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对未婚妻说:「南音顽劣,你性子温柔,以后就让她留在港城,不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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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昭和心上人订婚的日子,特意选了我去港城读书那天。
他对未婚妻说:「南音顽劣,你性子温柔,以后就让她留在港城,不准回来。」
朋友都很担心,怕我知道了会连夜回京,哭闹不休。
但他们不知,我不会哭闹,也不会再回去。
去港城前,我答应了别人的求婚。
再有半个月,就要嫁人了。
婚礼前,我将顾北昭十年来送的礼物,全部寄回了京城。
包括我曾爱如珍宝的那枚戒指。
自此后,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01
我最后一次向顾北昭告白时。
弄得自己挺难堪的。
包厢里坐了很多人。
但一片死寂,没一个人说话。
足足过了几分钟。
坐在他身边的沈湘才起身打了圆场。
「好了北昭,你这样,让音音多难堪。」
「她还是个孩子呢。」
角落里有人嗤笑:「二十一岁的孩子,啧。」
此起彼伏的笑声,渐渐连片。
我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狼狈逃离。
只是望着顾北昭的视线,渐渐模糊。
「南音,还要我把话说的多难听?」
顾北昭掸了掸烟灰,站起身。
「从你十六岁开始我就明确拒绝过你。」
我忍不住哽咽:「可我当时早恋,你明明很生气。」
「那是因为你是顾家养女。」
「你行差踏错一步,丢的只会是顾家的脸。」
「十八岁生日那个吻呢。」
顾北昭看着我的眸底,闪过很淡的厌弃。
「南音,那晚你喝醉了,闹的鸡犬不宁。」
「我只不过是想尽快结束闹剧。」
我忽然就笑了。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又落得更凶。
「顾北昭,你交了四个女朋友。」
「但每次,只要我哭闹一场,你就会和她们分手。」
「这么多年,你敢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那是因为我没有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女人。」
顾北昭伸手将沈湘拉到怀里。
「南音,你听清楚了,这些话我只说最后一遍。」
「我喜欢沈湘,我会和她结婚。」
「你之前那些小伎俩,这次不会再有半点用。」
沈湘满脸娇羞欢喜,恋慕地望着他:「北昭……」
顾北昭毫不犹豫,低头吻了她。
沈湘搂住他的脖子,踮脚回应。
他们吻得缠绵,激烈,旁若无人。
可那一瞬间,我想到的却是十八岁那个吻。
也是这样痴缠,这样绵长。
以至于让我一场梦做了四年都没醒。
傻乎乎地以为,他其实是喜欢我的。
02
顾北昭从顾家老宅搬了出去。
和沈湘同居了。
他搬走那天,我正在学校忙毕业答辩。
选这样的日子,大约就是防着我闹事。
但是这次,我并没有像从前那样。
立刻跑去找顾北昭哭闹。
只是在心底轻微起了涟漪之后。
就立刻摇头,将这一切抛在了脑后。
晚上我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毕业聚餐。
中途去洗手间时,遇到了沈湘。
「南音,北昭也在,你要过去吗?」
我摇了头:「约了同学,我就不去了。」
沈湘忽然红了眼:「南音,我出身不好,顾伯父顾伯母本来就不喜欢我。」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在他们面前说我的坏话了?」
我意外又震惊:「沈小姐,我从来没有在长辈面前提起过你。」
沈湘凄然一笑;「我知道你喜欢北昭,喜欢了很多年。」
「现在一时没有办法接受我和他在一起,我都能理解。」
「但是南音,大家都是女生,做人做事还是善良点好,是不是?」
我的脾性随了我妈,又直又不会耍心眼。
听了这话当下就急了:「沈湘,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污蔑我……」
话还没说完,沈湘竟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南音,算我求求你了。」
我吓了一跳,上前想把她拉起来。
可我还没碰到她,她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南音,你在干什么?」
顾北昭震怒的声音响起时。
一股极重的力道也随之袭来。
我被狠狠推开,膝盖正好磕在了墙壁边缘。
痛得钻心。
03
「北昭,你别误会,南音不是故意的……」
「你还帮她说话!」
「从小到大她这样的把戏我早就看够了!」
顾北昭弯腰将沈湘抱起来。
他冷冷看着我,眼底一片盛怒。
「南音,道歉。」
「顾北昭……」
「闭嘴,道歉!」
沈湘窝在他怀里,哭的声音很小,楚楚可怜。
我的膝盖在流血。
鲜血顺着小腿蜿蜒到脚踝处。
那样刺目的两条血线。
可顾北昭像是根本没有看到。
他看着我的目光,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个字都不愿再争辩。
「我道歉。」
顾北昭似微怔了一下。
但转而眼底戾气更深:「不够。」
我站直了身子,深深鞠了一躬:「这样可以了吗?」
沈湘看着我,唇角微弯。
却又很快抽噎着看向顾北昭,柔声劝:「算了北昭。」
「我怎么受得起呢。」
顾北昭瞬间心疼不已。
「南音,我说过的,沈湘和别人不同。」
「你欺负她,不会让我和她分手。」
「只会让我更心疼她,更厌弃你。」
他抱了沈湘转身离开。
我一个人怔怔站了很久很久。
膝盖上的伤很痛很痛。
我的心却很空很轻。
我知道的。
就在这一瞬间,那些所谓的执念,痴恋。
全都化成了齑粉。
荡然无存。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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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沈湘连着发了三条朋友圈。
都被圈子里别有用心的人截图发给了我。
尤其是顾北昭的回复,格外被圈了出来。
我知道她们私心里是想要看我笑话。
往常我总是脑子一热就跑去找顾北昭哭闹。
他不耐烦,但也总是次次妥协。
这无疑给了我一种他在意我的假象。
也让我越挫越勇。
但这次,我没有理会。
而是拨通了七天前的一个电话。
「周阿姨,我是南音。」
「您那天说的那件事,我考虑好了。」
我七岁时,父母意外双亡。
顾伯父和我爸爸关系不错,做主收留了我。
而周阿姨,是我妈妈少时最好的朋友。
只是后来,她和恋人私奔,断了联络。
等她漂泊半生,终于在港城安定下来时。
我爸妈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周阿姨想让我去港城生活。
也想履行她和我妈妈年少时的约定。
让我嫁到港城秦家,做她的儿媳妇。
七天前,我没有答应。
却又怕伤了她的心,只说自己会考虑。
但就在今晚,我忽然就放下了这些年的执念。
一腔情愿的爱恋太傻太可笑。
我不想再做圈子里的笑柄。
半年前,顾北昭安排我继续去港城念书。
当时我不愿意,狠狠哭了几场。
但他一直都没松口。
现在我却觉得,这是个挺好的契机。
也许冥冥之中,就是天意的安排。
电话那端,周阿姨笑得特别欢喜:
「音音,你砚州哥哥就等着你点头。」
「他好启程飞北京,向你求婚呢。」
我攥着手机,莫名有些脸热。
可耳边传来的欢笑声,却又让我说不出的恍惚。
