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娘看完信往地上一瘫,拍着大腿嚎啕:"这杀千刀的书生啊!骗走珍珠不说,连聘钱都卷跑了!这是要逼死咱们老两口啊!"
姐姐成亲前夜,竟跟着村里的穷书生跑了。
更绝的是,她还卷走了顾家送来的聘礼银子。
"爹娘对不住,宁郎要进京赶考缺盘缠,等他金榜题名定当十倍偿还!"
爹举着信纸在灯下晃了晃,字认不全便塞给娘。
娘看完信往地上一瘫,拍着大腿嚎啕:"这杀千刀的书生啊!骗走珍珠不说,连聘钱都卷跑了!这是要逼死咱们老两口啊!"
爹魁梧的身形晃了晃,扶住八仙桌才站稳。目光扫到墙角正把瓷盘舔得油光发亮的我,顿时火冒三丈。
"孩他娘!你瞅瞅这吃货!她把席面都造完了!"
"就她这饭量,老子当一辈子劫匪也还不上聘礼!"
"反正那顾家少爷整日泡在青楼,女人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赶紧把大力嫁过去完事!也算对得起她这张嘴!"
娘觉得在理,次日就把我塞进花轿。
临出门前,她攥着我的手掉眼泪:"大力啊,人各有命,你长得糙吃得又多,娘原以为你要砸手里,没想到竟有这造化……"
说话间往我怀里塞了个硬邦邦的馒头。
娘对我真好。
我啃了口馒头,眼眶发热:"娘,我能不去吗?我舍不得您和爹……"
娘的手突然僵住,眼泪像开了闸:"大力啊,你这是盼着爹娘死吗?"
我慌忙摇头:"怎么会!娘,我巴不得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娘攥紧我的手哭得更凶:"大力啊,顾家是黑白通吃的商户,家里养着上百号打手。商人最是精明,给了银子不交人,他们能放过咱们?"
"你以为娘是为自己哭?你姐跑了,咱家就剩你这根独苗苗。我们老两口死了不要紧,你若被打死了,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我使劲抹了把眼睛。娘多要强的人,打我记事起只见她揍别人,何曾见过她哭?
我一把攥住娘的手:"娘,您别说了,我难受……"
娘擦擦眼泪,话头一转:"话又说回来,这事对你未必是坏事。顾家少爷虽然名声差,可家里金山银山堆着。你去了,还怕没好东西吃?"
一听这话,我立马放下轿帘:"娘,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花轿晃悠了两个时辰才进顾府。
顾家宅院比想象中还气派,红绸挂满回廊。若非顾少爷名声实在不堪,正妻之位哪轮得到我们这种人家。
守到三更天还没见新郎影子,倒是丫鬟悄悄送来几盘菜。闻到肉香我直接掀了盖头,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桌案上,两个酱肘子泛着油光。
顾时安推门进来时,我正跟肘子较劲。他扯开衣襟往软椅上一歪,锁骨在烛光下泛着冷白,酒气混着脂粉香扑面而来。
"老子真是钱多烧的,扶贫来了。"他冷笑一声,"你是饿死鬼托生?吃完这顿好上路?"
我啃着肘子呆住了。一是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二是没听过这么损的话。
嘴一张就秃噜出来:"你咋这么好看?我姐明明说你得花柳病,脸会烂……"
顾时安把衣领扯得更开,气得直笑:"你不是胡家长女吗?哪来的姐姐?"
我慌得肘子都掉了:"没有姐姐!我就是姐姐!我一激动说错了……"
屋里安静片刻,他突然笑出声:"真当老子是傻子。"
"媒婆送来的画像虽说比不上花魁,好歹也算个美人。你照照镜子,丑得老子都自闭了!还敢冒充你姐?"
我摸了摸脸。确实丑。
皮肤黝黑不说,瘦得跟竹竿似的,下巴还有道浅疤。从小到大,只要和姐姐走在一起,旁人眼里准没我。
姐姐又白又美,知书达理。我黑瘦粗糙,粗鄙不堪。
爹是山匪头子,靠劫道发家。他不信外人,只能培养自家人。
姐姐出生时,算命的说她是千金命。爹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娃,心都化了,说拼了老命也要让闺女当上真小姐。
所以姐姐三岁那年,爹用攒了三年的银子送她进私塾。打那起,劫道的活就落在我头上。
姐姐六岁背诗,我六岁埋伏在进城路上;姐姐十岁学琴,我十岁抢过路的商队……
抢来的银子都变成姐姐的胭脂水粉、锦衣华服、诗集字帖。爹说姐姐命格金贵,得干干净净。既然必须有个人过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力气大,就该我来。
姐姐总说:"大力,我长大要嫁读书人。这世道,只有读书人能往上爬,受人尊敬,赚干净钱。"
我不懂这些,干净钱脏钱不都是钱?能买漂亮裙子就行。但我喜欢姐姐,啃着馒头问:"那我呢?"
姐姐摸我头笑:"傻大力,你得接着劫道。爹老了,这营生早晚要传给你,不然我们老了咋办?"
我挺直腰板:"那是自然!我要当十里八乡最凶的恶霸,看谁敢欺负我姐!"
姐姐笑得花枝乱颤,把吃剩的饭菜推给我。
后来啊,姐姐的笑脸渐渐少了。
她心里装着事了,悄悄喜欢上村东头的穷酸书生。
那书生我见过,有回他去镇上买书,正碰上我跟爹在路中间收过路费。他抱着头蹲在地上,把兜里的铜板全掏出来,生怕挨顿胖揍。
所以当姐姐说看上他时,我实在想不通:"就那软脚虾?你看上他啥?"
姐姐气得捶了我一拳:"胡说八道!那哪叫怂?那是识时务!谁见了土匪不腿软?君子不跟强盗斗,你懂个屁!"
我确实是个死心眼。
只要我去拦路,哪怕蹲一宿山窝子,不抢到银子绝不回家。
"宁郎现在都是童生了,明年就能参加秋试。等他在京城当上官,我就是官太太,住大宅子吃山珍海味,再不用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原以为姐姐不过是随口一说。
毕竟咱们一家子都扎在这片山沟沟里,她哪舍得抛下爹妈?再说了,秋试哪是那么容易中的?
那书生尖嘴猴腮的,怎么看都不像靠谱人。可我没敢说——我没念过书,姐姐才不会听我的。
今年刚入夏,爹突然给姐姐定了门亲。
这亲事可是爹攒了半辈子银子求来的。城里的顾家少爷年过二十五还没成家,他奶奶急着抱重孙子,出高价在镇上找漂亮姑娘。
托了关系送了十几两银子,爹才见着顾家管家,给姐姐揽下这桩婚事。
可姐姐在屋里又哭又闹:"顾家那个纨绔什么德行?斗鸡走狗、吃喝嫖赌样样来!哪家好姑娘愿意嫁这种烂人?你们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爹最疼姐姐,拍着大腿哄:"珍珠别信外头瞎传!顾家是大户人家,再败家也不至于把子孙教成那样,都是别人乱嚼舌根!"
