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些人闲得慌,心眼又多。跑过千家万户,见识广、门路熟。别说那些不规矩的女人,十个里九个会被她们带坏。
都说和尚是色中饿鬼,尼姑也差不多。
尤其是尼姑,能进出内宅。只要让她们搭上话,就能勾引出事儿来。
要说那三姑六婆,最不该让她们进家门。
这些人闲得慌,心眼又多。跑过千家万户,见识广、门路熟。别说那些不规矩的女人,十个里九个会被她们带坏。
就算是正经女人,她们也能想出各种办法,把没事变成有事。
所以正经人家,常贴告示不许她们进门。
其中最厉害的要数尼姑。她们借着拜佛的名义,把庵院当据点。
能引女眷去烧香,能勾子弟去闲逛。
见了男人,行礼称呼和和尚一样,方便接触。
进了内室,又是女人身份,更容易搭话。
历来拉皮条、做马泊六的,十有八九是尼姑。尼庵里私会的事也不少。
唐朝时有个妇人叫狄氏,家里是大官,丈夫也是高官,人称狄夫人。
狄夫人长得极美,在京城出了名。
京城里的贵妇们吵架,常说“你再得意,也比不上狄夫人,敢欺负我?”
她名声极好,性子又贞洁,说话做事都很正经。
一次西池春游,京城男女都去了。
王侯贵族的车马帐篷,一眼望不到头。狄夫人也去了。
有个叫滕生的年轻书生,正在京城等官做。
他也在池边,看见狄夫人的美貌,魂都飞了。
一直跟着她,眼睛都看直了。
狄氏偶然抬头,看见滕生风流,但没放在心上。
可滕生看傻了,恨不得把她吞下去。问了旁人,才知是有名的狄夫人。
游玩结束,滕生闷闷不乐地回去,想了一整夜。
从那以后,走路、吃饭都想着她,像丢了魂一样。
实在熬不住,就去狄夫人家附近打听。知道她平日很正经,没机会接近。
滕生想:“她平时总有来往的女眷吧?要是能搭上,或许有机会。”
一天,他看见狄夫人家走出个尼姑。就跟上去,问路人,知道是静乐院的慧澄,常去狄夫人家。
滕生心里一喜:“有了!”赶紧回住处,包了十两银子,跑到静乐院。
“院主在吗?”慧澄出来,见是个年轻官人,就请他进来喝茶。
行礼后,慧澄问:“您贵姓大名?来这儿有事吗?”
滕生报了姓名,说:“没别的事,久仰您的德行,备了点香火钱,来拜拜。”说
着从袖子里拿出银子递过去。
慧澄是老江湖,一看银子不轻,就知道有事求她。
嘴里说不用,手却接了过来。“多谢您的厚礼,有什么事就说吧。”
滕生假意说没什么,就是表表心意,然后告辞回去。
慧澄心里犯嘀咕:“这年轻小伙,给我这老尼送这么重的礼,又不说事,怪得很。”
之后,滕生每天都来院里转,越来越殷勤,两人渐渐熟络。
慧澄直接问:“官人有话就说吧,只要能帮,我一定尽力。”
滕生叹道:“说出来怕不妥,估计成不了。但这事关系到我的命,求您行行好,要是不成,我就病死算了。”
慧澄见他说得古怪,就说:“成不成先说说看。”
滕生就把在西池见到狄氏,如何着迷,只要能成,花多少钱都愿意,说了一遍。
慧澄笑了:“这可难。我跟她来往,知道她虽然美得很,但一点毛病没有,怎么下手?”
滕生想了想,问:“您跟她熟,知道她平时喜欢什么吗?”
慧澄说:“没见她特别喜欢什么。”
滕生又问:“她托您做过什么事吗?”
慧澄说:“前几天,她托我找些好珠子,说了好几次,就这一件。”
滕生大笑:“太好了!真是缘分。我有个亲戚是珠商,有的是好珠子。我现在就去拿,要多少有多少。”
说完,他出门雇了匹马,飞快地离开。
没多久,带了两袋大珠子回来,给慧澄看。
“这些珠子值两万贯,看在她美貌的份上,让一半,一万贯卖给她。”
慧澄说:“她丈夫出使北边了,她一个女人在家,哪有那么多钱?”
