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魏泽夫，生于1954年，1970年初中毕业，1973年入吉林市师范学校数学班学习，1977年考入东北师范大学数学系。从事中学工作数十年，多年担任数学教师及班主任工作，被评为吉林一中首席教师，吉林市全天候优秀教师，吉林省高中数学学科带头人，吉林省中学特级教师 。

转自新三届

作者简历

魏泽夫，生于1954年，1970年初中毕业，1973年入吉林市师范学校数学班学习，1977年考入东北师范大学数学系。从事中学工作数十年，多年担任数学教师及班主任工作，被评为吉林一中首席教师，吉林市全天候优秀教师，吉林省高中数学学科带头人，吉林省中学特级教师 。现已退休。

01

参加全国高考

1973年7月25日，我接到了大队革委会的通知，要我在第二天到县里参加全国高考体检和文化课考试，我欣喜万分。当年我和姐姐同时在一个集体户，姐姐帮助我收拾好行李，叮嘱我一定要细心答卷，考出好成绩。

第二天上午8点，我准时来到舒兰县里的一所中学（这所学校作为吉林省高考考点之一）报到，学校大门前，各个公社前来参加高考的知青络绎不绝，大家相互之间兴奋地打着招呼。

上午8点半，县革委会给全体考生召开大会，讲了这几天的安排和具体要求，然后将考生分成几个学习班，要求各班先召开批判大会，深入批判林彪反党集团，提高思想觉悟。我们班共有四十多人，大家在会上都争先恐后的发言，表示坚决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战略部署，用实际行动粉碎林彪反党集团篡党夺权的阴谋。

中午我们将教室里的桌椅并在一起作为床铺，略事休息。下午进行体检，高考体检要求矫正视力达到0.8，我对此早就做好准备。由于我平时不戴眼镜，所以在体检时戴上眼镜立刻眼前清晰无比，居然两眼视力都达到了1.2，晚上吃过晚饭，大家便开始抓紧时间复习，因为明天就要高考了。

7月26日上午考语文，前面几道题都是简单的语文知识，最后一道题是：阅读文章《千里百担一亩苗》，并结合自己在上山下乡当中经历的事情写一篇记叙文。我认真读了这篇文章，它记叙的是山西省大寨公社在党支部带领下，全体社员齐心协力抗旱救灾，担水救苗的动人事迹。

阅读完这篇文章，我回想三年来在农村经历的往事，立刻有一件事浮现在脑海中，那是在1972年秋收时，恰逢连绵秋雨，生产队靠近水库的稻田里积满了雨水，已经成熟了的水稻都被泡在水里，队长要求全体社员立刻抢收水稻。我们在过膝深的水中冒雨抢收，这件事与大寨公社抗旱事迹完全类似。于是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写了一篇记叙文。记得开头几句是这样写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我们革命知识青年满怀豪情，在广阔天地里锻炼成长，经风雨，见世面，深刻体会到战天斗地的无比幸福。那是在1972年的深秋时节，…。

下午考数学，基本上属于初中水平的题目，例如因式分解、指数运算、解一元二次方程和二元一次方程组、简单的平面几何计算和证明等。我答的十分顺利，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就全部答完了（考试时间为九十分钟），我想要交卷，这时坐在我前边的考生小声提醒我：“你再检查一下，别着急交卷。”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了几处错误，立刻改了过来。

晚上回到宿舍，听一些考生说，吉林大学来了几位老师了解情况，还找了一些考生，给他们出题测试。但听说找的都是一些原来老高中的考生。我听到这些议论，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考好。

第二天上午考最后一科（物理化学一张卷），我们坐在考场里静静地等着发卷，但迟迟不见监考老师，大家开始小声议论，过了一会老师来了，但是手中没拿考卷。大家觉得很奇怪，只听老师宣布：“根据上级指示，取消理化考试，本次文化课考试结束了，大家回去吧。”

