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出生那天,天象异动,国师跪在殿前掐指一算,面色骤变,言道有妖妃降世,祸乱宫闱,必将动摇江山社稷。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我是京城出了名的丑八怪。
狗见我狂吠,鸡见我长鸣,男人见我狂吐。
眼见年龄越来越大,我爹着急,干脆将我许给瘸腿亲王。
他说我俩一丑一瘸,谁也别嫌弃谁。
哪知新婚夜,我脸上的伪装硬是被汗水洗净。
天杀的,哪个浑蛋说瘸腿的不能人道!
我出生那天,天象异动,国师跪在殿前掐指一算,面色骤变,言道有妖妃降世,祸乱宫闱,必将动摇江山社稷。
当夜,皇后震怒,一道懿旨传遍京城:凡与我同日降生的女婴,尽数送往城外清音庵,终生不得踏入皇城一步。
我爹是镇国大将军,手握兵权,忠心耿耿,怎肯让亲生女儿在青灯古佛前虚度一生?
他连夜托人走通内廷门路,将我的生辰八字悄然改过,瞒天过海,保我留在府中长大。
随着年岁渐长,我的容貌竟出落得极为清丽,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连府中老嬷嬷都私下议论:“大小姐这般姿色,若生在寻常人家,怕是要惹祸上身。”
正因如此,我爹愈发忧心。恰逢宫中选秀,遴选官宦女子入宫,标准皆以“绝色”为先。
为避风头,爹娘狠下心来,自我能见外客起,便让我穿戴粗布麻衣,脸上涂灰抹泥,发间插着枯草,走路故意驼背跛行。
他们只盼我丑得彻底,无人问津,便可平安度日。
可事与愿违。
我在京中出了名——丑得出奇,丑得惊世骇俗。
百姓若要评“京中第一美人”,众说纷纭,难分高下。
可若论“最不堪入目之女子”,我沈晚晚之名,稳坐榜首,无人敢争。
爹曾许诺:“等你出嫁之日,便可卸去伪装,做回真正的自己。”
可我这副模样,谁敢娶?
媒人上门,见我一面,转身就走,连茶都不肯喝一口。
前些日子,我上街买胭脂,路边一条黑狗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狂吠不止,追着我跑了两条街,咬破了我的裙角。
“谁让你踢飞了它碗里的肉骨头。”爹在一旁冷笑。
“还有那次回乡,村口那只公鸡见了我就打鸣,引得全村鸡犬不宁,全村人被吵得睡不成觉。”
“那是因为你半夜偷鸡想烤来吃,拔毛时惊了它。”
我梗着脖子辩:“前几日我去新开的醉仙楼吃饭,对面一位公子瞥了我一眼,当场呕吐不止。”
“那是厨房油盐馊了,与你何干?”
我哑口无言。
这日,爹在书房踱步良久,终于开口:“爹已替你定下一门亲事。”
我正捧着茶盏,闻言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您莫要玩笑!就我这副尊容,人见了不吓跑就算胆大,谁肯娶我?”
他捋须冷笑:“谁?瑾王殿下。”
我心头一震:“可是那位……回京不久、腿脚不便的八皇子?”
“正是。”
我急道:“爹!您这是要把女儿的后半生推进火坑啊!”
他摆摆手,一脸坦然:“你丑他瘸,天生一对,谁也别嫌弃谁。年纪都不小了,凑合过吧。”
我委屈极了:“我才十八,哪就老了?”
瑾王名谢以安,乃先帝八子,自幼体弱多病,不为宫中所重,长年养在宫外道观。
十岁那年,奉旨回京探母,途中遭遇山匪伏击,护卫死伤殆尽,他本人也被乱棍击中双腿,自此落下终身残疾,只能倚仗轮椅行走。
此后八年,他隐居南岭,音讯寥寥。
直至半月前,皇上忽念骨肉之情,派人将他迎回京城,封为瑾王,赐府邸于城东。
或许是心怀愧疚,皇上允他自行择选王妃,不受礼部拘束。
我暗自揣测:他定是深知无人愿嫁残躯之人,索性挑了个与他“般配”的——丑名远扬的我。
可我不恼。
爹还说,嫁过去无婆媳纷争,不必晨昏定省,想睡到日上三竿也无人管,与在家无异。
这话刚出口,被娘听见,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混账!谁准你私自将女儿许配给人?!”
她转身拉住我的手,眼中含泪:“晚晚,若不愿,娘替你抗旨,大不了咱们一家远走他乡!”
爹捂着脸,低声嘟囔:“抗旨?抄家灭族啊……圣旨不日就到,悔不得了。”
话音未落,已被娘一个凌厉眼神吓得缩回椅中。
我连忙上前劝解:“娘,我愿意嫁给殿下。”
她将我拉至偏厅,声音压得极低:“晚晚……娘实话告诉你,瑾王那样的身子,恐怕……难以人道。”
我茫然:“娘,什么叫‘不能人道’?”
她张了张嘴,脸竟微微泛红,半晌才叹道:“罢了,不懂也好……至少日后有人护你周全,不致孤苦一生。”
圣旨来得极快,不过三日,钦天监便择定了吉日。
婚期定在半月后,京中皆知瑾王将娶“京城第一丑女”,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婚礼前夕,正值上元灯节,满城灯火如星河倾落,笙歌不绝。
我本该在闺中习礼,背诵《女则》《内训》,为明日大典做足准备。
爹见我念得口干舌燥,眉间紧锁,终是心疼,挥挥手道:“去吧去吧,玩一日,明日再严加管教。”
我心中雀跃,却未料一时偷懒,忘了往脸上涂抹那层厚厚的灰泥,只匆匆蒙了条轻纱遮面。
灯影绰约,人潮涌动,我提着一盏素纸小灯穿行于市集,忽觉身后脚步杂沓。
抬头一看,竟是户部尚书之子刘允,带着几个纨绔子弟拦在面前。
他目光灼灼,语气殷勤:“不知这位姑娘可愿与在下共赏花灯?”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
他一愣,随即皱眉:“姑娘为何发笑?”
