派同流合污,所有王派人员刘雅三、邵亚宾等人即与原属新派的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张干甫结合在一起。张是杨子仪嫡系。这时,我县仍然形成两个派系(新派与旧派),经常进行斗争。

一九三八年冬,杨子仪从西安回县,未几赴省(金寨),由周新民介绍,(周的思想进步,与民政厅长陈良佐、财政厅长章乃器一伙,同国民党中央委员、皖教育厅长方治对立)由省抗日民众总动员委员会派任我县“动委会”指导员。

杨对于李麟阁的罪行作了多次揭发,马忍言枪毙李麟阁,杨亦起到积极作用。李死之后,杨劝告县党部书记张干甫(属杨派)对党内人员要一视同仁,加强团结,继续与绅派残余作斗争。对进步青年或进步组织“青年抗敌协会”要扶植和爱护。张是个机智沉着、好学肯干、谨慎从事、不甘落后的人。就以国民党人来说,张是很正派的。但张的思想虽属进步,还不能跟上时代发展的要求。张对杨的劝告虽然能够听得下去,可是还要经过一番思考,酌情行事。因此一些进步青年和青抗会人员,都是先接近杨而后接近张的。这是笔者常与杨、张和青抗会人员接触获得了解的。

马忍言任我县县长仅几个月,政绩辉煌。如枪毙恶霸李嶙阁,扶植抗日青年进步组织;肃清烟毒(吃大烟、哈老海、打麻啡的人要限期戒绝),贩卖毒品屡教不改者要绳之以法;严禁赌博、斗殴打架和封建迷信以及巫婆神汉等等。亲手查缉土匪,首恶者处以极刑等等,使人民得以安居乐业。群众誉为是一位关心民疾、公正廉洁的县长。可是绅派残余十分不满,到处散布:马在我县继续下去,全县将要全部赤化。配合国民党反共需要,企图用“红帽子”将马挤走。

一九三九年秋,马忍言被调离蒙城。抚今追昔,全县人民还念念不忘这位爱国爱民的好县长。

马县长调离后,继任人袁传璧,此人凶恶无比,反动透顶。一到我县即与绅派勾结,压制新派,限制和打击青抗会的救亡活动,自称是蒙城的希特勒、反共的急先锋,张牙舞爪,咄咄逼人。是年冬,安徽省主席廖磊去世,继任李品仙。安徽政局发生变化,反共气氛日渐浓厚。袁在我县就如野马横空,肆无忌惮对青抗会的刁难、吹疵,极尽苛刻之能事,我县情况日益恶化。时至一九四〇年春农历二月末,我县以袁传璧为首伙同皖保安六团,根据绅派的黑材料制造了坑杀进步人士杨子仪、李季臣,卢锡璜、尚志忠事件。袁对内部人员发出密令:“凡属涉有共党嫌疑者和青抗会人员,要一网打尽,宁冤勿纵。”并公开扬言:“青抗会是一窝子共产党,竟搬至党部,以党部作为他们的护身符。张身为党部书记长,这不是包庇他们是干啥!”张如果不是去省开会,也要同杨子仪等人一样被活埋掉。

事件发生前夕,李品仙兼省党部主委,召开皖北各县县党部书记长会议。张至省闻此,会议期间曾向李品仙为杨诉冤。李说:“你对杨的历史情况不够了解,怎能说是冤屈他呢?”并责问张:“蒙城的青抗会,里面是一些什么人?作了哪些活动?你与他们有何关系?你县县长袁传璧对你很有意见。可是省党部多数人员对你还是相信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你要如实讲讲。”张说:“蒙城的青抗会也同其它各县的青抗会一样,是一个合法的青年救亡组织。据我了解,该会会员都是些刚出学校的青年男女学生,有的才十五、六岁,纯洁活泼,爱说、爱唱、爱动,在地方举行大会时,他们演唱一些抗日歌曲,或出演一些小型抗日话剧,平时摘录大报登载的前线我军抗日消息,张贴在惹人注目的街道墙壁上,以供群众阅览。可是这些年青人对老绅士看不顺眼,认为他们封建意识浓厚,爱国观念淡薄,不愿同他们往来。老绅士们就说青抗会男女混杂,是一窝子小共产党。袁轻信老绅的话,就认定青抗会有问题。本来党部与青抗会原无隶属关系,为了便于考查教育他们,曾责成该会一度迁至县党部院内办公,免得异党分子钻进去活动,使他们走上邪路。闻杨子仪事件发生后,由于袁的恐吓,听说该会人员和其它一些爱国纯洁青年,几乎逃跑一空,这完全是袁的粗暴行为造成的。”

