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前，靠海吃海的栟茶人，以退潮赶海、涨潮返回下小海为生，在以川港为主的就近海域滩涂上，日以继夜地从事传统的张簏子海洋捕捞生产。“张”是张捕的意思，簏子是张捕的工具。簏字的同音为六，六六大顺，是吉言，故立名。张簏子是一代代栟茶人传承的下小海传统作
吴剑煌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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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前，靠海吃海的栟茶人，以退潮赶海、涨潮返回下小海为生，在以川港为主的就近海域滩涂上，日以继夜地从事传统的张簏子海洋捕捞生产。“张”是张捕的意思，簏子是张捕的工具。簏字的同音为六，六六大顺，是吉言，故立名。张簏子是一代代栟茶人传承的下小海传统作业方式。
簏子以柴和草为原料，以手工编制而成，但柴和草的产地和种类非常讲究。柴，限于本地范公堤（北捍堰）堤下生长的不太粗壮不太高、杆部坚韧不易折断、含有咸度的柴，俗称“僵柴”。草，以范公堤北侧海滩上生长的茅子草为主，配合范公堤下生长的刚本草和於草。
一只簏子的外表看起来似乎简易，实则上编制时是非常复杂和严谨的。一只簏子的制成，要经过难度大、技巧性强的百十道工序。仅要各种类型的绳子就要100多托（每托五市尺），编制簏子当地渔民世代相传的绝活。
编制簏子要充分做好做细前期的准备工作。张簏子的人家时刻关注和忙碌于每道编制工序的活计。首先是储存和备足柴和草，以及各种器械和材料，不搞“上轿穿耳头”“临时抱佛脚”。根据柴草生长的季节性和功能特点，胸中有数地进行收集和储备。每年七八月间，适时地将茅子草和於草带青而不枯死地进行收割、晒干和储存。秋末时候收割不太枯的僵柴和刚本草。收割好了后，就按照编制簏子的规格要求，将柴草进行分类分层次的管理和加工。将草都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的，将柴剔除叶片，用锯子锯成根部向上1.5米长的柴段，进行堆集备用。并备置捶草的木榔头，扎编柴帘子的“机口”器具，绞绳的手摇车（竹竿制的），绞车（木头制的中型手摇车），“割头”（与绞车组合绞绳的器具）。编制簏子所用的各类型号的绳，都是用木榔头捶打草，将草加工成柔软状才加工绳的。先将一小把一小把的草用水浸湿，然后用木榔头对准草的根部和杆部使劲地进行捶打。这是件花大气力而累苦的活计，冬天里也会淌汗。捶草半天下来会手臂发酥发硬，不能举动。细的绳全是用手搓成的，日夜地搓、天天搓、不停搓，搓得手发麻，手上皮搓起了个“泡”，“泡”也搓破了，隐隐作痛不能碰草。粗壮的绳全用手摇车和绞车制作。各种型号的绳备足后，才进行扎编柴帘子。有的人家人手不够，就请人帮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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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制簏子俗称做簏子，分两个组合进行编制。一是编制主体框架，二是编制“套笼”（“摘笼”），将两者组合为一体，成为一只完整的簏子。首先是扎编柴帘子（海俗语称作簏皮子或簏片子），选用一块长五尺，光滑不弯曲的杂树圆木段，上面距离均等地制置十处“机口”洞穴，各洞穴内顺向钉立两根三寸长的山竹段片，以此制成扎编的“机口”器具。将手工搓的细绳（海俗语称为皮子绳）按各机口八托绳（吉数）（一托为五市尺）进行组合置用，以四托绳绕圈成一只拉得出的绳团儿。两只绳团儿的中间栓固在“机口”上，绳团儿分放于“机口”两侧，扎编时将柴置放于“机口”平面的树木上，用各“机口”的皮子绳进行各“机口”处柴的扎缠，十处“机口”十路绳的路线排列于柴帘子中。