姐姐红着眼眶瞪爹:"要是真的呢?"
爹抹着眼泪叹气:"就算是真的,他家财万贯,你跟着他后半辈子享不尽的福!咱们这种人家,能攀上这种亲事,是祖坟冒青烟了!"
"享福?我要嫁给宁郎!等他在京城当上官,我就是官太太!爹你目光短浅,才会在这穷山沟当一辈子土匪!我读过圣贤书,知道什么是好日子!"
爹气得直哆嗦,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到底没舍得动姐姐一指头。只是把她锁在屋里,说让她好好想想。
夜里我偷摸给姐姐送馒头,她隔着窗子拽我衣角:"大力,帮姐个忙。你去把宁郎找来,我有话跟他说。"
我缩着脖子不敢应。爹舍不得打姐姐,打我倒是手重得很。
姐姐声音带着哭腔:"宁郎最怕你爹,他不敢怎么样的。姐心里难受,就想跟他说说话。大力,你是要逼姐给你下跪吗……"
我哪受得住这个?姐姐在我心里跟仙女似的,赶紧点头应了。
连夜把那书生找来,还蹲在院墙外给他们把风。姐姐没哄我,跟书生哭到半夜,最后点头认了命。
她跟爹说知道错了,不该顶嘴,会老老实实待嫁。
爹抱着姐姐哭成泪人,说爹就是再浑,也不能害自己闺女……
谁都没料到,顾家聘礼刚送来,姐姐竟偷了银子跟那穷书生跑了……
顾时安听完这事倒没发火。
毕竟谁家新媳妇跑了,换来个丑丫头顶包,心里能痛快?我搓着手上的油,小声说:"顾少爷,我知道我长得磕碜,饭量还大。您要是嫌弃,就把我退回去。"
"至于银子……我这就去路上蹲着,啥时候还清啥时候回家!"
"只求您别为难我爹妈,他们年纪大了,真拿不出钱……"
喜烛的光被夜风吹得摇晃,月光爬上窗台,照着顾时安懒洋洋的脸。他生着副风流相,眼尾泛红的桃花眼看人时,总带着三分醉意。
一看就不是善茬。
"管家给了多少聘?"
"五十两。"
顾时安嗤笑一声,摆弄着烛台,火苗在他指间乱窜。
"这点钱还不够小爷赌两把的,就当扶贫了。"
我手里的肘子"啪嗒"掉地上:"不要了?"
"不要了。"
我"腾"地站起来,激动得连鞠三个躬:"顾少爷您放心!我是实在人家出来的,不占人便宜!就算您有钱,这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还不上钱,但我有把子力气,以后您家粗活累活我全包!"
顾时安饶有兴致地打量我,嘴角慢慢翘起来,突然拍着大腿笑:"你这傻样还当土匪?哈哈哈哈……留下吧留下吧!反正爷有钱,养那些猫猫狗狗的倒不如养你……"
第二天一大早,顾时安拽我去见他奶奶。
老祖宗一见我这张脸,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这……画像上明明是个美人啊!咋这么丑?这不是骗婚嘛!我可怜的安儿啊……"
"这些杀千刀的,就这么给你选媳妇?走!咱们去退了这丑货!这回奶奶亲自给你挑,挑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惠、闭月羞花的!"
老祖宗狠狠剜我一眼,嫌恶得跟吃了苍蝇似的:"你爹妈是谁?赶紧带我们去!把聘礼钱还回来!不还钱咱们就报官,把你们一家骗子都抓起来!走!"
这可不行。
银子早被姐姐卷跑了。
我急得直拽顾时安袖子,冲他挤眉弄眼,手心全是汗。
顾时安倒跟没事人似的,翘着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吊儿郎当地说:"奶奶,我屋里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您都这把年纪,好好在屋里养着吧。咱们小辈的事,您就是管也管不明白。"
这话跟戳了马蜂窝似的,老祖宗脸"刷"地白了,张着嘴想说啥又咽回去,悻悻地松开拽顾时安的手。眼里有心疼,还有说不出的愧疚。
顾时安可不管这些,扯着我袖子就往外走:"人您也见了,我们还有事,就不耽误您养老了。"
顾时安大摇大摆地跨出府门,领着我直往赌场钻。
赌场伙计远远瞅见他,立刻像见了亲爹似的,满脸堆笑小跑着迎上来:"顾少爷可算来了!快里边请!"
我这辈子头回进这种地方,眼睛瞪得溜圆四处乱瞟。
顾时安径直往人群中央走去,原本挤作一团的人潮立刻自动分开,腾出条一人宽的道。
他盘腿往太师椅上一歪,大手往桌上一拍:"买大!"
话音未落,周围人呼啦啦全涌到"小"的赌注前。
我踮着脚挤到他身边,实在憋不住问:"他们咋不跟着你下注?"
顾时安嘴角一勾,露出抹坏笑,就是不肯搭腔。
骰盅一开,果然是小!
可顾时安像没听见似的,接着喊:"继续,买大!"
那些人立刻又跟风压"小"。如此反复几轮,五百两雪花银就这么砸了进去。
眼瞅着他又要开口,我一把捂住他的嘴,转头冲众人喊:"你们先下注!"
赌客们像看疯子似的瞪着我,有人骂骂咧咧:"哪来的野丫头?懂不懂规矩?"两个伙计更是上手来拽我。
"干土匪的还怕这个?"我火气"噌"地窜上来,反手捏住领头伙计的手腕,往身后一拧。那人立刻疼得嗷嗷直叫,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猪。
"你们当我看不出来?合起伙来坑他银子!"我指着顾时安鼻子骂,"土匪好歹还风里雨里抢钱,你们倒好,坐屋里动动嘴皮子就骗钱,要点脸吗?"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哄笑。有人扯着嗓子喊:"小土妞心疼顾少爷啦?人家顾少爷来就是找乐子的,咱们陪玩怎么叫坑?"
"我呸!"我抡起拳头就要冲上去,背后突然传来顾时安懒洋洋的声音:"胡大力。"
他慢悠悠从椅子上站起来,搭着我肩膀往外走,临出门还冲伙计扬了扬下巴:"银子改日去府上取。"
伙计们点头哈腰送我们出门,转头就往后院跑。
我跟在顾时安屁股后头晃悠,看他大摇大摆逛起街来。这主儿压根没把五百两当回事,路过摊子随手就拿东西,还跟摊主说:"记顾府账上。"
我盯着那些精巧玩意直咂嘴——这就是有钱人的活法?我当十年土匪都不敢这么造。
真叫个潇洒!
