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深秋的清晨,医院的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徐志航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他知道,这场漫长的告别即将结束。
生命就像一本厚厚的书,有的人只看表面,有的人会翻到最后一页,而有的人会细细品读每一个字里行间。
当我们以为已经了解一个人时,或许只是触及了他生命长河中的几处浅滩。
真相总在不经意间现身,在某个平常的午后,在一封尘封已久的信里,在一段被岁月掩埋的回忆中。
01
深秋的清晨,医院的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徐志航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他知道,这场漫长的告别即将结束。
护士从病房走出来,轻声说:“徐先生,您父亲的情况不太好,您和您母亲最好进去。”
徐志航点点头,起身走进病房。病床上,徐明远教授的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七十二岁的老人像一张薄纸,轻轻地贴在床上。赵敏华坐在床边,握着丈夫的手,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爸。”徐志航站在床边,轻声叫道。
徐明远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几秒后才聚焦在儿子脸上。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不用说话,您休息。”徐志航说,“我会处理好一切。”
徐明远看了儿子一眼,目光里有种说不清的东西。他轻轻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那天上午十点十八分,徐明远教授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就像他一贯的生活态度一样,不声不响。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简单而庄重。作为物理系前系主任,徐明远在学术界的地位让不少同行和学生前来送别。徐志航站在灵堂前接受吊唁,脸上是得体的悲伤。
“请节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拍了拍徐志航的肩膀,“你父亲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学者。”
徐志航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注意到角落里站着一位陌生的老者,六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朴素的深色西装,静静地望着灵堂,眼神中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当徐志航想走过去询问时,那位老者已经转身离开。
“那是谁?”徐志航问站在旁边的一位父亲的同事。
“不清楚,可能是你父亲的学生吧。你父亲的学生太多了。”
葬礼结束的那天晚上,徐志航和妻子王蕾带着女儿徐小雨回到父母家,陪母亲度过这段艰难时光。
“爸爸,爷爷会变成星星吗?”十二岁的徐小雨问道。
“会的。”徐志航摸摸女儿的头,“爷爷会变成最亮的那颗星星,每天晚上看着你。”
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徐志航走进厨房,母亲赵敏华正在准备晚餐。尽管刚刚失去丈夫,她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生活的节奏。
“妈,您早点休息,晚饭我来做。”
赵敏华摇摇头:“我没事,干点活反而不会胡思乱想。”她顿了顿,“明天你得去趟银行,办理一些手续。”
葬礼过后的第三天,家庭律师林波来到徐家。
“徐先生,关于您父亲的遗嘱,我需要和您谈谈。”林律师说,“这是一份正式文件,需要您签字确认。”
徐志航打开文件,第一页的内容就让他愣住了。
“这不可能。”他抬头看着律师,“我父亲把全部积蓄捐给了一个基金会?”
林律师点点头:“是的,徐教授生前立下遗嘱,将他的积蓄200万元捐给了'星辰'教育基金会。这是一个资助贫困女童的民间组织。”
“可他从来没提过这个基金会。”徐志航说。
赵敏华闻讯走过来,看完文件后脸色铁青:“这不可能!明远怎么会把钱捐出去?我们还要供小雨上学,他明明说过要给小雨准备教育基金的!”
“夫人,这份遗嘱是合法有效的。”林律师解释道,“徐教授是清醒的状态下签署的,有公证人在场。”
“我不管什么公证人!这钱是我们辛苦攒下的!你们这些律师肯定是骗他签的字!”赵敏华情绪激动起来。
徐志航拉住母亲:“妈,别这样。律师只是传达爸的意思。”他转向律师,“林律师,能告诉我这个'星辰'基金会的情况吗?”
“我只知道这是一个在西北地区运作的小型教育基金会,主要资助贫困女童完成学业。您父亲似乎对这个基金会很关注。具体情况,您可以查一下他们的网站或联系他们。”
赵敏华甩开儿子的手:“你爸爸真是糊涂了!白活这么大岁数!攒了一辈子钱不给自己孙女,反而给外人!”
“妈,别这样。”徐志航劝道,“爸可能有他的想法。”
“什么想法?他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些!”赵敏华气得浑身发抖,“他连你的婚礼都舍不得多花钱,现在倒好,一下子捐两百万!”