扎编的柴帘子、柴的根部在一侧，尾部在另一侧，绝不混乱混编。根部的一侧编得稀而面大，宽3.6米；尾部的一侧编得密而面窄，仅宽1.2米，编成了三比一的扇形帘面。这样的扎编是不容易做到的，全靠熟练的技艺。柴帘子扎编好了后，就是进行绷簏子的编制工序。这是一项技巧性强，难度大的绝招工序。先将柴帘子散摊开来，恰到好处卷绞成两把帘子把子，用皮子绳拉扯扇面大的根部一侧，让其循序渐宽地张开，以形成垂直的口边大面，并用皮子绳夹制于大面顶端。再从柴帘子的A点夹到B点，把柴帘子折成90度，夹到D点，再转折向A点，DA=0.7米，正好又回到起点的A点，恰好为一周。依此类推地进行制作，初步为形成簏子主体框架的形状打下了基础。接着就是夹口扎编边口，让簏子的主体框架张开而竖立起来。以四道主要程序进行编制：
一、重点进行夹口编制。这是至关重要的一道工序，它关系到簏子能否安全而不损毁地屹立于大海的浪潮中。夹口就是将簏子的大口边四周框进行夹制扎编，选用柞榛树、桑树的壮树枝和山竹的根部片段等适用于簏子口边夹口的优质硬料，选用苧蔴搓成比较粗的皮子绳。将山竹根片段排列在柴帘子的内部边框上，将粗树木排列在柴帘子外部边框上，做到不留空隙而置制连贯不走样。然后用苧蔴皮子绳一丝不苟地将树枝和山竹片段扎编绞合在一根根柴的根部上，将柴帘子的口边绞合扎编成一体，并形成了坚实坚硬的口边框架（俗称簏子口），做到任凭拖拉摆弄和磨损，任凭浪潮的冲击，就是不走样变形不损坏。另外，在左右两侧的口边上，树枝一定要用较粗的，山竹片段一定要用根部处的。因为两侧都各要安置一根用茅草子草和刚本草合料，上绞车绞成的三股粗的、长约五尺的“亮子绳”，用于连接滩涂地面上的“地扣”，使簏子定位站立在浪潮中不走失离开所在位置。所以，注重夹口的高要求进行高质量的扎编是极为重要的。
二、附属编制“盼圈”。在簏子主体框架的前口边后约一尺长处，用茅子草上绞车绞成三股粗的“盼绳”，进行框围缠绕，再用皮子绳扎紧扎牢，以形成“盼圈”而增强夹口的数能量。
三、精心编制“仗圈”。在簏子主体框架的中部，用柞榛树或桑树的树枝，进行框围缠绕，用刚本草和於草合料搓成皮子绳进行扎缠。再用茅子草上绞车绞成三股粗的“仗圈绳”安置在树枝圈圈上，然后用皮子绳混合扎紧扎牢，以形成坚固坚实的“仗圈”。另外，在“仗圈”上制置一个用苧蔴加工成的圆圈扣儿（海俗语称为“短盼”）。在“短盼”上制置一根用苧蔴加工成的“惯头绳”，长度以连接簏子后部“套笼”上的两处“耳圈”为标准。“短盼”与“惯头绳”用于将簏子组合连成一体。
四、尽心编制“囤子圈”。簏子主体框架的后边缘只有前边缘的三分之一口门面，柴的一头密密麻麻地堆集在一起，给夹口编制带来不便，而且又费时费工。必须用苧蔴搓的皮子绳，先将柴两根一绕扎的进行四周框缠扎制，用细树枝框缠，再用“手摇车”绞成三股的细股“囤子圈绳”全覆盖地置制于树枝上，再用皮子绳绕柴边头的进行扎缠，以形成直径约为一市尺的“囤子圈”圆口边。
四道程序的制作程序完成后，一只长1.5米，高0.85米多，上下口边各宽1.1米，前口边向后逐渐变窄变圆，后边缘是圆状圆洞、直径0.33米的簏子主体框架就做成了，就可以一只套一只地进行堆集备用了。
以40只簏子的主体框架为“一纲”，进行簏子数目的编制和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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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巧编制配套的“套笼”（摘笼”）。以置放套于“囤子圈”上称“套笼”，以摘放下来从“倒须”的笼中取货而称“摘笼”。簏子的主体框架只能发挥“张”的作用，却不能发挥捕获的作用。因此，必须要编制储存和获取鱼、虾、蟹的临时仓库—“套笼”，这是一项技巧性大的编制程序。“套笼”长2.3尺，圆状，前顶头圆而空，直径为0.35米，能套牢于“囤子圈”上。后部呈圆珠笔尖状，全封闭地扎编。