李听了张的这段话,持之缄默,未作结语。

于此同时,在金寨古碑冲设立的“豫鄂皖边区党政军工作人员训练班(班主任李品仙)”蒙城受训学员邵恩、省“地方干部训练团”学员吴馨等,为袁传璧迫害进步青年的暴行,曾向李品仙作出强烈反映。据当时省方各界人士议论,认为袁是武断蛮干,这对于国民党本身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笔者也是当时被袁通缉逃走的,为此还在日记上写下一首小诗以示愤慨:

“晴天霹雳,暗箭穿杨,一群爱国的青年孩子,落荒逃亡。从今后劳雁纷飞,从今后海天飘扬,我流泪,我悲伤,我作过正义的悲鸣,我骂过有权者的猖狂。我愿作雄狮的怒巩,不作那软弱的绵羊。愿天下的革命汇成一道铁的洪流,把吃人的强盗杀光!”

袁传璧的暴行,由于蒙城受训学员的强烈反应,受到省方各界人士的谴责,但是省府主席李品仙却无动于衷,未作任何处理表示,因此袁在我县依然嚣张,称王称霸。由于袁和绅派对蒙城县党部书记长张干甫成见极深,省党部将张留省工作。而派凤台人丁星若继任我县党部书记长。我县新派失去杨、张两位首脑,在一段时间内处于被动冷落、沉寂忧愁,未采取其它行动。

蒙城县基层行政改制,和民意机关的建立也涉及两派之间的斗争问题。这一问题比较复杂,问题也比较多。抗日战争发生后,县以下的基层行政工作越来越繁重,原有的“联保制”由于机构简单人员腐朽,远远跟不上抗日形势发展的需要。一九三八年秋,廖磊将军出掌皖政,是年冬,废“联保”设乡镇(公所),实行“管、教、卫一体制”,内设民政股、经济股、警卫股、文化股,乡、镇长兼任乡完全小学校长,乡警卫队长根据各县环境情况逐步实施。并采取“行新政用新人”的干部政策。在省和专区设立“政治、军事干部训练班”,培养大批知识青年,结业后根据学员学习成绩,分甲乙两等,由省府和专署分配各县县政府担任科长、秘书、指导员、区长、乡镇长等职。接着在各县设立“地方干部训练所”,招收地方一些知识青年,结业后由县派任乡公所股长、干事或保长等职。这样以来,原有豪绅掌握地方政权的所谓“绅权政治”将被彻底摧垮。这是广西军治皖的如意算盘,但事实的发展并没有使其如愿。

我县青年参加省和专区训练班学习,始于一九三九年春,首次受训人数不足十人,以后两期人数较多,约四、五十人。受训期是四个月,结业后由省府或专署派回原县工作。由于县长袁传璧与绅派勾结一起,凡与绅派有关学员,均获优先重用,其它学员却不按照成绩分配工作。特别是参加过“青抗会”的学员,成绩虽然甲等,亦要降为丙等使用。这种错误倾向直至一九四一年二月袁被撒职查办,省府派蒙城县国民兵团副团长朱震乾代理后,才逐渐稍有改观。

后来,县党部书记长丁星若走后,由张秉衡继任,“新派”又重新掌握县里的部分职权。张是杨子仪的生前好友,亦是新派首脑人之一。张回县之后,通过各种人事关系与一些在职的“干训生”广泛接触,并耐心地帮助他们解决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这样以来即得到大多数“干训生”的信赖和支持,无形中新派力量增大起来,居于绅派之上。绅派自李麟阁死后,其骨干人员王蕴珩崭露头角,掌握权势。绅派方面看清了这点,便打破常规,尽力争取干训生,作为自己的实力。以后,新、旧两派不但争取在业的干训生,而且还鼓励他们的亲友、子弟参加各级干训机关学习,作为将来他们两派斗争的后备力量。