潇洒的代价就是顾老爷差点背过气去。
管家捧着赌场的欠条战战兢兢递过来,顾老爷手抖得像筛糠。一百两、三百两、五百两……白花花的银票还没数完,外头又涌进来一堆摊主,这个说五两那个说八两,喊得顾老爷脑门直冒汗。
幸亏顾夫人及时赶到,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丈夫:"老爷消消气!都是我的错,时安定是对婚事不满才这么胡闹,真不是我故意找乡下姑娘……城里但凡有点头脸的,听见是时安都躲着走,我实在尽力了……"说着就哭得梨花带雨。
我这旁观的都差点跟着抹眼泪。
"这姑娘虽是乡下的,可模样在村里数一数二,家世也清白,配得上时安……"
顾老爷越听越气,抄起根粗木棍就往顾时安背上抽。我眼睛都瞪圆了——亲爹真下得去手!
顾时安倒好,不躲不闪还笑嘻嘻的:"认什么错?我一没偷人二没害人,花自家银子怎么了?"
"你……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顾老爷举着棍子就要往下砸。
眼看棍子离顾时安后脑勺只剩半寸,我一个扫堂腿把顾老爷撂倒,单手按住他手腕,"咔嚓"把棍子折成两截扔出去:"你是他爹,错了就好好教,上来就打要当什么好爹?"
又扭头冲顾夫人开炮:"你这当娘的也狠心,不劝着还添油加醋?真打死了你心疼不?"
院子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针掉,顾夫人脸刷白:"老爷我不是……我对时安的好您知道的……"
我直摇头:"夫人这就不对了,对孩子好不好孩子心里最清楚,跟老爷解释啥?"
顾夫人突然转向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哪来的野丫头?主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来人!把她嘴给我抽烂!"
我冷笑一声——就这帮人,一起上都不够我练手的。可下人们刚要动,顾时安冷着脸往前一站,那帮人立刻缩成鹌鹑。
顾老爷还在地上扑腾,我膝盖往他腰眼一压,顺手捂住他的嘴。这老家伙瞪圆了眼睛,腿在我手下直打颤。
看他老实了,我才接着说:"夫人,您还说关心少爷?连新媳妇是谁都不知道吧?我可不是您家丫鬟,我是您儿媳妇啊!"
院子里空气瞬间凝固。顾老爷顾夫人齐刷刷盯着我,跟见了鬼似的。
"你……"
顾时安突然把我拉起来,还弯腰给我拍裤腿上的灰,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爹,您还没见着儿媳妇吧?这可是娘亲自挑的,您看满意不?"
说着还摸了摸我脸蛋,转头冲顾老爷笑:"对了爹,花楼还欠着一千两呢,您得空去结了,别耽误儿子下次去喝酒。"
我算是看明白了,顾时安跟他爹娘关系差得离谱。
顾老爷那棍子是真狠,顾时安后背都紫肿了一大片,渗着血丝。我看得直掉眼泪:"你哭啥?又没打你。"
顾时安趴床上晃着腿,满不在乎:"小伤,我爹当年打断我腿都没哭。"
"这么狠?"我吸溜着鼻子,"我爹抽我最凶那次,也就抽断三根柳条。"
顾时安侧过脸:"抽你?三根柳条?"
我点头:"那回我叛逆,不想跟他去劫道,让他从良。其实是姐姐在学堂被欺负了,有个姑娘骂她是土匪女儿,说读再多书也是贼骨头。姐姐哭了一宿,问我爹为啥非当土匪……"
实在不行,我把自己卖了去给人做丫鬟也罢,为什么非得做土匪。
我爹狠狠抽了我,骂我是白眼狼,不懂感恩。
靠他做土匪活命,还看不起这个行当。
该打。
我其实不怪爹。
我知道他也不容易,他做了太多年土匪,想从良已经很难了。我见过他去招工,人家一看他就把摊收了,生怕他要收保护费。
就像姐姐去学堂读书,乡下人家夫子本来是不收的。
是爹凶神恶煞地堵了夫子两日,摸黑往他家扔了两只无头死鸡,又送了丰厚的束脩,夫子才勉为其难收下姐姐。
正如爹所说,我们受了劫道的益,的确不该嫌弃它。
活着就很好了,别计较怎么活的了。
当晚我把这事儿跟姐姐说了,她当场就翻了脸。
"胡大力,你可真不愧是土匪窝里出来的!是非不分,一辈子就这德行!我看不上你们这号人,往后碰见就当不认识!"
打那以后,路上遇见姐姐我都低着头装看不见。
怕别人知道她有个当土匪的妹妹。
倒是姐姐的同窗们,自从没再被劫道,都爱跟她一块上下学。
姐姐难得夸了我一句:"大力啊,你倒也不是全无是处。"
给顾时安上完药,他套好衣裳不敢往椅背上靠,直挺挺坐在榻边。
"你爹也够有意思的,同是闺女咋就偏疼你姐?难不成你是捡来的?"
我赶紧摆手:"哪能啊!您知道我们家以前多穷吗?知道我一顿能吃多少不?要不是亲生的,我爹早把我卖了,还能养这么多年?"
就因为我太能吃,每次吃饭都最后一个上桌。
娘说要是让我先动筷子,全家都得饿肚子。
不是亲闺女,谁肯这么养着?
顾时安突然扭了下身子,疼得直吸气。
"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笨得跟头猪似的。"
我挠挠头没接话。
他这种富贵公子哥哪懂饿肚子的滋味,更不知道穷人家养个孩子多费劲。
不过顾时安倒是个知恩图报的,自打我帮他上药,就把我当心腹待。
再也不嫌我吃得多,还让厨房每顿给我备六个肉菜。
我吃得满嘴流油,冲他傻乐。
顾时安也跟着乐,摸着我的脑袋问:"就这点出息?"
我说:"能吃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他听了直笑,让我敞开了吃,说他有钱。
顾时安啊,真是个大好人。
顾时安是个闲不住的主。
伤刚养好就拽着我往府外溜。
这回去的花楼。
我头回进这种地方,眼珠子都不够使。
满屋子的金碧辉煌,男人们一掷千金就为博美人一笑。
姑娘/们穿着绫罗绸缎,走路跟仙女下凡似的。
关键个个和气,不像路人见我就垮着脸。
这些姐姐见人就笑,一口一个妹妹叫得人心里甜。
怪不得男人爱往这儿扎,这地界儿跟神仙洞府似的,谁不迷糊?
顾时安摇着折扇,熟门熟路跟姑娘/们打情骂俏,径直往花魁屋里钻。
我怕坏了他的好事,自觉在门口当起了门神。
谁成想刚站定没一会儿,屋里就传来顾时安扯着嗓子喊:"胡大力!进来!"
我瞪大眼睛盯着他裤裆,脱口而出:"这么快就完事了?三两下就交代了?莫不是挨打把身子骨打坏了?"
