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暮色如墨，罩住山城，白天喧嚣热闹的码头已经沉寂，只剩下长江与嘉陵江交汇的轮廓，泛着幽深的的冷光。

本文参考历史资料结合个人观点进行撰写，文末已标注相关文献来源。

（深夜未归）

乾隆三十年，四月二十日晚。

四川巴县。

暮色如墨，罩住山城，白天喧嚣热闹的码头已经沉寂，只剩下长江与嘉陵江交汇的轮廓，泛着幽深的的冷光。

这天晚上，巴县的一个乡绅，名字叫做杨沛，他在家门口是走来走去，来回转悠，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当时是晚上几点，那不知道，反正月亮已经挺高了，那肯定是挺晚了。

那说杨沛为什么着急呢？很简单，因为他老父亲杨亮衢今天中午出门，到了现在这个点，还没回来。

我们知道这古代社会，治安远没有现在这么好，出得家门去，盗匪横行，流贼肆虐，老父亲挺大岁数了，难以自保，真要是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不怕一万，这就怕万一啊对不对。

杨沛正在家门口忧心焦虑呢，大老远，一个民妇踉踉跄跄的跑过来，她面色惊恐，见到杨沛之后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她对杨沛说，祸事了，你父亲被我丈夫给打了一顿，躺倒在地，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杨沛一听，头嗡的一声响，心里是叫苦不迭，哎呦哎呦，还真的出事了。

来的这个民妇，叫做杨氏，而杨氏的丈夫，叫做舒德。

杨家在巴县是大户，有钱，有地，而舒德杨氏两口子，则都是杨家的佃户，是给杨家打工种地的。

这倒是奇怪了，一个佃户，一个奴仆，怎么敢打主子？

怀着疑问，杨沛赶紧跟着杨氏往案发现场奔，也就是杨氏的家里边。

到了家中，老父亲杨亮衢果然躺倒在床上，杨沛呼唤父亲，没有回应，上前扶起，父亲也是眼睛不睁，四肢无力，再一探鼻息，杨沛更是如五雷轰顶——老父亲哪里还有气息，早就已经死透了。

这回杨沛明白了，舒德已经不是打伤，打倒父亲了，舒德是把自己的父亲给打死了。

他二话不说，出得门去，直接到衙门就把舒德给告了，要为父亲伸冤，要衙门惩治杀人凶手。

（清代官员）

人命案，衙门不得不重视，很快派出衙役到现场勘查，并对杨亮衢的尸体进行了细致的检测。

这杨亮衢啊，眼睛有伤，拳头打的，咽喉有伤，看来是被掐过，手指有伤，被刀砍的，脑后也有伤，是被锐器所击。

包括他的腮下，肋骨，都遭到了十分严重的击打，可以说老爷子生前一定是遭到了非人的对待。

验尸的同时，舒德和杨氏也已经被衙门给控制了起来，要说这舒德，他还敢作敢当，杀了人他也不跑不躲，而是痛痛快快的全盘招供，说杨亮衢就是自己打死的。

舒德之所以如此坦荡，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杀死杨亮衢是合情合理，自己不仅不用偿命，反而还有可能受到表扬。

原来，这个舒德啊，前两年是给杨家种地的，这两年种的比较少了，主要是妻子杨氏来种，他则在外头打工，主要是跑船，在水上刨食，所以常年就不在家。

而杨氏呢，二十出头，身量高挑丰腴，乌发浓密如云，秾丽如画的姿容，尤其是一双大眼睛，那是水灵灵来娇滴滴，看得人简直欲罢不能。

总结来说，杨氏长得很好看，还很美艳。

舒德常年不在家，杨氏寂寞，她不守妇道，一来二去就和主家的老爷杨亮衢勾搭上了。

而就是这一次，杨亮衢和杨氏通奸，正在床上求欢，被外出打工回来的舒德撞了个正着，舒德心说我辛辛苦苦在外头赚钱养家，结果你在家里喂野男人，舒德非常气愤，他失去了理智，抄起棍棒，就把杨亮衢给打死了。

实际上，舒德最开始只是想要教训杨亮衢一顿，因为毕竟他是仆从，而杨亮衢是主子，就算杨亮衢和自己的妻子成奸，他也没有勇气真的就把杨亮衢给打死。

而杨亮衢呢，面对舒德的追打，他也试图反抗过，但奈何自己岁数大了，力气太小，所以他没有还手的份，只有挨打的份。

舒德呢，也低估了自己的力气，何况当时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是拿起什么使什么，捡起什么就用什么打，他赤手空拳把杨亮衢打倒在地之后，又用柴刀胡乱劈砍，在这个过程中，杨亮衢就被舒德给杀害了。

