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而我那个身为三甲医院骨科主治医生的弟媳,杜菲,家就住对门,却连一次都未曾踏入我的房门。
我躺在床上,像一截被随意丢弃的朽木。
天花板上的纹路,我都数了上万遍。
整整半年,180个日日夜夜。
我的腿,从钻心的疼,到麻木的酸,最后只剩下一种无力的坠胀感。
而我那个身为三甲医院骨科主治医生的弟媳,杜菲,家就住对门,却连一次都未曾踏入我的房门。
她偶尔在家庭群里发几张光鲜亮丽的自拍,配文是:“今天又成功完成一台高难度手术,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
每次看到,我心口的伤,比腿上的骨头还疼。
我只是没想到,她所谓的天职,并不包括我这个嫂子。
01
半年前,我下楼梯时脚下一滑,那一声清脆又恐怖的“咔嚓”声,成了我噩梦的开始。
诊断结果是股骨颈骨折,主治医生一脸严肃,说这个位置不好,建议立刻手术,打钢钉内固定。
我丈夫周浩当时就慌了,第一个电话打给了他弟弟,想让他老婆,也就是我弟媳杜菲过来看看。
杜菲是市里最好的三甲医院的骨科医生,是我们全家的骄傲,更是婆婆口中“最有出息的孩子”。
电话里,周浩焦急地描述着我的情况,我隐约能听到杜菲在那头不耐烦的声音。
“哎呀,股骨颈骨折嘛,多大事儿啊?我这儿正忙着呢,一个重要的病人等着我会诊。你们听医院的安排不就行了?”
婆婆一把抢过电话,语气立马谄媚起来:“菲菲啊,你快给拿个主意!这边的医生让小雅动手术呢,我们也不懂,你可是专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杜菲轻飘飘的声音:“妈,嫂子都三十了,手术对身体创伤多大啊。再说,她那身体底子,能经得起折腾吗?我建议啊,保守治疗,卧床静养,咱们家底子厚,给她多买点好吃的补补,半年就能好。手术?万一有个感染或者后遗症,那才麻烦呢。”
就这几句话,像圣旨一样,瞬间定了我的“生死”。
婆婆挂了电话,立刻挺直了腰板,对主治医生说:“医生,我们家有专业人士了,我们决定保守治疗!不动手术!”
医生愣住了,想再劝几句:“家属,病人的情况……”
婆婆大手一挥,打断了他:“我儿媳妇就是骨科大夫,她还能说错?就这么定了!”
我躺在病床上,痛得嘴唇发白,心里却一阵冰凉。我试图挣扎:“妈,医生说……”
婆婆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小雅,你别不懂事!菲菲是为你好,怕你身上留疤,怕你元气大伤。她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听她的,准没错!”
周浩在一旁,看看我,又看看他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就这样,永远在婆婆和杜菲的强势面前,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于是,在家人的“一致决定”下,我被放弃了手术的最佳时机,像个易碎的瓷器一样,被抬回了家,开始了漫长而绝望的卧床生涯。
起初,我还抱着希望。我想,杜菲是专业的,她总不至于害我。
可接下来的日子,彻底击碎了我的幻想。
她一次都没来过。
哪怕我们两家就住同一个小区的对门,一百步都不要的距离。
我每天躺在床上,唯一的活动就是从卧室的窗户,看她打扮得精致干练地出门上班,再看她意气风发地开车回家。
她会在楼下跟邻居们谈笑风生,声音大到我都能听见。
“王阿姨,您这腿脚可得注意保养啊,有空来我们科室,我给您免费看看。”
“李大哥,你这腰,得做做理疗,改天我给你开个单子。”
她对所有人都热情专业,唯独对我这个嫂子,吝啬到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婆婆成了她的传声筒。
“菲菲说了,你得多翻身,不然要长褥疮。”
“菲菲说了,骨头汤别喝了,没用,还长胖。”
“菲菲说了,你就是心情太紧张,放松点,好得快。”
每一句“菲菲说了”,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她人不到,却用这种方式,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她对我的掌控和蔑视。
我像个被她远程操控的木偶,连疼痛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我说腿疼得厉害,婆婆就会说:“菲菲说了,这是骨头在愈合,正常现象,忍忍就过去了。”
我看着自己日渐萎缩的右腿,心里的恐慌与日俱增。
这真的是在愈合吗?为什么我感觉,它正在慢慢地“死去”?
