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氏野马重返荒野记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8-14 10:55 2

摘要:当晨雾为卡拉麦里的戈壁镀上金边,一匹栗色野马扬鬃踏过盐碱地,蹄声惊醒了沉睡的荒原。这是普氏野马“准噶尔225号”的日常,也是一个物种从灭绝边缘归来的鲜活注脚。

当晨雾为卡拉麦里的戈壁镀上金边,一匹栗色野马扬鬃踏过盐碱地,蹄声惊醒了沉睡的荒原。这是普氏野马“准噶尔225号”的日常,也是一个物种从灭绝边缘归来的鲜活注脚。

因有6000万年的进化史,普氏野马被称为“荒漠活化石”,也是地球上现存唯一的野生马种,曾在20世纪70年代消失于中国荒野。从1985年国家启动“野马还乡”计划至今,四十载春秋流转,那些曾被掠夺至异乡的生灵,在中华大地上完成了一场动人的荒野归途。

这场跨越40年的守护,成于一代代保护者的接力。从圈养繁育到野化放归,从新疆卡拉麦里到甘肃武威,从内蒙古大青山到宁夏贺兰山……在各方努力下,我国科研人员正在用科学与耐心,重写一个物种的救赎史诗。  

还乡之路——

从欧洲铁笼到故乡戈壁

1986年的冬天,新疆吉木萨尔县的戈壁滩上,已在乌鲁木齐动物园过渡性适应一年多的11匹普氏野马踏着薄雪走下运输车。它们依然眼神警惕,鼻孔喷着雾气——这些从英国、德国远道而来的“游子”,是地球上仅存的野马后代。此时距离最后一匹野生普氏野马在蒙古国被发现,已过去近20年。

“它们的祖先曾在这里驰骋,如今要重新学会在砾石中找水、在寒风中御寒。”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第一代饲养员李鑫科抚摸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画面里的马圈简陋低矮,饲养员提着水桶给野马喂水。这一年,中国启动“野马还乡”计划,在新疆卡拉麦里山有蹄类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南部建起繁育基地——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开启了物种重建的艰难征程。

在新疆卡拉麦里山有蹄类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工作人员将即将野放的野马放入大围栏使其适应野外环境(2021年9月1日摄)。新华社记者丁磊摄

——从“准噶尔1号”到6代家族

1988年3月8日,“德国2号”母马在马舍里焦躁地踱步——这是野马中心迎来的第一个生产季。“专家说这批马快生产了,要多盯着点儿。哪怕是夜里,值班的饲养员也要提着马灯去观察。”李鑫科说。

8日清晨,两声细嫩的嘶鸣划破戈壁寂静,一匹小母驹降生了,被命名为“准噶尔1号”。李鑫科和同事们兴奋极了,都纷纷跑去看。

“它站不稳,后腿打晃,却拼命往母马腹下钻。”如今年过花甲的李鑫科依然清晰记得“准噶尔1号”出生时的模样:脑袋比家马大,耳朵尖削,背脊像被刀削过一样平直。这是“野马还乡”计划实施后,中国繁育的第一匹野马,标志着它们渡过了繁殖成活关。此后出生的野马,也一直沿用“准噶尔”的编号。

这是在内蒙古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拍摄的普氏野马(7月14日摄)。新华社发 张赫凡 摄

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高级工程师张赫凡,是中心唯一长期工作在一线的女技术员,她30年的职业生涯见证了6代野马的成长。“大帅”“兰多”“小黑炭”……她也见证了发生在一匹匹野马身上的动人故事。

她记得“小黑炭”的倔强——1996年的冬天,这匹她看着出生的小马驹关节脱臼,需要每天打针换药。“它一看到注射器和吊瓶,就顾不得伤痛拼命挣扎,大家只得把它按得更紧。”为了给“小黑炭”疗伤,她悄悄烧了写好的辞职报告,“在戈壁待久了,会觉得野马的眼神比城市的霓虹更动人”。

如今,野马中心已繁殖800多匹野马,成活率居世界首位。在220亩的饲养区、12个马舍里,饲养员通过马粪的形状、颜色判断马匹健康状况,给怀孕母马准备鸡蛋、胡萝卜等“营养餐”。“准噶尔358号”的档案里,清晰地记录着它2021年远赴内蒙古大青山前的每一次生理周期。2022年,这匹9岁野马产下了大青山第一代幼驹。

——跨越国界的“基因密码”

2005年秋天,6匹德国公马抵达野马中心。它们鼻孔喷着粗气,在卸车时扬起前蹄——这是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最后一次从国外引进种源,为的是破解近亲繁殖困局。