徐志航没有说话,心里却充满疑问。父亲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基金会如此慷慨?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晚上,徐志航坐在父亲的书房里,开始搜索“星辰”教育基金会的信息。他发现这是一个成立于五年前的小型基金会,由一位名叫刘星辰的退休教师创办,主要在西北地区开展女童教育项目。基金会的规模不大,但评价不错,确实在做实事。
“刘星辰...”徐志航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接下来的日子,徐志航开始整理父亲的遗物。徐明远生前在大学有办公室,家中也有书房,两处都堆满了书籍和资料。大学那边已经有同事帮忙整理,家里的这些则由徐志航负责。
父亲的书房一尘不染,书架上的书按照学科分类排列得整整齐齐,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纸张也摆放得井井有条。这是徐明远的性格——严谨、有条理,对任何事都一丝不苟。
徐志航从书架开始整理,准备将父亲的专业书籍捐给大学图书馆。在翻阅一本量子物理学的旧教材时,他意外发现书中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二十多岁的样子,站在一个校园里,身边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两人都笑得很开心。翻到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明远与晓梅,1975”。
徐志航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父亲年轻时的样子他在其他照片里见过,但这个叫“晓梅”的女子是谁?照片中的父亲眼神温柔,笑容灿烂,与他记忆中那个严肃刻板的形象截然不同。
整理过程中,徐志航还在其他书籍中发现了一些意外收获——几本文学作品,有些还做了批注。这与他印象中只关心科学的父亲形象不符。更让他意外的是,父亲居然收藏了一些诗集,其中有不少是手抄的现代诗,字迹娟秀,显然不是父亲的笔迹。
每翻开一本书,仿佛就揭开父亲生活的一角。徐志航开始意识到,也许他对父亲的了解太少了。
晚上回到自己家,徐志航躺在床上,回忆起童年与父亲的点滴:父亲板着脸检查他的成绩单,对他未能进入重点大学物理系的失望,对他选择商业而非学术道路的不认同。父亲很少表扬他,更少有肢体接触,两人之间似乎永远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在想什么?”王蕾从浴室出来,看到丈夫发呆,问道。
“在想我爸。”徐志航说,“今天在整理他的东西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
徐志航拿出那张照片给妻子看:“我爸年轻时的照片,和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女人。”
王蕾看了看照片:“也许是大学同学?你可以问问你妈。”
“嗯,我明天去问问。”
02
第二天,徐志航带着照片去了母亲家。赵敏华正在收拾丈夫的衣物,准备捐给福利院。
“妈,我想问您一件事。”徐志航拿出照片,“这个女人是谁?照片背面写着'晓梅'。”
赵敏华看了一眼照片,脸色立刻变了:“你从哪里找到这个的?”
“在爸的一本物理书里。”
赵敏华沉默了一会儿:“这不重要,一个老同学而已。”
“可照片上他们看起来不像普通同学。”徐志航说,“爸从来没提过她。”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赵敏华语气生硬,“都过去几十年了,提那些干什么。”
徐志航注意到母亲的异常反应:“妈,您认识她?”
赵敏华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衣物:“林晓梅,你爸大学时的女朋友。后来分手了,我和你爸是在她之后认识的。”
“您从没提过这事。”
“有什么好提的。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赵敏华的语气缓和了些,“你爸是物理系的,她是中文系的,听说文笔很好。那时候你爸还挺文艺的,不像后来那么刻板。”
“他们为什么分手?”
赵敏华迟疑了一下:“那时候正是文革结束不久,社会还很乱。她家里好像有些问题,后来就没了联系。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你爸从来不愿多谈。”
徐志航若有所思:“那您和爸是怎么认识的?”