02
转折点发生在我卧床的第三个月。
那天是周末,家里难得热闹。小叔子周凯带着杜菲,还有他们的儿子小宝,来我们家吃饭。
这是我出事后,第一次“见”到杜菲。
说是见,其实她根本没进我的卧室。
客厅里,婆婆的笑声像炸开的爆米花,一声高过一声。
“哎哟,我的大孙子,快让奶奶抱抱!几天不见,又长高了!”
“菲菲啊,你真是辛苦了,工作那么忙,还要照顾家里。快坐下,妈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乌鸡汤。”
我躺在房间里,听着客厅里的欢声笑语,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在角落的孤魂。
卧室的门虚掩着,我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周浩端着一碗粥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小雅,吃饭了。今天……他们过来了。”
我没什么胃口,只是看着他,轻声问:“她……就不能进来看我一眼吗?”
周浩的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地说:“菲菲她……她说医院细菌多,她刚下班,怕把不好的东西带给你。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多好的借口!
我冷笑一声,没再说话。这借口,连三岁孩子都骗不过。
这时,客厅里传来小宝的哭声,紧接着是杜菲尖锐的嗓音。
“周浩!你哥怎么回事?让他出来管管孩子啊!”
我心里一紧,周浩连忙放下碗跑了出去。
只听见杜菲毫不客气地数落着:“你看看你哥,孩子哭成这样他都不出来!就知道守着他那个宝贝老婆!真是的,一个大男人,天天围着个病秧子转,能有什么出息?”
婆婆在一旁帮腔:“就是!菲菲你别生气,你大哥就那死脑筋。小雅也真是的,都躺了三个月了,也该下地走走了吧?哪有那么娇气的!”
杜aggerated “娇气” (delicate/fussy). The injustice is palpable.
杜菲的声音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妈,我早说了,嫂子就是心理作用。骨头长哪有那么快的?得靠自己锻炼。她要是一直这么躺着,这腿啊,可就真废了。”
“废了”两个字,像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我的心脏。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耳朵里嗡嗡作响。
原来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心理脆弱、无病呻吟的麻烦。我的痛苦,我的煎熬,在她这个“权威”的定义下,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娇气”。
周浩懦弱的声音响起:“菲菲,你别这么说,小雅她……”
“我怎么说了?我说的是事实!”杜菲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傲慢,“周浩,我告诉你,你们当初就该听我的,让她早点下地!现在这样,肌肉都萎缩了,以后恢复起来更慢!你们别到时候都赖我头上,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好像我这三个月的苦难,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那一刻,我攥紧了床单,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心里的恨意,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几乎要将我吞噬。
晚饭后,他们要走了。
我听到婆婆在门口殷勤地叮嘱:“菲菲,路上慢点。小雅这边……你多费心啊。”
杜菲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知道了,妈。您就让她放宽心,别胡思乱想就行了。有空我再给她带点进口的钙片。”
说完,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远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朝我的房间看一眼。
我躺在黑暗里,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恨的,不仅是她的冷漠和傲慢。
我更恨的,是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我竟然会把康复的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根本不把我当回事的人身上。
从那天起,我心里的一扇门,彻底关上了。
我不再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
我决定,要靠自己,为我这条腿,也为我剩下的人生,杀出一条血路。
03
绝望过后,是冷静。
我开始偷偷地计划我的“自救”行动。
第一步,是获取最真实的病情信息。我不能再活在杜菲和婆婆编织的“信息茧房”里。
我让周浩帮我把当初出院时的病历和X光片都找了出来。他虽然懦弱,但对我还是有愧疚的,这点小事他不敢不办。
我用手机把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和片子都拍了下来,发给了我大学时最好的闺蜜,孟琳。
孟琳毕业后读了法学硕士,现在是一家知名律所的金牌律师,主攻的就是医疗纠纷领域。
当初我出事,她第一时间就说要来看我,被我以“家里乱”为由婉拒了。其实,我是不想让她看到我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
但现在,我顾不上那点可怜的自尊了。
孟琳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雅,你老实告诉我,你这半年,是不是就一直这么躺着?没有进行任何专业的康复治疗?”