“近亲繁殖带来野马发育缓慢、畸形、适应性下降、繁殖力减弱等问题。”张赫凡翻开过去的谱系登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匹马的血缘关系。“1985年以来引进的24匹野马,种质资源已经挖掘殆尽,需要新鲜血液的加入。”

为交换基因,保护者们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2012年,4匹中国繁育的公马踏上蒙古国的土地,这是“野马还乡”计划启动后,中国野马首次向国外输出种源;2017年,7匹新疆野马远赴甘肃,如今已繁殖27匹后代,占甘肃圈养种群的四成。

“我们去年启动了分子水平的DNA检测项目,能通过一撮毛、一粒粪精准配对繁殖。”张赫凡指着实验室里的基因测序仪说,“以前靠人工登记谱系,现在靠科技防近亲,这是保护的升级。”

野化之跃——

从围栏适应到荒野驰骋

2001年8月28日,卡拉麦里山北部,别勒库都克地区的风带着沙砾,打在27匹野马的脸上。当围栏闸门打开,它们犹豫了许久,最终冲进荒原。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负责人杨建明说,当时他还在保护区昌吉管理站工作,站在沙丘上,看着马群消失在天际线,“心里像空了一块——它们能活过这个冬天吗?”

这是中国首次普氏野马野化放归。此后20多年里,18批146匹野马从这里出发,在准噶尔盆地形成28个野外种群。更远处,新疆向甘肃、内蒙古、宁夏输送的37匹野马,正在重塑西北荒野的生态图谱。

——贺兰山的“新生礼”

今年7月6日,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红果子管理站的监控画面记录下珍贵一幕:一匹母马在马场围栏附近略显焦躁地来回走动,不一会儿走出了画面,等再次出现时,身后紧紧跟着一匹刚出生的幼驹。这一天,同时诞生了两匹幼驹。

这是4月17日在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拍摄的普氏野马和小马驹。新华社记者杨植森摄

今年以来,5匹“贺兰山籍”小马驹相继降生,这让红果子管理站副站长李忠兴奋不已。2024年12月以来,当地先后从新疆引入3批次18匹普氏野马,经过适应性训练后全部放归野外,目前放归种群规模增至23匹。

记者在贺兰山寻访这批从新疆迁来的野马时,5匹新生幼驹已能跟着马群奔跑。在1号马场附近,8匹野马组成的“家庭”正悠然自得地采食,两匹活泼的小马驹跟在母马身后。发现远处有陌生人后,头马立刻奔来,站在马群前高昂头颅。“它的警惕性比在新疆时高多了。”同行的张赫凡笑着说,这是野性回归的证明。

更令人惊喜的是3号马场的“空寂”。当红果子管理站党支部书记李建平敲击钢管呼唤野马时,只有空旷的回声作为回应。“它们肯定早就跑出围栏了!”他指着远处的山梁说,“此前有看护员在20公里外的峡谷看到,它们自己去找水源了。”

贺兰山与卡拉麦里有着相似的荒漠草原地貌——针茅草在风中摇曳,泉眼隐藏在沟壑里。保护区科研科副科长朱亚超说:“随着保护区持续推进生态修复工程,植被覆盖率显著提升,野生植物种类日益丰富,可以承载野马的生存需求。”

4月17日,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红果子管理站的工作人员在投放饲料,供等待野化放归自然的普氏野马食用。新华社记者杨植森摄

——大青山的“家族史”

内蒙古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呼和浩特分局古路板管理站野马基地里,一本寻常的工作笔记本上,记录着一个温暖的细节:2025年5月15日,“准噶尔358号”产下的幼驹第一次追着蝴蝶跑……62岁的基地负责人王俊恒抚摸着纸页,“这匹小马驹的母亲,是从新疆来的‘归乡母亲’”。

2021年,12匹新疆野马被放归大青山,如今种群数量已增至17匹。王俊恒记得,初生的小马驹衔不住乳头吃不到奶时,他着急地跑向山顶寻找信号给新疆专家打电话求助;冬天雪夜里,他往返20公里,背着加热的甜菜粕给野马补饲……从荒漠到山地草原,野马在悄悄改变,王俊恒笔记本上的内容也在一日日增加:它们学会了在炎热的午后跑上山坡吹风解暑,会用蹄子刨开腐叶找苔草……“去年头马争位时,两匹公马打个没完,鬃毛都咬掉了。”王俊恒笑着说,这正是野生种群的生存法则。

——敦煌西湖的“种群图”

在甘肃敦煌西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玉门关保护站的马圈湾湿地,几群野马悠然漫步于茂密的芦苇丛中觅食,出生不久的小马驹亦步亦趋跟着母马。