听到老师这样说，大家都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考了？这科成绩怎么算呢？不久，县革委会给全体考生开会，让大家回去等待通知。开完会我立刻赶回吉林市，向爸妈汇报考试情况和最后发生的奇怪的事情。爸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几天，才知道有一名辽宁考生张铁生在大学招生文化考试中交了白卷，他在试卷背后写了一封信。7月19日，《辽宁日报》以《一份发人深省的答卷》为题，刊登了张铁生的信。编者按说：“…张铁生理化这门课的考试，似乎交了白卷，然而对整个大学招生的路线问题，却交了一份颇有见解、发人深省的答卷。”8月10日，《人民日报》转载了张铁生的信，又另加编者按语：“这封信提出了教育战线上两条路线、两种思想斗争的一个重要问题，确实发人深思。”

张铁生交白卷事件在全国引起了轩然大波，随后全国各地报刊纷纷转载，张铁生一夜之间成了名噪全国，勇于交“白卷”的反潮流英雄。《红旗》杂志发表评论，说搞文化考试是“旧高考制度的复辟”，是“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的猖狂反扑”。

由于辽宁省高考的文化课考试时间比吉林省要早，并且语文、数学、理化卷三科考试均为开卷，考生可以看书作答。因此在辽宁省考完之后，吉林省才开始考试，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我们只考了前两科。

高考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我在8月中旬回到集体户。临行时豪情万丈，回来时黯然神伤。大家问我考的怎么样，我说还行吧，只是最后一科考试还没考就取消了。大家都劝我别着急，再耐心等等看。

不久，集体户中的粮食眼看就要吃没了，公社粮店现在不供应九月份的粮食。我和户长孙丽华研究决定，多做点青菜，争取坚持到九月份。但由于集体户一直伙食清淡，很少见到油水，因此每个人的饭量都很大，很快我们将最后一点粮食吃光了。我让姐姐试试用麦糠贴大饼子看行不行，当蒸好麦糠饼子端上桌，知青们拿起饼子咬了一口，实在咽不下去。我把自己从家里带回来的饼干拿出来分给大家，然后和大家说：现在粮食已经没有了，我们暂时吉林住几天吧！

就这样，集体户全体知青各自简单收拾一下，都回吉林市了。

02

接到录取通知书

1973年9月初，我回到集体户，户里的知青也陆续回来了。我们到公社粮店买来粮食。9月11日中秋节，户里的房荣春将他从家里带回来的月饼分给大家，中秋之夜，月光皎洁，知青们默默思念着远方的亲人。

九月正是农村的挂锄时节，地里没有什么活。队长组织社员开始沤绿肥，村里人抓紧时间整修房屋，脱坯、掏炕、抹墙、苫房。我则焦急的等待着高考消息。9月末，我接到了录取通知书，被录取到吉林市师范学校数学班。报到时间为10月15日。对此我感到十分意外，这所学校是一所中专，我还要不要去报到？有的知青劝我：咱们在学校时都看到当老师的情况，当老师没什么意思，还是等着招工吧。

我问姐姐怎么办，姐姐告诉我这是一个难得的回城机会，不应该错过。姐姐的话让我有些动心，不过还是拿不定主意，我写信征求父母的意见。不久便接到了家里的来信，父母说回城的机会难得，当老师也很好，老师不会总是像现在这样。

看了父母的来信，我坚定了上吉林师范学校的信心，很快便办好了全部手续。临别之际，我送户里知青每人一本笔记本，写上临别赠言。我把自己使用过的锄头、镰刀、铁锹都留给了户里。村里人听说我要回吉林了，都十分羡慕。我和村里人讲，以后我会回来看望大家，也欢迎乡亲们到吉林市做客。

叶喜昌在村里很有声望，村里人称其为叶老大，他为人耿直，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他知道我就要走了，请我吃了一顿饭，他说：“你们这些知青年龄都不大，就像我的孩子一样。看到你们离开城市、离开父母到农村劳动，也真是不容易。唉！我看你们早晚都得回城，能早回城就赶快回城吧。”

当他听我说以后会回来看望乡亲们时，立刻打断我的话说到：“算了！你也不用回来看我们，农村哪能和城市相比？我知道你们知青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农村这个鬼地方，八辈子我都不想！”听了叶老大的话，我一时无语。我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四年，我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更难忘乡亲们对我的关心照顾，