顾时安被我噎得直翻白眼,花魁姐姐却笑得花枝乱颤。
"这丫头真有意思,咋就跟了你呢?白瞎了。"
花魁姐姐说话温温柔柔的,比我亲姐还像姐姐。
她拉着我在桌边坐下,还往我手里塞了块点心。
"这是我后娘千挑万选给我配的媳妇。"顾时安贱兮兮地贴过来,拿扇子尖戳我脸。
花魁啐他:"少来!你俩哪配啊?人家姑娘一看就正经,你倒像只花蝴蝶,少祸害人家。"
这话里带着熟稔的嗔怪。
我被说得脸通红,坐在桌前啃点心傻乐。
花魁姐姐转过头劝顾时安,声音放得更软:"时安,你总这么闹腾也不是事儿。与其跟他们耗着,不如考个功名出去,过自在日子。"
这话像根刺扎了顾时安,他突然收起笑脸,折扇"啪"地合上。
"花怜,如今连青楼女子都做起劝人从良的买卖了?"
我见他说话难听,悄悄扯他袖子。
花魁姐姐倒不恼,倒了杯茶推过去,笑得依旧好看:"都成亲的人了,脾气也该改改。我是习惯你这样,可别吓着妹妹。"
我差点被点心噎住,赶紧摆手:"不不不!少爷特别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花魁姐姐掩嘴笑,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妹妹莫怕,有姐姐在,他不敢欺负你。他就这脾气,面冷嘴毒,总把人往外推。"
我偷偷瞅顾时安。
他板着脸不说话时,确实透着股子冷劲。
可他不是坏人呀。要是坏人,早把我送官府了,哪会顿顿三个大肘子供着,还带我见世面?
少爷分明是顶好的人。
我放下点心,认真对花魁姐姐说:"姐姐,不能这么说少爷。他是主子,又不是娼/妓,没必要见人就笑。不开心就可以不笑。"
花魁姐姐的笑突然僵住,像被风吹散的雾,望着窗外飘落的叶子不再说话。
顾时安听了我的话,嘴角微微翘起。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怎么能拿娼/妓打比方呢?
要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干这行当?我太懂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了。
正要道歉,顾时安突然拽着我起身。
"花怜,你说得对。"
花魁姐姐猛地抬头,眼底闪着光,死死盯着顾时安。
"我成亲了,是该注意点。被人骂没关系,不能连累我媳妇被人笑话。"
"时安,我不是……"花魁姐姐急着解释,扶着桌子站起来,手指攥得发白。
顾时安却打断她:"顾家给楼里送了一千两银子,近期不会有人来闹。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出了花楼,我回头看二楼窗户。
花魁姐姐还失神地倚在窗边,帕子在手里拧成了麻花,可顾时安始终没回头。
"少爷,你跟花魁姐姐吵架了?因为我说的话?"
顾时安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傻丫头,你看不出她在挑拨咱们?"
"我一直以为她不会变,可人长大了,心思就多了。哪有什么纯粹的好人?"
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此刻的顾时安有些落寞。
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和花魁姐姐不是旁人以为的那种关系。他来花楼,也绝不是为了寻欢作乐。
但我能确定,花魁姐姐从前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
"少爷,别难过。不管别人怎么变,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就保护你一天!"
顾时安突然用扇子敲我头:"傻不傻?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闺女!"
他顺手从摊上摘了朵绢花别我头上,围着我转圈打量:"胡大力,你头回戴花吧?"
我摸着头顶的花,红着脸点头:"土匪戴花算怎么回事?还怎么抢钱?"
顾时安拿扇子戳我额头:"少提土匪!你现在是顾家少奶奶,正正经经的夫人!再敢说这种话,看我不收拾你!"
打那以后,顾时安真把我当闺女养了。
顿顿好吃好喝不说,还找绣娘给我裁新衣裳。
我没见过世面,见花楼姑娘穿得漂亮,就问顾时安能不能也做两身。
他狠狠敲我脑袋:"要那劳什子作甚?你是顾家少奶奶,不是花楼姑娘!"
后来顾时安干脆不出门了,整天在家守着他的"小闺女"。
他不出门,债主也不上门,顾家竟难得清净起来。
连老祖宗都笑着夸我:"咱们大力啊,真是个小福星。"
一年的光景转瞬即逝,我从皮包骨头的干瘦丫头被顾时安养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
对着铜镜左看右看,我都不敢相信镜中人是自己。指尖轻轻划过脸颊,嫩得能掐出水来。
"这么水灵,真是我?"我喃喃自语。
顾时安倚在门框上,抬手揉乱我头发,挑了挑眉毛:"没听过那句话么?女人是朵花,得看落在谁手里养。"
"养花..."我忽然愣住,想起远在家乡的姐姐。
我们本是同根生的姐妹,旁人都说姐姐生得如花似玉,像极了大户人家的小姐。我却黑瘦得像个野丫头,行事粗鲁没个姑娘样。从前总以为是家境贫寒所致,如今才恍然大悟——原来爹从来就没把我当花来养过。
我没料到姐姐会突然出现在顾府门口。
下人进来通报说顾少爷的未婚妻求见时,我和顾时安正窝在软榻上吃葡萄。
"你还有别的未婚妻?"我瞪圆了眼睛。
顾时安狠狠捏了把我的脸:"爷有没有未婚妻,你心里没数?"
"那就是骗子!咱们赶紧去瞧瞧,别让人诓了银子去!"我跳起来就要往外冲。
这一看不要紧,门外站着的竟是一年未见的姐姐。她瘦得脱了形,脸色蜡黄,但眉眼间依然透着股子秀气。
"大力!是你吗大力?"姐姐哭着扑过来,"我可算找到你了..."
原来那穷书生傅宁真中了秀才。当今圣上重视读书人,但凡中举再通过铨选,就能在朝中谋个差事。傅宁这回中了探花,十有八九要进翰林院。
姐姐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押对了宝,终于不用再回那穷山沟。谁成想...
傅宁猛地推开她,板着脸一本正经:"珍珠,你可知我这一路有多不易?我自幼父母双亡,为了读书耗尽心血。如今铨选在即,容不得半点差池!"
铨选是朝廷对考中举子的考核,要查祖上三代有无谋反贪腐,连家中亲属是否从事贱业都要过问。
姐姐慌忙抱住傅宁:"我清清白白的!这些年都在书院陪你读书,身上哪来的污点?"
傅宁痛心疾首:"可你爹和你/妹妹是土匪啊!这事要被查出来,轻则贬去偏远之地,重则连官都当不成。珍珠,你说过最盼着我出人头地的..."
被赶出傅家祖宅后,姐姐仍不死心。她跑去县衙打听如何解除亲缘,却被告知本朝律法不许子女主动与父母断绝关系。若执意如此,要判三年徒刑,打六十大板。
姐姐吓坏了,天天守在傅宁宅子外头。想着就算当不成正妻,做个妾室也好。总好过回去过从前那种日子。
可很快她就发现,傅宁和翰林院院首家的嫡女走得极近。他三天两头往人家府上跑,看那姑娘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姐姐这才醒过味来,冲去翰林府闹。结果被人叉出来打了顿板子。
那翰林家的小姐叉着腰骂她:"就你这粗鄙样也配叫珍珠?你爹是土匪,你就是小土匪!装得再像大家闺秀,骨子里还是下/贱!"