“笑你有眼无珠,认不出旧相识。”我声音清亮,带着几分讥诮。
他猛然一震,脸色骤变:“沈……之晚?!”
“正是。”我挑眉,“刘公子记性不差。”
他顿时恼羞成怒:“你这丑八怪,也敢装什么天仙?”
我冷哼:“你这癞蛤蟆,倒学人风雅起来了。”
“你——不知廉耻!”他怒指我。
我反唇相讥:“你饥不择食,连面纱都不看清就搭讪,岂非更不堪?”
四周人群哄笑,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身后随从凑近耳语几句,他狞笑起来:“听说皇上要将你许配给瑾王?殿下何其不幸,往后日日对着你这张脸,怕是要做噩梦。”
我冷冷回击:“总好过你将来娶个夫人,日日敲打你这榆木脑袋,吵得整条街不得安宁。”
笑声更盛,他气得浑身发抖,抬手便欲掀我面纱。
指尖堪堪触及纱角,我怒从心起,反手一推,将他搡得踉跄后退。
他恼羞成怒,欲扑上来,却又忌惮我自幼习武,不敢真动手。
我懒得纠缠,转身欲走,他却趁我不备,猛地拽住我袖角。
我反身一记扫腿,将他踹翻在地,紧接着拳脚如雨落下。
往日他辱我一句,我必还以颜色,打得他鼻青脸肿方休。
可今日不同,我心中忽生一股狠劲,下手再不留情。
正打得酣畅,忽听四周鸦雀无声。
我收势回头,只见一名男子端坐轮椅之中,静静望着我。
他身着月白锦袍,外罩鸦青长衫,墨发以玉簪束起,眉目如画,眸光沉静如深潭。
风过处,面纱轻扬,我慌忙按住,心跳如鼓。
“参见瑾王殿下!”众人纷纷跪地行礼。
我脑中轰然炸开——完了,未来的夫婿亲眼目睹我当街斗殴!
他会不会当场退婚?
我不敢想,更不愿想。
全京城,除了我爹,再无人比他更俊朗。
谢以安神色淡然,眸光却落在我身上,久久未移。
“沈姑娘,”他轻声道,“一如年少时那般好打抱不平。”
我怔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他竟认得我?
我低声道:“殿下误会了,我是他阿姐,见他调戏良家女子,这才出手教训。”
刘允已被打得说不出话,满脸是血,哪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模样。
我在心里默念:谢以安是傻子,谢以安是傻子,他定不会信这种谎话。
可他唇角微扬,声音清冷:“是么?我竟不知,我未过门的王妃,还是户部尚书的千金?”
我顿时面红耳赤,恨不得钻入地缝。
“爹……对不起,给您丢脸了……”我在心中哀叹。
他挥了挥手,侍卫立刻驱散围观人群。
河畔霎时清净,只剩我们二人。
灯火映在河面,碎成点点流光。
我低头盯着水面,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圆谎,或是道歉。
他却先开了口:“沈姑娘,你不记得我了?”
我一愣:“啊?”
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他几眼。
记忆深处,浮现出一个七岁那年的雨夜。
那时我尚未成日遮面,因容貌奇特,常被孩童嘲笑为“妖怪”。
一日放学归家,途经城南小巷,见一群地痞围住一个瘦弱少年,拳脚相加。
他衣衫褴褛,满脸泥污,却仍咬牙不吭一声。
我冲上去将人护在身后,挥拳就打,打得那群人四散奔逃。
少年虚弱地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却对我笑了笑:“谢谢你,小英雄。”
那时他满脸泥水,我只记得他眼睛极亮,像夜空里的星。
后来听说,那日被救的,是流落民间的皇子——八皇子谢以安。
而如今,眼前之人,眉目依稀重合。
我喃喃道:“是你……当年那个白白软软的公子哥?”
那一夜,我以一敌三,拳脚迅猛,将围殴他的地痞打得抱头鼠窜。
多亏爹自幼逼我习武,刀枪棍棒样样不落,这才救下他。
自那以后,我在世家子弟中又添了个“悍妇”名号,人人避之不及。
他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声音微弱:“你……为何帮我?”
我昂首挺胸,学着爹的口吻道:“将门虎女,自当行侠仗义!”
话虽硬气,心里却有些发虚。
真正原因,是我见他生得太过清秀,白白嫩嫩一张脸,像春日里刚蒸好的糯米团子,实在不忍看它被拳头砸肿。
一时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软乎乎的,还带着雨水的凉意。
我脱口而出:“你长得真好看。”
他皱眉,轻轻躲开我的手:“你……长得倒是挺特别。”
我愣了愣,随即心头一热——这是头一回,有人没骂我丑,反而说我“特别”!
我眼睛发亮:“那我叫你小团子好不好?你这张脸,跟厨房嬷嬷揉的面团一模一样。”
他气鼓鼓地反驳:“我有名字,我叫谢以安。”
“太拗口了,就叫小团子。”
从那天起,我便认定了他。
他柔弱,我刚强,理应由我护他周全。
三年间,我陪他读书,替他挡骂,甚至为他与同窗打架。
终于有一日,我把他堵在梅园角落,红着脸问:“小团子,你长大后娶我好不好?”
他低着头,耳尖泛红,半晌才蚊声应了一句:“好。”
我心花怒放,整日嘴角上扬,连练武都忘了喊累。
可没过多久,他突然消失了。
没有告别,没有书信,就像人间蒸发。
爹说他被送往南岭道观养病,路途遥远,不便通信。
可我心里清楚,他走得太急,急得连一句“我走了”都不肯留。
我站在我们常去的梅树下,望着空荡荡的石凳,第一次尝到了被抛弃的滋味。
此刻,我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头翻涌着委屈与怨气。
可我不能再像七岁那年那样,揪着他衣领质问为何不告而别。
他是皇子,是瑾王,而我只是个被刻意藏丑的将军之女。
我强压情绪,扯出一个笑,意识到他看不见,索性蹲下身来,双臂环膝,目光落在河面漂浮的莲花灯上。
灯影摇曳,映着满城烟火。
“陪我放一盏灯,好不好?”他忽然轻声问。
我点点头,从侍从手中接过一盏素纸莲花。
指尖触到烛火的暖意,我闭眼许愿:【愿谢以安此生孤老,再也遇不到真心人。】
灯缓缓离手,随水流远去。
可就在它即将消失在视线尽头时,我猛地起身,伸手去捞。
身子前倾,几乎要跌入河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紧紧拽住我的手腕。
“你疯了!知不知道这样会淹死的!”谢以安厉声喝道,声音里满是惊怒。
我喘着气,倔强地伸长手臂:“我要追回来!愿望不能漂走!”