滕生笑了:“就算四五千贯也行,再不,几百贯也成。要是能成好事,不要钱都可以。”
慧澄也笑了:“说傻话。有这些珠子,我帮你动动嘴,想些办法,让她来院里走走。到时候让你们见一面,你自己想办法,成不成看你运气,可不关我的事。”
滕生连忙道谢:“全靠您了!”
慧澄提着两袋珠子,去了狄夫人家。
2见了狄氏,行礼后,狄氏问:“袋子里是什么?”
慧澄说:“是您前几天托我找的珠子,我挑了两袋好的,送来给您看看。”
解开袋子,狄氏拿起珠子,啧啧称赞:“真是好珠子!”看了又看,爱不释手。“要多少钱?”
慧澄说:“要一万贯。”
狄氏惊讶:“这价钱只有平时的一半,太便宜了。但我相公不在,一时凑不出那么多钱,怎么办?”
慧澄拉了狄氏一把:“夫人,借一步说话。”
狄氏跟她进了房。慧澄说:“夫人喜欢这些珠子,不用花钱。是一个官人托我办事,愿意送的。”
狄氏问:“这官人要办什么事?”
慧澄说:“是个年轻官人,被仇家冤枉,丢了官职。想求个门路到吏部,把事情说清楚,恢复官职。他愿意送这些珠子。我想,夫人的兄弟和相公的叔伯们,都是大官,夫人找个门路指给他,这珠子就不用花钱了。”
狄氏说:“这样的话,你先拿回去还他,我慢慢想想,有了门路再说。”
慧澄说:“他的事急,拿回去,他可能就找别人了,到时候珠子就没了。不如先放您这儿,我跟他说有门路,明天来听回音。”
狄氏说:“行。”
慧澄告辞,回去把情况告诉了滕生。
滕生问:“接下来怎么办?”
慧澄说:“她既然收下珠子,不管怎样,明天我一定想办法让她来,看你的手段了!”
滕生又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明天早点去。
这边狄氏送走慧澄,又拿起珠子细看,越看越喜欢。心想:“我托兄弟们帮忙,这点事不难,这珠子眼看就是我的了。”
人不能有贪心,一有贪心,被人看透,就会落入圈套。
要是狄氏不托尼姑找珠子,就不会有这事。
就算见了珠子,有钱就买,没钱就罢,明明白白,谁也动不了她。
就因为喜欢珠子,又没钱买,才落入别人的圈套,把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弄得没法收场。
3第二天,狄氏正在想这事,慧澄来了,问:“夫人想好办法了吗?”
狄氏说:“我昨晚仔细想了,有门路,肯定能成。”
慧澄说:“但有个难处。一万贯的事,不是小事。我一个穷尼姑,说来说去,人家也不认识我们,就算说能办成,他怎么信?”
狄氏说:“这话也对,那怎么办?”
慧澄说:“依我看,夫人就说要设斋,来我院里。等那官人也在,就像碰巧遇上,见个面说清楚。这样行吗?”
狄氏是正经人,听说要见陌生男人,脸红了,摆手说:“这怎么行!”
慧澄立刻变了脸:“有什么难的?就让他说下情况,您应下来,让他放心,仅此而已。要是夫人说见不得,这事就办不成了,算了,我也不勉强。”
狄氏又想了想,说:“既然您这么说,应该也没事。后天是我亡兄的忌日,我去院里做斋。但只能让他说一两句话就走,得防着别人说闲话。”
慧澄说:“本来就是这样,说完事留他干嘛?肯定不会久留。”
慧澄约好后,回到院里,滕生已经在等了。她把事情一说,滕生连连道谢,称赞尼姑好口才。
到了那天,慧澄一早起来,准备好斋饭,先把滕生藏在一个没人去的静室里,桌上摆了好酒好菜,关上门。
慧澄自己出去招呼,等着狄氏。设好香饵,专等大鱼上钩。
那天傍晚,狄氏果然打扮得很漂亮来了。她怕被人看见,把仆人都打发走了,只带了个小丫鬟进院。
见了慧澄,狄氏问:“那人来了吗?”