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喜欢了七年的人。
原来要彻底放下,也只不过短短七天就够了。
05
顾北昭和沈湘订婚的日子。
特意选了我去港城那天。
因此并没多少人来送我。
下飞机时我打开手机。
就不停地有信息进来。
一大半都和顾北昭沈湘订婚有关。
我一笑置之。
将那几人的联络方式尽数删除拉黑了。
来港城前,我和秦砚州见了面。
我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张扬。
秦砚州尊重了我的意愿。
他求了婚,我们交换了戒指。
就这样低调地订了婚。
只是我的账户里,多了一个亿的聘礼。
中指上,多了一枚素圈戒指。
准备上秦家接我的车子时,手机忽然响了。
是顾北昭的堂妹顾云禾打来的。
「音音,我哥的订婚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人在哪呢?」
「我刚到港城。」
「那你赶紧回来啊,现在回来,还来得及。」
「回去干什么?」
我平静地质问。
顾云禾愣了一下:「音音,你是不是伤心傻了?」
「你再不回来哭闹,我哥就真成别人的了。」
「我为什么要回去哭闹,这不是你哥的喜事吗?」
「南音?」
顾云禾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疯了吗?」
我正要挂断,耳边的声音却又变成了沈湘的。
「音音,你不来参加我和北昭的订婚礼吗?」
「怎么说北昭也把你当妹妹看,那我就是你的嫂子,还挺想得到你的祝福的。」
我望着不远处的秦砚州。
他站在车边,长身玉立,眸色温和。
我的心也忽然平静了下来。
「好啊,那祝福你们,白头到老,一辈子锁死。」
06
顾北昭和几个朋友站在花园里抽烟。
只是,时不时的,他会看一眼不远处的顾云禾几人。
他知道,这些人又在给南音通风报信了。
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他身边但凡有个异性出现。
那几个女人就会立刻告诉南音。
然后南音就会跑来找他哭闹。
他最讨厌女人这样,嫌烦。
也就顺势踹了那些女伴。
而这次,大概也一样。
所以他特意选了南音去港城的日子。
只是不太巧,算出来的订婚礼吉时在下午六点。
顾北昭还挺头疼的。
毕竟,南音那边得了消息,立刻坐飞机回来。
正好能赶上订婚礼开始。
「北昭,你说南音要是跑回来找你闹可怎么办?」
「是啊,你跟别人订婚,我看她八成会疯。」
「可我看她这段时间挺安生的啊。」
「你和沈湘都腻歪成这样了,她一点动静都没。」
「要是搁从前,早哭的水漫金山了。」
顾北昭指间夹着的烟,攒了长长一截烟灰。
他忘了去掸。
脑子里想的却都是朋友最后这两句话。
南音最近确实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反常。
不过依他对她的了解,她绝不是这种性子。
从小到大,他拒绝她那么多次。
但她总是越挫越勇,从来没想过退缩。
如今年纪大了些,倒是比小时候能沉得住气。
顾北昭忽然想到什么。
他轻嗤笑了一声,将烟蒂摁灭。
「等着看吧,她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北昭,你的意思,南音会回来闹事?」
顾北昭没应声。
但心中却无比笃定。
小姑娘从小就恋爱脑。
青春期时看言情小说看得天昏地暗。
那些荒唐招数整日都在他身上上演。
他自然知道。
这些天的安生也不过就是以退为进。
他敢打包票,最迟到订婚礼开始。
南音就会出现。
「你们待会儿告诉安保,盯紧了。」
顾北昭抬腕看看时间:「别让闲杂人等进来闹事。」
他话音刚落,就见顾云禾拎着裙摆大步跑来。
「堂哥,是南音,南音来了,车都到门外了……」
顾北昭莫名心头一喜,接着却沉了脸。
「胡闹,我看她就是死不悔改!」
「哥,现在怎么办啊,她要是闹事,咱们顾家可要丢脸了。」
顾北昭脸色冷凝,转身大步向外走:「我去看看,她能耍什么花招!」
07
一行人都跟着顾北昭向外走去。
可刚出了花园,沈湘却轻声叫住了他。
「北昭。」
沈湘穿了条很漂亮的丝缎长裙。
头发做了很漂亮的编发,妆还很淡。
订婚礼在六点钟。
还有几个小时。
沈湘心内着急,但面上却不露分毫。
「你怎么过来了?」
顾北昭停了脚步。
他的视线落在沈湘脸上。
沈湘很美。
是那种很容易让男人生出怜香惜玉之心的美。
与南音的顽劣不同。
因为出身不好的缘故,沈湘的性子有些怯弱。
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
遇到沈湘那段时间。
他正被南音闹得头疼。
很轻易就被沈湘的温柔沉静吸引。
更何况,和之前主动贴上来的几任女伴不同。
他和沈湘的认识,是源于一场英雄救美。
男人总会有这样的英雄情结。
所以对沈湘的感情,和之前玩玩而已的几任,是很不一样的。
「我听说音音回来了……」
沈湘话未说完,眼圈就先红了。
「我有点担心。」
沈湘咬了咬嘴唇,低下头。
「北昭,我们会不会,今天没有办法完成订婚礼啊?」
「想什么呢。」
顾北昭抬手握住沈湘的肩,轻拍了拍。
「别担心,我现在过去处理。」
沈湘却伸手拉住了顾北昭的衣袖。
「北昭,我害怕。」
「我怕你会跟她走……」
沈湘眼底的泪扑簌簌跌落。
纤弱而又娇小的她,站在那里,像是要碎掉了一样。
「怎么会呢沈湘姐,我哥又不喜欢南音。」
顾云禾眼底的笑带着畅快:
「她又跋扈又顽劣,动不动就哭闹撒泼,我哥都要烦死她了,怎么可能跟她走?」
她是真不喜欢南音。
自从南音被顾家收养后。
原本很疼爱她的大伯和大伯母,就将南音排在了她前面。
虽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南音是养女,顾家为了名声面子也要对她加倍好。
但顾云禾还是很讨厌南音。
所以这些年,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南音丢脸,出丑。
如今南音被赶去港城读书,顾家也没几个人送她。
甚至早在半月前,就把她的所有行李都打包妥当,先一步送到了港城。
好像生怕南音死赖着不走一样。
顾云禾如今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反正谁当她的堂嫂她都支持,只要不是南音就行。
08
顾北昭却忽然看向顾云禾:「你不是一向和南音关系不错的吗?」
「我怎么可能和她关系不错?我都要讨厌死她了。」
到了如今尘埃落定,顾云禾是半点都不想装了。
从前故意和南音亲近。
也只是想要得到她的信任,让她乖乖听自己话。
去胡闹,去做各种惹人厌的事。
如今不用装了,真是神清气爽。
因此顾云禾并未注意到顾北昭脸上微变的神色。
仍在自顾自地说着:「哥,不如这样吧,你陪着嫂子,我去打发南音。」
「你放心,我一定让她狠狠丢一次脸。」
「你打算让她怎样丢脸?」
「让保镖把她丢出去啊。」
「人家订婚,她跑来闹事,传出去她爹妈的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
顾北昭忽然抬起手。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时。
所有人都呆住了。
尤其是沈湘。
她蹙紧了眉。
看着顾北昭的眼底,渐渐一片晦暗。
「哥,你干嘛打我!」
顾云禾立刻委屈地捂着脸大哭起来。
「南音怎么说也是我名义上的妹妹。」
「你也叫她一声姐姐。」
顾北昭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她做了顾家十几年的养女,顾云禾,你羞辱她,顾家脸上就光彩吗?」
「你为什么帮她说话?」
「你明明很讨厌她的不是吗?」
顾云禾哭得格外委屈:「如果不是因为你讨厌她,我们又怎么敢这样说?」
顾北昭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真的像她们说的这样,讨厌南音吗?