从2010年首批7匹野马野化放归,到目前种群数量达到177匹,并自然分化为28个种群,敦煌西湖见证了野马适应荒漠的智慧。它们会沿着古河道找水,在红柳沙包下躲避沙暴,甚至能通过胡杨林的疏密判断风向。“去年干旱时,我们发现马群会在凌晨挖泉眼,蹄子磨出了血也不放弃。”敦煌西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护中心科研科负责人姜雪说。

为破解近亲繁殖难题,保护区自2024年9月分批次从甘肃安西极旱荒漠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转运40匹普氏野马。“下一步要拆围栏,让它们自然通婚。”姜雪望着远处的湿地说,“到年底,野外种群数量有望突破200匹。”

守护之歌——

从戈壁坚守到四地协同

秋天悄然而至,准噶尔盆地的暮色里,20多匹普氏野马踏着砾石奔跑,棕黄色的身影与戈壁融为一体。在新疆卡拉麦里山有蹄类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乔木希拜野马监测站,站长阿达比亚特用望远镜追踪着马群。20多年来,他熟悉每一群野马的特征。“你看,这一群有三四个家族,它们正往水源地走;那两个跟着母马的小马,都是今年春天才出生的……”

普氏野马和蒙古野驴在新疆卡拉麦里山有蹄类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水源地饮水(7月28日摄)。新华社记者丁磊摄

在监测站附近,阿达比亚特带记者躬着身子慢慢挪上一处山坡。山坡下的白房子水源地有着40℃高温,普氏野马、蒙古野驴、鹅喉羚踏尘而来,互不打扰共享一汪清凉,场面极为震撼。

这场跨越40年的守护,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却有着日复一日的坚持。从新疆的张赫凡到内蒙古的王俊恒,从甘肃的姜雪到宁夏的李忠,他们的故事里,藏着野马重返荒野的密码。

——戈壁上的“生死课”

2000年5月14日,难得休假的张赫凡接到电话:“‘准噶尔1号’难产!”她疯了一样赶回中心,却看到了心碎的一幕——这匹中国首匹人工繁育的野马因过于肥胖导致直肠脱出,受惊后奔跑时扯断了肠子。

“它生于妇女节,死于母亲节。”张赫凡在日记里写下这句话。这次事故让保护者们意识到:圈养的“舒适”,其实是对野性的扼杀。此后,野化放归加快提上日程。中心建起散放大围栏,让野马在半野外环境里练奔跑、找食物。

更惊险的时刻发生在监测野放马群的路上。2008年中秋,时任放野站站长的王臣带着同事在沙漠找寻失踪的马群,车子陷进沙坑,狼群在周围嗥叫。三人在本子上写遗书时,最小的饲养员失声痛哭,“从未感到如此绝望”。天亮后他们修好车,继续找了45天,终于在油田井区发现马群。

“现在想起来,后怕,但不后悔。”王臣和许多野马保护工作者一样,“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看着野马在野外生崽,特别值。”

——四省区的“接力赛”

2025年7月,新疆与甘肃、内蒙古、宁夏的保护者们再聚首,细数着四省区的野马分布:新疆546匹,甘肃250多匹,内蒙古17匹,宁夏23匹……总数突破900匹,占全球三分之一。

“新疆提供种源,甘肃探索野化,内蒙古、宁夏拓展分布区。”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吴涛说,这种协同让野马摆脱了“孤岛困境”。“2017年来自新疆的7匹野马已成为我们圈养种群的核心繁育力量。”甘肃濒危动物保护中心主任张强威说。

4月17日,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红果子管理站的工作人员在野外查看普氏野马粪便。新华社记者杨植森摄

在敦煌西湖的“生态环境执法一体化平台”前,姜雪展示着视频监控画面:“新疆教我们用卫星项圈,444路视频监控,60个生态定位站,现在我们能实时追踪每匹马的轨迹。”

——荒野的“新约定”

夕阳下,贺兰山下的马群向深处奔去,蹄声渐远。张赫凡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梦:黑亮的天马从云端飞来,鼻息拂过她的脸颊。“那时觉得是幻想,现在看,野马真的回到了属于它们的广阔天地。”

在准噶尔盆地,杨建明规划着下一步的新项目;在大青山,王俊恒数着路边的狼尾草,“今年连成了片,明年能喂饱更多小马”;在敦煌,姜雪盯着新出生的幼驹,“它会带着新基因,跑向更远的地方”……

这场人与马的约定,还在继续。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贺兰山峰,野马的身影融入暮色,仿佛6000万年的进化史在此刻停顿——而停顿之后,是更坚定的前行。

来源:新浪财经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