慧澄说:“还没。”
狄氏说:“太好了,先把斋事办了。”
慧澄帮她做完法事,叫个小尼姑带丫鬟去别处玩,然后对狄氏说:“去小房坐坐吧。”
领着狄氏转了几条暗巷,到了静室前,掀开帘子。
狄氏看见里面有个美貌少年,桌上满是酒菜,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走。
慧澄赶紧打圆场:“正要让夫人和官人见个面说句话。官人还不快拜见夫人!”
滕生趁机展示自己的俊俏,连忙走到跟前,对着狄氏就拜。
狄氏没办法,只好回礼。
慧澄说:“官人感谢夫人的好意,备了点酒谢您。夫人就领了他的心意,别推辞了。”
狄氏想起身,抬头一看,原来是西池见过的那个年轻人。看他年轻,长得清秀可爱,心里先软了。
狄氏半羞半喜,轻声说:“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慧澄拉着狄氏的衣角:“夫人坐下说吧,站着怎么聊?”
滕生倒了杯酒,笑着行礼,双手递过去请她入席。
狄氏不好拒绝,接过来喝了。慧澄拿起酒壶,也给滕生倒了一杯。狄氏懂她意思,也回敬了一杯。
两人眉来眼去,狄氏之前那端庄的样子全没了。又问:“官人想补什么官?”
滕生看了慧澄一眼:“师父在这儿,不好直说。”
慧澄说:“我回避一下。”起身就走,“砰”地关上了小门。
说时迟那时快,滕生挪到狄氏身边,抱住她:“自从在池边见了夫人,我朝思暮想,快等死了。求夫人救我一命。只要能成,官不官的我根本不在乎,连命都是夫人的!”说着就跪下了。
狄氏见他长得俊,说得可怜,一口一个“夫人”地求,又惊又爱。
想喊,没用;想推,却被抱得紧紧的。
滕生借着跪的姿势,把她抱到床上放倒,就去扯她的衣服。
狄氏也动了情,控制不住,没了主意。虽然遮遮掩掩,终究没怎么反抗,任他摆布。
滕生年轻懂行,手段厉害,弄得狄氏浑身发麻。狄氏虽然有丈夫,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喜欢得不得了。
事完之后,她拉着滕生的手:“你叫什么?要不是今天,我算白活了。以后每晚都要和你见面。”
滕生说了名字,千恩万谢。
正好慧澄开门进来,狄氏羞得说不出话。
慧澄说:“夫人别怪!这官人为你差点死了,我慈悲为怀,帮他一把,也算积德了。”
狄氏说:“你骗得我好!以后全靠你,每晚送他到我家来。”
慧澄说:“没问题。”
当天晚上分开后,每天夜里,慧澄都开小门放滕生进来,从没断过。
狄氏心里爱得紧,怕他不高兴,极力讨好。滕生也全力陪她,好得像一团火。
过了几个月,狄氏的丈夫回来了,两人见面才少了些。但只要丈夫出去,她就叫人请滕生过来。
又过了一年多,丈夫听到些风声,看得紧了,两人没法再见面。
狄氏想不开,生病死了。
本来好好的一个女人,被尼姑诱坏了身子,还送了命。不过这也是狄氏自己意志不坚,动了情,才着了道。
但还有个正经女人,中了尼姑的计,却始终不屈,和丈夫一起,把尼姑弄得死无葬身之地。真是大快人心,少见得很。
4话说婺州有个秀才,姓贾。年轻有才,学问好。
妻子巫氏,长得极美,性子贞洁。
夫妻俩感情极好,从没红过脸。
贾秀才在大户人家教书,常半年不回家。
巫娘子在家做活,和丫鬟春花过日子。
巫娘子针线绣活做得好,曾绣了一幅观音像,庄严逼真,自己很得意。
让秀才拿去裱,见了的人都夸。
裱好拿回来,挂在干净屋里,每天烧香供奉。