"这一路你花了我不少银子,自己也没少花!给你二十两,咱们两清!"傅宁跟着帮腔。
当天下午,翰林家就派人把姐姐扔出城门。她一个弱女子,走了二十多天才跌跌撞撞回到镇上。
我心疼地抱住姐姐,顾时安坐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不吭声。
姐姐哭够了,突然转身冲顾时安跪下:"顾少爷,当初是我错了。如今我知错了,求您收留我吧!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我咬着嘴唇,心里七上八下。这一年多来,顾时安待我实在太好。给我做新衣裳,教我读书写字,讲做人的道理。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好人,好得我都想赖在他身边,不想回家给爹娘养老了。
可我也清楚,我本来就是替嫁的。他们家原本要娶的就是姐姐,如今正主回来了,我哪有资格霸着人不放?
想到这儿,我低下头不再言语。就在我以为顾时安定会留下姐姐时,他突然冷笑出声。
"受了教训就活该被原谅?"顾时安嘴角挂着讥讽,"你那是活该!有眼无珠非要往火坑里跳,怪得了谁?"
"你当初跑的时候,可曾想过爹娘妹妹的死活?现在银子花光了,男人不要你了,想起回来当大小姐了?"
"老子是庙里的菩萨,专门普度众生的?"
姐姐哪听过这么难听的话,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少爷...我知道错了,求您看在大力的份上,给我条活路吧!"
说着就一个接一个地磕头,额头很快渗出血丝。
我于心不忍,过去扶她:"姐,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姐姐却跪着不动,倔强地继续磕头。大有顾时安不点头,她就磕死在这儿的意思。
顾时安到底不是铁石心肠,看着我哼了声,甩袖走了。
姐姐暂时住进偏院。顾时安当晚就跑到我房里,说必须让她明天就走。
他对背叛过自己的人极其厌恶,这源于他亲娘的遭遇。
现在的夫人不是顾时安生母,他生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是被新夫人害死的。顾时安总这么说,可府里下人都不认同。他们说顾时安的娘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作为正妻不该那么霸道,死活不让老爷纳妾。
顾老爷只好偷偷把新人养在外头,原本各退一步也就相安无事了。可顾时安的娘不依不饶,一次次去闹,生生把那女子腹中的孩子闹没了。
从此顾老爷和新夫人彻底离心,再也不念旧情,硬是把新人接进府里,与正妻平起平坐。也就是从那时起,顾时安的娘身体越来越差,在他七岁那年突然病逝。
是不是真病逝我不知道,府里人都这么说,可顾时安不信。他认定是爹和新夫人害死了娘,但苦无证据。那年他太小,只能去求最疼他的老祖宗。
老祖宗却叹着气说:"我老了,管不了这些事。"
从那以后,顾时安对府里的人彻底失望,开始变着法地作妖。有一次他喝得醉醺醺的,跟我说要是哪天被赶出家门,我就去劫道养他。
"我力气大,肯定饿不着你。"我认真地说。
顾时安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他让我发誓,一定要记住今天的话。
我和他是有过誓言的,虽然我是替嫁来的,可我对顾时安也有责任。
若是姐姐知道顾时安会被赶出去,她那么娇贵,是一定不会养着他的。
所以,他还是和我一起比较好。
我试着劝姐姐离开顾府。
"顾家买卖多,你识几个字,去铺子里管管账本不成问题,我问过少爷了,每月二两银子,够你过得舒坦。"
话刚说完,姐姐手里的茶盏突然摔得粉碎。
她猛地抬头,声音发颤:"大力,你让姐姐去当账房先生?你知不知道我是千金小姐的命格?你在府里当夫人,我怎能去做那些抛头露面的粗活!我不去!"
我无奈摇头:"这是少爷的意思。"
"既然是少爷的意思,凭啥让你来传话?该娶我的是他,就算不要我,也该他亲自来说清楚!"姐姐逼近两步,眼神冷得让我心头发凉。
这双眼睛,突然变得陌生极了。
"少爷说,当年你既然走了,婚约就算作废。他只要你早些离开,别搅和我们的生活。"
姐姐突然笑出声,掐着腰跺脚:"搅和你们的生活?胡大力,你讲笑话呢?"
"婚约是父母定的,媒婆说的,哪是说废就废的?"她声音陡然尖利,"当年我是走了,可我一没嫁人二没退婚!是你趁我不在,顶了我的位置嫁进来!是你抢了我的姻缘!"
"我这会儿才想明白,你和傅宁早串通好了!"她指着我鼻子骂,"你惦记我的银子,他惦记我的婚事,你们俩狼狈为奸坑骗我!"
姐姐越说越激动,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胡大力,走!跟我去见少爷!你敢不敢当面告诉他,当年是你叫傅宁来接我走的?我要让少爷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黑心肝的东西!"
她拽着我就往院外拖。刚跨出门槛,就看见顾时安摇着折扇跨进院门。
姐姐瞬间僵住,下一秒"噗通"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顾少爷,您可得替珠儿做主啊!当年不是我不要您,是胡大力!"
她指着我说:"她和傅宁设计我,把我骗得团团转!我从小在书院长大,连匪窝都没进过,您去镇上问问夫子,学院里谁不知道我规规矩矩?"
姐姐的话像刀子扎进我心里。
遇见顾时安前,我的世界只有爹娘和姐姐。我想着,自己已经烂在泥里,总要托着姐姐往高处走。
学院里的姑娘三天两头换新衣,姐姐扯着麻布衫掉眼泪:"大力,咱咋这么穷?"
我心里跟刀绞似的,大雪天跑去山里劫道。过路的少,我就蹲在山洞里等,手冻得馒头似的,还是碰上好心富户给了我一锭银子。
那老爷说:"姑娘冻坏了吧?拿这银子买热乎地瓜,再买件棉袄。瞧你这衣裳破的,爹娘见了多心疼。"
我攥着银子躲在山洞里哭了一场,然后走二十里山路去镇上给姐姐买小袄。她穿上那衣裳,像花蝴蝶似的在爹娘面前转,爹夸她像仙女下凡。
那天爹破例给我夹了整盘菜。吃菜时我特别满足——姐姐高兴,爹娘就对我好,我就能有饭吃。
虽然他们没看见我手上的冻疮,虽然爹娘可能根本没注意,但当时我真这么信着。
可现在看着跪在地上,用最恶毒的话骂我的姐姐,我突然迷糊了:这些年她到底是真没瞧见,还是压根不在乎呢?
"作证?作什么证?"顾时安折扇"啪"地收拢。
"证明你早和那书生暗中勾搭?"他声音压得极低,突然弯腰逼近姐姐,"为了当官夫人,骗我家银子给那书生当盘缠?"
"胡珍珠,几十两银子我不在乎。可你不能一边吃着你/妹妹的血肉,靠她卖身换来的安稳过日子,一边还把她当垫脚石,想再踩着她往上爬!"