“若还想许愿,我让人再点十盏!”
我扭头看他,眼眶发烫:“我许的是……你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话音落下,他脸色骤变。
“追回来!”他猛地对侍卫下令,竟不顾一切地试图从轮椅上站起。
双膝颤抖着撑起身体,一步踉跄,重重跪倒在石阶上。
“殿下!您的腿!”侍从惊呼。
他却死死盯着那盏远去的灯,喘息着向我伸出手:“晚晚……再许一次,换一个愿望,好不好?”
我望着他狼狈的模样,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我点头了。
这一次,他亲手为我点灯。
我们并肩蹲在河畔,指尖同触一盏莲花。
“三、二、一……放。”
灯悠悠漂出,载着两个未说出口的愿望,融进星河。
“你许了什么?”我悄悄问他。
他眸光温柔,映着满城灯火,像盛了一池碎金。
“不说,说了就不灵了。”
“你不说是吧?那我也不说。”我故作赌气。
可没走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要不……我们交换?”
他轻笑,笑声如风拂铃:“等你愿意说的那天,我再告诉你。”
大婚那日,京城万人空巷。
红毯铺街,鼓乐喧天,孩童追着喜轿奔跑高喊:“镇国将军家的丑姑娘出嫁啦!”
我坐在轿中,听着外面的喧闹,竟有些飘然。
毕竟是瑾王大婚,天子亲赐凤舆,百官相送,风光无两。
繁琐礼节走完,我被送入洞房时已腰酸背痛,几乎要瘫软在地。
刚想歪身躺下,忽听“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我慌忙坐正,双手紧握,心跳如鼓。
盖头被轻轻掀起。
烛光下,谢以安身着大红喜袍,眉目如画,唇若点朱,眸光含笑,仿佛从画中走出的谪仙。
我的心猛地一颤,呼吸都滞了一瞬。
他凝视我片刻,声音低哑:“夫人?”
“啊?”我愣住。
“该饮合卺酒了。”
“哦……哦!”我猛地回神。
嬷嬷说,合卺酒乃夫妻同心之誓,缠臂共饮,一生不离。
我扶他坐到桌旁,手臂相绕,交缠如结。
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
他身上有淡淡的甘松香,混合着酒气,若有若无地萦绕鼻尖。
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我耳根发烫,心跳如雷。
【该死……这酒里是不是下了药?】
我暗自咬唇,却忍不住想——
这人,怎么比小时候更勾魂摄魄了?
一盏合卺酒入喉,灼热如火,烧得我脸颊发烫。
我刻意与他拉开些许距离,可目光仍不受控制地黏在他身上。
烛光摇曳,映着他红润的唇,随着呼吸微微开合。
喉结滚动,像藏着某种隐秘的节奏。
起伏的胸膛下,似有力量在蛰伏。
我终于彻悟“秀色可餐”四字的真意——此人,当真可食。
视线再往下,心口一紧,理智如潮水退去,只剩一声轻叹:可惜了。
谢以安被我盯得耳尖微红,轻咳两声:“咳……夫人,夜已深了。”
我收回灼热目光,故作镇定:“殿下可要安歇了?”
“腿脚不便,劳烦夫人相助。”
我扶他起身,欲将他从轮椅抱上床榻。
谁知他看似清瘦,肩背却结实有力,重量远超想象。
一个失衡,我脚下踉跄,两人重重跌向床沿。
我压在他身上,手本能撑在他胸前,掌心触到的不是孱弱,而是紧实的肌理。
一时失神,指尖竟顺着轮廓滑了一圈。
察觉失态,正欲抽身,却听他闷哼一声,低沉如弦音震颤。
我慌忙抬头:“殿下!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却忽然攥住我的手腕,嗓音沙哑:“别动。”
我僵住,不敢妄动。
片刻寂静,头顶传来他带着笑意的低语:“夫人可知,今夜洞房,该做些什么?”
我心头一跳,脸上更热。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那事……
我猛然抬眼,眸中满是惊疑:“你……行吗?”
话音落,他眼神骤暗,方才温润如玉的眸子,瞬间染上野兽般的掠夺之色。
腰间一紧,已被他牢牢扣住。
他逼近,鼻尖几乎贴上我的:“你说我不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未等说完,天旋地转,我已被压入柔软锦褥。
他居高临下,薄唇勾起一抹冷笑:“行不行,岂是旁人说了算?唯有亲尝,方知真味。”
红烛高照,帐幔低垂。
我羞不可抑,将脸埋进他颈窝:“能不能……熄了烛?”
他轻笑,指尖挑起我一缕发丝:“不能。”
“我要看清你,每一寸。”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浑身黏腻,汗如雨下,额发湿透贴在鬓边。
我狠狠掐了他臂上一把,咬牙切齿:天杀的,谁说瘸腿不能人道?我快被拆散架了!
后来意识模糊,只觉脸上一阵清凉。
似有人执帕,轻柔擦拭我的额角、脖颈。
我想睁眼,眼皮却重如千钧,最终沉入梦乡。
次日晨光微透,我睁开眼,正对上谢以安含笑的眸子。
他手肘支头,侧卧身旁,目光缱绻,唇角微扬,像只餍足的猫。
我恼羞成怒:“看什么看!”
“夫人天生丽质,本王多看几眼,何罪之有?”
我心头一震——他竟说我貌美?
正疑惑间,他指尖轻抚上我的脸颊,眸光深邃:“藏了十八年,藏得真深。”
我猛然惊醒——脸上的伪装早已洗净,真容暴露无遗!
想翻身躲开,却四肢酸软,动弹不得。
索性闭眼装死:“那又如何?”