可是明明,南音刚到顾家的时候。
他们的关系是最好的。
南音摔伤了,是他哄她不哭,背着她回家。
南音在学校被欺负了,是他第一时间赶到,帮她撑腰。
甚至她第一次来例假,也是他帮她买的卫生巾。
南音从小就依赖他。
长大后,更是对他的占有欲强到了极致。
他明明一开始很喜欢南音黏着他的。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
顾北昭的心底忽然有些茫然。
而沈湘的哭泣,忽然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是了,是南音先变了。
她长大后,因为顾家的骄纵。
性子太过顽劣。
任性又霸道。
不许他和任何异性接近。
动辄就吃醋哭闹。
所以,他越来越烦,越来越疏远她。
甚至不顾她的哀求痛哭,执意送她一个人去了港城读书。
他这样做。
也只是想让南音懂事一点,成熟一点。
等她学乖了,他自然会去接她回来。
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
他又怎会真的忍心,将她一个人丢在一个陌生城市。
09
但如今看来。
她还是没有吸取教训。
敢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
继续任性妄为。
她也真是有能耐。
人刚到。
就把顾家给弄成了一团糟。
顾北昭伸手将沈湘拉到了怀里。
「你先去洗一洗脸,然后让化妆师给你重新化妆。」
「我把南音的事处理好,就过去找你。」
「订婚礼会准时进行,放心。」
顾北昭帮沈湘擦了泪,这才转身离开。
沈湘站在原地,看着顾北昭远去的背影。
不知为何,她心底仍是说不出的惴惴不安。
顾云禾刚才质问的很有道理。
所有人都知道他那么讨厌南音。
可他却因为顾云禾几句话,就打了自己堂妹一耳光。
他真的讨厌南音吗?
还是,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南音终究是不同的呢?
10
顾北昭走到大门处时。
并未看到南音。
但她那辆粉色MINI正安静停在那里。
只是站在车边的,是她最好的闺蜜檀樱。
顾北昭的步子倏然顿住。
心脏似乎也被什么东西轻扯,微微下坠。
这时他才想起。
南音这辆车在离开北京前,送给了檀樱。
檀樱看到他,立刻就走了过来。
顾北昭看到,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红封。
檀樱脸上没什么表情,开门见山道:「音音拜托我给你和沈湘的红包。」
顾北昭却没有伸手接。
檀樱微蹙了蹙眉,「另外还有一件事。」
「你说。」
「音音当时走的急,而且也总没机会见到你。」
「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但你都没接。」
「所以一直没能找你要回来。」
「你之前过生日时,她送过你一枚古董胸针。」
「那是她妈妈送给她爸爸的定情信物。」
檀樱有些讥诮地笑了笑:
「音音说了,这枚胸针是要送给她未来丈夫的。」
「如今留在你这里,太不合时宜。」
「顾先生能不能把胸针给我,我去港城看音音时,会给她带过去的。」
顾北昭忽然垂眸。
视线落在胸前那一片莹润的蓝色上。
今晨起床换衣服时,他不知为何就选了这枚蓝宝石胸针。
其实和他的礼服不太搭。
但他却没有换掉。
只是此时,再看这枚胸针,却只觉刺目。
要送给未来丈夫的?
顾北昭不知为何,只是想一想南音将来可能会嫁人。
有一个同床共枕的丈夫。
他的心底就翻涌起了一股不适。
她那么喜欢他。
怎会嫁给别的男人?
如今她自己不来。
让檀樱来索要胸针。
倒是聪明。
毕竟,他确实被她这一举动扰乱了心。
11
「顾先生?」
「你去告诉南音。」
「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当然,如果她铁了心想要,那就让她自己找我说。」
顾北昭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檀樱却急急叫住了他。
「顾先生,您稍等一下,我现在就让南音亲自和你说。」
笑话。
南音都要结婚了。
这种有着特别重要意义的胸针,怎可以留在别的男人身边?
音音可是叮嘱了她好几次的。
让她一定要在去参加她婚礼的时候,把胸针带来。
她好在婚礼那天,亲自戴在丈夫的胸前。
这些年檀樱早就看顾北昭不顺眼了。
但偏生南音死心眼,是个傻子。
被人吊了这么多年,又被一脚踹掉。
檀樱想想都气得想扇死顾北昭。
好在如今她终于想开了。
又找了那样好的一个男人。
檀樱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这一趟,自然是要不辱使命的。
12
我接到檀樱打来的电话时。
车子已经快开到秦家了。
「樱樱,怎么了?」
「音音,我按你说的去找顾北昭要胸针。」
「但他不给我,还说,你要是非要的话,让你自己和他说。」
我下意识看了身侧的秦砚州一眼。
莫名有些心虚。
我和他还很陌生。
哪怕他看起来彬彬有礼,又斯文温和。
但周身的气场还是强大到让人无法忽略。
刚才他在车上接了一个工作电话。
英法粤语娴熟切换。
下达命令干脆利落。
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上位者气息。
衬得我稚嫩又青涩。
其实我不是个文静的性子。
但在秦砚州面前,莫名就变得淑女了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和檀樱说话。
电话那端的声音已经变成了顾北昭的。
「南音,你是想要胸针,还是存心捣乱?」
我怔愣了一下,气笑了。
「如果你是想要扰乱我和沈湘的订婚礼,那我劝你别白费心思。」
「如果你想要胸针,那当初怎么送给我的,就怎么拿回去。」
「毕竟,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能假他人之手。」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
「檀樱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给她就行。」
「所有后果,我会承担。」
顾北昭笑了一声:「南音,要我说多清楚?」
「当初怎么给我的,现在,就怎么拿回去。」
电话直接挂断了。
我又气又羞愤,渐渐一张脸涨到通红。
那枚胸针怎么给他的?