因为敬观音,街上有个观音庵,庵里的赵尼姑常来家里。
秀才不在时,还会留她住两天。
赵尼姑也请她去庵里,可巫娘子本分,不爱出门,一年去不了一两回。
一天春天,秀才不在,赵尼姑来看她。
聊了会儿,巫娘子送她出门。
赵尼姑说:“天气好,大娘跟我出去走走吧。”
也是该出事,巫娘子就跟着走到门口,探头往外看。
正好撞见一个打扮花哨的人过来,劈面碰上。
巫娘子赶紧躲进来,靠在门边。赵尼姑却站着没动。
那人认识赵尼姑,说:“赵师父,找你半天,你在这儿。有事跟你商量。”
尼姑说:“我跟这位大娘告别,等会跟你说话。”跟巫娘子道别后就走了。
巫娘子关上门,回了屋。
那个叫赵尼姑的花哨男人,姓卜名良,是婺州城里个极淫荡的家伙。
见了有点姿色的女人就想勾搭,不到手不罢休。
而且不管美丑,都要沾,所以常跟尼姑们来往。
有时尼姑帮他牵线,有时陪他调笑。
赵尼姑有个徒弟,叫本空,20多岁,长得不错。
根本不像出家人,就像老尼养的JI女,陪人睡觉换钱,只是瞒着人。
卜良就是赵尼姑的主顾之一。
当天赵尼姑离开巫娘子,追上卜良,问:“卜官人,有什么事?”
卜良说:“刚才这家,是不是贾秀才家?”
赵尼姑说:“是。”
卜良说:“早听说他娘子漂亮,刚才跟你出来,躲在门里的,就是她吧?”
赵尼姑说:“你真聪明,他家再没第二个人。别说他家,这条街也没比她更美的。”
卜良说:“果然漂亮,名不虚传!什么时候能再见见,看仔细点就好了。”
赵尼姑说:
“不难!二月十九观音生日,街上有庙会,人多。
你到他家对门楼上租间房。她独自在家,我去约她出门看会,肯定站很久。
到时候你从窗户缝里看,保准看够。”
卜良说:“妙!”
到了那天,卜良照做,在对门楼上盯着贾家门里。
果然,赵尼姑进去约巫娘子,她真的出来了。
巫娘子没防备,又在自家门口,只怕街上人看见,哪想到对门楼上有人偷看?
卜良从头看到尾,看得仔仔细细,直到她进去,才下楼。
正好赵尼姑也从贾家出来,两人遇上。
赵尼姑笑:“看仔细了?”
卜良说:“看是看仔细了,可光想没用,越看越动心,怎么才能到手?”
赵尼姑说:
“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是秀才娘子,平时都不怎么出门。
你跟她非亲非故,怎么搭得上话?看看就算了。”
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庵里。
卜良进庵就给赵尼姑跪下:“你常去她家,一定帮我想个办法,勾上她。”
赵尼姑摇头:“难,难,难!”
卜良说:“只要能尝尝滋味,死也甘心。”
赵尼姑说:
“这娘子跟别人不一样,话都不好乱说。
想让她动心跟你往来,门都没有!
但要尝尝滋味,硬来一下也行,就是急不得。”
卜良说:“难道要霸王硬上弓,来硬的?”
赵尼姑说:“也不用,让她由不得自己。”
卜良说:“什么妙计?我拜你为师。”
赵尼姑附耳低语:“这样这样……你看行不?”
卜良拍手大笑:“妙计!从古到今都没有的好办法。”
赵尼姑说:“但有一点,我哄了她,她醒了较真,肯定怪我,不跟我来往了,怎么办?”
卜良说:
“只要得手,她还会较真?凭着甜言蜜语哄她,说不定能长期来往。
就算她怪你,我也重重谢你。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说好话呢。”
赵尼姑笑:“看你那嘴脸!”