他的手缓缓滑落,从锁骨到腰际,指尖所过之处,激起一阵战栗。
最后停在我腰侧,轻轻揉按。
“没如何。”他低笑,“只是……很喜欢。”
数日后,宫中遣女官来接我入宫觐见皇后。
谢以安一早便入宫议事,我只得独自前往。
步入正殿,皇后斜倚软榻,闭目养神。
凤冠霞帔,雍容华贵,眉宇间却不见谢以安半分影子。
“儿媳沈晚晚,参见母后。”
她缓缓睁眼,眸光掠过我面容,惊诧一闪而逝。
“赐座。”
“谢母后。”
她重新阖目,语调慵懒:“镇国公之女竟生得如此……出挑,民间传言,果真不可尽信。”
我垂首:“母后谬赞。此前为避风头,刻意修饰不当,才落得个丑名。”
“既入皇室,便当顾全体面。”她忽而睁开眼,“本宫欲赐教习嬷嬷前往王府,教导你宫中礼数,可愿领受?”
我心头冷笑——刚进门就想安插眼线?
“母后厚爱,儿媳心领。王府已有礼教嬷嬷,不敢再劳烦宫中人手。”
“你——”她眸光一冷。
“听闻八弟新妇入宫请安,兄长特来一见。”
清朗男声自殿外传来,人未至,声先到。
皇后仅二子,此人必是太子谢氿。
他踏入殿内,目光落在我身上,骤然凝滞,连我行礼都未察觉。
皇后轻咳一声,他才回神:“免礼。”
我落座,如芒在背。
他目光频频扫来,似随意,实则寸寸打量,眼神深处藏着探究与惊艳。
我在心中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面上却含笑颔首。
“未料镇国公之女竟有倾城之姿,此前怎从未得见?”
“京中佳丽如云,臣妾不过寻常之姿,素来低调。”
“谦逊过甚。”他轻笑,“八弟能得夫人,实乃天赐之福。”
我与他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暗流涌动。
幸而皇后适时开口,打断这场无声交锋。
「这是御膳房新熬的莲子桂圆羹,你尝尝。」
皇后轻抬手,宫婢捧着玉碗上前。
我正欲接过,殿外忽传来清冷嗓音——
「母后这儿好不热闹。」
谢以安驾着轮椅入殿,玄色锦袍衬得他面色微沉。
我立刻起身,快步上前替他推椅。
皇后坐直身子,笑意温婉:「不过是与安儿的新妇说说话罢了。」
谢以安唇角微扬,语气却冷:「不知母后还有何教诲?若无他事,儿臣与王妃便先行告退了。」
太子谢氿皱眉:「八弟怎如此无礼?母后盼你回京已久,不过是想多亲近罢了。」
谢以安冷笑一声:「儿臣也想尽孝,只是刚从父皇处领了旨意——皇室需早诞皇孙,儿臣不敢怠慢。」
皇后脸色骤变:「你——」
「儿臣告退。」
他不再多言,我推着他离开正殿。
马车上,谢以安察觉我欲言又止:「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我犹豫片刻:「殿下与皇后……似有隔阂?」
他眸色微黯:「她并非我生母。」
果然如此。
他握紧我的手,声音低沉:「往后离她远些,她宫中之物,一口莫沾。」
我点头应下,虽好奇前因,却知他不愿多提,便不再追问。
短短数日,京中风向骤变。
我从“丑女之首”一跃成为“京城第一美人”,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皆言“丑女藏玉,终见真颜”。
某日,太子遣小厮送来天香楼宴帖,邀我与谢以安赴宴。
我们婉拒,小厮却面露难色:「若不去,太子定要责罚小的。」
无奈,只得赴约。
天香楼雅间,满座皆是昔日世家子弟。
他们曾嘲笑我容貌,如今亲眼见我真容,个个瞠目结舌,茶盏打翻者有之,筷子落地者亦有之。
丞相之女林殊念,如今的太子妃,斜倚美人榻,唇角含讥:「妹妹貌美如花,可惜夫君残腿难行,与守活寡有何分别?」
我笑意不减:「那太子夜夜流连花楼,太子妃独守空房,又算什么?」
她脸色骤变,指尖掐入掌心:「你放肆!」
「彼此彼此。」我轻啜一口茶,「倒是你,身为储妃,言行轻浮,才真失了体统。」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言以对。
我担心谢以安被灌酒,辞别众女眷,匆匆寻去。
果不其然,他被围在席间,酒杯不停递来。
他素不善饮,此刻双颊泛红,眸光微醺,却仍强撑清醒。
我怒上心头,抬手一掌劈向檀木桌——
“咔嚓”一声,桌面应声裂开三寸。
满堂寂静。
我环视众人,声如寒冰:「谁再敢逼我夫君饮酒,这桌子,便是下场。」
无人敢言。
我扶起谢以安,迅速离席。
刚上马车,掌心火辣作痛,忍不住“哎哟”一声。
他立刻握住我的手,轻轻揉按:「夫人好威风。」
醉意未散,眼底却满是崇拜。
「只是……」他心疼地吻了吻我掌心,「下次别这样了,我心疼。」
醉酒的谢以安,竟比平日更显柔软,惹人心颤。
自那日后,谢以安愈发黏我,像只贪恋温暖的猫。
睡前要我讲故事哄睡,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寻我亲吻。
他在书房批阅公文,我若离开片刻,他便皱眉:“夫人去哪儿了?”
晨起练功,他坚持要我陪在身侧。
连出府巡视赈灾,也要我同去。
既然如此,他沐浴时,我又怎能缺席?
趁随从不备,我悄悄溜进净房。
屏风后雾气氤氲,药香弥漫——那是他常年服药浸出的体息,苦中带甘,令人心安。
他双臂搭在桶沿,水珠顺着手臂蜿蜒而下,青筋微凸,隐现力量。
我屏息靠近,他闭目似已入睡。
借着水雾,我终于看清他身上那些旧伤——
肩胛一道刀痕,腰侧有鞭抽的印记,腿上更是布满淤青旧疤。
他曾轻描淡写说是“养病跌伤”,可哪有病是这般伤的?