“套笼”也进行夹口和编制“盼圈”、“仗圈”，但口边夹口和“盼圈”的设置编制处于同一位置，而“仗圈”的位置又靠近夹口和“盼圈”。“仗圈”上设置了“倒须”和“耳圈”，成为多功能的设施，发挥了别的设施无法替代的主导作用。它的表面上，用苧蔴搓成“耳圈”专用绳扎编两只“耳圈”进行安置，它的作用与主体框架“仗圈”上的“短盼”一样，以“惯头绳”连接和组合簏子的整体。它的内部处安置“倒须”，将柴加工成一尺长的片子片段，一片一片地顺序排列起来，用皮子绳将片段的一头扎编成一框围整体，然后将未扎编的一头从“套笼”的前顶头放入，在扎编好的一头至“仗圈”处止，再用皮子绳按各片段，一丝不苟高质量地缠绕在“仗圈”上，实现了封闭式“倒须”的编制。鱼、虾、蟹进入“倒须”后，就进得去而出不去了，只好束手待擒。八只“套笼”的“倒须”内能储存一个挑的鱼虾蟹，绝不是谎言。
扎编柴帘子，“绷”主体框架。夹口扎边框，编制“盼圈”、“仗圈”、“囤子圈”，设置“短盼”、““惯头绳”，编制“套笼”，设置“倒须”，封闭“套笼”……百十道的编制程序，做成一只完整的簏子，“张”的手段也能名至实归地发挥了。
心中有数地挑选和确定张簏子的垳场（海俗语），在编制簏子的时候，张簏子的海夫已经在找寻和确定垳场的位置了。能成为张簏子垳场的标准是：一能综合张捕到多种类的鱼与虾以及梭子蟹；二是人的体力和能量能适应一天之中两次赶海捕取；三要地势低洼，内中必有一条大的港子（海港）；四是柴草编制的簏子能承受浪潮的冲击。垳场一旦找到和确定，就竖杆子立标志，并能连续使用。栟茶人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各人用的垳场一直有权使用，别人不好干涉或强夺，基本上不会因为利用垳场而发生纠纷或摩擦的现象。
高要求高质量的“打地扣”。簏子之所以能站立在波涛滚滚的大海中，全依靠安置簏子的“地扣”所发挥的能量作用。“打地扣”是一件花气力，很累苦、技巧性大的绝活儿。首先是制作“地扣”，用茅子草上绞车绞成三股奘的“地扣绳，一个“地扣”用绳丈把长，将绳头并拢呈双环头、双绳头形状，中间部位（地扣顶部）制作成22公分的圆圈（海俗语称为扣圈），下部的双绳头处用柴段和稻草缠扎柴草把子（海俗语称为“扣把”），小碗口奘的，以两根绳的埋入规格要求增强“地扣”抗御浪潮的效能。二是制造土“扣车”。精选一根人半把高的山竹，根部要有小碗口奘，上部只需打黄豆用的连枷柄奘，下底部安置一铁质的小而精的铲锹，铲锹两边各安置一个“奶把袋”于竹柄上，用于储存和运送铲锹挖的泥。“奶把袋”非常难做成和难安置，但非要用它才能把“地扣”洞穴中挖的泥储存和运送到地面上来。簏子“打地扣”需要两个人配合。一个人扶山竹杆上部用力上下左右摇摆晃动，使“扣车”能由浅入深地进行挖土掏塘，一个人在旁边用绳而助劲地推拉，两人合力将“扣车”向深处挖入，又通过“奶把袋”将挖的泥运送到地面上，在挖而掏尽“地扣”深洞穴的泥土后，迅即将扣的柴草把子，顺着已打成的洞穴，横向置放于洞穴底层，然后将挖上来的泥重新送回洞穴中，再用脚踩踏至土层平滑晃动有水而止停。隔一个潮次就成为铁板沙，就可以张簏子了。“地扣”约深1.4米，比张小昘张麻虾打的“地扣”要深一倍多。每处“地扣”的位置，就是簏子固定排列和张捕的位置。开始打“地扣”前就将簏子的位置，根据地形地貌而策划好固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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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簏子的诀窍手段。限于簏子的功能因素，不能活动性地进行捕捞。而是固定簏子位置，依赖涨潮落潮的水势流动，依赖鱼虾、梭子蟹必然会跟随涨落潮的水势进行迴游活动，而有的放矢，坐享其成，请君入瓮进行张捕的。但是，固定簏子的位置是极为讲究诀窍手段的。簏子的排列一定要顺着所在大港子主漕位置的方位走向，簏子的口门门面一定要对准涨潮落潮的来潮方向。