是我十八岁生日那晚。
顾北昭我俩都喝醉了。
顾家老宅的三层,我的卧室里。
他将我抵在门背上深吻。
吻到最后,我几乎要站不住。
而他显然情动的厉害。
但最终还是克制着停了下来。
他要离开时,我叫住了他。
将那枚胸针,塞在了他手里。
我告诉了他这枚胸针代表的含义。
他没说话,但却收下了。
也因此,我才会以为他默许并接受了我的喜欢。
这几年过的像是一场糟透了的梦。
如今梦醒了,我只想和过去的一切彻底了断。
我以为顾北昭求之不得。
会像扔掉垃圾一样将胸针还给我。
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也是到此时,我才后知后觉。
年少时的荒唐,总要在某一天付出代价的。
如果这枚胸针没有那层含义。
我根本不会再拿回来。
但如今我要嫁人了。
胸针留在顾北昭那里,对秦砚州不公平。
13
「出什么事了吗?」
秦砚州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下意识抬头。
目光正撞入他深邃眸底。
心底的情绪是说不出的难堪。
我不想隐瞒。
却又因为我们如今的生疏,有些无法启齿。
「没有。」
我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心里盘算着,就算是请顾伯父帮忙。
也要把东西拿回来。
打定了主意,我也就渐渐放松了心态。
「真没事,只是顾伯父家里那边的一点小事。」
我做出轻松的样子,对秦砚州笑了笑。
「我可以处理好的。」
秦砚州没有再追问。
只是轻点点头:「好,如果有棘手的事情,音音。」
「你随时可以找我。」
「毕竟,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他很自然地随着周阿姨这样叫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
但我的耳根还是有些微红。
尤其在听到他说起「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
更是连后颈都热烫了起来。
我已经订婚了啊。
再有半个月,就要嫁给他了。
心里酸酸涩涩的滋味交织在一起。
隐隐约约的,却又好似有着很淡的憧憬欢喜。
我没敢和他对视。
飞快看了他一眼,才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秦砚州也没有再多说话。
车子到了秦家。
车门打开,他先下了车。
又转身过来扶我。
我看到了他中指上的订婚戒指。
自从那天戴上后。
他好像就再没摘下来过。
秦砚州扶我下车。
我下了车,他也没有松开手。
反而很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
我初时有些不自在。
但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牵住我的手指修长而又有力。
我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仿佛我们就该这样。
远远,周阿姨看到我们牵着手走来。
她立时就欣慰笑了。
不等我们走到近前。
周阿姨就快步迎了过来。
她一把抱住了我,潸然泪下。
「音音,你和你妈妈年轻时,真像啊。」
我的泪,瞬间就决了堤。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和快要模糊的记忆里,我妈妈的味道一样。
秦砚州站在一边,有些无奈摇摇头。
又拿了纸巾递给我们。
「阿姨,您和音音这样抱着头哭。」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和爸爸欺负你们了。」
周阿姨是四十岁那年嫁给秦砚州的父亲的。
她这一生没有生育。
将没有血缘关系的这些儿女视如己出。
秦砚州对她一直很尊重。
这些事我早已知道。
所以一直以来。
我很不解秦砚州为什么会答应这场口头婚约。
毕竟整件事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但周阿姨只让我放心。
说我将来自然会知道原因。
我也就没再追问。
周阿姨闻言就笑了,又帮我擦了泪。
这才紧紧拉住我的手:「音音,跟阿姨回家了。」
我下意识去看秦砚州。
他也正看着我。
身后绿树掩映,苍翠欲滴。
在我看过去时,秦砚州的眼底就带了温柔的笑意。
他也对我伸出了手。
「音音,我们回家了。」
14
距离六点钟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
沈湘早已完成了所有妆造。
但顾北昭还没有从楼上休息室出来。
沈湘踌躇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休息室的门没有锁上。
隐约有交谈声传出。
沈湘悄悄靠近。
「北昭,南音确定不回来了吗?」
「要回早回了,这会儿坐火箭也赶不上了。」
「北昭,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了。」
「你真的对南音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又漂亮又单纯,满心满眼都是你。」
沈湘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门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顾北昭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没感觉。」
「你会对一个黄毛丫头有感觉吗?」
顾北昭嗤笑。
他比南音大五岁。
南音到顾家的时候刚上小学。
哪怕后来,南音长大了,出落得很漂亮。
顾北昭不知为何,又想到她十八岁生日那晚。
他一定是中邪了。
才会被她蛊惑得头晕脑胀吻了她。
还收下了那枚胸针。
「但南音现在很漂亮啊。」
「是啊,我好几个哥们儿都对她有意思。」
「你还记得去年那场赛马会吗?」
「记得记得,她穿了一套红色的骑马装,拿了冠军。」
「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站在领奖台上摘了帽子笑得特别灿烂的样子……」
顾北昭自然记得。
他还记得那天,南音开心得不得了。
拉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向他炫耀她的奖杯和小马。
又喋喋不休地说,那天的颁奖贵宾好帅。
可她心里只想着他,就偷看了一眼。
顾北昭唇角微勾。
他和南音都喜欢骑马。
南音的小马,现在还养在顾家的马场呢。
沈湘忽然推开了门。
「北昭。」
她穿着一条珠光缎面的白色礼服长裙。
这条裙子,是顾夫人当年订婚时的复刻版。
顾夫人出身平平。
当年顾先生英雄救美引出的一段美好姻缘。
时至今日很多人还在津津乐道。
顾北昭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父母恩爱情深。
大约也是因此。
当初他救下沈湘时,才会对她有了别样的情愫。