心口发酸,眼前模糊。
那个被我救下的小团子,在我看不见的八年里,究竟受了多少苦?
我伸手,指尖轻抚过一道疤痕。
“别问。”他忽然睁眼,眸光深邃,「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话音未落,他猛地扣住我腕,用力一拽——
“扑通”!
我跌入浴桶,水花四溅。
他将我牢牢锁在怀中,湿发贴在额角,俊脸逼近:「鬼鬼祟祟,想偷看我?」
「谁让你总不让进……」我挣扎着抹去脸上的水。
他低笑:「不是不让,是怕你……把持不住。」
我一愣:「我身强力壮,擦背加水都不在话下!」
话音未落,却见他眸色渐深,呼吸微沉。
我猛地醒悟他话中深意,脸颊轰地烧红:「我、我突然想起厨房汤要溢了!」
转身欲逃,却被他牢牢锁住。
他将头埋进我颈窝,声音沙哑,带着醉人的撒娇意味:「夫人……你走了,我怎么办?」
再抬头时,眼波流转,唇色如染,嗓音轻颤:
「留下来……帮帮我。」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美色误人,尤以谢以安为最。
夜半时分,膀胱胀痛,我迷迷糊糊醒来。
伸手一摸,身旁空荡冰凉,谢以安不在。
我轻唤:“殿下?”
无人应答。
想必又在书房处理公务。这人自回京后便格外勤勉,常伏案至深夜。
今夜月色如练,银辉洒地,我披衣起身,循着回廊往书房去。
转过月洞门,忽见一道黑影掠檐而过,如墨燕穿云,足尖轻点屋瓦,翩然落入庭院。
那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压得极低:“主上!”
庭院中,一男子背立月下,白衣如雪,身姿挺拔如松,正是谢以安。
他负手而立,眉目冷峻,哪还有半分病弱之态?
“暗卫已在城外布下三支势力,随时可听候调遣。”
谢以安淡淡应道:“嗯。”
我屏息躲在假山后,心跳如鼓。
那人继续道:“镇国公已将爱女许配于您,有了他的兵权支持,大业可期。”
谢以安眸光微闪:“太子党近日在京中频繁活动,需格外警惕。”
“是!”黑衣人领命。
“声音再低些。”谢以安提醒。
“是……”那人应声如蚊蚋。
待黑衣人离去,我正欲退走,却见谢以安缓缓转身,目光直直投向我藏身之处。
他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月光下显得诡谲难测。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脚步沉稳有力,毫无跛态。
我浑身僵冷,下意识后退:“你……你要杀了我灭口吗?”
他步步紧逼,将我困在回廊角落。
忽然双膝一软,整个人跌入我怀中,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夫人,你怎么会这样想我?”
我气血翻涌,怒火中烧。
前一刻还是运筹帷幄的暗夜君王,下一瞬又变回柔弱夫君,演技未免太过精湛!
我一把将他推开:“谢以安,别演了!你的腿根本没残!”
“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娶我,是为了拉拢我爹的兵权;装柔弱,是为了博我同情;黏着我,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他伸手欲握我手,被我狠狠甩开。
他眼底闪过焦急:“晚晚,你听我解释——”
“你闭嘴!”我怒斥。
十岁那年,我逼他许下婚约,他点头应下,可当晚便悄然离京,音讯全无。
我成了全城笑柄,被嘲“丑女痴心妄想”。
那时我虽丑,却从不怨他。
可如今,他竟故技重施,主动靠近我,温言软语,夜夜缠绵。
我原以为他是守约归来,谁知不过是为了利用我!
心如刀割,我转身就走,将他关在房门外。
他隔着门低语:“没错,我有事瞒你。可我从未骗你——娶你是真心,爱你是本能。”
“你总在我遇险时第一个冲上来护我,哪怕对手是持刀恶徒也不退缩。”
“你见街头赤脚孩童,必掏出铜板放入碗中;邻里因墙头藤蔓争执,你也要站出来评理。”
“你笨拙却真诚,莽撞却善良……直到某天,我发现自己见不到你时心慌,见到你时心跳加速,分别时怅然若失……”
“夫人,你……还在听吗?”
屋内,寂静无声。
次日清晨,我收拾细软,执意回娘家。
整日闭门不出,茶饭不思。
谢以安登门数次,我皆拒而不见。
爹见我一天天憔悴,强行将我拽出房门:“走,随爹去城外打猎散心!”
我百般推拒,终被他半拖半抱上了马。
寒冬腊月,山野萧瑟,枯枝败叶间哪有半只猎物?
我瘫坐在马背上,哀叹:“爹,这鬼天气,野兽都冬眠了,连个影儿都没有,我要回家!”
他牵马至一棵老松下,按我坐下:“歇会儿,爹给你讲个故事。”
“十几年前的深冬,宫中诞下第八位皇子。”
我立刻起身:“我不听!我要回去!”
他一把拽住我手腕:“你这丫头,急什么?听爹把话说完。”
“那孩子出生时,生母皇后难产而亡。皇上悲痛欲绝,不久便立丞相之女为继后,将八皇子交由她抚养。”
“可太子之位,迟迟未定。”
“即便新任皇后率先诞下嫡子,圣上仍执意要立先皇后之子为储。可每逢册立大典将近,那孩子便突发重病,高烧不退,太医束手无策。”
“国师断言,此子命格与紫微帝星相冲,不利皇室。”
“直到他七岁那年,一场前所未有的高热险些夺去性命,御医皆言‘恐难回天’。”
“皇上心知肚明——是朝中权臣与后宫联手,以慢性毒药侵蚀皇子性命。”
“为保他一命,只得假借‘养病’之名,将他秘密送出宫外。”
“可出宫之路亦步步杀机。世家子弟辱他为‘丧母孽种’,江湖刺客受人指使欲取其性命,甚至有人贩子妄图将他拐卖至塞外为奴。”
“皇上震怒,连夜派亲信护送他离京。”
“途中却再遭伏击,马车坠崖,护卫尽数战死。他被乱石砸中双腿,血流如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破空而来,剑光如电,杀退匪徒。”
“那人将他救至边境一处隐秘组织——千机营。”
“此地专收无家可归、身负血仇的孩童,以残酷训练将其锻造成影子死士。”
“皇子虽保得性命,双腿却落下重创,太医断言此生再难行走。”
“更可怕的是,他体内积年累月被喂入七种慢性奇毒,每逢换季便痛不欲生,这便是他体弱多病的根源。”
“小小年纪,却以惊人意志日日忍受针灸刺颅排毒,寒潭中负重行走,刀山火海中淬炼筋骨。”
“有人问他为何如此拼命,他咬牙答道:‘不是为复仇,是为守住一个承诺——我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能护她周全。’”
“他在血与火中崛起,历经生死试炼,终成新一代统领。”
“他率千机营诛贪官、灭豪强,劫富济贫,令朝野闻风丧胆。”
听到此处,我指尖发颤,眼前浮现出谢以安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
原来每一道,都曾浸透鲜血与孤寂。
“你可知爹说的,是谁?”