两人说笑了几句,各自散去。
5从那以后,卜良天天来庵里问消息,赵尼姑天天盘算着怎么骗巫娘子。
过了几天,赵尼姑带了两盒茶点,来贾家看巫娘子。
巫娘子留她吃饭,赵尼姑趁机闲聊:“大娘子和秀才年轻,成亲这么久,也该有孩子了。”
巫娘子说:“是啊。”
赵尼姑说:“怎么不诚心求一求?”
巫娘子说:“我在自己绣的观音像前,天天烧香,偷偷求过,没应验。”
赵尼姑说:
“大娘子年纪轻,不懂求子的方法。
求子嗣要拜白衣观音,有一卷《白衣经》,不是平时的观音经,也不是《普门品》。
这经特别灵,我庵里那卷,后面记载了很多应验的事,可惜没带来给你看。
别说别的地方,就咱婺州城里城外,只要印了、念了这经的,没有不生儿子的,真是有求必应。”
巫娘子说:“既然这么灵,麻烦师父帮我请一卷来念。”
赵尼姑说:
“大娘子不会念,这经不是随便就能念的。
得请你到庵里,在白衣大士像前亲口许下念多少卷。
我帮你表表心意,先念几卷开头,再到你家教你怎么念,以后你自己天天念就行。”
巫娘子说:“这好。我先吃两天素,再去庵里许愿起经。”
赵尼姑说:
“先吃两天素,足见大娘子诚心。
起经后,只要早上念经前吃素,念完了,吃荤也行。”
巫娘子说:“原来这样,不难。”
她和赵尼姑约好去庵里的日子,先给了五钱银子当经衬和斋供的费用。
赵尼姑回去后,马上把这消息告诉了卜良。
到了那天,巫娘子果然吃了两天素。
天不亮就起来打扮好,带了丫鬟春花,趁早上人少,步行去了观音庵。
各位注意,尼姑庵、和尚庙,好人家的儿女不该随便去。
要是当时有熟人在旁边,拦住她,不光巫娘子能保住名节,赵尼姑也能保住性命。
可她这一去,就要出事了:好人家的娇美妻子,要被玷污;庵里的坏尼姑,要血染枫叶。
6赵尼姑接着巫娘子,特别高兴,请她进来坐。
倒了茶,带她去拜白衣观音。
巫娘子自己暗暗许愿,赵尼姑帮她祷告:“贾门信女巫氏,愿意念《白衣观音经》,求早生贵子,吉祥如意。”
祷告完,赵尼姑敲响木鱼,开始念经。
先念《净口业真言》,再念《安土地真言》。
请过佛后,先拜了很久佛号,然后才开始念经。
赵尼姑一口气念了20多遍经。
这尼姑心眼坏,知道巫娘子来得早,加上前几天给了斋供钱,家里肯定没吃早饭。
她故意装糊涂,不拿吃的出来,也不问巫娘子饿不饿。
就拖着时间,想让巫娘子饿一早上。
巫娘子娇弱,空着肚子早起,拜了半天佛,又累又饿。
不好明说,只叫丫鬟春花,凑到耳边:“去看看厨房有没有热汤,倒一碗来!”
赵尼姑看见了,假意问:“光顾着念经,忘了大娘吃早饭没?”
巫娘子说:“来得早,还没吃。”
赵尼姑道:“瞧我这记性!没准备早饭。这可咋整?要不提前开午饭?”
巫娘子道:“不瞒师父,真饿了。随便来点点心垫垫也行。”
赵尼姑假意客气了几句,进房转了转,又去灶房晃了晃,才叫徒弟本空端出一盘东西、一壶茶。
巫娘子这时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
盘子里摆着些时新果子,不管饱。只有一大盘热乎的糕。
巫娘子拿起一块,又软又甜。饿极了,不知不觉吃了好几块。
小师父倒了热茶,她喝了两口,又吃了几块糕,再喝茶。
没喝两口,巫娘子突然脸红,天旋地转,打了个哈欠,软倒在椅子上。
赵尼姑假意吃惊:“咋了这是?怕是起太早,头晕了。扶去床上歇歇。”
她和本空一起,连人带椅抬到床边,把巫娘子抱到床上放好。
这糕为啥这么厉害?