顾时安突然逼近,俊脸戾气横生,眼睛红得像要吃人:"她为你豁出命一次不够,你这次是要亲手送她去死?"
"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圣贤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姐姐被他吓得浑身发抖,撑地的手肘一软,整个人趴在地上:"我……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顾时安冷笑:"胡珍珠,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滚出顾府,还能留条活路。要是再纠缠胡大力——"
他突然掐住姐姐脖子,声音阴森:"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姐姐被家丁架出去了。
当晚顾时安摸进我屋里。没点灯,径直坐到床边,拍了拍空位:"往里挪挪。"
我往墙角缩了缩,他大剌剌躺下,占了半张床。黑暗里他眼睛亮得吓人,翻身把我搂进怀里,手臂像铁箍似的箍住我。
热气喷在额头上,声音发颤:"胡大力,别装睡。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月光透过窗纱,给他棱角分明的脸镀上层柔光。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得不行。
"你不嫌我是土匪?我长得不好看,也不懂诗书,除了力气大,好像没啥长处……"
顾时安把我往怀里按了按,胸腔震动着笑出声,脑袋埋进我颈窝:"巧了不是?我是纨绔,你是土匪,天生一对。"
他顿了顿,下巴蹭着我发顶:"再说谁嫌你了?我就稀罕你这股傻乎乎的实诚劲儿。"
眼眶发热,我揪紧被子:"少爷,我怕……怕你以后后悔,觉得不值……"
话没说完,下巴被他微凉的手指捏住抬起。温软的、带着霸道的吻就压了下来,辗转厮磨,不容拒绝。
不知过了多久,他退开些,鼻尖抵着我的,气息灼热:"傻话。"
话音未落,顾时安又捧着我的脸亲上来:"大力,没人会嫌弃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就算别人说你有千般不好,在我眼里,你就是明知我是纨绔还嫁我的大力,是爹打我你会护着我的大力,是就算我被赶出家门,也愿意当土匪养我的大力。"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
他吻得很温柔,反复亲我眼睛,声音哑得勾人:"大力,你知道吗?我从来对孙氏选的夫人没抱过希望。"
"她那么讨厌我,能选什么好女人?她看上你姐姐,不过是发现你姐姐心高气傲不安分,就算嫁进来也不会和我一条心,这样她才好继续把持顾家。"
可你不一样,你是个好姑娘,你懂感恩,实诚善良,是因为你的到来,爷这滩死水,才算活了过来。」
「养你这一年,我好像亲手养了一遍我自己……」
…
躺在床上的顾时安格外温柔。
他收起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纨绔做派,动作带着青涩的急切,却又奇妙地保持着温柔的克制。滚烫的掌心沁着薄汗,笨拙又虔诚地触碰着从未有人涉足的领域,带着我沉入一片眩晕的浪潮。
情到浓时,他呼吸灼热如火,额角汗珠顺着脖颈滑进我衣领。他忽然撑起身子顿住动作,在昏暗光线里死死盯住我,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情绪,喘息声重得吓人。
"大力,你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他俯身将滚烫的唇贴在我汗湿的鬓角,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我和我爹那老/不/死的不一样。我的心小得很,只能装下你一个。这辈子,绝不让你受我娘半点委屈。"
死死攥住我的手,指节都泛了白。
"大力,把这辈子,安心交给我。"
初尝情爱的甜蜜没持续几天。
天还没亮透,顾时安就被顾老爷的人急匆匆叫走,说城外庄子出了乱子。他抱着我狠狠啃了半晌,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顾府。
谁料不到两个时辰,县衙就来了人,二话不说给我套上枷锁。我这才知晓,胡珍珠回家跟爹娘哭诉,说被我算计了。
爹娘向来偏心她,为了圆胡珍珠嫁进顾家的梦,竟以不孝的罪名把我告上公堂。
"胡大力,你爹娘告你侵吞家产,苛待父母,你认是不认!"
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衙役按着我跪倒在地。
许久未见的爹娘站在堂下,眼睛里淬着毒似的盯我。
"我不认!离家时家里只有债务没有产业,我如何侵吞?"
"至于苛待父母更是荒唐!当初姐姐卷走聘礼跟书生跑路,爹娘正是还不上债才逼我代嫁。我嫁进顾家后,顾家才没再追讨那五十两,爹娘没了外债又有手艺,怎会沦落到饥寒交迫?"
县令转头看向爹娘:"她说的可是实情?"
爹还没开口,娘突然扑通跪地,扯着嗓子嚎起来:"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替我们做主!这死丫头满嘴谎话!"
娘把胡珍珠拉到身边:"我大女儿从小在书院读书,心思单纯得很。她妹妹骗她说要救济穷书生,她就傻乎乎把聘银全给了。哪知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卷了银子就跑,还编出什么救济书生的谎话!"
我浑身发冷,不敢置信地看着颠倒黑白的娘:"娘你在说什么?当初是您跪着求我代嫁,姐姐跑了的事全村都知道!"
"你给我闭嘴!"娘突然跳起来,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我真是养了只白眼狼!我和你爹年纪大了,你姐姐心疼我们才想嫁进顾家换五十两银子养老。你倒好,为了骗银子编谎话,骗婚就算了,还伙同外人绑走你姐姐!要不是她自己逃出来,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我气得浑身发抖:"娘说得这么真,不如请村里人来对质!"
县令沉吟片刻,摆手让衙役去请人。
约莫半个时辰,衙役带着几个村民回来,为首的是邻居李大叔。
李大叔看见我眼睛一亮:"大力回来了?这一年多你去哪了?就算和家里怄气也不该离家出走,有什么话不能和爹娘好好说……"
"就是啊,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自己往外跑,看你爹娘急成什么样,还跑到县衙来求老爷们帮忙找你……"
村民们七嘴八舌,句句都坐实了我的罪名。
我手脚发麻,眼前阵阵发黑。
当年姐姐逃跑后,我仍跟着爹在外头打劫,很少在村里露面。娘为了保住姐姐名声,竟对外说姐姐嫁进了顾家,而我因为没摊上好亲事,赌气离家出走……
"你们……真不要脸。"
娘像疯了似的扑过来,又一巴掌打在我脸上:"胡大力!你自己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还有脸骂我们!"
说完她又扑通跪倒,冲着县令咚咚磕头:"大老爷啊!求您为我和大女儿做主!我们本来想着,要是她知错就改,毕竟是亲骨肉,您打几板子让她改改性子,我们带回去好好管教。可您看她现在这样子,回去肯定要作践我们老两口……"
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我急得大喊:"县令大人!顾家呢?他们说我骗婚,顾家的人不能不知道真相,求您传顾家来对质!"
县令脸色更难看了:"胡大力!你刚让本官传村民,村民没帮你,现在又要传顾家?若是顾家也不帮你,你还要传谁?"
"那我就认了!"