我轻轻点头,喉头哽咽。
“那你可知道,”爹目光深邃,“当年救他性命的人,是谁?”
我猛然抬头,心跳如雷。
“正是我。”
“那夜我奉命巡查边境,见崖下火光冲天,赶去时只余他一人未死。我将他背回营地,亲自为他接骨疗毒。”
“后来他寻到我,说要娶你为妻。我问他:‘我女儿容貌不扬,常遭人耻笑,你当真愿意娶她?’”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将军,她不丑。世人只知皮相,不懂风骨。她是我此生唯一所求。’”
“他还说——‘她救过我一次,这次,换我护她一生。’”
“那个在千机营冷血无情、令死士闻风丧胆的统领,提起你时,眼神竟如春水化冰。”
“他告诉我,只要能再见你一面,他宁可再断一次腿。”
“晚晚,爹看人从不出错。”爹轻叹,“这孩子,是真的爱你。”
“他冷峻是假,沉默是假,唯独对你笑时,那眼底的光,是真的。”
我泪如雨下,心中执念轰然崩塌。
我猛地起身,翻身上马:“爹!我要回去!我要见谢以安!”
爹一愣,随即笑道:“去吧!你夫君可还在等你!我得给你娘打只野鸡炖汤,她最近身子虚!”
我扬鞭策马,疾驰而归。
寒风扑面,心火燎原。
可就在城门不远处,一支淬毒袖箭破空而来。
我躲闪不及,肩头中招,剧痛瞬间蔓延全身。
马儿受惊,我重重摔落雪地。
意识如烛火摇曳,渐渐沉入无边黑暗。
再睁眼时,我已身处幽深崖洞。
四壁嶙峋,水声滴答,湿冷气息渗入骨髓。
微弱烛光摇曳,映出铁链与石桌的轮廓。
我手脚被粗麻绳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不知昏睡几日,但我知道——谢以安一定在疯狂找我。
我咬牙挣扎,拖着身子蹭向烛台。
火焰灼烧绳索,青烟升起。
忽闻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立刻闭眼,屏息装昏。
“行了,别装了。”
一道阴冷嗓音划破寂静,熟悉得令人作呕。
我睁眼,对上太子谢氿扭曲的面容。他蹲在我面前,指尖狠狠掐住我的下颌,强迫我抬头。
“这张脸……美得让人发疯。”他眼神痴迷又癫狂,“谢以安?一个靠轮椅度日的残废,凭什么配你?”
我猛地偏头挣开:“我夫君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光明磊落,岂是你这等藏身阴沟的老鼠能比?”
“啪!”一记耳光狠狠甩来,火辣辣的痛感瞬间炸开。
“放肆!本宫乃储君,未来天子!你竟敢如此无礼!”他怒吼,再度钳住我的脸,指节发白,眼中翻涌着嫉妒与不甘,“你本该是我的太子妃!是他——谢以安,把你从我手中抢走的!”
我想起及笄那年,皇后亲来提亲。
太子听闻我容貌丑陋,竟当场摔杯,回东宫后绝食半月,闭门不出,宁死不娶。
最终婚事作罢,我爹暗自庆幸,我亦松了口气。
此刻,我冷笑出声。
他却更加暴怒,掐得我几乎窒息:“你笑?你竟敢笑我?你该笑的是他!那个靠装残博同情的可怜虫!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命大罢了!”
“太子殿下,”我强忍痛楚,冷冷开口,“你身居东宫,却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视为心腹大患,你不觉得可悲吗?”
“不受宠?”他突然仰头大笑,笑声癫狂如鬼泣,随即脸色骤冷,“他若真不受宠,父皇为何只在他病重时彻夜守候,泪湿衣襟?”
“他若真不受宠,父皇为何只带他游御花园,亲手摘花插他发间,抱他坐于膝上欢笑?”
“他若真不受宠,为何先帝亲授他兵法谋略,而我只能靠死记硬背?”
他双眼赤红,近乎嘶吼:“他太受宠了!父皇早就想废我立他!所以——我必须除掉他!”
我心头一震。
原来如此。
难怪他要装病离京,难怪他隐忍多年。
他是先帝心中真正的储君,却因太过耀眼,成了太子的眼中钉。
我强压恐惧,不再激怒他。
可他却越说越癫狂,嘴角勾起诡异笑意:“罢了,今日之后,所有障碍都将清除。沈晚晚,不如你顺从我,我不介意你曾是他的妻。皇后之位,我照样给你。”
“什么障碍都清除?”我心头一紧,“你要对谢以安做什么?”
他缓缓起身,仿佛已看到胜利:“自然是——让所有不顺我意的人,彻底消失。”
“你敢动他!”我怒吼,泪水几乎迸出,“谢以安一定会踏平东宫,把你这只阴沟里的耗子碾成肉泥!”
话音未落,我猛然蓄力,一头撞向他面门!
他闷哼倒地,我顺势跃起,一脚狠狠踩在他双腿之间!