“通过家里介绍的。那时候你外公是医院院长,你爸已经是大学讲师了,家里人觉得挺合适的。”赵敏华整理了一下情绪,“别想那么多了,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还有许多东西要整理,你帮我一起弄吧。”
徐志航点点头,但心里的疑问更多了。
接下来几天,徐志航联系了几位父亲的老同事,希望了解更多关于林晓梅的事情。大多数人对此知之甚少或不愿多谈。只有一位退休的老教授含糊地提到,林晓梅似乎是因为政治原因离开了学校。
“那年头,出身不好的学生日子都不太好过。”老教授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爸爸从来不提这事。不过你爸爸和你妈妈结婚后,就一心扑在科研上了。”
线索似乎断了。徐志航回到父亲的书房,决定更仔细地检查。他注意到书架的一个角落有些异常,靠近仔细看,发现书架后面的墙上有一个小保险箱,被书挡住了。
保险箱需要密码。徐志航试了母亲的生日、自己的生日、女儿的生日,都不对。他盯着那张照片,灵机一动,输入了“19750422”——照片上标注的日期。保险箱应声而开。
里面有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徐志航小心地取出盒子,放在书桌上。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盖。
盒中装着一叠泛黄的信件,一本日记,几张老照片,还有一枚精致的玉坠。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很珍贵,被主人精心保存了几十年。
徐志航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明远收”,落款是“晓梅”,日期是1974年10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信。
“亲爱的明远: 收到你的来信,我很开心。你说量子物理很难解释,我倒觉得比我们的处境容易理解多了。你在北方的大学里研究最深奥的物理学,我在南方的学校读着最浪漫的诗歌,我们隔着千山万水,却又似乎无比接近。 昨天读到一首诗,想到了你:'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行者,只有在他人的眼睛里,才能找到自己的倒影。'你的眼睛里,有我想要的全世界。 下个月我会去你那里,盼望着再次见面。 爱你的晓梅 1974年10月15日”
徐志航的手微微发抖。信中的语言充满深情,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感情让他惊讶。他从未想过,严谨刻板的父亲曾经有过这样浪漫的一面。
他继续读下一封信,内容同样充满爱意和思念。信中提到他们的会面,提到共同的理想——他研究物理,改变中国的科技面貌;她写作文学,丰富人们的精神世界。
随着阅读的深入,徐志航逐渐拼凑出了父亲年轻时的爱情故事。林晓梅是中文系的学生,家庭出身不好,父亲在文革中被批判。徐明远则来自知识分子家庭,在那个年代相对“清白”。两人在学校相识相恋,却因为家庭背景和社会环境面临重重阻碍。
信件的日期跨度从1974年到1978年,中间有一些间断。徐志航按照时间顺序阅读着,仿佛在观看一部跨越时空的爱情电影。
到了1978年的信件,语气开始发生变化。那时文革已经结束,中国开始了改革开放,社会氛围逐渐放松。林晓梅在信中提到她获得了在一家杂志社工作的机会,生活似乎有了转机。
徐志航读到一封特别的信,日期是1978年8月,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明远,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我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意外,也许会给你带来麻烦,但我很高兴。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珍视这个小生命。医生说预产期在明年2月底,希望到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
徐志航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明年2月底……他的生日是1979年3月5日。这个日期过于接近了。难道……?
他迅速翻看后面的信。接下来几封信中,林晓梅提到她要被下放到西北的一个小城市,那里需要文化工作者。她希望徐明远能够去接她,两人一起面对未来。但最后几封信的语气越来越绝望,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徐明远。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1978年12月:
“明远: 这是我第五次写信给你,也是最后一次。我理解你的处境,理解你面临的压力。你的父母不会接受我这样出身的人,你的导师也认为与我在一起会影响你的前途。我不怪你。 我已经到了西北,这里条件艰苦,但人们很友好。我会在这里生下我们的孩子,给他/她取名'星辰',希望他/她像你一样,能够探索宇宙的奥秘。 不必回复这封信。祝你幸福。 晓梅”
徐志航呆坐在椅子上,脑中一片空白。他机械地拿起那本日记,翻开来,是父亲的字迹。
日记从1978年9月开始,内容零散,大多是徐明远的自我挣扎和反思。从中徐志航了解到,当时林晓梅的父亲因为在文革中的言论问题被批判,全家都受到牵连。尽管那时候文革已经结束,但影响依然存在。
徐明远本想与林晓梅一起面对困难,但他的父母和导师都极力反对,认为这会毁掉他的学术前途。徐父直言:“你要选择,是事业还是那个政治问题家庭的女儿。”导师也警告他:“你的论文即将发表,你的未来一片光明,不要为了一时冲动毁了前程。”
在巨大压力下,徐明远犹豫了,最终没有去接林晓梅。几个月后,他通过家里介绍,认识了当时是医院院长女儿的赵敏华,两人很快结婚了。
日记中有这样一段话:
“今天是结婚的日子。敏华是个好女孩,但我心里清楚,我负了晓梅。不知道她现在如何,孩子是否平安降生。我试图寻找她的消息,但联系不上。我的怯懦和自私,让我永远失去了她。这将是我一生的遗憾。”