我一定会回来看望乡亲们！

临别之际，生产队专门派了一辆牛车，拉上我的行李和箱子，送我到曹家二队，因为曹家二队有一位五七战士要搬家回吉林。村里的乡亲们、集体户的全体知青和我在村口挥手告别。夕阳西下，晚霞的余晖洒在乡间小路上，令人无限伤感。

03

迎接新生联欢会

1973年10月15日，我准时到吉林市师范学校报到，班主任是韩立学老师，他为人热情，和蔼可亲，十分喜欢我们这些来自农村的学生。班级里的同学大都原来是知青，因此我们很快就熟悉了，大家谈起知青的经历，不胜感慨。

不久，学校举行了盛大的迎新文艺演出，由吉林师范学校70级、71级、72级文艺班的学生演出节目。他们演出的节目精彩纷呈，有合唱、独唱、表演唱、器乐合奏、三句半，手风琴独奏。

新生入学之后，首先组织政治理论学习，提高思想认识，畅谈大好形势。然后开始上文化课，陆续开设了平面几何、立体几何、解析几何、基本初等函数、高等数学初步等课程。崭新的校园生活展现在我的面前，令人欣喜万分。

04

入学思想教育

吉林师范学校的培养目标是为中小学培养师资，因此学校十分重视对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学校团委很快向各班推荐了当时流行的几首革命歌曲，要求各班尽快学会，记得有一首《人民教师之歌》，第一段歌词是这样的：

书声琅琅，歌声飞扬，

校园里撒满了灿烂的阳光。

满怀理想，满怀希望，

培育一代新人茁壮成长。

我们是光荣的人民教师，

肩负着工农兵的希望。

忠诚党的教育事业，

阔步前进在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

我们很快就学会了这首歌，几乎在每节课的课前，全班同学都大声齐唱，此时教学楼内，各班慷慨激昂的歌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我们对教师工作的无比向往和无限热爱之情油然而生。

入学不久，学校在学生食堂组织了一次忆苦思甜报告会，会场上布置的庄严肃穆，主席台上方悬挂着横幅标语“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会议开始，首先由学校革委会肖万江主任向大家介绍老贫农张大爷，要求全体同学认真听讲记录，会后各班要组织讨论。

张大爷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他谈到自己在旧社会的经历时十分感慨，他说：“同学们，你们是不知道啊！在旧社会，我们贫下中东是吃不饱，穿不暖，亲戚都不亲了。当年我们家从山东一路逃荒到东北，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亲戚家，当我敲门央求他借给我们一点粮食时，这个亲戚开门看到我们拖家带口，穷的不得了，立刻把门关上，让我们快走。唉!没办法，我们只好到一个大户人家敲门求借，这户人家比我的那个亲戚强，他不嫌弃我们穷，真借给我们粮食了，我们这才有了活路。同学们，你们看到没有？在旧社会，亲戚是只认富人，不认穷人，亲戚都不亲了。”

听到这里，我们感到十分纳闷，张大爷告诉我们：在旧社会，亲戚不亲，但地主会对穷人行善，这可是第一次听说。一时台下议论纷纷。肖主任见状，赶紧示意团委同学喊口号，会场上马上响起了口号声：“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肖主任小声和张大爷说了几句，请张大爷继续忆苦思甜。张大爷说道：“同学们，在旧社会，我们贫下中农真是受尽了苦啊！当年我们家逃荒来到东北之后，吃不上、穿不上，日子过得太苦了！没办法，我只好到地主家去扛活，就是当长工啊！我每天起五更爬半夜，遭的那个罪就别提了，特别是到春种秋收的时候，给地主家扛活可真累呀。但是地主也真舍得给我们吃，在我们干活最累的时候，他派人到地里给我们送粘豆包吃，每人满满一水瓢，吃不饱还管添。”

同学们听张大爷说到这里，一片哗然，因为我们长期一来所受到的教育是：地主就是恶霸，他们欺压百姓，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害的穷苦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例如四川的刘文彩、河北的黄世仁、海南的南霸天、辽宁的周扒皮等等，今天忽然听到竟然还有如此善心的地主，立刻使我们疑惑不解。