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沈湘。
就如老照片上的母亲一样温柔秀美。
顾北昭的心忽然又软了下来。
就算他从未想过和沈湘走到订婚结婚这一步。
但今日,他至少也会给她一个圆满的订婚礼。
顾北昭站起身,对沈湘伸出了手。
沈湘轻柔一笑,拎着裙摆走到了他面前。
「看你迟迟没下楼,我很担心。」
「没事了,现在就过去吧。」
「音音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嗯。」
顾北昭的视线掠过胸前的蓝宝石胸针。
「南音顽劣,你性子温柔,以后就让她留在港城,不准回来。」
沈湘心头蓦地一喜。
面上却仍是担忧之色:「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南音骄纵惯了,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觉得委屈。」
顾北昭声音淡淡:「受点委屈,她就学会懂事了。」
沈湘不再多说。
柔顺地挽着他的手臂下楼。
六点钟了。
她的订婚礼就要开始。
从今日开始。
她再也不用过那种穷酸的生活。
再也不用住鱼龙混杂的民房。
再也不用和两个妹妹挤在一个小房间里。
她的家人,都会跟着她一起鸡犬升天。
顾北昭是上天恩赐给她,跨越阶级的唯一机会。
她会死死抓住他。
永远,都不会放开手。
15
我和秦砚州的婚期定在半月后。
时间很紧张。
但好在秦家极其重视长子长孙的婚事。
提前很多年就已经开始筹备。
因此虽然忙碌,但也进展的很顺利。
周阿姨告诉我。
秦砚州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
后来痊愈后,秦家专程带他去拜了白龙王。
言说他必定要在二十七岁那年的九月成婚。
这一生就会顺利健康,大富大贵。
秦家长辈很信这些。
周阿姨第一次在电话里提起这桩婚事时。
秦家也算过我的八字了。
我和秦砚州八字相合,是天定的因缘。
所以我同意了婚约后。
秦家上上下下都特别的欢喜。
我收到了很多很多珍贵的见面礼。
其中最有意义的,就是秦砚州生母留下的一对翡翠玉镯。
秦砚州交给我的时候。
我很感动,却又难过愧疚。
我该回礼给他最合适的,就是妈妈送给爸爸的那枚胸针。
但现在,还在顾北昭那里。
许是看出了我情绪低落。
秦砚州带我去了花园。
「南音,你不开心吗?」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手腕上的镯子,凝了一汪绿。
就算我再不识货,也知道它们的价值连城。
我从小就受不得别人对我好。
他们对我好一分,我就恨不得回报十分,一百分。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遍自己可以送给秦砚州的礼物。
总觉得每一样都差强人意。
心里本就愧疚难受。
再触到秦砚州这样温和的眼神。
不知为何。
决定彻底放下顾北昭时,我没哭。
离开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北京时,我没哭。
顾北昭不肯还给我那枚胸针时,我也没哭。
但这一瞬,我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秦砚州显然有些慌了。
他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绅士。
教养极好的世家子弟。
但却显然没什么哄女孩子的经验。
拿手帕帮我擦眼泪的时候,明显有些笨拙。
我掉着泪失笑:「秦砚州,我的妆都被你擦的花掉了……」
「你化妆了吗?」
「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
秦砚州很一本正经开口:「我以为你就是这样天生丽质。」
我承认自己有时候真的很虚荣又肤浅。
就这样被哄得开心了起来。
「秦砚州,你这么会哄女孩子,是谈过很多女朋友吗?」
「幼儿园时期的算吗?」
我瞬间睁大了眼:「你长大后没谈过吗?」
「如果说没有,肯定是谎话。」
「国外念大学时,交往过一个女朋友。」
「在一起后发现我们并不适合,就平和地分手了。」
「后来还有过喜欢的人吗?」
秦砚州顿了数秒,「有过。」
「只是不太巧,她并不喜欢我。」
我心里隐隐有些了悟。
原来如此啊。
或许他只是因为心爱的人另有所爱。
才自此封心锁爱,答应了这场婚约。
不知为何。
我心里忽然涌出了丝丝缕缕的酸意。
只是很快,我又安慰自己。
这样也好。
至少我心里就不会觉得太过愧疚。
那天离开秦家时。
秦砚州对我说了一句:「南音,我希望你是从心里把我当你未来丈夫看待。」
「我知道你一向独立又优秀。」
「但是偶尔的依赖,也会让我很开心。」
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隐隐敞开了一些。
「秦砚州,我会的。」
我还是先送了秦砚州一对袖扣和领带夹。
不算特别贵重。
但却是我之前心血来潮,自己画图设计的。
这份礼物很干净。
因为当初设计它的时候,并不是为了送给顾北昭。
我只是想爸爸妈妈了。
把想念化成了铅笔下的每一根线条。
16
我的婚礼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办。
但秦家一直没有对外公开新娘是谁。
我刚来新的学校,不想张扬。
还有就是,我和顾北昭之间的事,还未处理干净。
当初顾北昭让我来港城继续上学时。
大约就打定了主意,不想我再回北京。
所以家中佣人提前收拾行李的时候。
我的一应用品几乎全都被打包送到了港城。
包括十年来,顾北昭送我的所有礼物。
其中有一枚特别贵的粉钻戒指。
是十八岁生日时,顾北昭送我的。
也是,我曾经爱如珍宝的。
之前,每一次伤心的时候。
看到这枚戒指,我就会立刻开心起来。
因为戒指这样的礼物总会比其他的饰物多了一层含义。
但现在,我已然慢慢想明白。
当一个人不曾喜欢你。
或者说他对你的情意并不纯粹的时候。
哪怕你们之间有一纸婚约。
也不过是形同空气。
更遑论这些身外之物呢。
将顾北昭送我的东西一样一样整理出来时。
我的心竟然平静得半点涟漪都没有了。
到最后,首饰箱空了。
我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整理打包准备寄送出去的时候。
手机忽然进来了几条微信。
却是马场那边的工作人员发来的。
我的小马生病了。
整日恹恹的不肯吃草料。
看到照片时,我瞬间就红了眼。
工作人员说,小马应该是想我了。
因为我每隔几日都会去看它的。
但是这次,我没有按时去。
我忙打了电话过去想要询问。
「南音小姐,顾先生正好也在,让他给您说吧。」
我怔愣了一下,顾北昭的声音已经清晰传来。
「南音,当初养这匹小马的时候,你怎么说的,都忘了吗?」
我当然没忘。
顾家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宠物。
但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选择的宠物就要负责到底,好好照顾。
绝不能中途抛弃。
「可是,去港城上学的事,不是你半年前敲定的吗?」
「南音。」
顾北昭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听话过?」