我的心一沉:“是……我弟媳说静养就好。”
电话那头的孟琳倒吸一口凉气:“胡闹!简直是胡闹!股骨颈骨折最怕的就是这个!你那个弟媳是哪个医院的?她到底懂不懂啊!”
我苦涩地笑了笑:“她是我们市三甲医院的骨科主治,专家。”
孟琳沉默了。
良久,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小雅,这里面有问题。从你的片子上看,你当初的骨折情况,手术是最佳选择。选择保守治疗,风险极高,而且必须配合严格的康复流程。你弟媳作为专业医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她给出的‘静养’建议,根本不是治疗,是拖延!”
“拖延”两个字,让我如遭雷击。
“你的意思是……”我不敢想下去。
“我现在不敢下定论。”孟琳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但有两种可能。第一,她水平不行,是个草包医生。第二,她就是故意的。”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我不寒而栗。
“小雅,你听我说。”孟琳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去一家更权威的医院,重新做检查。这件事不能再拖了。钱不够我这里有,人我来帮你找。你什么都别管,保护好自己,收集好证据。”
“证据?”我有些茫然。
“对,证据。”孟琳的思路清晰无比,“从现在开始,你和婆婆、和你丈夫、尤其是和你那个弟媳妇的每一次重要对话,都想办法录下来。记住,要不经意地引导他们,让他们重复当初是怎么决定让你保守治疗的,尤其是杜菲的‘专家建议’。”
挂了电话,我感觉自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第二天,我故意在婆婆给我送饭的时候,唉声叹气。
“妈,我这腿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不会真的……像菲菲说的那样,要废了吧?”我故意把杜菲的话重复了一遍。
婆婆果然上钩了,立刻安慰我:“瞎说什么呢!菲菲那是吓唬你,让你赶紧锻炼呢!她说了,你这个就是恢复得慢,当初她让你保守治疗,就是怕你受罪,你看她多为你着想。”
我悄悄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继续引导她:“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当初医院的医生非要让手术……”
“哎呀,那些小医生懂什么!”婆婆不耐烦地打断我,“能跟菲菲比吗?菲菲可是咱们市里数一数二的专家!她亲口跟我说的,你这种情况,卧床养半年,保准好!听专家的,没错!”
“嗯,妈,我知道了,还是菲菲最专业。”我顺着她的话说,心里却在滴血。
接下来几天,我用同样的方法,从愧疚的周浩口中,也套出了类似的话。
所有的矛头,都清清楚楚地指向了杜菲。
是她的“权威建议”,主导了我这半年地狱般的治疗。
与此同时,孟琳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她帮我联系了省城一家顶级骨科医院的梁教授,他是国内这个领域的泰山北斗,也是……杜菲所在医院的特聘指导专家。
“小雅,时机差不多了。”孟琳在电话里说,“我已经帮你挂了梁教授的特诊号。下周,我们去省城。”
我看着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我的心情。
但我知道,风暴,就要来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任人宰割。
04
去省城的前一天,家里爆发了我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我向周浩和婆婆摊牌,说我要去省城看病。
婆婆的第一反应就是暴跳如雷。
“去什么省城?你疯了!来回折腾,你这把骨头还要不要了?再说了,有菲菲在这儿,你去外面找那些不认识的医生,能放心吗?浪费那个钱!”