原来,赵尼姑知道巫娘子不喝酒,特意做了这糕。
用糯米磨粉,拌上酒浆烘干,再磨细,再拌酒浆。
反复几次,还加了些乱七八糟的药末,做成糕。
一遇热水,药力酒力全发作,跟酒曲发酵似的。
旁人都扛不住,何况巫娘子沾点酒就醉。
大清早空着肚子,吃得多,热茶下肚,药性上来,哪顶得住?
7赵尼姑用这招,把巫娘子放倒了。
春花见主母睡了,难得清闲,跟着本空去吃东西玩了,哪还管这边。
赵尼姑赶紧从暗处叫出卜良:“女人睡床上了,随便你折腾!想好怎么谢我不?”
卜良关上门,掀帘一看,满屋子酒气。巫娘子两颊绯红,像朵醉海棠,越看越美。
卜良如饿狼见着小肥羊一样,扑了上去。得意道:“总算有今天!”
巫娘子浑身发软动不了,昏昏沉沉中,错认是跟丈夫行事,糊里糊涂任他折腾。
事完了,巫娘子还没醒。卜良一手搭在她身上,头靠头睡了。
过了好久,巫娘子药性退了些,醒过来。
见身边躺着个陌生男人,吓了一大跳,惊出一身冷汗,大叫:“不好了!”
她猛地坐起来,酒意全吓没了,厉声喝问:“你是谁?敢玷污良家妇女!”
卜良也慌了,赶紧跪下求饶:“求娘子饶了我吧!”
巫娘子知道中了计。不答卜良的话,赶紧喊春花,一边跳下床就跑。
卜良怕被人撞见,不敢追,还在房里躲着。
巫娘子开了门,又喊:“春花!”
春花起得早,在小师父房里打盹。听见主母叫,打着哈欠过来。
巫娘子骂:“好奴才!我在房里睡,你不陪着?”
她没处撒气,扬手要打。赵尼姑赶紧来劝。
巫娘子见了赵尼姑,火气更大,打了春花两巴掌:“快收拾,回去!”
春花说:“还要念经呢。”
巫娘子吼:“多嘴!谁用你管!”
她气得脸发紫,不理赵尼姑,也没说破,径直出了庵。带着春花一口气回了家。
关上门,闷闷坐着。缓了会儿,问春花:“我记得饿了吃糕,怎么会在床上睡着?”
春花说:“大娘吃了糕,喝了两口茶,就倒在椅子上了。是赵师父和小师父扶你上床的。”
巫娘子问:“你在哪儿?”
春花说:“大娘睡了,我也饿,吃了剩下的糕,去小师父房里喝茶。有点困,打了个盹。听见叫就来了。”
巫娘子又问:“看见有人进房吗?”
春花说:“没见别人,就师父们。”
巫娘子没说话。
想起梦里的模糊片段,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没想到这妖尼这么毒!把我清白身子,给那个天杀的玷污了,还怎么做人?”
她对着自己绣的观音哭:“弟子有恨,求菩萨显灵报应。”
哭完,又想丈夫,哭了一场,没精打采地睡了。
春花完全摸不着头脑。
另一边,赵尼姑见巫娘子气呼呼走了,知道卜良得手了。
进房一看,卜良还躺在床上,咬着手指,发呆回想。
赵尼姑见状,来了兴致,扑到卜良身上:“还不谢媒人?”
可卜良刚刚行事,力不从心。
老尼急了,咬了卜良一口:“便宜你了,急死我!”
卜良说:“感激不尽,晚上陪你尽兴。还有,得想个长久办法。”
赵尼姑问:“你不是只尝滋味吗?还有啥后计?”
卜良说:
“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尝过了,哪能罢休?
刚才是强迫的,得让她心甘情愿,才有意思。”
赵尼姑说:
“你不知足!刚才强来,她一肚子火,甩头就走。
还不知道她咋想的,哪敢再约?得等机会,只要她还跟我来往,总有办法。”
卜良说:“是是,全靠你。”
当晚,卜良留在庵里,陪老尼取乐。
8贾秀才在书馆,夜里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在家,一个白衣女人进门,径直进房。
他追过去,女人却钻进墙上挂的绣观音轴里。
他抬头一看,轴上有字,念道:“口里来的口里去,报仇雪耻在徒弟。”
转身,见妻子跪在地上。他一把拉起,惊醒了。
他想:“这梦难解,难道娘子出事了?观音示警?”