「从小到大你不是很会闹很爱闹吗?」
「爸妈那么疼你,你去掉一颗泪,他们就舍不得你走了。」
「说到底,你也并没有很在意你的小马。」
那一刻,顾北昭的心忽然乱了一拍。
他好像忽然听到了自己的潜台词。
南音她,其实也并没有很在意他。
不然,她不会真的去港城。
不会知道他订婚也无动于衷。
不会在订婚礼那天真的不出现。
不会,要走她亲手送出的胸针。
17
「我会抽出时间回去看它。」
「如果可以,我也可以将它带到港城。」
「你打算一辈子不回北京吗?」
顾北昭的声音里,忽然染了怒气。
我却低头笑了。
「也未尝不可。」
是啊,我要嫁到港城。
自然以后生活的重心会转移到这里。
但这些,并没有告诉顾北昭的必要。
「南音,你还是这样顽劣,幼稚。」
「一点长进都没有。」
顾北昭的声音越来越冷。
「你最好不要后悔,南音。」
「后悔什么?」
「我和沈湘已经订婚了。」
「婚礼的日期正在敲定中。」
「然后呢?」
「南音,你别告诉我你听不懂。」
「如果我真的娶了沈湘,你……」
我笑得释然而又轻快。
「北昭哥,我会很真心地祝福你们的,真的。」
电话那端,顾北昭忽然沉默了。
而我没有再等他说什么,就轻轻挂断了电话。
十六岁时少女情窦初开。
自此一发不可收。
我固执倔强,不肯再喊他哥哥。
如今一晃将近六年过去。
他终于还是回到了最初最正确的位置。
我不恨他,不怨他。
这么多年朝夕相伴。
我是真心地,祝福他。
18
我给顾伯父打了电话。
问候了他和顾伯母之后。
才婉转地提起那枚胸针的事。
「顾伯父,我从前年少无知,闹了不少的笑话。」
「现在想起来,总会觉得后悔羞愧。」
「北昭哥既然已经订婚了。」
「我觉得还是不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才好。」
顾伯父在电话里叹了一声。
「音音啊,伯父一直很喜欢你,也很疼你。」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让你做我的儿媳妇的。」
「你伯母这些天说起你,就会掉眼泪。」
我心里也很难受。
但这难受只是因为两位长辈对我的真心疼爱。
「伯父,感情的事情不好勉强的。」
「委屈你了音音。」
「不委屈的,伯父,我已经想通了,也放下了。」
「伯父会去帮你要回那枚胸针的。」
「等过几日,我和你伯母要去港城参加一场婚礼。」
「到时候我亲自把胸针给你。」
我道了谢,挂了电话。
办理贵重物品托运的工作人员此时也到了。
打包好的礼物盒子,被工作人员搬上车。
不日,就会稳妥地送到顾北昭的手中。
再过几日,顾伯父他们会来港城。
蓝宝石胸针还给我时。
那些年少的荒唐可笑。
就此彻底画下句号。
19
顾北昭又一次在朋友聚会上喝多了。
他从洗手间出来时。
正听到檀樱在讲电话。
「啊啊啊啊啊宝贝,我明天就启程去港城。」
「说好了我是你唯一的伴娘的。」
「对啦,伴郎是不是你精挑细选出来的?」
「啊?你选了七个伴郎陪我?」
「天啊音音!我爱死你了宝贝!」
顾北昭站在又长又空荡的走廊里。
檀樱欢喜的声音,好像还在他耳边回荡。
只是到最后,只剩下那一句「音音」。
他想他是真的喝醉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这样荒唐可笑的笑话?
对,他是真的喝醉了。
所以,他才会出现了幻听。
更也许,他只是想念南音了。
才会将别人的名字听成南音的。
顾北昭忽然摇摇晃晃走了过去:「檀樱。」
刚结束通话的檀樱吓了一大跳:「顾北昭?」
「你刚才在和谁讲电话?」
顾北昭死死盯着檀樱的双眼:
「我听到你要去港城参加婚礼,还听到了南音的名字。」
他那张英俊的脸,此时却透出了些微的扭曲。
而那双一惯风流多情的眼眸,此刻却赤红一片。
他笑了笑,但那笑,却又是冰冷的,狰狞的。
「你别告诉我,你是要去参加南音的婚礼。」
檀樱最初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但此时,她已经反应了过来。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些年她因为南音生了多少气,掉了多少泪。
此时她的心里就有多么的畅快。
堂堂顾家的大少爷也有今天吗?
他不是喜欢玩弄别人的真心。
不是喜欢看着喜欢他的人为了他患得患失吗?
这样的滋味,想必日后他也有无数的机会去尝一尝呢。
但檀樱不会告诉他实情。
南音不让她说,她就不会说。
她才不会傻得让顾北昭知道,跑去港城大闹捣乱。
那是她最亲爱的朋友一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她绝不可能让这个晦气的渣男去破坏的。
「你听错了。」
「我是要去港城参加婚礼。」
「而且还要和南音一起。」
「只是结婚的是我们以前的同学。」
顾北昭却好似不太相信:「我并未听说南音有关系好的同学在港城。」
檀樱笑了:「顾北昭,你关心过南音,真正地用心去了解过南音吗?」
「你在意过她,考虑过她的感受,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过吗?」
「顾北昭,你根本没有。」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南音有多好。」
「你也根本配不上,她这么多年的喜欢。」
檀樱说完,转身就走了。
而顾北昭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心忽然隐隐痛了起来。
可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难受。
他只是忽然迫切地,无比迫切地。
想要见到南音。
哪怕只是见一面。
可就在第二日,顾北昭收到了一大箱港城托运来的快递。
而之所以这样快收到。
是秦砚州让秦家的货运公司,特意安排了特快专机送到京城的。
当时正在紧张激动地进行婚礼彩排的我。
并不知道这一切。
20
顾北昭拆开那些盒子的时候。
莫名地有些手抖。
里面的东西一开始有些眼生。
但渐渐。
铺天盖地的回忆如潮水般汹涌来袭。
他送给南音的第一只爱马仕包。
送给她的第一条珍珠项链。
第一辆车的车钥匙。
五颜六色的宝石,装了满满一盒子。
到最后,是那颗粉钻戒指。
顾北昭捧着那个粉色的小盒子。
忽然间视线模糊了。
「北昭,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你那个小童养媳啊?」
那时候,朋友们常常这样笑着打趣他和南音。
他正年轻,桀骜不驯又傲慢自负。
追他的女生那么多,但他一个都瞧不上。
十八岁的南音漂亮又娇嫩,水蜜桃一样可人。
他带她出去玩,不知惹了多少人羡慕。
他暗暗得意不已。
因为这样美的南音,只喜欢他一个。
那时候,他是想要娶她的。
确切地说,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将来会娶她。
所以他送了她那枚粉钻戒指。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厌烦了南音的?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天降打败了青梅?