木已成舟，但舒德却并不后悔，也不害怕。

（清代百姓）

为什么，因为清朝有这样的法律：

凡妻妾与人奸通，而于奸所亲获奸夫、奸妇，登时杀死者，勿论。

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丈夫的妻妾如果和别人通奸，被丈夫发现，丈夫捉奸在床，是可以直接把奸夫淫妇杀死的，而且杀了就白杀，不论罪。

实际上就连原告杨沛也知道这一点，因为其实杨沛老早就知道父亲杨亮衢和杨氏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只是碍于父子关系，他不好意思说。

不仅杨沛知道，其实舒德也知道。

有好几次舒德回家，他就发现杨亮衢在自己的家中，是贼眉鼠眼，鬼鬼祟祟，他就怀疑杨亮衢和自己的妻子有染，但是他一直没有证据，这回叫他给逮住了，他长期以来的怀疑成真，这才当场杀害了杨亮衢。

不过即便如此，杨沛还是把舒德给告了，因为杨沛认为，如果把这一桩案子当做丈夫杀死奸夫，那父亲肯定是白死，但是如果换一种视角来，案情又截然不同了。

舒德和杨氏是自己家的佃户，他们在名义上有主仆关系。

而在古代的法律实践中，主家和仆从家庭中的女性发生关系，无论是通奸还是强奸，基本上都是不论罪的。

那有读者说了，舒德和杨家的关系，不是仆从关系啊，舒德是佃户，只是给杨家种地，他们的关系应该仅仅只有土地租赁。

我们分析当时的一些史料，都会发现舒德和杨家的关系，并非是地主和佃户的关系，而是另外一种特殊关系，即佃仆。

为什么可以这么判断呢，因为在后续杨氏的口供里，杨氏对杨亮衢的身份称呼，总是会加上“房主”两个字，比如：

...房主杨亮衢原常到小妇人家走动，上年五月，丈夫没在家，杨亮衢来调戏小妇人...

仆从的定义就是，他是整个杨家的私有财产，他们不仅要为杨家劳动，还要服务于整个杨家这一家，或者说一房人，因此杨氏才会称呼杨亮衢为房主。

那么也就是说，舒德和杨氏不仅租种了杨家的土地，他们本身还是杨家的仆从，但是因为他们是佃仆，他们要比完全体的仆从自由一些，所以舒德才能到外边去打工赚钱。

那么，在杨沛视角里，舒德和杨氏都是杨家的仆从，他们没有人权可言，杨氏只是一个附属品，父亲杨亮衢和杨氏通奸，尽管这种行为本身并不道德，但在杨沛看来，却并不是犯罪行为，更谈不上奸夫淫妇，因为在舒德杀死父亲之前，父亲和杨氏之间就已经是半公开的状态了，反正说来说去，杨沛经过一番论证，认为父亲的身份并非奸夫，既然不是奸夫，舒德就没有杀死父亲而不论罪的理由。

这其中还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那就是案发时，舒德在杀死杨亮衢之后，他又到厨房拿起菜刀，想要把杨氏一同杀死，但是因为杨氏跑的比较快，所以侥幸脱逃，只是被舒德砍伤了手部而已。

我们通常认为，清朝是比较落后的，但是在主仆关系犯罪中，清朝相较于前代还是有进步的，当然进步也不大。

奸他人部曲妻，明奸已家部曲妻及客女，各不坐，这是唐朝的法律，就是说男子和属于自己的仆从，依附于自己的人的家中的女性成员发生关系，是不承担刑事责任的。

主奸奴妻，难议坐罪，这是元朝的法律，同样是主人奸淫奴仆的妻子，是没有办法论罪的。

但是清朝就不一样了，清朝对于主人奸淫仆从的妻子，是这么处罚的：

凡家长奸家下有夫之仆妇者，其主照不应轻律笞四十...

主家奸淫仆从的妻子，要杖击四十。

那么也就是说，清朝人认为，主家奸淫仆从的妻子，不仅是不道德的，而且也是一种犯罪，并且是需要接受惩罚的犯罪。

所以，如果杨亮衢没有被舒德打死，衙门也要收拾他，他怎么可能无罪呢？

而且这个案子的处理结果是，舒德被无罪释放了，他没有受到任何的惩处，也不必承担杀人的罪过，也就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衙门认可了杨亮衢的奸夫身份而不认可杨亮衢和杨氏通奸是无罪的。

杨氏，如果杨亮衢被认定为奸夫，那么她就是淫妇，如果舒德当时把杨氏杀死，估计也不会论罪，也将会被免于处罚。

但是，舒德没有当场杀死杨氏，那么衙门将不再允许舒德对杨氏的伤害，而是要求舒德把杨氏领回家中，还要负责杨氏身上伤势的治疗。

至于杨亮衢，为老不尊，淫心乱性，那就真是，白死了...

参考资料：

《四川巴县档案》

周峻竹.论清代“杀死奸夫”罪.贵州财经大学,2023

李明月.清代中期涉讼女性群体研究.四川大学,2023

来源：历史其实挺有趣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