胡珍珠逃跑的事,顾家上下都知道。他们当初为此大发雷霆,我娘能骗过村民却骗不过顾家。顾家的人绝不会帮着胡珍珠说谎。
县令沉着脸摆手:"去传顾家来人。"
顾家来人比我想象中快。
原以为会派个管事,毕竟顾时安去了庄子。可当看见顾夫人迈进公堂时,我的心猛地沉到谷底——姐姐正得意地冲我笑,眼底闪着狡诈的光。
突然明白过来,今早顾时安被紧急叫走……
"要说这珍珠啊,可是我自己去乡下挑的。"顾夫人一坐下就抹着眼泪开口,"她们村就属这姑娘水灵,又在书院读过书。您也知道,我们家时安叛逆得很,城里没姑娘肯嫁,我们才去乡下找。"
"这胡家大姑娘我一眼就相中了,又漂亮又孝顺。她说爹娘年纪大了没营生,我心疼这孩子孝顺,原本十两聘金,硬是多添了四十两。"
顾夫人顿了顿,突然指着我:"哪知道成亲第二天,进门的就变成胡大力了!她当时哭哭啼啼说姐姐跟书生跑了,时安那孩子心软就没追究。直到前些天珍珠哭着找上门,我才从下人嘴里知道真相。这孩子……可怜啊,竟被亲妹妹算计!"
下人适时递上帕子,顾夫人哭得更伤心了。
县令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死死盯住我:"胡大力,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慌了神:"我要见顾时安!顾夫人不是他亲娘……"
"住口!"顾夫人猛地站起来,痛心疾首道,"就算不是亲生的,我这些年也拿他当亲儿子疼!哪像你,为了哄他开心,连窑子都陪他去!"
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听见院子里传来摔打声。瓷器碎裂的脆响混着鸡飞狗跳的喧闹,我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像灌了铅似的沉。最后又跌进一片黑暗里。
再醒来时,顾时安正趴在我床边。他眼下青黑,胡茬冒出半寸,握着我的手贴在脸侧,目光发直地盯着床幔。
"少爷..."我刚要开口,他猛地抬头,眼眶红得能滴出血来。声音带着哭腔:"大力,你终于醒了..."
他把我手心贴在他滚烫的脸上,肩膀抖得像风里的落叶。过了好半天才直起身,眼底燃着两团火:"你安心养着,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后来听丫鬟说,那日衙门来传人作证时,顾时安院里的小厮就觉得不对劲。他连夜骑马往庄子赶,可那庄子在五十里外的山坳里,等他策马冲进去时,我已经挨了四十多板子。
顾时安在公堂上替我作证,可县太爷早被顾夫人那番话洗了脑,认定他是被我迷了心窍。最后虽许他把我带回来,却没治胡珍珠的罪。
这半个月顾时安守着我寸步不离,在院外派了二十个护院守着。顾夫人来过两回,都被护院拿棍子挡在门外。下人说胡珍珠已经住进西院,我听了只是笑笑,继续喝我的药汤。
顾时安出门前,说要去给我讨个公道。
顾时安回来那天,风尘仆仆冲进院子。他头发乱糟糟的,衣摆沾着泥点子,却顾不上换衣裳,上来就把我搂进怀里:"大力,我想你..."
第二天县衙重审。
还是那帮人,只是多了顾老爷和顾时安。顾时安把一沓信往案桌上一拍,县太爷翻着翻着,脸色突然变了,目光刀子似的剜向胡珍珠。
顾夫人也察觉不对,压低声音问:"你...你没什么瞒着我吧?"胡珍珠攥着帕子的手直抖,头摇得像拨浪鼓。
顾老爷接过信,越看脸色越青。信还没看完,"啪"地甩了顾夫人一耳光:"这就是你说的贤良淑德?她跟人私奔不说,挺着肚子去翰林院闹,人家正妻都写信来提醒咱们别瞎了眼!"
顾夫人摔在地上,哭着说被骗了。胡珍珠扯着她袖子直摇头,眼泪把脂粉冲出两道白痕。
县太爷咳了两声,硬着头皮说:"就算...就算她无辜,可这一年她在你家吃香喝辣,她爹娘在家喝稀粥,供养父母的罪名总跑不了吧?"
"是跑不了。"顾时安突然开口。
我爹我娘立马来了精神:"就是!她姐姐的事我们也是被蒙在鼓里,可她不养我们是真..."
"可你们根本不是她爹娘。"顾时安从袖口又摸出几样东西。
我脑子"嗡"地一声,扯住他衣袖:"少爷,你说什么胡话?"
他摸着我的头,声音发颤:"大力,他们不是..."
十五年前,我爹带着襁褓中的我和我娘进京赶考。半路撞上劫道的胡山。
那时的胡山是真土匪,杀人越货的狠角色。我爹死死抱着钱袋——那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活命钱。胡山拳脚像雨点似的往他身上招呼,我爹一个文弱书生,硬是扛了半个时辰才断气。
我娘抱着我偷跑,被胡山的手下逮个正着。胡山怕她报官,一棍子敲在我娘后脑上。我娘的血溅在我脸上,还是温的。
胡山本来要把我卖了,可那晚他总梦见我爹娘的鬼魂。他烧了纸钱,磕了头,最后把我留在身边。
他教我拦路,教我往人后脑勺扔石头。我不敢,他就拿藤条抽我。后来我扔得准了,他就不再打我。每次只拿走客人一半盘缠,说这样人家不会报官,我也能少挨几顿打。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整整十五年。
从记事起就没分过对错。
抢不到银子就得饿肚子,还得挨打。
抢到了,爹娘就把馊饭剩菜推给我,虽然总吃不饱,好歹能撑过夜里不饿醒。
所以对错这种词,在我这儿跟天书没两样。
我只认得清饿不饿。
可直到最近才想明白,这根本不是我的人生。
我本该跟着爹娘进京,爹或许能中举当个清官,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过日子。
就算没中举,凭他手艺在京城做个小买卖,也够我们衣食无忧。
如今全毁了。
胡山那畜/生杀了我爹娘,抢走我该有的好日子,却逼着我当贼养他女儿,让他女儿过着我本该享的福。
这口气憋在心里十五年,终于烧成了火。
证据确凿,胡山和秦氏被扔进大牢,秋后问斩。
胡珍珠因为诬告,挨了六十板子。
顾时安亲自盯着行刑,打到第五十下那女人就断了气,他硬是让衙役把剩下十板打完。
可笑的是,胡珍珠咽气前还在喊自己是千金小姐,说都是我害的。
胡山关进大牢第十天,县太爷找上门。
"本官之前错判了案子,你是个苦命孩子,破例让你去牢里见见仇人。"
进地牢那天,顾时安把我送到门口。
他揉揉我头发,塞给我块石头,冲我挤眼睛:"别留情,剩下的交给我。"
眼睛又泛起酸意。
顾时安最懂我。
他明白我心里压着多大的恨,知道我多想亲手掐死胡山。
可现在我是顾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真要动手杀人,他也得跟着遭殃。
我打开铁链走进大牢。
胡山见我进来,眼睛瞪得通红:"小贱人,早知道你会害珍珠,当年就该把你摔成肉泥!"
