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赵大爷家的狗又跑了出来，追着我的电动车”汪汪”直叫。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次了。

赵大爷家的狗又跑了出来，追着我的电动车”汪汪”直叫。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次了。

“黑豆，回来！”赵大爷拄着拐杖，站在自家门口喊道。声音不大，但那条黑色土狗立刻摇着尾巴小跑回去。赵大爷弯下腰，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饼干，递给黑豆。

黑豆只是嚼了两下就吞下去了，然后仰着头等待下一块。赵大爷笑了，摸了摸它的头，“没了，就这一块。”

村里人都知道赵大爷家的狗不止黑豆一条。实际上，没人能说清楚他到底养了几条狗。三条？五条？还是七条？反正每次路过他家，都能看见不同的狗在院子里晒太阳。

“你这是要开个狗窝吗？”村口的李大妈常这么问他。

赵大爷只是笑笑，“它们可怜，没人要。”

我和赵大爷家住得不远，隔了两户人家。有时候晚上能听到狗叫，不过并不频繁，也不算吵。

去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去赵大爷家送了点自家种的丝瓜。进院子的时候，看见他正给一条瘦得肋骨都凸出来的黄狗洗澡。

“又捡了一条啊？”我随口问道。

赵大爷点点头，手上的动作没停，“在西边的废弃砖窑那发现的，可能是被人遗弃的。”

那条黄狗看起来很怕人，我往前走了一步，它就瑟缩着往后退。

“没事，它们需要时间。”赵大爷说，“等它明白这里安全了，就好了。”

放下丝瓜，我注意到院子角落里还趴着两条狗，一黑一白，看见我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趴下了。

赵大爷今年该有七十出头了，腿脚不太利索，要拄拐杖。他老伴儿去世得早，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儿子赵明在县城工作，隔三差五回来看看；女儿嫁到了隔壁村，也常回来。

“你儿子知道你又捡狗了吗？”我问。

赵大爷笑了笑，“知道，他说我闲得发慌，找事干。”

听村里人说，赵明是不大高兴老爷子收养这么多狗的。一来是嫌麻烦，二来也担心卫生问题。但赵大爷执意如此，他也拗不过。

没想到第二天，我刚到村委会上班，就听说赵大爷和儿子闹别扭了。

“听说是为了那条新捡的黄狗，”村医老王告诉我，“赵明带了媳妇过来，看见又多了条狗，当场就不高兴了。”

据说赵明媳妇过敏，狗毛一沾身上就浑身难受。而且她嫌狗脏，害怕传染病。赵明就要求老爷子把新捡的狗送走，但赵大爷不肯。

“老爷子说什么来着？”我问。

“说是’我都这把年纪了，这辈子没要过啥，就让我做点想做的事吧’。”老王笑着说，“赵明媳妇直接甩脸子走了，赵明也生气地走了。”

我叹了口气，心想这些家务事真是难处理。

过了几天，村里响起了高音喇叭，说是县里来人做防疫宣传，让大家去村委会广场听讲座。我作为村干部，自然要到场维持秩序。

讲座的内容无非是注意卫生，防止传染病之类的。但其中有一条特别提到了养狗问题，说是要规范养狗，防止疾病传播。

讲座结束后，不少人围着赵大爷说话。

“赵老哥，听见没？县里都说了，养狗要注意卫生啊。”

“是啊，你那么多狗，谁知道干不干净。”

“要我说，送走算了，留一条看家就得了。”

赵大爷笑笑不说话，慢慢地拄着拐杖往家走。我看他背影有些佝偻，心里不是滋味。

第二天，赵明又来了，带了个笼子，说是要把新捡的黄狗送走。

“送到哪去？”赵大爷问。

“县城有个收容所，专门收这种流浪狗。”赵明说。

“收容所？”赵大爷冷笑一声，“就是杀狗的地方。”

“爸，您这把年纪了，养这么多狗，谁照顾？万一有病了怎么办？”

“我这把年纪，死在它们前面的可能性更大。”赵大爷说。

这话把赵明噎住了。父子俩谁也不让谁，最后不欢而散。黄狗还是留在了赵大爷家。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冬天到了，天冷了，赵大爷给院子里搭了几个狗窝，用旧棉被和废木板做的。村里人路过他家，常能看见五六条狗挤在一起取暖的场景。

有人笑话他：“赵老哥，你这是要当’狗爸爸’啊？”

赵大爷也不生气，只是说：“它们没别的地方可去。”

二月份的一个晚上，外面下着小雪，风也大。我正准备睡觉，忽然听到外面有狗叫得很急，还有人喊”着火了”。

我赶紧披了件外套出门，看见西边的天空泛着红光。着火的地方，正是赵大爷家的方向。

等我跑到赵大爷家附近，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了。火势不小，赵大爷的房子是老式砖木结构，很容易燃烧。好在村里人反应快，已经组织了一条水桶传递线，正在往火上浇水。