她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对杜菲盲目的信任,和对我的不解与指责。
周浩也劝我:“小雅,别闹了,好不好?你现在身体这样,怎么去啊?咱们再信菲菲一次,她不是说给你带进口钙片了吗?”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我最亲的人,心中一片悲凉。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想的,依然不是我的腿,而是杜菲的面子。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我的腿,我自己的。我说要去,就一定要去。周浩,你送我去。你要是不送,我就算爬,也要爬去。”
我撑着床沿,试图坐起来,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满头大汗,但我咬着牙,一声没吭。
我的决绝,似乎镇住了他们。
婆婆愣愣地看着我,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我如此强硬的一面。
周浩脸上满是挣扎,最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好……好,我去,我送你去……”
婆婆气得直跺脚:“反了,真是反了天了!周浩,你要是敢带她去,就别再认我这个妈!”
我冷冷地看着她:“妈,如果我的腿真的废了,你觉得你这个儿子,下半辈子能过得安心吗?”
婆婆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最终,这场对峙以我的胜利告终。
第二天一早,周浩找朋友借了一辆商务车,小心翼翼地把我从床上挪了上去。
出发前,婆婆终究还是不放心,又给杜菲打了个电话。
我坐在车里,清楚地听到周浩手机里传来杜菲那夹枪带棒的声音。
“去省城?呵,嫂子还真是不信我啊。行啊,让她去!我倒要看看,哪个医生能比我更高明!妈,你跟她说,别到时候钱花了,腿没看好,哭着回来求我!”
周-浩尴尬地想挂掉电话,我却示意他开免提。
我对着手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弟妹,谢谢你的‘关心’。我的腿怎么样,就不劳你费心了。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如果省城的专家说,我这条腿是因为错过了最佳手术时机才变成现在这样,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才传来杜菲色厉内荏的声音:“你……你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我?萧雅,我告诉你,当初是你们自己选择的保守治疗,跟我有什么关系?白纸黑字,病历上都写着呢!”
“是吗?”我轻笑一声,“可我有很多录音,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是谁,用‘专家’的身份,强烈建议我们放弃手术的。你说,如果我把这些录音,交给医院的纪委,或者交给梁教授听一听,会怎么样?”
我特意提了“梁教授”三个字。
果然,电话那头的杜菲,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你怎么会认识梁教授?”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淡淡地说,“你只需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当初怎么对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周浩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
“小雅,你……”
我没有理他,只是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我知道,这一仗,我已经吹响了号角。
杜菲,你等着。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05
省城医院,梁教授的诊室。
梁教授年过六旬,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一切。
他仔細地翻看着我带来的所有病历和新拍的片子,眉头越皱越紧。
孟琳陪在我身边,周浩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
整个诊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
终于,梁教授放下了片子,摘下老花镜,目光沉重地看着我。
“姑娘,你受苦了。”
就这一句话,我强忍了半年的委屈,瞬间决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周浩想过来安慰我,被孟琳一个眼神制止了。
梁教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的情况,很不乐观。典型的股骨颈骨折,延误治疗。现在,骨头不仅没有愈合,还出现了缺血性坏死的早期症状。”
“缺血性坏死……”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感觉天旋地转。
我虽然不懂医,但也知道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我的骨头,正在慢慢死去。
梁教授的声音充满了惋惜和一丝怒意:“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用这种纯卧床的方式进行‘保守治疗’的?这简直是胡闹!教科书级别的错误!对于你这种类型的骨折,就算选择保守治疗,也需要严格的牵引和功能锻炼。像你这样硬生生躺半年,不坏死才怪了!”