"你肯定不知道吧?"他咧嘴笑,"当年我和兄弟轮了你娘,正爽快的时候,我用石头砸死了她,那滋味……"
我突然改了主意。
蹲在地上把石头砸得稀碎。
胡山脸色大变:"你干什么!这是大牢,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毕竟当了他十五年女儿,他太清楚我这身力气有多狠。就算没武器,我也能一拳打断他脖子。
可那样太便宜他了。
胡山把秦氏拽到身前当肉盾。
秦氏只会傻笑,以为我们在玩游戏。
我走过去,单手把他从秦氏背后揪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格外悦耳。
胡山疼得直叫唤,秦氏却拍手叫好。
我把碎石块推到秦氏手边,握着她的手像哄孩子:"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秦氏眼睛发亮直点头,我指了指胡山的嘴:"你把石头喂进去,明天我带你见女儿。"
听到"女儿"二字,秦氏突然癫狂起来:"珍珠……我的珍珠……"
她抓起石头往胡山嘴里塞。
胡山紧闭着嘴,她就拿尖锐的石头边划他脸。
血肉翻飞时,胡山疼得张大嘴,秦氏立刻把石头往里塞。
第一块卡在喉咙,第二块、第三块……
我看着胡山眼球凸出,血丝爬满眼眶,耳边只有秦氏疯癫的笑声。
"他死了?"顾时安抱着我轻拍后背。
我笑着点头:"活不成。"
顾时安眼眶发红:"别怕,不管县太爷怎么判,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救你。"
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我扑哧笑出声,又压住哽咽:"少爷,我不想待这儿了,我想去京城,看看爹娘原本该过的日子。"
顾时安手忙脚乱给我擦眼泪:"好好好,咱们这就走,我去考科举,咱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去京城过你爹娘该过的日子。"
临走前,顾时安去了趟花楼。
老/鸨恋恋不舍递来一包银子,欲言又止:"顾少爷,敢问花怜怎么得罪您了?"
顾时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回头望向二楼,花怜还站在窗边,身后有个男人压着她,脸贴在窗棂上扭曲变形。
"为什么啊?"我轻声问。
顾时安攥紧我的手:"你想过没有,胡珍珠是怎么搭上我娘的?"
是啊。
胡珍珠一个乡下丫头,怎么突然就巴结上顾夫人?
肯定是有人告诉她,我和顾时安夫妻不合,只要她求得顾夫人帮助,就能对付我嫁进顾家。
我想起顾时安上次离开花楼后,花怜送了好几封信要见我,都被他拦下了。
她大概急了,三天两头来顾府门口转悠,正好碰上找茬的胡珍珠,把那些陈年旧事全抖了出去。
夜里顾时安抱着我,说起了花怜的过往。
她本是顾夫人选的丫鬟,从小陪着他。后来顾夫人去世,他在府里处境艰难,是花怜暗中帮忙。等他掌权,便投桃报李把她捧成花魁,免她接客。
可眼看我俩要成亲,花怜坐不住了。
她求顾时安带她去京城,说哪怕当妾也愿意,以为顾时安还会像从前那样护着她。
顾时安没答应,她就勾结胡珍珠。
"她这样……你心疼吗?"我窝在他怀里问。
顾时安收紧胳膊:"大力,其实当年我娘没诬陷她,她真的给我爹下过药。"
"要是她没动你,我本可以装不知道,继续护着她周全。可人呐……总是贪得无厌。"离府那天,老祖宗和顾老爷来送行。
老祖宗哭得直抹眼泪,顾时安歪着嘴笑,一点没个离别的样子。顾老爷倒沉得住气,只盯着顾时安不说话。
气氛僵得能结冰,我寻思着找句话圆场。
"顾夫人咋没来?"
顾老爷脸色变了变,"让她去庄子住了,往后都不回来。"
这下气氛更僵了。
顾时安向来不是磨叽的性子,见没话说了,扯着我就往马车走。车轱辘刚转起来,顾老爷突然喊了声"时安"。
顾时安掀开车帘,听见顾老爷说:"以前是我对不住你,要是考不上……"
"放你娘的狗屁!"顾时安猛地摔下车帘,钻进我怀里直喘气,"老子去赶考,他倒好,咒老子考不上,真不是个东西!"
我搂着他直乐:"相公,甭管考不考得上,我都跟着你。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家。"
顾时安埋在我腰间半天没动。出城时,他贴着我耳朵小声说:"娘,你可以安心走了,儿子往后有大力陪着了……"
番外
顾时安中了探花郎。
在京城谋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旁人都卯足劲在公署钻营,就他到点就往家窜,天一黑就往我被窝里钻。
"你……不想往上爬爬?"
他在我身上使着劲:"劲都使你身上了,哪有力气升官?"
一年后,我们得了个闺女。
顾时安把闺女当眼珠子疼,更不愿意折腾了。他说自己没大本事,讨了个清闲差事,成天围着闺女转。
同届的进士都升了两级,有人看不过眼,跑来劝他:"时安啊,你有真本事,咋这么不争气?这年头谁不拼个高官厚禄?"
顾时安喝了口酒,望着廊下逗闺女的我:"高官厚禄不就是让家人过好日子?我现在就挺舒坦,为啥还要拼命?"
那人甩袖走了。顾时安乐颠颠跑过来,抱起闺女举高高,俩人笑得跟花似的。
我站在廊下看着,心里明镜似的。
顾时安不是不想当大官。
他是怕。
怕我像他娘那样,没个依靠。
刚成亲那年,他喝多了跟我说过。
他爹早年是摆摊的,赚不了几个钱。他和他娘青梅竹马,他娘跟着他吃苦受累,就盼着他爹能出息。
后来钱赚多了,他爹身边的女人也多了。他娘从温柔贤惠变得尖酸刻薄,俩人的情分在他爹小妾流产那天彻底断了。
他娘说不是她干的,可他爹不信,骂她是毒妇。他娘熬不住,病死了。
"大力,她就那么走了,把我一个人扔下。爹天天陪着新夫人,祖母早想让他们和离,娘一死,她倒清净了。"
"他们都如愿了,就我孤零零的。那时候我就靠恨活着……"
我知道,顾时安心里清楚他娘是病死的。可他不敢认,要不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了。
他会怨他娘丢下他,怨自己没本事护住娘,就这么一天天骗着自己。直到遇见我,直到有了闺女,才慢慢放下。
不再跟爹的背叛较劲,不再跟娘的软弱较劲,不再跟小时候那个没安全感的自己较劲。
天黑了,月光漫过门槛。
顾时安理了理衣襟,廊下的月光轻轻晃动。
他笑着朝我伸手,把我跟闺女一起搂进怀里:"大力,这辈子值了。"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