第二天,他辞别主人,一路往家赶,心里犯嘀咕。
到家敲门,春花开了。贾秀才问:“娘子呢?”
春花说:“大娘没起,还在床上。”
秀才问:“这时候还不起?”
春花说:“大娘不舒服,一直叫着官人哭呢!”
秀才慌忙进房。巫娘子见他回来,一骨碌爬起来。
他见妻子蓬头垢面,两眼通红,哭着扑跪在地。
秀才惊道:“怎么了这是?”
扶起她,巫娘子哭:“官人替我做主!”
秀才问:“谁欺负你了?”
巫娘子打发春花去做饭,哭诉了经过:赵尼姑骗她去念经,哄她吃糕醉倒,叫人趁机玷污。
秀才听完,头发都竖起来了,拔剑拍桌:
“不杀这些人,不算男人!但不知道是谁,得想个万全之策。”
巫娘子说:“我跟你说了,事完了。借你的剑,我死了算了。”
秀才说:
“别傻!你不是自愿的,是遭了不幸。
你死了,娘家和外人要问,说出来你名声不好,我前程也完了。
不说,你家人又不饶我,冤仇也报不了。”
巫娘子说:“要我不死,除非让那些坏人死在我眼前,我才能忍耻活着。”
秀才想了想,问:“你被骗后,跟赵尼说了啥?”
娘子说:“我气坏了,直接回来,没理她。”
秀才说:“这样,不能明着报。明着报,打官司,难免传出去,坏了名声。我想个计,让他们一个跑不了。”
他低头一想,忽然道:“有了!正合观音梦里的话。妙!”
娘子问:“啥计?”
秀才说:“你要报仇,就得听我的。不然,仇报不了,清白也说不清。”
娘子说:“官人做主,我听。只要做得干净。”
秀才说:“赵尼以为你没说破,可能还想勾搭。你得去把她骗来,才有妙计。”
他附耳低语:“如此这般……这是万全之策。”
巫娘子说:“计是好,就是丢人。为了报仇,拼了。”
夫妻计议妥当。
9第二天,秀才躲在后院。巫娘子叫春花去庵里请赵尼姑。
赵尼姑见春花来请,暗道:“这女人怕是尝着甜头,转性了。”
她摇摇摆摆,跟着春花飞似的来了。
见了巫娘子,赵尼姑说:“前日得罪了大娘,别见怪!”
巫娘子支开春花,捏着赵尼姑的手,轻声问:“前日那人是谁?”
赵尼姑见有戏,压低声音:
“是这儿的卜大郎,叫卜良,有情有趣,小姑娘见了都喜欢。
他慕你标致,天天求我。我可怜他诚心,又见你孤单,才成了这事。
哪家猫儿不偷腥?大娘别认真,快活快活。
他会像菩萨一样敬你,宝贝一样待你,多好。”
巫娘子说:“你该跟我商量,不该算计我。事已至此,不说了。”
赵尼姑说:“你不认识他,明说你肯吗?现在都这样了,不如长远往来。”
巫娘子说:
“白出了丑,都没看清他模样性情。
既然他爱我,叫他来我家再会会。人真的好,暗地往来也使得。”
赵尼姑暗喜中了计,毫无疑心:“大娘果然如此,我今晚就叫他来。他人绝对好。”
巫娘子说:“点灯后,我在门内等,咳嗽为号,领他进房。”
赵尼姑欢天喜地回庵,告诉了卜良。
卜良乐疯了,恨不得太阳早点落山,月亮快点出来。
傍晚,他就在贾家门口探头探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天晚了,门“扑”地关上。卜良正犯嘀咕,门里咳嗽一声。
他也咳嗽回应,一扇门轻轻开了。
他再咳嗽,里面也咳嗽。卜良闪身进门,几步就是天井。
星月微光下,隐约看见巫娘子的身影。
他上前一把抱住:“娘子恩德如山!”