03
徐志航读到这里,感到一阵眩晕。他的出生日期是1979年3月5日,而林晓梅预产期是2月底。这个微妙的时间差,加上父亲日记中奇怪的描述,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自己可能不是徐明远的亲生儿子。
他迅速翻看日记后面的内容,发现徐明远在他出生后的记录:
“志航出生了。看着这个孩子,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会是我生命的延续,还是我罪孽的见证?无论如何,我会尽力做个好父亲。但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想起那个可能存在的、真正属于我血脉的孩子。”
徐志航的手无法控制地发抖,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这解释了为什么父亲对他总是若即若离,为什么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感觉不到父亲真正的认可和亲近。
他继续往后翻阅日记,发现父亲一直在暗中寻找林晓梅的消息,但都没有结果。直到五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徐明远在一份教育杂志上看到了“星辰”教育基金会的报道,从照片中认出了年迈的林晓梅。
“我终于找到她了。”日记上写道,“她创办了一个帮助贫困女童的基金会,取名'星辰'。这一定是有意义的。她的丈夫叫刘星辰,是一位退休教师。他们的女儿——可能是我的女儿——徐星辰,现在是一名物理学家,在国外工作。命运何其讽刺,她走上了我的道路,而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徐志航读到这里,泪流满面。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父亲内心深处的痛苦和自责,这解释了为何父亲总是对他疏远。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徐明远的亲生儿子,而真正的血脉可能流落他方。
这个发现如同一记重锤,击碎了他对自己身份的认知。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背负的期望、感受的疏离,一切都有了新的解释。
带着满腹疑问和复杂情绪,徐志航决定质问母亲。
赵敏华家里,徐志航将信件和日记放在茶几上:“妈,我需要您告诉我真相。”
赵敏华看着桌上的东西,脸色苍白:“你都看了?”
“看了。我需要知道,我是不是爸的亲生儿子?”
赵敏华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不是。”
尽管心中早有预感,但听到母亲亲口承认,徐志航还是感到一阵眩晕。
“我的生父是谁?”
“你高中时见过的王叔叔,我婚前的男友。”赵敏华低着头,“那时候我们分手了,但是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你爸知道这件事,但他同意了这桩婚事,也同意抚养你。他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别人,对外都说你是他的儿子。”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他也有愧疚。”赵敏华说,“他放弃了自己爱的人和可能存在的孩子,某种程度上,接受你是他对自己的惩罚和救赎。”
“那你呢?你爱他吗?”
赵敏华沉默了一会儿:“我尊重他,感谢他。爱?我不知道。我们的婚姻一开始就建立在各自的妥协上。他心里一直爱着林晓梅,我也清楚这一点。时间久了,就这样过下来了。”
“所以我从小就感受不到你们之间的感情,也难怪爸爸对我总是那么疏远。”徐志航苦笑道。
“你爸爸对你已经很好了。”赵敏华辩解道,“他给了你最好的教育,从来没有因为你不是亲生的而亏待你。”
“但他从来没有真正接纳我,不是吗?”徐志航问,“他对我的严格要求,是不是因为我代表了他的失败和懦弱?”
赵敏华没有回答,泪水从她眼眶中滑落。
“那个'星辰'基金会,是他女儿的名字?”徐志航继续问。
“我不知道详情。你爸爸从来不跟我谈这些。但我猜是的,这可能是他的赎罪方式。”
徐志航看着母亲苍老的面容,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妈,我不怪您,也不怪爸爸。但我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
赵敏华点点头:“我理解。只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徐志航离开母亲家,决定寻找林晓梅和她的女儿的更多信息。通过父亲日记中的只言片语,以及最后几封信的邮戳地址,他锁定了一个西北地区的小城市。
就在这时,他收到一条消息,是“星辰”基金会的刘星辰主动联系了他,表示想当面解释徐教授捐款的用途。徐志航立刻约他见面,希望了解父亲与基金会的关系。
04
两天后,徐志航在一家茶馆见到了刘星辰,正是葬礼上那位站在角落的老者。
“徐先生,很遗憾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您。”刘星辰说,“您父亲是位了不起的学者。”
“谢谢。”徐志航直接问道,“请问您认识林晓梅女士吗?”
刘星辰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释然的表情:“我猜您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是的,林晓梅是我妻子。”
“是...妻子?”
“是的,我们在西北相识,后来结婚了。晓梅五年前因病去世。”
“对不起...”徐志航不知该说什么。
“没关系。”刘星辰说,“我想您一定有很多疑问。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您一些事情。”
“我父亲和林阿姨...”
“他们年轻时相爱,但分开了。”刘星辰平静地说,“晓梅带着身孕一个人来到西北,我是当地的一名教师,帮助了她。后来我们相爱并结婚了。”
“那个孩子...?”