肖主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张大爷会这样忆苦思甜，他立刻打断张大爷的话，大声宣布：“因为张大爷还有一个报告会，所以今天的忆苦思甜报告会就开到这里，各班回去之后要认真组织讨论，散会！”

回到班级以后，同学们还在议论着张大爷的忆苦思甜报告。班长组织大家讨论，同学们一时想不好怎样谈体会，这时班长组织大家学习了一段毛主席语录：“反革命分子是怎样耍两面派手法呢？他们是怎样以假象欺骗我们，而在暗里却干着我们意料不到的事情呢？这一切，成千成万的善良人是不知道的。……以伪装出现的反革命分子，他们给人以假象，而将真象荫蔽着。但是他们既要反革命，就不可能将其真象荫蔽得十分彻底。

学习了这段毛主席语录之后，班长做了带头发言。听了班长的发言，大家好像有些明白了：地主是永远不会对穷人开恩的，他们给穷人一些看似善心的施舍，其实是为了更加残酷的剥削穷人，因此要深刻认识地主阶级的本质，永远不忘阶级斗争，珍惜今天社会主义幸福的生活。

05

学习文化课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政治思想教育之后，我们开始上文化课，首先学习平面几何，由班主任韩立学老师讲授。实际上这是文革前初中二年级的内容。在班级同学中，既有70届中学生，也有文革前老高三毕业生，年龄相差近十岁。而对于经过由1966年到1973年的八年文革之后，当年所学的知识已经所剩无几，因此现在重讲旧课，同学们还是感到十分新鲜。

韩立学老师原来是吉林师范大学的一位助教，治学十分严谨，虽然讲的是初中课程，但是他每节课都精心讲授，在课堂上不断提出问题激发大家思考。我们使用的教材是选自上海一本青年自学丛书，结构体系完整，论证详尽，便于自学。韩老师讲课十分投入，一节课下来，经常是大汗淋漓。

我虽然在中学时学过一些平面几何，但是很不系统，习题做的也不多，听了韩老师的讲课后，我回家找出二哥文革前的平面几何课本，对照课本进行系统的学习，同步演算了课本中的全部习题。在课堂上，我经常主动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由此多次受到老师的表扬。记得有一次上课我回来晚了，手中拿着篮球。韩老师看到后很不高兴，

韩老师决定要惩罚我一下，便在黑板上写了一道证明题对我说：“如果今天你能证明出来这道题就让你上课，不然你就在门口站着。”我看了一下题目，稍微想了一下便说出了证明的过程。韩老师仔细听了我的口述证明之后并没有表扬我，他严厉的说道：“还行，回到你的座位上去，以后上课不许再迟到了。”

我牢牢记住了韩老师的话，以后上课再也没有迟到过。

韩立学老师通过系统讲授平面几何课，对我们进行了严格的数学思维训练。老师精美的作图、严谨的推理、奇妙的证法令我们十分敬佩。我十分喜欢上韩老师的课，在课堂上积极发言，大胆质疑。记得有一次我因为患感冒请假回家，痊愈后回校上课。恰好第一节课是平面几何，韩老师引导大家探索一道平面几何综合题的证明思路。在大家讨论之后，韩老师提出了一种证明方法让我们研究。我考虑了一下，提出疑问：“老师：您提出的这种证法在逻辑上是极不严谨的，因为它需要首先证明圆的切割线定理，但这个定理我们现在还没有讲到。”

同学们听到我的发言之后都笑了，同桌小声告诉我：“这几天你生病没来上学，我们都已经讲完切割线定理了。”我感到很不好意思，连忙对韩老师说：“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这个定理已经学过了。”

韩老师听了之后也笑了，他对同学们说：“魏泽夫同学这几天患病没来上课，他不太清楚我们学习的进度，但是他考虑问题十分严谨，敢于提出不同的见解，这种积极学习的态度值得我们学习！”

我们的代数课是由李景艳老师讲授，李老师是韩立学老师的夫人，在授课时全情投入、语言精练、声音悦耳、通俗易懂。记得在讲函数的概念时，李老师举出我们熟悉的数学、物理中的例子，很快便使我们深刻理解了函数是建立在两个数集之间的特殊对应。李老师的板书美观大方，设计巧妙。