“啊——!”他发出凄厉惨叫,蜷缩如虾,久久无法起身。
爹教我:遇敌先攻要害。
谢以安曾低声告诉我:“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就那儿。”
剧痛烧灼手掌,我顾不上了。
用烛火艰难烧断绳索,夺过他放在石桌上的油灯,沿着来路狂奔。
临走前,还不解恨地踹了他几脚。
洞外,十余名黑衣侍卫把守。
我强作镇定,踉跄奔出,声音颤抖:“快!太子殿下在里头晕倒了!快救他!”
侍卫们信以为真,纷纷涌入洞中。
我趁机夺路而逃。
身后洞内,传来谢氿撕心裂肺的怒吼:“蠢货!给我追!杀了她!”
我拼尽全力奔跑,寒风割面,心如擂鼓。
若被抓回,必死无疑。
我不能死——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谢以安,我有多爱他。
终于,在山道尽头,我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谢以安站在雪中,玄衣如墨,目光如炬,身后是千机营的黑甲死士。
我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
“谢以安……你没事……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紧紧抱住我,手臂发颤,声音沙哑:“对不起……夫人……我来晚了……”
他一遍遍抚着我的背,低语如风:“不怕了,我在……不怕了……”
我埋首他怀,泪水决堤。
片刻后,鼻尖忽闻到一丝腥甜——
是他袖口渗出的血,早已浸透黑袍。
我猛地拉开距离,才看清谢以安的玄色外袍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一片,触目惊心。
心口骤然一紧,我声音发颤:“谢以安!你受伤了!快坐下,我给你止血!”
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力道坚定:“晚晚,别慌,没事的,血是敌人的,溅到我身上了。”
我怎会信?指尖探向他肩后被刀锋撕裂的衣料,触到一片湿热黏腻——温热的血正不断涌出。
“你骗人!”我眼眶发红,“还在流血!”
身后骤然传来厉喝:“他们在那儿!”
追兵已至,脚步声如雷逼近。
顾不上争执,我拽起他转身就逃。
两人带伤奔逃,体力迅速耗尽。
慌乱中,竟被逼至断崖边缘。
脚下是百丈深渊,寒江奔涌,白浪翻腾,刺骨寒风扑面而来。
我浑身发冷,声音微弱:“谢以安……对不起,我带错路了……”
他却神色平静,忽然抬手捧住我的脸,目光深深望进我眼底:“晚晚,听我说——你从未对不起我。永远记住这句话,好吗?”
我望着他染血的唇,泪珠滚落,只觉心如刀割。
他指尖轻抚我脸上被掌掴的红痕:“还疼吗?”
我摇头,强挤出一丝笑:“见到你,就不疼了。”
风雪中,我凝视着他染血的眉眼,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谢以安,我爱你。”
他笑了,那笑容如破云之光,温柔又炽烈:“沈之晚,我更爱你。”
“跑?你们能往哪儿跑!”谢氿喘着粗气,带着侍卫围逼而来。
“谢以安,你的腿!”我惊呼。
他却坦然一笑:“是啊,装了八年,也该卸了。可惜,这次你们没那么好运了。”
他冷冷扫视我们,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沈之晚,最后一次机会——站到我身边来,我饶你不死。”
我狠狠啐他一口:“去死吧,你这疯狗!”
“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谢氿狞笑,抬手一挥,“上!”
十几名黑衣死士如潮水般扑来。
我与谢以安背靠背而立,相视一笑,纵然伤重,亦无惧无退。
就在此刻,谢氿忽然从背后抽出长弓,箭尖寒光闪烁,直指我心口。
我闭目等死。
“噗——”一声闷响。
我睁眼,只见谢以安已挡在我身前,肩头钉着一支利箭,鲜血瞬间喷涌。
“谢以安——!”我撕心裂肺。
他回头,对我笑了笑,轻声道:“跳。”
我含泪点头,拼尽全力抱住他,纵身跃下悬崖!
寒江如刀,刺骨冰寒。
我死死拽着他,在激流中挣扎求生,四肢麻木,意识模糊。
终于,岸边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我爹!
我心头一松,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不知昏睡几日,我猛然惊醒,嘶声大喊:“谢以安!”
梦中,他被万箭穿心,倒在血泊,我却无法相救。
“我在这,晚晚,别怕。”熟悉的怀抱将我裹紧,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
他却轻笑出声。
我抽泣着推开他,哽咽质问:“你还笑?我们都快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因为我活着,你也活着。”他将我搂紧,声音温柔,“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我抹着眼泪,仔仔细细检查他全身——箭伤已包扎,刀口缝合,虽仍虚弱,但性命无碍。
“为何你恢复得这么快?”
“这点伤,”他轻描淡写,“在千机营,这叫日常训练。”
我故意逗他:“是啊,现在你身上,除了那几道长疤,又多了个圆疤,像不像月饼?”
他立刻委屈起来:“夫人嫌弃我了?”
我笑着吻上他额头:“不嫌弃,我很喜欢你,喜欢到心尖发颤。”
原来,太子谋反的导火索,正是谢以安回京。
他归京当夜,先帝独坐御书房,彻夜未眠,手中朱笔在玉牒上久久未落。
次日,密召谢以安入殿,父子密谈三时辰,闭门不出。
皇后母子得知,如遭雷击,寝食难安。
他们深知,先帝心中始终属意谢以安为储。
于是,皇后与丞相暗中勾结,密谋兵变。
计划定于先帝前往南郊祭天祈雪之日,途中伏杀,嫁祸山匪,太子便可顺理成章登基。
可谢以安早已识破。
城外,他亲率千机营死士,假扮“山匪”与太子党激战。
宫中,我爹率禁军镇守,迅速控制局势。
太子谢氿兵败被擒,废为庶人,流放岭南,途中发疯,终老荒蛮。
皇后打入冷宫,日日喃喃“妖妃祸国”,终至神志不清。
丞相一族抄家灭族,朝堂为之一清。
谢以安因救驾有功,被立为太子。
边疆战事再起,我爹奉命出征。
我娘见我有良人相守,终于放下牵挂,随夫远赴边关。
半年后,先帝驾崩,谢以安登基为帝。
我凤冠霞帔,被册封为后。
后宫空置,六宫虚设。
他是帝王,却只守我一人。
后宫空旷,寂寥无声。偌大的宫殿,唯有我一人踏足。
我倚在御书房门边,望着伏案批阅奏折的谢以安,忽然开口:“陛下,林相前些日子送进宫的那位妹妹,生得温婉可人,不如封个位份,也好为后宫添些生气。”
他抬眸望来,目光如春水般温柔:“怎么,不开心了?”