一般以十只簏子为一个组合，进行一路线的横向排列，簏子与簏子排列之中要保持丈夫把远的距离。如果前后排列，前后之间要保持四丈远的距离，并呈品字状定位排列，这一点务必做到。切实做到，潮水流入和经过簏子内时畅通有力度，不能发生“呼水”（海俗语），水不能流动的现象，簏子“呼水”是张不到货的。簏子虽然定位排列，但会随着涨落潮的水势，自然而然地呈180度的惯力而调转口门方向，由张涨水转变为张落水，或张落水转变为张涨水。如果当潮赶海取货，必然会费力而顺手地将簏子口门调转而对准涨潮方向。簏子位置的固定排列，早在打地扣时就确定了。因为簏子是栓牢在“地扣”上的，但大港子的主漕内不能张簏子，簏子承受不了大的浪潮水势冲击。
遵循潮汛和季节规律进行张簏子，张簏子以在“水直不滂”的大汛内进行为主。农历每月的初八至十二日、二十三日至二十八日，这十个潮水日“水滂不直”，簏子淹没在深水中，就“丢潮”（海俗语），休闲在家。在季节上，从春分至夏至，从立秋至冬至这期间为张簏子的最佳时期。整个夏天和初秋，是当今时代的禁捕期，但却是编制簏子的最佳时期。一般来说，有了二十五度的温度，鲜货打不住更（海俗语），就不张簏子了。冬天里冷，捕量又小，但仍要张簏子。冬天张簏子具有可以隔天隔潮赶海取货，鲜货不容易腐坏、价格高的优势。
“勤张簏子懒张昘，小昘挑在肩头上”，这是流传在栟茶地区的一句口头禅，勤与懒都为苦也。张簏子和张小昘是全家人的累苦，一年到头的起五更睡半夜，忙于备存柴草、搓绳绞绳、扎编柴帘子、编制簏子、肩挑步行、运送簏子到垳场，一个潮次一次只能挑六只。张簏子开始后，就要“日困潮头，夜困沙滩，把海水都灓干了”（海俗语）地赶海取货，有时甚至一天早晚二潮地日夜进行赶海—取货—肩挑海鲜回家—全家人拣货出售—赶海—取货—肩挑海鲜回家—全家人拣货出售，睡觉的状况就是躺下来闲会儿眼睛，或到垳场后发现落潮还没到一定程度，就坐在地上，伏在装货的筐篮上闭一会眼睛，跑路也打瞌睡。冬天里张簏子不太累，可以隔天隔潮赶海取货，但冻得够呛。张簏子取货是在浅水里进行的，冰冻天也要赤脚，裤裸还要卷卷高。要踄港子过港子，腿脚踩临着冰水，钻心的刺痛，牙巴壳冻得发硬（方言），说话打哆嗦浑身直打颤。这样的处境，纵然钱赚的多，生活贫苦的人，恐怕也不愿意干。赶海取货是限时限刻的，潮水不等人，只有投早不投晚（方言），尽量提前到垳。立于高脊上等待潮水退落到适当时候，迅即过港子奔向自己的垳场，浅水中解开“惯头绳”，把“套笼”从“囤子圈”上解下，再解开“套笼”尾梢的“结巴”，将尾梢对着旁边放着的“筐篮”（装货的用具），用力向上一提向下一摆放，将“倒须”中的鱼、虾、梭子蟹统统倒入筐篮内。再将尾梢扎牢封闭，将“套笼”套上“囤子圈”，用“惯头绳”栓扎牢固，最后使劲将簏子转向，口门对着涨潮方向，此举动叫“撂簏子”。由于潮汛和人能量的原因，一个人一般只张六十只“一纲半”的簏子。
由于张簏子只适应在就近海域进行张捕，何况它的能量不太大。所以只能捕到圆头、草叶子、黄卿子等俗称“鲓鱼”的小鱼，而同处在就近海域的小鲻丁鱼、推沙鱼、板鳎鱼却张不到（这些鱼敏感性强，善于逃命），但却能张到几斤甚至十多斤重鳐鱼（鲦鱼、锅盖鱼）。张捕梭子蟹和多种类的虾是张簏子最拿手的手段，与张鲓鱼的经济效益是均等的。鲓鱼的价格比较贱，但它的鲜美一直为栟茶人所青睐。鲓鱼汤、粯子饭或糁儿饭历来是栟茶人饭桌上的一绝味美食。到了初夏或初秋后，就是张簏子之际，如果货多卖不出去，只好将生鲜的鱼与梭子蟹倒入茅池内进行“臭蚬子”的腐烂加工肥料，用于垩玉米和水稻。
张簏子，已逝去的海文化遗产，值得靠海吃海的栟茶人永远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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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江海医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