这一切,是他真的对她毫无情意了。
还是只因为,他笃定她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顾北昭紧紧攥着这枚戒指。
忽然荒唐地落了泪。
21
那时候我正忙着婚礼前最后一次彩排。
自然不知道。
顾北昭看到了那十年来大大小小的礼物。
尤其是那枚被我视若珍宝的粉钻戒指。
是什么反应。
而在彩排的中途,
秦砚州第一次吻我的时候。
我也并不知道。
顾北昭会因为那枚戒指。
狠狠打了沈湘一个耳光。
多可笑。
那天沈湘下跪陷害我。
我被顾北昭推开磕伤了膝盖的时候。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
会有这样的一日吧。
但顾北昭和沈湘,
都已经是我生命中无关紧要的人。
我丝毫也不会在乎了。
22
顾伯父将胸针带来给我的时候。
我也告诉了二老自己即将结婚的喜讯。
他们都很意外。
因为他们这次来港参加的那场婚礼。
正是秦家为长子长孙娶媳操办的。
而这位一直无比神秘。
连一向厉害的港媒都没拍到一张照片的准新娘。
竟会是我。
他们为我高兴,却又遗憾落泪。
尤其是顾伯母。
她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音音,伯母不想在你大喜的日子掉眼泪,可我真的很不甘心。」
「是我的错,是我没教育好自己的儿子。」
「以至于他一步错步步错……」
顾北昭要和沈湘分手。
但沈湘执意不肯。
沈湘的一大家子人也跑到顾家来闹。
还扬言要住下不走了。
反正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两人闹得天翻地覆时。
偏生沈湘此时查出了身孕。
顾家做不出让人家姑娘打胎的事。
他们俩的婚事,怕是就要敲定了。
我趴在顾伯母怀里,也红了眼。
想到刚去顾家时,我夜夜哭着找爸妈。
顾伯母抱着我哄着我的一幕一幕。
想到那些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被他们如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着的时光。
终究还是落了泪。
「音音,是我们北昭没有福气。」
顾伯母帮我擦了眼泪,她叹息一声,却又无比欣慰。
「秦家家风出了名的好,那秦砚州,又是港城新一代里拔尖的人物。」
「音音,你一定会幸福的。」
23
我知道如秦砚州这样温和儒雅的男人。
就算他不爱我,我的婚后生活也会很幸福。
但我却怎么都没想到。
幸福比我预想的还要猛烈数倍。
我给秦砚州戴上那枚蓝宝石胸针的时候。
他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我抱着奖杯,对着台下某个方向笑得眉眼弯弯,明媚璀璨。
而秦砚州就站在我身侧,微笑看着我。
那一年赛马盛会。
我夺下冠军时。
为我颁奖的,正是秦砚州。
只是那时,我满心满眼都是顾北昭。
只匆匆看了他一眼。
只知晓,他是个无比年轻英俊的男士。
哪里想过,会有此后的缘分呢。
我哭哭笑笑,像个孩子一样指着照片上的我们两人。
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秦砚州自后拥住了我:「还记得我说过,我曾有过喜欢的人吗?」
他摸了摸胸针,将下颌抵在我的颈侧轻蹭了蹭。
「南音,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过。」
「什么时候收到那枚蓝宝石胸针,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
「我中意的人,是你。」
24
我少女时期极爱看言情小说。
有一个很常用的形容男主的词语,「衣冠禽兽」。
其实是明贬实褒的。
但我没想到,如秦砚州这样的男人。
也有衣冠禽兽的一面呢。
婚礼那天,他俊眉修目,长身玉立。
整个人气度超凡,宛如高山白雪一般。
可到了洞房花烛的时候。
脱掉新郎的那一身衣服。
他却也变成了「禽兽」。
我第一次听到那么多烫人的情话。
第一次被人用粤语,一遍一遍地喊BB。
第一次被人哄着,迎合那些羞人的姿势。
第一次难受了哭,舒服了也哭。
第一次,知晓了情事,尝到了快乐,荒唐了整夜,不知疲倦。
然后在成为新娘的第二日,就睡到了日上正午。
我犹自在床上酣眠时。
秦砚州却早已精神抖擞地完成了晨跑,日常锻炼,早茶,看报,听新闻,等等等等。
婚礼后好几日。
家中的佣人才笑着和我说起。
「太太啊,您是不知道,那日秦先生有多爱笑。」
「是啊,我来秦家这么些年,第一次看到秦先生一个早上说了那么多的话。」
「逢人就打招呼呢,连我小孙子都没放过。」
「我看先生巴不得随身带着一个大喇叭,好告诉全世界的人,他结婚啦,他好喜欢他的新娘呢。」
我又羞又好笑,找了个借口急忙躲到了花园里。
远远,正看到秦砚州的车子驶入大门。
他从车上下来。
公文包和外套递给佣人后。
第一时间就向我这边看来。
「秦砚州。」
我站在花丛里,笑着跳着冲他招手。
我的小马昨日被送到港城啦。
是秦砚州亲自操办的这件事。
它一路上被照顾得很好,没有一点不适应。
昨天我见到它,它开心地围着我打转呢。
秦砚州看着我笑,就也笑了。
他拨开面前葱翠的绿植,向我走来。
而我在他向我走来时,已经先向他身畔跑去。
他就停在了原地,无奈的摇摇头。
却已然张开了手臂。
在我扑入他怀中时,紧紧将我抱住了。
(正文完)
番外1
顾北昭是在南音出嫁那天,才知道她嫁人这件事的。
最初他根本不相信。
甚至可笑地以为。
所谓婚礼也不过是南音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就如他和沈湘订婚一样。
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但当朋友发来南音大婚的现场照片。
当他看到南音穿着新娘的白色婚纱站在她的新郎身边时。
当他看到爸妈也坐在贵宾席位上时。
当他看到檀樱穿着伴娘裙站在南音身边激动得哭花了妆时。
当英俊矜贵的新郎亲吻新娘时。
当新娘幸福喜悦地落泪时。
顾北昭忽然听到了心底什么东西坍塌时,发出的轰然巨响。
他有些茫然,朋友们说了什么,他好像根本听不到。
耳边回荡的只有那一句。
南音嫁人了。
南音她,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
可是从小,她喜欢的人不都是他吗?
从小,她最大的愿望不都是要嫁给他,做他的新娘吗?