安徽省地方干部训练团受省主席李品仙指示:要掌握全省各地的干训生,作为贯彻执行省府政策和桂系治理安徽的强大力量。该团又设置“干训同学联给指导处”,各县设“安徽省干训同学联络站”,站设主任(由受过训的县长或民政科长兼任)、副主任(由皖干团派员,主持站务),目的是对各县干训生的工作妥善安排,并积极团结他们,使之将来在各个部门或机关、团体起到支配作用,完成省府和皖干团交下的重大任务。我县干训生联络站由皖干团先后派任副主任王从法、张栋材二人。此二人缺乏独立自主能力和斗争经验。王就任之后,依附绅派王蕴珩;张接任之后,紧靠新派张秉衡,因不能按照上级全面照顾干训生的利益,结果干训生竟被新、旧两派分化成为他们双方相互斗争的棋卒。

一九四四年秋,国民党为缓和人民对政府的矛盾,乃玩弄花招,迷惑人心,昭令全省成立各级民意机构。在县以下乡镇实行选举制。我县根据上级指示,关于选举问题议定在涡河以南附近城乡(镇)作试点,以乡(镇)为单位,各保成立保民大会(凡年满十八岁公民均有选举权),选民直接选举保长和两名乡(镇)民代表,然后成立乡(镇)民代表会。

该会据根地方群众意见,提出乡长或参议员若干候选人,由乡公所转报县府圈定公布,并由县府订期派员监选。我县参议员选举是一九四五年冬举行。我们看到乡民代表在竞选人面前备受尊敬和爱戴,真可谓宠幸一时,特别是少数或个别举棋不定、并可决定双方胜负的关键代表,竟选人对他们的拉拢不遗余力,请酒送礼,并通过各种人事关系,进行情感包围或者武力威胁,付出的代价和精力达到无可比拟的程度。

各乡选举结果,竟有代表未得对方谅解,惨遭暗害。我县阜庙乡乡代表乔××事件就是一个具体事例。这在国民党时代,我县民选方面留下一个污点。杀人者偿命,这个冤案,直到我县解放,人民政府成立,才付诸法律兑现。

当时我县是三十五乡,一镇。每乡(镇)选出参议员一人,另外县农会、工会、商会、妇女会、教育会、医师会等选出参议员十四人,共五十人。一九四六年春,由县府主持选举正、副参议长成立参议会。选举前,两派把能够掌握的参议员酝酿成熟。新派张秉衡可掌握选票二十二,旧派王蕴珩、武济五,袁益三可掌握十八,余下十个参议员态度含胡,究竟将来选谁,两派都属不知之数。在选举前夕的关键时刻,好谋多智的黄星如出场,黄与张秉衡关系深厚,但与王蕴珩亦属不薄。一夜工夫,促使张、王合作,达成协议。次日选举揭晓,张、王当选为正、副参议长,使武济五登了个空,有苦难诉。参议会成立,任命周松年为秘书,开始办公。

王蕴珩对人处事圆滑大方,在李麟阁横行时代,虽依附李,但与新派的杨、王亦有所接触。此人做事、看问题,不机械,留有余地。不象武济五那样吝啬小气,目光如豆,硬钻死牛角,局限一隅。此次正、副参议长选举,由于黄星如从中牵线,促成张、王合作。王在当时亦考虑到新旧两派掌握的票数对比有差距,不如此,绅派副参议长一席也难到手。后经多人解释,才得到武的谅解。

19 4 6年秋,省参议会成立。每县由参议会参议员选出省参议员一人参与会议。我县省参议员竞选人邵恩、陈梦九。邵、陈均系省立蚌埠第二乡村师范毕业,邵任蚌埠“皖北日报”总编辑,陈任省国民党调统室秘书。邵是张秉衡的好友,应张邀请前来参加竞选的。陈与绅派原无关系,而与新派多少有点扯拉。陈回县即与张会面,叙明来意。张是个浑厚坦率的人,谓:我已经允许邵了,怎好呢?实在是敬莫能助。陈对张失望之后,又走访了绅派首脑人物王蕴珩、武济五、于子正、袁益三、吴适然等人,并说明被张拒绝的话。乃引起他们对这一问题的重视。研究结果,决定集中选票助陈,即不获胜,亦可拉拢陈靠近绅方。如果获胜,更无疑义。复由王剑虎为陈奔走,四处拉票。据闻有一参议员皮振仓为此次省参议员选举,不堪新旧两派的纠缠,声明坚决弃权。在选举前半小时,竟被王拖出投陈一票。另外在张掌握的票数当中,有杨子动(县调查室专员,与陈系上下层关系)、丁焕曾(蒙中校长,丁的外甥,魏鸿才任省调统室科长,随陈来县劝丁选陈)、王宝亭(蒙城中华职中校长,与陈紧邻,又系旧好。)、陆子铭(曾在蒙城涡滨学校与陈一起教书,相处甚厚)又投了陈四票,结果,2 4对23,陈当选为省参议员。此举确出陈意外,更未想到绅派会全力支持。陈在绅派为其庆贺的酒桌上表示愿与长期合作,互相支持。并说:“在座亲友,今后有用我之处,只要力所能及,在所不辞。”最后大家随着王蕴珩、王剑虎两人的话音,说:“我们是一家人了,今后更要风雨同舟,携起手来,搞好我县工作。”邵竟选失败,有些地方人士感到惋惜,怪张未能掌握住某些参议员的社会关系加以控制,但邵深知张对他的诚挚友好,也毫无怨尤。