有一段时间的代数课是由郑基允老师讲授，郑老师是一位朝族人，汉语说得不太熟练，但是讲课十分严谨，语言准确。这两位老师都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

学校考虑到数学与物理密切相关，为我们开设了物理课，给我们上课的物理老师风趣幽默，举止潇洒。记得他在讲牛顿第三定律时，看到班级第一排有一个空座，便抬腿坐在桌子上我们说：“同学们请看，当我坐在桌子上时，我对桌面有一个垂直向下的压力，桌面对我有一个垂直向上的支持力，这两个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作用在同一直线上，所以我保持平衡状态不变，这个例子隐含着牛顿第三定律。”老师信手拈来的例子让同学们十分信服，大家不由发出会心的笑声。

当时没有考试，学习环境宽松，压力很小。但是同学们都十分自觉，按时完成作业。班级中的老高中同学主动辅导学习吃力的同学。郑启蓉是吉林市第二高中的66届毕业生，据说当年她在吉林市小有名气。但是她从来不以自己是老高三毕业生而看不起其他同学。她待人热情，每当有同学来请教问题，她都细心地给同学们讲解，因此她深受班级同学们的尊敬。

06

元旦联欢会

除了文化课学习之外，学校按照毛主席：“政治是统帅，是灵魂，政治工作是一切工作的生命线。”的指示，时刻注意对学生进行政治思想教育，为每名学生订阅了《红旗》杂志，班级定期开展学习讨论。每天晚上八点钟准时集体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

1973年11月末，学校团委发出通知：为了热情歌颂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展示教育改革的丰硕成果，学校准备召开1974年元旦文艺汇演，学校团委要求各班积极组织排练文艺节目。

按照学校团委的通知，班级立刻责成文娱委员组织有文艺特长的同学研究，很快我们确定了排练以下三个节目：（1）表演唱《工农兵学员上师范》；（2）单弦联唱《铁打的骨头，举红旗的人。》；（3）相声《海燕》。

我在表演唱中扮演工人学员，我穿上二哥发的工作服，脖子上系一条白毛巾，设计好自己的动作并反复练习，很快就熟悉了唱词和动作。记得我唱的四句歌词是：

单弦联唱由班级12名女同学表演，她们统一上身穿红色铁梅袄罩，下身穿黑色裤子，深色棉鞋。这个单弦联唱的前几句唱词是：

王国福，家住在大白楼。

身居长工屋，放眼全球。

无产阶级优秀战士，

是毛泽东思想哺育造就。

他十七年来如一日，

革命路上不停留。

带领群众跟敌人斗，

赤胆忠心战逆流。

他努力改造世界观，

做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牛。

他斗争中分得清敌我友，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他说道：俺坚决跟定毛主席，

革命到底不回头。

由于同学们不熟悉单弦联唱的曲调和唱法，易菲同学就一句一句的给大家示范（易菲很有文艺天赋，毕业后不久便调到吉林市群众艺术馆工作。）这个节目练了很长时间，经过全体同学的刻苦排练，终于排练成功。

相声《海燕》是由中央广播文工团说唱团的马季和唐杰忠合说的一段著名相声，这段相声在当时风靡全国。

班级为了表演好这个相声节目，文娱委员王新国找到了音乐班的赵振佳老师请求帮助。赵老师十分欣赏我们班的这个节目，特许我们在音乐器材库里用电唱机放相声唱片学习，并要求我们尽快记准台词，体会演员的声调和情感。

我们首先仔细记录台词，然后反复听唱片，揣摩演员的情感处理。回到班级之后，先背下来自己的台词，然后两人开始合词，我和翟远东分别扮演甲和乙，我们利用课间、午休、晚自习的时间反复练习，由于这段相声必须用带有北京味的普通话表演，因此我们认真纠正自己的东北发音习惯。班级文委王新国多次对我们的排练进行指导，设计动作，发现问题，及时纠正。最后我们达到了与唱片中一字不差，语音、语调、语速也基本和唱片一致，几乎可以乱真。