“没有呀。”我走进几步,笑意盈盈,“多个妹妹作伴,也挺好的。”
他放下朱笔,起身将我揽入怀中,低声道:“是朕疏忽了,这些日子政务繁忙,冷落你了。”
我急忙推他:“可别这么说,若让那些老学究听见,又要上书说皇后蛊惑君心了。”
成婚一年,我始终未有身孕。太医诊脉后叹息:“娘娘体寒入骨,经脉受损,恐难受孕。”
可谢以安从未动过纳妃之念。
朝中大臣坐不住了。
激进派连夜撰写奏章,次日朝堂之上,直言弹劾,说我“妒忌成性,无德配位”。
谢以安当场震怒,龙颜大怒,将奏折摔在领头大臣脸上:“朕的皇后,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又有人进言,说我“媚惑君上,实乃祸国妖妃”。
我听了只觉好笑——兜兜转转,竟真成了“红颜祸水”。
可我也明白,若我长久占据后位,天子与群臣之间的裂痕只会越扩越大,终究不利于朝纲稳固。
况且……这皇后当得实在无趣。日日繁文缛节,束手束脚,哪有半分自在?
那夜,我格外殷勤。
亲自为他沐浴,擦干长发,换上寝衣,又端来温好的参茶。
他饮下后,我靠在他肩头,轻声问:“皇上,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他一怔,随即凝视我,眼神坚定:“晚晚不会离开我,对吗?”
我心头一颤,不敢直视,只默默点头。
他欲言又止,终是未再追问。
那一夜,他辗转难眠,眼神困倦却强撑清醒。
我心疼,柔声道:“皇上,该歇息了。”
我扶他躺下,替他掖好锦被,正欲起身,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晚晚,你要去哪儿?”
我回头一笑:“我哪儿也不去。”
他轻轻一拉:“上来。”
他将我紧紧搂在怀中,鼻息渐沉,终于在蒙汗药的作用下陷入昏睡。
我侧身凝望他,指尖轻轻描摹他的眉骨、鼻梁、唇线,恨不得将他的每一寸刻入骨血。
三更鼓响,我悄然挣脱他的怀抱。
留书一封,背起行囊,踏着月色,悄然离宫。
我一路北上,抵达边关小镇,与爹娘团聚。
此处聚集了许多战乱流民,缺医少药,苦不堪言。
我结识了一位隐居于此的神医——白须白发,医术通玄。
他仅用三月,便将我体内积年寒毒调理得七七八八,连太医院束手无策的顽疾也得以根除。
他一生淡泊名利,只愿悬壶济世。
我心生敬仰,决意拜他为师。
我从爹那儿偷来一坛珍藏多年的竹叶青,又拎了只烧鸡,悄悄溜进他的小院。
他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眯着眼打盹。
我将酒壶凑到他鼻尖,酒香氤氲。
他猛地抽了抽鼻子,睁开眼,目光直勾勾盯着酒壶:“想喝。”
“那我以后叫您师父,可好?”
他捋须一笑:“这得问问我那关门弟子答不答应。”
我一愣:“您何时收了关门弟子?我怎不知?”
“一个时辰前的事。”他眯眼笑道,“以前是我求他拜师,如今倒好,自己送上门了。”
“谁这么大胆,竟让您亲自求他?”
他抬手一指我身后:“喏,那位。”
我转身——
酒壶与烧鸡已被夺走。
而那人双眸通红,死死盯着我,脸上写满委屈与控诉。
是谢以安。
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你一句‘你会是个好帝王’,就把我一个人丢在皇宫……日日宣淫?我算什么好皇帝!”
我心头一热,眼泪夺眶而出,猛地扑进他怀里:“谢以安!你怎么找到我的?”
身后传来老头的咳嗽声:“你们……还拜不拜师了?”
我回头冲他一笑:“下次再说!”
拉着谢以安转身就走。
边关落日熔金,风吹草低,牛羊成群。
我仰头问他:“这里的景色,好看吗?”
他不看山河,只凝视我,嗓音低哑:“好看。”
我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别生气了……我知道抛下你不对。可我真的不喜欢宫里的日子。“我不能自私地把你这个皇帝拐走……”
“为何不能?”他声音低沉,打断我的话。
我一时语塞,心口发紧。
他直视我,眸光罕见地锐利而沉重:“沈之晚,我从来就不是个圣君。我不会为了所谓江山社稷,亲手推开你。可你呢?你甚至没问过我愿不愿意陪你走,就擅自替我做了决定——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
他语气冷硬,却字字含痛。
我从未见他如此严肃,如此受伤。
我垂下眼,声音发颤:“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我都依你。”
他别过脸,薄唇紧抿,像极了当年那个不肯认输的小团子。
“自己想。”他冷哼。
“夫君?”我轻唤。
他不理。
我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喉间跳动的脉搏。
他身子一僵,耳尖泛红,仍不回头。
我双手捧住他的脸,指尖抚过他眉骨,终于吻上他的唇。
起初他仍倔强地闭着,可不过片刻,便在我唇下软了心防,反手将我扣入怀中,加深这个迟来已久的吻。
夕阳西下,天地染成一片金红。
我们并肩坐在沙丘之上,风沙温柔,落日如血。
良久,他低声道:“这一年,我秘密培养了一个接班人。”
我侧头看他:“谁?”
“千机营的副统领,我信得过的人。心性稳重,比我更适合坐那把龙椅。”
“你……就这么把江山交出去了?”我轻声问。
他笑了,眉眼舒展:“不好吗?他比我更像明君。至少,不会像我这样,当个半途逃跑的昏君。”
我靠在他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所以,你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他转过身,双手捧住我的脸,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嗯。江山万里,不及你一笑。只要沈之晚,不要江山。”
来源:大气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