巫娘子满肚子恨,故意不推,反而紧紧抱住。
卜良急着亲嘴,舌头伸进她嘴里乱搅。巫娘子抱得更紧,使劲吮吸他的舌头。
卜良性起,舌头伸得更深。
巫娘子狠下心,猛地一口咬住不放。
卜良痛得大叫,松手想挣,舌头已被啃下五六分长一段。
他慌了,往外急跑。
巫娘子吐出舌尖,赶紧关门,跑到后门找秀才:“仇人舌头在这儿!”
秀才大喜,拿汗巾包了舌头,带剑趁着星月,直奔观音庵。
赵尼姑以为卜良在贾家过夜,已经关门睡了。
听见敲门,小尼睡得死,老尼心里有事,想着卜良和巫娘子,没睡着。
她以为卜良回来了,叫不醒小尼,自己起来开门。
门刚开,贾秀才当头一刀劈下。老尼倒地,鲜血直冒,死了。
秀才关上门,提剑进去,想顺便结果卜良。
佛前长明灯亮着,四下一看,没外人。见小尼在房里睡,也一刀砍死。
他把灯挑亮,解开汗巾,拿出舌头,撬开小尼的嘴塞进去。
灭了灯,拽上门,回家对妻子说:“师徒都杀了,仇报了。”
巫娘子说:“那贼只断了舌头,没杀。”
秀才说:“不妨,自有人杀他。以后就当没事,别再提了。”
10观音庵的邻居,见日头老高,庵门还关着,起了疑心。
推门一看,没闩,一推就开。见老尼被杀,吓了一跳。
再进去,小尼也死了。一个劈开头,一个断了喉。
赶紧叫了地方、保正来看,报官。
地方来查验,见小尼牙关紧咬,掏出东西一看,是人的舌头。
地方说:“不用说,一目了然的案子。先报县里。”
报单递上去,知县升堂看了,说:“查凶不难,城里城外有断舌的,就是凶手。让各乡保甲挨查。”
没多久,地方就捆了个人来。
原来,那卜良被咬断舌头,知道中计,心慌意乱,乱跑一气,迷了路。
怕人追,躲在巷子里门檐下蹲了一夜。
天亮想回家,在巷里打转,认不得路,又不好问路。
街上人见他可疑,正议论尼庵的事,有人盘问他。
他嘴里含糊,一嘴血。众人哄起来:“杀人的就是他!”
不由分说,捆了送县衙。
县前有人认识他:“这是个无赖,肯定干的。”
知县升堂,带卜良上来。他嘴里呜哩哇啦,说不出一句整话。
知县叫人掌嘴,让他伸舌头,舌尖没了,血迹还新。
知县问地方:“这狗东西叫啥?”
众人把他姓名和平时的坏事,一五一十说了。
知县说:
“不用问了,这狗东西肯定是侮辱小尼。老尼开门,被他劈死。
然后强暴小尼,小尼恨他,咬断舌尖。他怒杀小尼。还有啥说的?”
卜良想辩,说不出话。
知县大怒:“这种恶人,费什么笔墨?口不能言,没找到凶器,不好定罪。用大板子打死!”
喝令打一百下。卜良是个浪荡子,哪受得住?打到五十多下,就断气了。
知县让地方叫尸亲领尸,尼姑尸首让地方烧埋。案卷上批:
卜良,舌在哪里?只因破舌之缘;尼僧颈谁断?成了刎颈之契。打死活该,有何可疑?立案存照。
县官迅速审完了此案。
10贾秀才和巫娘子见街上议论这事,夫妻暗暗称快。
被骗和报仇的事,始终没人知道。
这是贾秀才聪明,也是观音见他虔诚,显灵指破机关。既报了仇,又保了名声。
巫娘子见丈夫果断,贾秀才见妻子坚贞,越发敬重。
后人评论,这报仇虽狠,但巫娘子是受害者,贾秀才是为妻雪耻,也算大快人心。
——完——
资料:《三言二拍》。
来源:妮言呢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