周浩的脸,“刷”的一下,白得像纸。
他嘴唇哆嗦着,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悔恨。
我擦干眼泪,抬起头,直视着梁教授的眼睛,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梁教授,给我这个建议的,是我的弟媳,杜菲。她是市三甲医院的骨科主治医生。她说,我是她嫂子,她不会害我。”
“杜菲?”梁教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哪个杜菲?”
“就是您医院下周要来参加学术研讨会的那个,听说,她还是您以前的学生。”孟琳在一旁适时地补充道。
梁教授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了一个号码。
“喂,帮我接一下市三甲的院办……对,我是梁正国。”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电话接通后,梁教授没有一句废话,直截了当地说:“我不管你们现在在忙什么,立刻给我查一个叫杜菲的骨科医生。我要她全部的从业资料,以及她经手的所有股骨颈骨折病例的治疗方案和预后情况。半小时内,发到我邮箱。另外,通知她,下周的研讨会,她的发言资格,暂时取消。”
挂了电话,整个诊室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周浩已经吓得快站不住了,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看着梁教授,心中充满了感激。我知道,我赌对了。
梁教授不仅仅是一位医者,更是一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师者。
他对孟琳说:“孟律师,这件事,已经不单单是家庭纠纷了,这涉及到严重的医疗责任和职业道德问题。我支持我的病人,通过一切合法途径,维护自己的权益。”
然后,他又转向我,语气温和了许多:“姑娘,你别怕。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腿。手术是必须要做的,而且要尽快。虽然难度比半年前大了不少,但你放心,我会亲自给你主刀。这条腿,我一定尽全力帮你保住。”
“谢谢您,梁教授!谢谢您!”我泣不成声。
这半年来,我第一次听到了希望。
走出诊室的时候,我感觉笼罩在我头顶的乌云,终于透出了一丝光。
周浩跟在我身后,像个犯了弥天大错的罪人。
“小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反复呢喃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
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还要法律做什么?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我的人生,已经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
而杜菲,她也必须为她的傲慢和冷血,付出她应有的代价。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06
手术被安排在了三天后。
这三天,我住在省城医院的特需病房里,孟琳帮我打理好了一切。
周浩则像是被抽走了魂,每天守在病房外,不敢进来,也不敢离开。他试图跟我说话,但我都懒得理睬。
我的心,已经冷了。
而杜菲那边,显然是炸了锅。
她大概是从医院内部打听到了消息,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给周浩,打给婆婆。
我让周浩把手机开了免提。
杜菲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嚣张跋扈,而是充满了惊慌和色厉内荏。
“周浩!你让你老婆到底想干什么?她是不是疯了?她去梁教授那里告我状?她知不知道这会毁了我的前途!”
“她凭什么这么做!当初明明是你们自己同意保守治疗的!现在倒打一耙,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让她立马去跟梁教授解释清楚!就说是我们家庭内部的误会!不然……不然我们法庭上见!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
听着她气急败坏的咆哮,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直到现在,她还在想着推卸责任,还在威胁我。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婆婆的电话也紧随其后,这一次,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哭腔。
“小雅啊,妈求求你了,你放过菲菲吧!她还年轻,她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一家人?”我冷笑出声,“妈,我躺在床上的那半年,你们谁把我当成一家人了?杜菲把我当一家人,就不会对我不管不问,甚至咒我腿废掉!你把我当一家人,就不会听信她的鬼话,耽误我的治疗!”
“现在出事了,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了?晚了!”
“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我追究到底!谁也别想让我罢手!”
我的态度,坚决得像一块铁。
婆婆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周浩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儿地求我。
“小雅,算我求你了,我们……我们赔钱,行不行?你要多少钱,我们都给你……”
“钱?”我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周浩,你以为我做这一切,是为了钱吗?我告诉你,我一分钱都不会要你们的。我要的,是公道!是她杜菲,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是她,亲口对我,对所有人,承认她的错!”
