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作家」姜磊 ‖ 演马庄矿灶台上的月光(散文)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8-05 17:13 1

摘要:演马矿的澡堂子总飘着一股消毒水混着煤渣的味道,可转过那道笔直的东西通道,看到了爬满爬山虎的青砖墙,食堂烟囱里冒出来的蒸汽就带着葱花炸锅的香气了。我总疑心那堵墙是有灵性的,左边是矿工们黑黢黢的脊梁骨撞在一起的闷响,右边就突然跌进白汽氤氲的暖,木窗棂上还沾着早上蒸

演马庄矿灶台上的月光

文/姜磊

演马矿的澡堂子总飘着一股消毒水混着煤渣的味道,可转过那道笔直的东西通道,看到了爬满爬山虎的青砖墙,食堂烟囱里冒出来的蒸汽就带着葱花炸锅的香气了。我总疑心那堵墙是有灵性的,左边是矿工们黑黢黢的脊梁骨撞在一起的闷响,右边就突然跌进白汽氤氲的暖,木窗棂上还沾着早上蒸馒头时凝的水珠。

那年我八岁,脖子上挂着串用红绳系的铜钥匙,每天放学都要穿过三条铁轨去食堂找爷爷。他是食堂后厨的帮厨,专管给煤炉添火,两只手常年蒙着层洗不掉的炭黑,可捏起糖包褶子的时候比谁都灵巧。我趴在后厨门口的木栏杆上,看他往炉膛里添块焦煤,蓝火苗“腾”地卷上来,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都泛着暖光。

“小馋猫又来啦?”打菜窗口的李婶总爱逗我。她围裙上永远沾着点点油星,手里的长柄勺敲得铝制菜盆“当当”响。那时候食堂的窗口是木格子的,李婶总趁人不注意,从蒸屉里摸出个红糖开花馒头塞给我。馒头要趁热吃,咬开的瞬间能看见焦糖色的糖汁顺着指缝流,烫得直跺脚也舍不得松口。

最难忘的是冬天的早上。矿上的天总是亮得晚,五点多钟的食堂已经飘着小米粥的香气。我缩着脖子钻进后厨,爷爷正在给大铁锅沿擦猪油,白花花的油脂遇热化成水,滋啦滋啦地裹住锅边。他要蒸“金裹银”馒头——把玉米面揉在白面外头,蒸出来像块黄澄澄的月牙。我踮着脚够灶台边的面剂子,被爷爷用沾着面粉的手拍了下屁股:“去,帮李婶剥蒜。”

李婶的凉菜盆里永远堆着小山似的炝拌土豆丝,醋香混着花椒油的麻劲儿能飘出半条走廊。她教我把蒜捣成泥,说要加半勺糖才够鲜。我捣蒜时总走神,看灶台上的大蒸笼冒着滚滚白汽,听着远处井口传来的火车鸣笛声。那些蒸汽里藏着好多声音:矿工们粗声大气的笑骂,食堂师傅们的吆喝,还有馒头膨胀时细微的“噗噗”声。

有回我发高烧,爷爷背着我去矿医院。打针回来路过食堂,李婶从窗口探出头,手里端着个搪瓷碗。碗里是冬瓜汆丸子,嫩白的丸子浮在清亮的汤里,飘着几片翠绿的葱花。“快趁热吃,”她用围裙擦了擦手,“这丸子是老陈刚氽的,放了嫩豆腐,滑得很。”我趴在爷爷背上,小口小口地喝汤,丸子一抿就化在嘴里,热乎气顺着喉咙暖到心口。那天的月光特别亮,把食堂的烟囱影子拉得老长,像个守护着我们的巨人。

春天的时候,食堂后窗会爬满牵牛花。爷爷摘了朵紫的别在我发间,说要给我做“花卷”。他揉面的案板是块老松木,裂着细密的纹路,里面嵌着经年累月的面粉,像落了层永远化不了的雪。我学着他的样子把面团搓成长条,却总揉不匀,他就握着我的手一起转,说:“慢点儿,面要醒透才软和。”蒸好的花卷上撒着芝麻,咬起来层层分明,带着股淡淡的碱香。

矿上的孩子都爱凑在食堂门口玩“跳房子”。画格子的粉笔画总被往来的人踩模糊,可谁也不恼,擦掉重画就是。有时候食堂做“糊塌子”,面香能把半个矿区的孩子都招来。那是用西葫芦擦丝拌面糊煎的饼,金黄酥脆,李婶总多煎几张,分给我们这些“小饿狼”。我们捧着饼蹲在墙角吃,看矿工叔叔们下班,他们的胶鞋上还沾着煤渣,可接过李婶递来的馒头时,眼睛里亮得像有星星。

有年夏天特别热,食堂的冰窖里囤着大块的冰。爷爷把冰敲碎了放进搪瓷缸,再撒把白糖,给我泡“冰汽水”。我抱着缸子坐在后厨的小板凳上,看他给煤炉添煤。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滴在炉膛边“滋”地化成白烟。“爷爷,你不热吗?”他咧嘴笑,露出两排被烟油熏黄的牙:“热才好,炉火旺,馒头才发得大。”那天的晚饭有“湖南辣椒炒肉”,红亮亮的辣椒裹着肉片,辣得人直吸气,却越吃越想吃,就着馒头能扒两大碗。

最热闹的是过年。食堂要给不回家的矿工做年夜饭,从腊月廿八就开始忙。爷爷负责炸丸子,萝卜丝丸子、猪肉丸子堆得像小山。李婶则在凉菜区摆开阵势,凉拌龙须菜、黄瓜拌猪耳朵,红的绿的摆了满满一桌子。我穿着新棉袄在人群里钻,被掌勺的王师傅抓着胳膊,往我兜里塞了把炸花生。花生壳脆得很,一咬就碎,仁儿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食堂的广播里放着《难忘今宵》。矿工们举着搪瓷缸碰在一起,缸子里的白酒晃出细碎的光。爷爷端着碗饺子,往我嘴里塞了个,是腥汤素饺,韭菜鸡蛋馅的,混着点胡椒的辣。“吃了饺子,就长一岁了。”他的声音混在喧闹里,却格外清楚。窗外的烟花在煤黑色的夜空里炸开,映得食堂的玻璃窗上一片绚烂。

后来我上了中学,搬离了矿区。临走那天,爷爷去食堂给我买了个“糖火烧”。那是用红糖和芝麻酱做的,烤得焦脆,咬下去掉渣。我坐在搬家的卡车里,看着食堂的烟囱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个黑点,混在连绵的厂房里。

去年回矿上,特意去了趟食堂。木格子窗口换成了玻璃的,李婶早就退休了,王师傅的头发也白了。可食堂里的味道没变,还是葱花、蒸汽和淡淡煤烟混合的香。买了个红糖开花馒头,咬下去的瞬间,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原来有些味道从来没走远,它们藏在记忆的褶皱里,像灶台上永远不熄的余温,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暖得人眼眶发烫。

走出食堂时,看见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蹲在墙角吃糊塌子,他们的笑声清脆,像极了当年的我们。夕阳把食堂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远处的铁轨、厂房连在一起,成了幅不会褪色的画。画里有冒着白汽的蒸笼,有沾着面粉的手掌,有永远热乎的饭菜,还有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比钻石还珍贵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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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姜磊,1985年10月17日出生,河南财经政法大学秘书专业,擅长写诗词、小说、武侠、言情,科幻,玄幻,正能量的小说。

来源:作家世界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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