十八岁生日时,她将那枚最有意义的胸针,亲手送给了他。
他们,明明约定好的啊。
而他,若是对她并无半点情意。
这些年,又怎会容忍她一直在他身边胡闹?
其实,也并不能称之为胡闹。
公平来说。
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卑劣的利用南音。
那时候年少爱玩。
出身好家世好相貌好一掷千金的公子哥儿。
身边总有很多主动攀附上来的漂亮女孩儿。
他享受她们的爱慕,追逐,争斗,吃醋。
但却也清醒地知道,自己只是玩玩,绝不会动真格。
南音曾说他谈了四任,都因为她的哭闹而分手。
可她其实不知道,他从未和那些女孩儿交往过。
暧昧几日,腻烦了,自然想要甩掉。
但他那时是风流多情的少爷,怎能去做坏人呢。
那么家中这位青梅竹马的小妹妹,自然就成了最好的工具。
他故意让人怂恿南音。
南音那时候多小啊。
又娇气天真。
顾云禾或者其他人添油加醋一番。
她立刻就像个小炮仗一样冲了过来。
而他呢,一边烦得不行,只能「分手」。
一边心中却又滋生暗喜。
他好像特别喜欢看南音吃醋。
喜欢看她因为他身边的狂蜂浪蝶,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
好可爱又好可怜。
但她却又很好哄。
只要他说几句软和话,送她一些小礼物。
陪她去做她想做的每一件小事。
她立刻就会开心起来。
他以为这一次也一样的。
他以为就算他做了再大的错事。
总也能轻易地哄好南音的。
她没了父母,自小就来了顾家。
她还能去哪里呢。
嫁出去,爸妈都不会放心。
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将来一定会结婚。
哪怕他冲动之下,和沈湘订了婚。
但现在,南音嫁人了。
她有了丈夫,有了枕边人。
他再也没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了。
番外2
南音和他的丈夫秦砚州回门那天。
顾北昭刚刚和沈湘大吵了一架。
他从同居的房子里搬了出去。
决定和沈湘断得干干净净。
朋友给他发来那段酒店走廊里的视频时。
他才陡然间明白过来。
原来他和沈湘之间从一开始,就处在算计中。
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其实却有着毒辣的心。
他不敢去回想那天的一幕幕。
不敢去想,南音当时有多委屈多难过。
他恨不得穿回去那天,恨不得,亲手掐死那个不堪的自己。
他和南音朝夕相伴了十五年啊。
他当时,为什么就疯魔了一样,不相信她呢?
就是从那天那一刻开始吧。
他彻底将南音弄丢了。
他彻底失去了她。
所以现在,当南音的丈夫牵着她的手,走入客厅时。
他一眼看到了南音丈夫的胸前,戴着的那枚蓝宝石胸针。
他的心底一瞬间犹如万根针刺。
那种绵密的痛意,铺天盖地,躲无可躲。
但他却强撑着没让自己失态。
他只是安静沉默地跟在父母身后。
窥伺着她现在的幸福。
那天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甚至没敢多看南音一眼。
落在膝盖上的手,早已攥的死紧。
几乎要将掌心的皮肉戳破。
可他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
他其实有些佩服自己。
他怎能自始至终都带着平和的微笑。
一直到最后,南音要离开时。
他才发现,自己的脸都要僵住了。
南音走的时候,叫住了他。
她喊他哥哥,像小时候刚来他们家时那样。
他听的很清楚,看的很明白。
南音对他,是真的再无半点男女之情了。
她那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哥哥,希望你以后也能像我这样幸福。」
他点了头。
可心中却在苦笑。
他不能了,但他不能对她说。
番外3
和沈湘提了分手后。
整个顾家都被卷入了一场羞耻难堪的风波中。
沈湘查出了身孕。
爸妈做不出让女孩子打胎的事,只能再次妥协。
但他坚决不要这个孩子,也不要沈湘。
他无法接受自己将来的妻子和孩子的母亲。
从第一次见面就满腹算计。
所谓英雄救美。
所谓父母爱情的再次重演。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只是沈湘想要上位的精心筹谋而已。
他逼着沈湘去打掉孩子。
沈湘不肯。
但见他态度太坚决。
沈湘竟搬来了自己的父母家人。
顾北昭从未见过这样的市井无赖泼皮。
他们油盐不进,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顾家是书香世家,父母丢不起这样的人。
他连报警都不能。
招架不住,只能拿钱哄他们走人。
但那些人尝到了甜头,更不肯轻易松手。
他们就像是水蛭,就像是吸血鬼,就像是跗骨之蛆。
就像是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顾北昭被沈湘这一家闹的筋疲力尽。
而沈湘的肚子也日渐大了起来。
他终于还是决定亲手撕开这层遮羞布。
警察来到顾家,将那群泼皮无赖赶出去时。
沈湘似乎明白了,自己再无胜算。
她要了很大一笔钱。
摊牌那天。
顾北昭觉得自己是第一次认识沈湘。
她冷漠,市侩,贪婪,扭曲,美丽的脸丑陋无比。
他将钱给沈湘的时候。
他忽然很想笑自己。
笑自己愚蠢,痴傻。
年少时觉得习以为常的一切。
年少时的日日相伴,是会褪去颜色不再新鲜。
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能抵挡住更新鲜花儿的诱惑。
他也能将自己的爱人滋养的越来越娇艳。
而他,无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后来,南音的丈夫将她的小马也送到了港城。
他去马场的时候,小马已经被接走了。
只剩下他那一匹。
孤零零站在马厩里。
顾北昭将它牵出来。
他翻身上马,迎着风疾驰。
一圈一圈,不知疲倦。
直到最后,他在风里闭上眼,松开了缰绳。
他摔断了腿,没死成。
爸妈在床前哭得伤心欲绝。
顾北昭好像在这一刻,才彻底的成熟长大了。
他忍着剧痛,安慰父母。
在心里想,他以后的人生。
可不能再这样继续荒唐下去。
沈湘打掉了孩子不久。
以敲诈勒索罪被判入狱。
一起入狱的,还有当初闹得最凶的沈湘父亲和弟弟。
沈家余下的那些人,很快如潮水散去。
他们之前得到了一些钱。
虽然不太满意,但也聊胜于无。
拿了钱回去老家,沈湘这几人的死活也就和他们无关了。
只有沈湘的妈妈,因为独苗耀祖坐牢的事。
快要哭瞎了眼,也恨死了沈湘。
这些远在京城的旧人旧事。
就像是老旧字画上渐渐淡去的墨。
而属于南音的新的人生。
正如崭新画卷一般,徐徐打开。
全文完。
来源:时光点心小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