我县自1944年冬成立保民大会选举乡(镇)民代表起至1947年春选出乡(镇)长止,选举工作即告结束。

凡属选出的保长、代表、参议员、参议长等人,都成为当时社会上头角显露、峥嵘一时的人物了,个个兴致勃勃;得意洋洋。可惜,花无长好,是年五月,人民解放军的地方部队突然袭击县城,守城军队几乎全部复没,其它地方党政人员吓跑一空,县长李效惠、军事科长苏醒被俘。人民部队转移,李逃跑回来,苏被教育释放,情况很狼狈。乡(镇)长看到这个惨状,深深感到前景暗淡,红运过去,不胜忧郁。李效惠因县城失守,未久即被省府免职,换刘文友继任。刘一到我县,即宣布:为适应“戡乱”需要,以后乡(镇)长去留不再采取选举制。刘是一个贪赃枉法、挥霍无度的军人。两派为了争夺地方势力,竞购乡(镇)长的丑事,屡见不鲜。刘到职未及四个月搞得我县乌烟瘴气,旋被人民控诉撤职。省府改任朱经白。朱到职后,靠拢绅派,重用于子正,又提为副县长。于即呼朋引类,将几个新设立的联防区完全委派了绅派的码里人。远在当年李麟阁横行时期,作为李的镳手,于的盟友李芳寻,又被拉出来担任了望盯区联防主任。

1948年春,地方人民革命势力壮大,波及涡南国统区,县府随时随地都有被围歼的危险,不得已,逃亡怀远。不久蒙城解放,至此,新、旧两派斗争方告结束。

二十世纪二十至三十年代的中国社会,是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状态。当时领导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指导思想是革命的三民主义。这是在国共合作情况下,孙中山先生联饿、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高举反帝、反封建、反军阀割据的大旗,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伟大人民革命运动。在北伐军不断取得胜利的前进中,蒋介石背叛了革命,与帝国主义、封建地主阶级妥协,使中国社会走上了下坡路。但它的底部广大党员,大多数是进步的小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与地主阶级合不拢。在北伐军进城后,县级组织建立,为了争夺地方政权,必然与地主阶级的权绅发生冲突。双方在斗争中,此起彼伏,相互消长,谁也吃不了谁。这是由于它们同是一个上级,而且国民党中央认为地主阶级是反共的最可靠的力量。所以在县级组织中,新、旧两派的斗争,总是地主豪绅占上风。这几乎成了国民党统治区域的普遍现象。我县国民党党部(新派)领导人杨子仪和骨干人员李季臣,在与土豪劣绅的长期斗争中,深刻地认识了蒋介石政权的反动本质,毅然决然走上了人民革命道路,参加了中共地下党组织。1940年春,身份暴露,惨遭国民党反动派杀害,壮烈牺牲。

此后,我县以张秉衡为首新派,继续与绅派作斗争,只不过是争夺权势,早已背离了新派的初衷。多年来,翻云复雨,相持不下,不是利民,而是害民。所以,四十年代的“两派”斗争,实际上都是统治阶级内部的争吵,早已没有革命气味了。随着蒙城解放,国民党地方政权垮台,两派也就彻底消亡。这就说明了资产阶级的民主革命救不了中国,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指引人民走上幸福的道路。

资料来源:

《漆园古今》蒙城文史资料第四辑(1986年9月)

来源:自然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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