手术前一天,孟琳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梁教授那边动作很快。医院内部已经成立了调查组,杜菲被暂时停职了。而且,梁教授查了她过往的病例,发现她处理类似骨折时,手法非常激进,好几个病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后遗症,只是都被她用各种理由压下去了。你这次,等于是把盖子给揭开了。”
我心中一凛。
原来,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这更坚定了我追究到底的决心。
我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那些曾经被她伤害,却无处申诉的病人。
“她最近在到处找人,想联系上梁教授,都被挡回去了。”孟琳笑了笑,“她还想找我,想私了,被我直接拒绝了。小雅,现在主动权完全在我们手上。等你的手术做完,伤情鉴定一出来,我们就可以正式提起诉讼了。”
我点点头,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明天,我就要进手术室了。
这是我身体上的一场硬仗。
而手术室外,是另一场关乎尊严和正义的战争。
我告诉自己,两场战争,我都必须赢。
07
手术当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麻醉师温和地在我耳边说着话,我能感觉到冰凉的液体顺着静脉流遍全身。意识渐渐模糊,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周浩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和孟琳带着微笑的脸。
“小雅,你醒了!手术很成功!”孟琳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有力。
梁教授也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欣慰。
“姑娘,最难的一关过去了。”他拍了拍我的床沿,“我在你的股骨头里植入了一块带血管的骨瓣,重新给它建立了血液循环。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康复期了。只要你坚持锻炼,不出意外的话,这条腿,能恢复到正常人百分之九十的功能。”
百分之九十!
这个数字,对我来说,无异于天籁。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梁教授说着“谢谢”。
周浩在一旁,哭得像个孩子。
他扑通一声,就要给梁教授跪下,被梁教授一把扶住。
“男儿膝下有黄金。”梁教授严肃地看着他,“你最该跪的,不是我,是你的妻子。如果不是她足够坚强,如果不是她自己不放弃,这条腿,神仙也救不回来。我希望你记住今天的教训,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那你什么都不是。”
周浩满脸羞愧,无地自容。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了艰苦的康复训练。
从被动地活动关节,到主动地收缩肌肉,每一点进步,都伴随着汗水和撕心裂肺的疼痛。
但我咬牙坚持着,因为我心里憋着一股劲。
我每多恢复一分,就离彻底打败杜菲近了一步。
周浩在这期间,表现得像个脱胎换骨的“二十四孝好老公”。
他辞掉了工作,全心全意地在医院照顾我。喂饭、擦身、按摩、陪我做康复,任劳任怨。
我对他,依旧是冷淡的。
不是我不感动,而是我知道,这份“好”,来得太晚了。
它掺杂了太多的愧疚和赎罪,而不是纯粹的爱。
一个月后,我的伤情鉴定报告出来了。
报告明确指出:由于早期治疗方案选择失当,延误最佳手术时机,导致股骨头缺血性坏死,构成八级伤残。而这个“失当”的治疗方案,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杜菲的“权威建议”。
拿着这份鉴定报告,孟琳的眼神亮得惊人。
“小雅,武器已经备好,可以开战了。”
而就在我们准备正式起诉的时候,杜菲和婆婆,竟然找来了省城医院。
那天,我正在康复室里,扶着栏杆,练习站立。
她们两个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脸上写满了憔-悴和慌乱。
杜菲看到我,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傲慢和精致,穿着普通的衣服,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婆婆更是哭哭啼啼,一进来就要给我下跪。
“小雅!我的好儿媳!妈错了!妈真的错了!你饶了菲菲这一回吧!”
我冷眼看着她们,扶着栏杆,稳稳地站着。
我的身体还在颤抖,但我的眼神,无比坚定。
杜菲也走了过来,她看着我缠着厚厚绷带的腿,嘴唇翕动了半天,才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嫂子……对不起。”
这是我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可我听着,只觉得讽刺。
“现在说对不起,不觉得太晚了吗?”我冷冷地问。
“我知道晚了……”杜杜菲的眼泪掉了下来,“嫂子,我……我被医院停职了,我的行医资格也可能要被吊销了。我完了……我真的完了……我求求你,你跟梁教授说,跟医院说,那都是误会,行不行?只要你肯撤诉,要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钱,我给你下跪!”