在学校元旦文艺汇演当中，我和翟远东身穿绿军装（这在当时是最时髦的服装，我向陈兆国借的军装），神采飞扬，我们惟妙惟肖的表演不时引来场下欢乐的笑声。班级的单弦联唱虽然没有乐队伴奏，但统一服装、统一化妆、唱腔纯正、别具风格。因此也获得了极高的评价，最后我们班获得了优秀创作一等奖和优秀表演一等奖。

演出结束后，我和翟远东的身后跟着一群英语班的同学，看得出来，他们非常崇拜我们，并且急于想弄清楚我们俩是用什么方法将台词记得一字不差。我和翟远东对此微微一笑，表示这对我们数学班的学生来说不算什么。

这次演出结束不久，我和翟远东便被抽调到学校文艺宣传队，相声《海燕》作为每次演出的压轴节目，我们到附近的工厂、部队多次演出，均获得了圆满的成功。

07

参加学工小分队

1974年3月，根据毛主席：学生也是这样，既不但要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的指示，吉林师范学校提出了开门办学的方式，即“走出去、请进来”，“走出去”是指师生深入工厂、农村、部队进行教育实践，“请进来”是指请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走进课堂。

3月初，学校在数学班抽调了包括我在内的九名学生，由李成章老师带队，组成了吉林师范学校数学班教育改革小分队，到吉林水工机械厂进行为期两个月的教育改革实践。

我们小分队每天早上7:30到吉林水工机械厂参加教育改革实践，晚上4:30回学校。我被分到金属加工车间，带我的工人师傅姓马，马师傅告诉我，他1970年毕业于吉林工业大学汽车专业，现在是一名划线工。我很奇怪，学汽车专业怎么干这个工作？这显然是学非所用。马师傅苦笑了一下说：“我这算是不错的，有些同学还不如我呢。”

在马师傅指导下，我逐渐了解了划线技术，划线是指在工件加工前或加工过程中，用划线工具，按照图纸的工艺要求，在工件上划出所需要的线条，用以表示工件上需要加工的地方和界限，或者按要求对加工成品进行测量或检验。

我虚心向马师傅学习划线技术，首先学习看懂图纸，工业图纸比课本上的三视图复杂，有的图纸中给出了多个剖面图。马师傅细心教我如何看懂图纸。我反复研究、体会图纸中给出的不同视图，想象加工后工件的形状。由于在画线时，有时要根据图纸中给出的数据，运用解方程的技巧和三角函数知识，计算出划线需要的另外数据。而这时学校刚刚开始学习三角函数，因此我立刻开始自学三角函数，遇到疑难问题就向同学请教。

记得一次我向周玉昆请教如何用三角方法证明：在圆的内接矩形中，正方形的面积最大。周玉昆告诉我：这个问题证明的思路是通过引入角参数，首先将矩形的两条边分别用三角函数表示，然后将矩形面积表达式转化为正弦型函数，利用正弦函数的有界性就可以证明出结论了。这种方法称为边角转换。

通过自学和请教班级同学，我很快掌握了三角函数知识和划线技术。看到车间里按照我划线之后加工出来精准的工件，我的心中充满了喜悦。五月初，小分队教育改革实践圆满结束，老师让我代表小分队为数学班全体同学上一节汇报课，展示教育改革的成果。我选择了几个典型的与视图有关的问题，首先在小黑板上画出图纸的局部，然后利用平面几何与三角函数的知识分析如何读图和计算。为了确保这次讲课成功，老师指导我详细研究讲课的细节，并要求我必须试讲。

在上汇报课那天，第一次面对全体师生讲课，我刚开始有些紧张，但由于讲的内容都是我亲身经历的事。因此我很快就平静下来，语言也逐渐流畅了。在教学中注意严谨推理，准确计算，顺利上完了汇报课，得到全体同学的好评，老师对我这次课非常满意。

学工小分队完成任务，回校之后，正好学到三角函数的和差化积，是由郑永贵老师讲授，郑老师教学很有特点，当他提出问题之后，并不是急于讲如何求解，而是要求我们独立思考，然后各抒己见，最后老师做概括总结，提练解题规律和解题方法。这种教学方法极大的激发了同学们的学习积极性，课堂气氛十分活跃。