“徐星辰,是你父亲的女儿。”刘星辰说,“她现在是一名物理学家,在国外一所大学工作,研究领域恰好是你父亲曾经研究过的量子物理分支。”
徐志航看到后震惊了:“她知道真相吗?”
“知道一部分。晓梅告诉过她生父是谁,但从未要求她去寻找。星辰理解母亲的选择,也尊重我作为养父的付出。她没有怨恨,只有理解。”
“那么,'星辰'基金会...”
“是晓梅临终前的心愿。”刘星辰解释道,“她一生都致力于教育事业,特别是女童教育。她希望能帮助更多像她当年那样的女孩获得教育机会。我退休后继续运营这个基金会,以完成她的心愿。”
“我父亲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五年前,他在一份教育杂志上看到了关于'星辰'基金会的报道。基金会的名字和照片让他认出了晓梅。他联系了我们,但得知晓梅已经去世的消息让他非常痛苦。”
刘星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徐志航:“这是晓梅留给你父亲的,但我们联系上时她已经去世,所以一直没能亲手交给他。”
徐志航接过盒子,小心地打开。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与年轻时的徐明远有几分相似,站在某大学的实验室里。
信是林晓梅写给徐明远的:
“明远: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不要悲伤,我的一生虽有遗憾,但也充满了爱和意义。 我要感谢你给了我星辰这个礼物。她聪明、善良,就像你一样对科学充满热情。她选择了你的道路,成为了一名物理学家,探索着宇宙的奥秘。这或许是命运给我们的一个小小安慰。 我从未责怪过你。那个年代,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刘星辰给了我和星辰一个家,他是个好丈夫,也是星辰的好父亲。我们在西北这个小城市平静地生活了几十年。 看到你通过基金会表达的关心,我很感动。请相信,我已经原谅了过去的一切。希望你也能放下自责,善待自己和家人。 永远祝福你 晓梅”
盒子里还有一张徐星辰的博士学位证书复印件,她在量子物理领域的成就让徐志航感到惊讶和敬佩。
“徐星辰现在怎么样?”徐志航问。
“她很好,是她所在大学的副教授,研究很有成果。她知道了你父亲的事情,最近会回国看看。”
“她...知道我的存在吗?”
“知道。我告诉了她你父亲有一个儿子。但她没有表达见面的意愿,这需要时间。”
徐志航点点头:“我理解。这对我们都不容易。”
“你父亲的捐款,将用于资助更多贫困地区的女孩学习科学。”刘星辰说,“这是对晓梅理想的延续,也是他表达悔意和爱的方式。”
听完这一切,徐志航心情异常复杂。他一方面为父亲终生的愧疚和遗憾感到心痛,另一方面又为自己并非亲生子而身份动摇。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以及自己的身份认同问题。
回到家中,徐志航将一切告诉了妻子王蕾。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温和的王蕾给了他巨大支持。
“血缘关系不是最重要的。”王蕾握着丈夫的手说,“徐教授抚养你长大的事实才是真正的父爱。无论生物学上你是谁的儿子,在精神层面,你就是徐明远的孩子。”
“可我总觉得,这么多年的疏离和误解...”
“那是因为你们都不了解真相。”王蕾说,“现在你知道了,反而可以理解他的苦衷。放下过去的芥蒂吧,理解两代人在不同时代的艰难选择。”
徐志航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我需要时间去接受和消化这一切。”
接下来的日子,徐志航开始重新审视与徐明远的关系。他理解了父亲的严厉背后隐藏的愧疚和爱,也明白了为何父亲始终对他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疏离感。在整理完父亲的所有遗物后,他决定接受这个复杂的家庭真相,并尝试与自己的身份和解。
一个月后,徐志航独自来到父亲的墓前。他带来了林晓梅和徐星辰的照片,静静地放在墓碑前。
“爸,我都知道了。”他轻声说,“我理解您的选择和痛苦。无论血缘如何,您都是我的父亲。谢谢您这些年对我的养育之恩。”
没有指责,没有原谅,只有对这个复杂人生的理解和接纳。当徐志航起身准备离开墓地时,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子,约四十多岁,面容与年轻时的徐明远有几分相似。
那是徐星辰,初次回国探望生父墓园。
两人隔着墓碑对视,都没有上前,只是默默点头致意,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已包含了所有无法言说的情感。在那一刻,过去的恩怨、现在的困惑似乎都不再重要,留下的只有对生命复杂性的理解和接纳。
来源:燃烧的螺旋丸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