说着,她真的“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视我如蝼蚁的骨科精英,此刻,正卑微地跪在我的脚下,痛哭流涕。
康复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我看着她,心中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08
杜菲的下跪,并没有换来我的心软。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杜菲,你跪我没用。你该跪的,是你的职业操守,是你被你遗忘的医者仁心。”
“你毁掉的,不只是我的一条腿,更是我对‘医生’这两个字所有的信任。你让我躺在床上的那半年,你在对门谈笑风生的时候,你想过我的绝望吗?你跟妈说我娇气,说我的腿会废掉的时候,你想过这句话对我来说有多残忍吗?”
“你没有。因为在你眼里,我根本不是你的亲人,甚至不是一个需要被尊重的病人。我只是一个能彰显你家庭地位、让你婆婆高看一眼的、可以被你随意摆布的工具人。”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杜菲和婆婆的心上。
婆婆已经哭得瘫软在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错了……是我害了你……我不是人……”
杜菲则跪在那里,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现在求我,不是因为你真的认识到错了,而是因为你的前途、你的名誉,受到了威胁。如果今天没有梁教授,如果我没有找到孟琳,如果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瘫在床上,你会来看我一眼,说一句对不起吗?”
“你不会。”我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所以,我不会撤诉。这不是报复,这是为了讨一个公道。为你自己,也为那些可能被你用同样方式对待的其他病人。”
说完,我不再看她们,转身对身后的护士说:“麻烦帮我叫一下保安,这里有人影响病人康复。”
杜菲和婆婆,最终被保安“请”了出去。
她们的哭喊声和求饶声在走廊里回荡,显得那么刺耳又可悲。
周浩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没有替她们说一句话。
他只是默默地走过来,扶住我,轻声说:“小雅,累了吧?我们回去休息。”
我看了他一眼,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种如释重负。
或许,这一刻,他才真正从他母亲和弟媳的阴影中,挣脱了出来。
但对我而言,一切都太迟了。
接下来的事情,都在孟琳的掌控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们正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诉讼请求很简单:要求杜菲公开道歉,并由医院和她本人,承担我所有的医疗费、康复费、误工费以及伤残赔偿金。
我们不要一分钱私了,所有的一切,都要在阳光下,通过法律来裁决。
消息传开,杜菲所在的医院承受了巨大的舆论压力。
很快,医院的官方处理结果就下来了。
经调查核实,骨科医生杜菲在处理亲属病情时,存在严重违反诊疗常规、违背职业道德的行为,造成了严重的医疗后果。决定给予杜菲开除处分,并提请卫生主管部门吊销其医师执业证书。
这个结果,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厉。
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梁教授的坚持。
一个把医德看得比天还大的人,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门下,出现这样的败类。
杜菲的职业生涯,彻底画上了句号。
她从云端,跌入了泥沼。
而我,在日复一日的艰苦康复中,终于扔掉了双拐,可以独立行走了。
虽然姿势还有些僵硬,虽然不能跑不能跳,但我的脚,再一次踏踏实实地踩在了地面上。
那一刻,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泪流满面。
我失去的,又亲手找了回来。
09
法院的判决下来得很快。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杜菲一方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法院最终判决,由医院和杜菲个人,共同赔偿我各项损失共计86万元,并要求杜菲在市级报纸上,向我公开刊登道歉信。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天气很好。
孟琳笑着对我说:“小雅,你看,正义虽然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我点点头,心里却很平静。
对我来说,这场战争的胜利,不是那笔赔偿款,也不是杜菲的身败名裂。
而是我重新站起来,夺回了人生的主动权。
出院那天,周浩来接我。
他瘦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犹豫和懦弱,多了一份历经世事后的沧桑。
回去的路上,他把一张银行卡和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了我。
“小雅,这是我们家所有的积蓄,还有房子卖掉的钱,一共120万,密码是你的生日。赔偿款那边,我会想办法凑齐,不会让你操心。”