五月中旬，学校组织全校师生到农村参加插秧劳动，即“学农”。为了总结开门办学的成绩，学校准备在六月中旬召开开门办学总结大会，并要求我们赴吉林水工机械厂的学工小分队做重点发言。老师建议我们可以通过文艺节目的形式展示，小分队研究之后，决定创作相声《开门办学好》，并指定由吴玉莲和我共同创作，吴玉莲的文笔非常好，文艺天赋很高，经过一个星期的艰苦创作和反复修改，相声脚本终于编写完成。

六月中旬，吉林师范学校开门办学总结大会在学生食堂隆重召开，学校领导和吉林水工机械厂的领导参加了大会，教师代表和学生代表分别总结了学工、学农的体会，最后演出了文艺节目，由我和翟远东表演相声《开门办学好》。

08

学农教育实践

1974年8月末，新学期开学之后，韩立学老师因为有新的工作安排，学校指定由高江老师担任班主任。他教我们立体几何课，高老师待人和气、治学严谨、讲课十分认真，但是缺少韩立学老师讲课时饱满的激情，因此在高老师的课堂上，同学们经常昏昏欲睡。

10月上旬，学校安排数学班到乌拉街公社进行二十天的教育实践，帮助公社进行农田土地测量，以实现社会主义新农村农田方格化的远景设想。我们立刻打起背包，奔赴乌拉街公社，全班同学被分成了若干个小组。每天早出晚归，奔波在一块块农田里，丈量土地，详细记录测量数据。

中午我们被分配到到社员家吃派饭，每人交两角钱、四两粮票。社员家都把为城里学生做饭当做头等大事，给我们做最好的饭菜。我和班级生活委员祖淑芬在一个小组，每次我们到社员家吃饭之前，她都提醒我要注意礼貌。有一次在社员家吃饭，农家大嫂将一盆热气腾腾的金黄色小米捞饭和一盆酸菜炖土豆端进来放在炕桌上，立刻香气四溢。

接着又端进来一碟咸菜。我迫不及待的端起碗就要盛饭。祖淑芬示意我先不要动，她客气的对农家大嫂说：“大嫂：谢谢您了！咱们一起吃饭吧。”农家大嫂连忙摆摆手说：“那可不行！你们是客人，你们先吃吧。”说着给我们两人分别盛好饭，将门帘放下，领着孩子走到了外屋。

我见农家大嫂走出屋，立刻端起碗吃起来。真是太香了！我们在学校根本吃不到这么可口的饭菜，我风卷残云，眨眼之间就吃完了一碗，等候在门外的农家大嫂马上掀开门帘走进屋，接过我的碗给我又盛了一碗饭。就这样我吃了一碗又一碗，祖淑芬暗示我不要再吃了，我这才不情愿的放下碗筷。

除了测量农田之外，我们还参加了生产大队的秋收大会战，和社员一起收割庄稼，每天忙忙碌碌，我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插队知青的生活。

二十天的教育实践很快就结束了，傍晚临走时，外面纷纷扬扬下起了第一场雪，我们回到吉林市时已是入夜时分。雪虽然停了，但是气温骤降，寒气逼人，路面上结满了冰棱，在学校通知我们自行回校，我们男同学便帮女同学扛着行李，跌跌撞撞的从火车站赶回学校。到达学校宿舍时已是半夜了。

十一月末，学校团委通知各班组织排练迎新年文艺节目，参加全校迎接1975年元旦的文艺汇演。班委会很重视毕业前最后一次的学校元旦文艺汇演，同学们的积极性也很高，很快我们确定了排练三个节目：（1）诗朗诵：我爱金色的秋天；（2）表演唱：插秧歌；（3）快板书：秋收大会战。

