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学照亮生活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8-13 14:31 2

摘要:仲夏季节,怀化多雨。在参加“福地怀化”采风活动时,怀化文联的同志希望我能利用周日时间与怀化的文学爱好者见个面,见面地点选在工人文化宫一家新开的乐之书店,同行者还有两位著名的文学期刊主编。怀化的雨毫无章法可言,我们出发前,天忽然就下起了雨,而且下得十分执拗,我想

仲夏季节,怀化多雨。在参加“福地怀化”采风活动时,怀化文联的同志希望我能利用周日时间与怀化的文学爱好者见个面,见面地点选在工人文化宫一家新开的乐之书店,同行者还有两位著名的文学期刊主编。怀化的雨毫无章法可言,我们出发前,天忽然就下起了雨,而且下得十分执拗,我想,这样的雨天见面的人不会太多,见面会充其量就是例行公事罢了。

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乘车来到乐之书店,书店里坐满了冒雨赶来的读者,门口许多收拢的雨伞还在滴着水珠。读者有年轻人,也有老年人,还有几名小学生。文联的同志告诉我,这些文学爱好者有教师、机关干部、工人、自由职业者,还有一位老领导是退休后才爱上文学的。

尽管这些文学爱好者身份不同,但听讲都十分认真,讲座过程十分安静,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打手机,比很多专业文学会议的秩序和氛围都要好。讲与听从来都是双向互动,听者认真,讲者就情绪高涨,受听众的专注感染,两位文学期刊主编讲得滔滔不绝,颇具诲人不倦的精神,以至于超出了预定时间。讲座结束后那位退休领导问了我几个创作上的问题,在解答之后我问他:退下来有很多事可做,比如养花、钓鱼、旅游,您怎么偏偏选择了文学?他说:退下来由忙入闲,就好像置身于暑热难消的夏夜,感觉一切都没了色彩,文学好比一盏灯,能让夏夜里的花花草草恢复颜色。

不久前我到有着“苦瘠甲天下”之称的宁夏西海固调研,在彭阳县黄土漫天的交岔乡关口村,我和调研组的同志见到了年过五十的农民诗人曹兵。曹兵一个人陪着年迈的父母居住在两栋简陋的房子里,房前是一个场院和两孔旧窑洞,周围没有邻居,就这样一户孤零零的人家对着黄土崖下三十几亩薄田——那是曹兵生计的来源。曹兵没有成家,他的母亲看到调研组年轻的女性就上前拉着手说个不停,老人家的方言很难听懂,但我们都能读懂她那种羡慕渴望的神情,她一定希望儿子能早点娶上媳妇,成个家。一般而言,这样孤寂艰苦的生活环境,会在人的心里投下阴影,然而,当我们坐下来与这位脸色黧黑的农民诗人交流时,我们发现,曹兵没有丝毫对命运不公的抱怨,他的心态平和如黄土崖下的麦地。他认为是诗让他的精神世界丰富起来,在网上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诗友,春种秋收、年复一年,他的日子是被文学照亮的。我们去的那天,恰逢母亲节,曹兵为我们朗诵了他写的诗《母亲节》,“今天是母亲节,我把最好的诗歌献给母亲……”这个朴实的农民诗人,用诗来表达对母亲最真挚的爱。从他朗诵的诗中,我觉得这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是一个因文学滋润而变得生命张力十足的人。

那位退休干部关于文学是一盏灯的比喻并不新鲜,博尔赫斯就有过类似的说法,问题是这句话从一位离开工作岗位的人口中说出来,其意义便递进了几层。文学这盏灯,在不同的人生阶段照亮的领域是不同的,青少年阶段,它照亮的更多是追求和梦想;成熟的中年阶段,它照亮的是现实中无法释怀的沟壑;而到了退休后的晚年,它照亮的则是精神世界的反刍和自洽。而农民诗人曹兵靠文学之光取暖的生活令人感动,人在解决了温饱之后,精神的慰藉才是最贴心的慰藉。