“这份离婚协议,我签好了。我知道,我没资格再做你的丈夫了。这半年来,我想了很多。是我,是我妈,是我们一家人,把你伤得太深了。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以后,能好好生活,为自己活。”
我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我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出离婚。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成长。
我没有收他的钱,只拿起了那份离婚协议书。
“周浩,钱我不要。法院判的赔偿,是他们该给的。你们家的钱,你自己留着吧。你妈……也需要人照顾。”
他愣住了,眼圈瞬间就红了。
“小雅……”
“我们之间,就这样吧。”我打断了他,“不怨,不恨,只是回不去了。祝你以后……都好。”
他看着我,良久,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那个曾经让我窒息的家,一切都变了。
婆婆见到我,眼神躲闪,想上来跟我说话,又不敢。她头发白了大半,背也驼了,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我只是平静地跟她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临走时,婆婆终于忍不住,拉住了我的胳膊,老泪纵横。
“小雅……妈对不起你……你别走……留下来,好不好?”
我轻轻地挣开她的手,摇了摇头。
“妈,这个家,我已经留不住了。”
我没有再回头,拖着行李箱,走出了那个承载了我无数痛苦和眼泪的房子。
楼下,我看到了小叔子周凯。
他看到我,一脸的羞愧和尴尬。
“嫂子……”
“以后别这么叫了。”我笑了笑,“我跟周浩,已经分开了。”
他叹了口气,递给我一封信。
“这是……杜菲让我转交给你的。”
我没有接。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没必要了。”
我绕过他,径直往前走。
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我知道,前面有崭新的生活,在等着我。
10
一年后。
我用法院判的赔偿款,在南方一个温暖的沿海城市,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吧。
书吧不大,但很温馨。落地窗前,种满了花花草草。午后的阳光洒进来,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书本的香气。
我的腿恢复得很好,虽然阴雨天还是会有些酸胀,但已经不影响正常生活了。我甚至可以背着包,去附近的山上走一走,看一看风景。
我在这里,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有热爱旅行的背包客,有才华横溢的画家,也有和我一样,来这里寻找新生的人。
我的生活,简单、平静,却充满了阳光。
孟琳偶尔会飞来看我,我们俩会坐在窗边,喝着咖啡,聊着天,笑看云卷云舒。
她告诉我,周浩后来没有再婚,一个人照顾着他母亲。婆婆大病了一场后,性情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强势。
而杜菲,在被吊销执照后,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听说她和周凯也离了婚,一个人去了外地,没人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对于他们,我心中已无波澜。
原谅?或许谈不上。
我只是选择了放下。
放下仇恨,也是放过自己。
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女孩来到我的书吧,她告诉我,她是一名医学生。
她在网上看到了我的故事,特意来找我。
她有些担忧地问我:“姐姐,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你是不是再也不相信医生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
“不。我依然相信。”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遇到的,只是一个披着白大褂的坏人,而不是一个坏的医生。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无数像梁教授那样,心怀仁心、坚守底线的医者。他们才是这个职业真正的脊梁。”
“我的经历,不是为了让人仇视医生,而是为了提醒所有人,包括你们未来的医生——专业之上,是良知。任何时候,都不要丢掉那份对生命的敬畏和对人的善意。因为有时候,你们的一句话,一个决定,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却多了一份坚定。
送走她后,我站在门口,看着夕阳的余晖洒满整条街道。
生活曾给我以痛击,但我最终将它酿成了酒。
我失去了破碎的婚姻,却赢回了完整的自己。
那些打不倒我的,终将使我更强大。
人生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雨,但我知道,只要心中有光,脚下便有力量。
我会带着我这条“新生”的腿,坚定地、勇敢地,走向属于我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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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