“赵大爷呢？”我焦急地问。

“还在屋里！”有人喊道。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时候，一个年轻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直奔火场。是赵明，他刚好今天回来看父亲。

“爸！爸在哪？”赵明冲着屋子大喊。

没有回应。

正当赵明要冲进去的时候，从浓烟中突然窜出几条狗，其中一条正是那黄狗，嘴里还衔着什么。紧接着，我们看到赵大爷被几条狗拱着，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爸！”赵明冲上去，抱住了赵大爷。

赵大爷咳嗽着，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但人看起来没大碍。

“呛着了…睡得太死…是黑豆他们…把我叫醒的…”赵大爷断断续续地说。

原来赵大爷睡觉时，一个火炉子的火星溅出，点燃了旁边的旧报纸。狗们发现后，立刻叫了起来，还拱他起床。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火已经大了。几条狗不停地拱他往外走，有的甚至咬着他的衣服拖他。

“要不是它们…我可能就…”赵大爷没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赵明抱着父亲，眼泪流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那些围在赵大爷身边的狗，尤其是那条曾经被他要求送走的黄狗，它正安静地坐在赵大爷脚边，似乎在守护着他。

火被扑灭了，虽然房子受了不小的损失，但人没事就好。赵明坚持要把父亲接到县城去住，赵大爷只问了一句：“那狗呢？”

赵明愣了一下，然后说：“都带上。”

第二天，全村人都在讨论这事。

“要不是那些狗，老赵这次可就…”

“谁说不是呢，这些狗啊，比人都懂事。”

“赵明说了，要带着他爸和那些狗一起去县城住呢。”

我走过村口，看见李大妈正和几个老太太聊天。

“你们说，赵老头为啥非要收养那么多狗呢？”一位老太太问。

李大妈叹了口气，说：“你们不知道吧，赵大爷年轻时当过搜救队的。有一年山里地震，他带着搜救犬进去救了不少人。后来退休了，搜救犬也老了，死了。他可能是…想再报答这些狗吧。”

我这才明白赵大爷为什么那么坚持收养那些流浪狗。

两个月后，赵大爷的房子修好了，墙面焕然一新。但他没有搬回来，而是选择了在县城和儿子一起住。不过，每周末他都会回村里住一两天。每次回来，总会带上一两条狗。

有一次，我去他家串门，看见院子里修了几个新的狗窝，比以前的更结实、更漂亮。

“赵明给做的，”赵大爷自豪地说，“他现在在县城也养了两条狗，说是给他儿子做伴。”

“那他媳妇不是过敏吗？”我好奇地问。

“找了个专门治这个的医生，说是可以慢慢适应。”赵大爷笑着说，“她现在也喜欢上狗了，经常给它们买零食。”

院子里，那条黄狗已经胖了不少，正和黑豆在太阳底下你追我赶地玩耍。赵大爷坐在石凳上，脸上满是笑容。

“您现在跟儿子住得还习惯吧？”我问。

“还行，就是城里规矩多，狗得栓绳子。”他叹了口气，又笑了，“不过赵明现在也懂事了，知道这些狗对我的意思了。”

太阳西斜，我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回头看见赵大爷正给狗们分饼干，动作轻柔而耐心。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冲我笑了笑。

“有空常来坐坐，”他说，“黑豆它们都认识你。”

我点点头，走出院子。路过村口，看见李大妈正在扫地。

“老赵回来了？”她问。

“嗯，带了几条狗回来住两天。”

李大妈笑了，“以前大家都笑话他，现在都说他有先见之明呢。你知道吗，村里已经有好几家也开始养狗了。”

我也笑了，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场大火后全村人才明白”吧。

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赵大爷的女儿。她提着一袋狗粮，正往父亲家走。

“我爸总说狗粮不如家里的剩饭对胃口，”她无奈地摇摇头，“可医生说，这个更有营养。”

我们聊了几句，她告诉我，现在全家人轮流照顾这些狗。赵明周末带父亲回城里，她就来喂狗；赵大爷回村里的时候，赵明媳妇就负责照顾留在城里的那几条。

“说实话，我以前也不理解我爸为啥非要收养这么多流浪狗，又脏又费事。”她说，“直到那场火…我才知道，有时候，我们以为是在施舍别人，其实是别人在守护我们。”

我想起赵大爷院子里那些狗窝，想起他给狗分饼干时的笑容，想起那条曾经瘦骨嶙峋、如今活蹦乱跳的黄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天空飘起了小雨，我加快脚步往家走。转头时，看见村口的大榕树下，有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只流浪猫。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赵大爷的故事，或许会像这场雨一样，悄悄地滋润这片土地，在更多人心里种下善良的种子。

来源：白开水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