诗朗诵《金色的秋天》是由我们班级的易菲同学创作，这首诗的前两段是：

我爱金色的秋天，

那是我梦幻的家园。

眺望无边的原野，

到处是火红、金黄的一片。

火红的是成熟的高粱，

它低下羞红的笑脸；

金黄的是沉甸甸的玉米，

籽粒饱满，迎风呢喃！

……

表演唱《插秧歌》是由班级金京顺教唱，文委编排了演出动作，共有八名同学参加表演，翟远东扮演的是朝鲜族老大爷。这首歌的第一段歌词是：

公社田野哎，真美丽，

山山岭岭飘红旗。

贫下中农插秧忙，

歌声飞进白云里。

啦劲儿哩，啦劲儿哩，

啦劲儿，啦劲儿

啦劲儿哩哩哩哩…！

五十多岁的阿巴基，

头上系着白毛巾。

背着一筐绿秧苗，

迈开大步，

高高兴兴，来到地里。

我们高唱丰收歌，

争取更大的胜利，

啦劲儿哩，啦劲儿哩，

啦劲儿，啦劲儿

啦劲儿哩哩哩哩…！

……

快板书《秋收大会战》是我根据一次秋收大会战创作的节目，它的开头一段是：

咱说的是，在一九七四年，

吉林师范学校数学班，

到乌拉街公社教育实践测农田。

这是十月中旬的一个夜晚，

繁星点点布满了天。

在生产大队的场院里，

丰收的粮食堆成了山。

你看那高粱红似火，

金黄的玉米耀人眼。

师生和社员心欢喜，

欢声笑语，

抢收粮食大会战。

……

班级文娱委员组织大家认真排练，在学校元旦文艺汇演时，我们班的节目又一次获得了创作和表演一等奖。

09

毕业实习

1975年3月开学不久，按照学校的统一安排，我们来到磐石县取柴河公社中学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毕业实习。我和祖淑芬被分到九年级一班担任副班主任，这个班是毕业班，称为红医班，这个班的学生被分到公社卫生院的各个科室进行实践。我十分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在学校学习文化课？我对这种学习方式疑惑不解。我和这个班的学生整天在公社卫生院，我每天无课可上，由此真是担心，这样下去，我毕业之后可怎么教课呢？

有一天，一位在八年级实习的同学找到我，说她今天是第一次上课，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问我能不能帮她上这节课。我看了一下课本，这节课是讲等差数列的前n项和公式，对这节课的知识我很熟悉，于是答应可以帮她上这节课。这时距离上课只有四十多分钟的时间，我立刻开始备课。这节课除了要推导等差数列的前n项和公式之外，还要讲两道例题，然后组织学生做书中的练习题。我静下心来，先独立推导了一遍公式，然后仔细演算了例题和练习题。

经过认真准备之后，我走进教室开始上课。这个班里共有二十几名学生，教室里的桌椅破旧不堪。学生们看到是一位年轻老师给他们上课，都十分好奇，因此他们听课十分认真，我这节课讲的也很顺利。

这是我在毕业实习中上的唯一的一节课。当我们毕业实习结束回吉林时，红医班的全体同学赶到火车站送我们，看到这些学生依依不舍的眼神，我的心里很不好受，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

回学校之后又上了一个多月的课，5月中旬，学校组织我们到永吉县桦皮厂公社支援农村插秧。生活条件虽然很艰苦，但是由于很多同学都有在农村插队劳动的经历，因此已经习以为常了，频繁的参加教育实践和劳动，使得我们学习文化课的时间越来越少。

六月初回校之后，学校开始对我们进行毕业教育，要求大家端正思想，提高觉悟，服从学校的毕业分配。班级也多次开会，要求每位同学表明态度。学校中文班的曲海波同学提出了：要和传统的思想彻底决裂，毕业之后不留城市回农村。家在吉林市的同学都表示：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服从学校分配。其实我知道，班级的很多同学都希望能留在吉林市工作。

1995年7月中旬，学校通知73级毕业生离校，回家等候毕业分配的消息。这一等就是漫长的两个多月，10月初，我终于接到了学校的通知，我被分配到吉林冶金电机修造厂子弟中学任教。

接到通知，我立刻赶到学校去领毕业生分配通知书。来到学校，看到熟悉的校园，昔日的校园显得有些冷清。十分遗憾，我没碰到班级的同学，我找到班主任高江老师领了通知书，和老师告别之后，走出教学楼，迎面望去，宽阔的运动场，幽静的学生宿舍楼，教学楼前的榆树枝繁叶茂。我的心中十分惆怅，匆匆离开校园，我在吉林师范学校的学习岁月由此结束。

来源：玉宇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