生活离不开光,但光与光也有所不同,有的光能晒爆你的皮肤,如沙漠正午的毒日;有的光能灼伤你的眼睛,如电焊闪烁出的弧光;还有的光虚冷飘忽,令人恐怖,如诗人李贺笔下的冷翠烛;更有一些光文过饰非,真假难辨,如镭射光勾勒出的花花世界。文学之光则不同,它包容、悲悯,它柔和、温暖、持久、超越生命、超越物种、超越时空,只要你需要,它就会无私地奉献予你,没有索取,不求回报。

文学之光之所以值得赞美,是因为它具有日月和大地的品格,像日无私照、地无私载一样,它会把光芒赋予每一个有需求的人,无论贫富还是贵贱,所有人在名著面前都是读者,所有作者在文学的世界里都是平等的。生于名家,出于名校,不一定就能写出好作品,而处于底层,出身草根,只要不缺少爱和天赋,文学之光同样会聚焦在你的身上。

文学照亮生活,对于更多的人来说,照亮的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不能否认,一些家境贫寒的人通过文学改变了命运、改善了生活,但是我们应该看到,对于绝大多数文学爱好者来说,他们对文学的热爱,就是一种精神寄托,文学对于他们来说,是夜空中的一颗星,是幽暗屋子里的一盏灯,或者是密林中透过的一缕光。他们不会去思考更多的所谓意义,只想让这道文学之光照亮日常生活。其实,无需给文学之光附加什么,并不是所有的文学爱好者都想成为托尔斯泰或者马尔克斯,文学之光能做到给缺少感情者以感情,给懦弱者以坚强,给善良者以欢乐,这就足够了。

20世纪80年代我在东北一个小市的文教局工作,老局长是一个对草木花鸟、小猫小狗都感兴趣的人,待人处事特别豁达。一天,我在《黑龙江日报》副刊上看到一首诗,诗不长,却感情细腻,意象清新,读来如饮甘泉,我觉得这诗应该出自女诗人之手,但作者却署着老局长的名字。我拿着报纸去问,老局长说这是他在早晨散步时有感而发写的诗,投出去没想到这么快就见报了。当时国内正流行诗歌热,读诗谈诗是文人茶余饭后少不了的话题。有一次我问:您都当局长了,怎么还写诗呢?他说写诗和当不当局长没关系,他不仅写诗,还写小说和散文。老局长给我讲了他与文学结缘的故事。他20世纪60年代末在县里一个文化单位工作,后来因政策调整全家下放到农村。那时农村生活条件比较艰苦,生产方式也相当落后,繁重的农活对一个文人来说绝对是一大考验。生活境遇的变故让他一度感到失落、迷茫,偶然的一天,他读到了鲁迅的散文诗《希望》,他的心房受到了撞击,于是决定用文学来对抗苦闷彷徨,他恶补了几乎能找到的所有文学作品,并尝试着文学创作。他说,如果没有文学,那些日子真的很难熬过来。后来,他创作的拉场戏、二人转被县剧团采用,他也被调到了县剧团,生活轨迹再次发生逆转。

我问他,当初爱上文学是想通过文学来改变生活际遇吗?老局长摇了摇头说,功利的动机会降低爱的纯度,他当初爱上文学,就是为了让乏味单调的日子充盈起来,因为他不喜欢摸牌九、喝烧酒,而打牌喝酒是当地社员流行的娱乐方式。因为文学,他开始留心农村生活的细节,在日记本上记下了许多有趣的人和事,仅歇后语就记了上百条,是农民式的幽默让他看淡了生活中的坎坷。老局长说,你没发现吗?专家们写几千字论述不明白的道理,农民一句歇后语就说通了。

我明白了,是文学之光的照耀,让逆境中的老局长获得了精神上的温暖,从而让那段苦涩的日子变成了一种体验而不是一种煎熬。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辽宁省作家协会原主席)

文章来源:《学习时报》2025年8月13日第5版本期编辑: 季思含

来源:学习时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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