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醒了?” 陈默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浓浓的担忧,他守在床边,眼底布满红血丝,见她睁眼,立刻俯身,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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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破碎的世界与沉重的门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强行钻入鼻腔。
岳思琪睁开眼,视线里是医院病房惨白的天花板,单调得令人窒息。
手腕上打着点滴,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入身体,却丝毫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寒意。
“你醒了?” 陈默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浓浓的担忧,他守在床边,眼底布满红血丝,见她睁眼,立刻俯身,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岳思琪的目光缓缓聚焦在他脸上,那双温润关切的眼眸,此刻却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她内心的狼狈和混乱。
咖啡馆里那排山倒海的眩晕、恶心和心脏被撕裂般的剧痛再次翻涌上来。她猛地闭上眼,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李雨哲……” 她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声音破碎不堪,“新闻……是真的吗?”
陈默沉默了几秒,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而肯定:“我刚才……托人问过了。新闻里说的……基本属实。” 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他……是在两年前,为了保护……重要信息和相关人员的安全,牺牲的。那个苏娜,是境外商业间谍,已经被捕。”
“牺牲”两个字,像两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岳思琪的心口。
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也彻底粉碎了。不是背叛,是牺牲。
不是负心,是保护!
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恨的、诅咒的、恨不得其下地狱的男人,原来一直身处真正的地狱,而她,就是他被胁迫的理由之一!
是她亲手,用最恶毒的语言,将他推向了最终的毁灭!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
她猛地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被子里,肩膀剧烈地耸动,却发不出更大的哭声,只有无声的、剧烈的颤抖。
被子迅速被滚烫的泪水浸湿一大片。
巨大的愧疚、悔恨、迟来的心痛和被命运玩弄的荒谬感,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将她拖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旋涡。
陈默看着她在被子里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心疼得无以复加,不由得跟着红了双眼。
他伸出手,想安抚她颤抖的脊背,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住了。
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和触碰,都无法穿透那层由痛苦和悔恨构筑的厚厚冰壳。
他能做的,只是守在这里,陪她熬过这场足以摧毁灵魂的风暴。
第八章:尘封的遗物与无声的控诉
几天后,在陈默的陪伴下,岳思琪勉强出院。
身体上的虚弱可以调养,但心里的那个窟窿,却空空荡荡,呼啸着刺骨的寒风。
她变得异常沉默,常常对着虚空发呆,眼神空洞得让人害怕。
陈默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起居,绝口不提李雨哲,只是用无微不至的体贴包裹着她。
直到一个下午,门铃响起。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朴素夹克、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人,身后跟着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
“请问是岳思琪女士吗?”老人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我是市公安局的赵卫国。”说着, 他出示了证件,“关于李雨哲的案子,有些属于他个人的遗物,需要转交给你。”
赵卫国!岳思琪混沌的脑子里猛地闪过李雨哲最后发给老赵的信息!
就是这个人!她几乎是踉跄着让开门:“请……请进。”
赵卫国走进来,目光在客厅扫过,最后落在形容憔悴的岳思琪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年轻警察将一个不大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箱放在茶几上。
“这是李雨哲同志遇害时,身上携带的,以及我们后来从他公寓清理出的部分个人物品。”赵卫国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敬意,“按照规定,大部分涉案物品需要留存。这些,是他纯粹的个人物品,我们认为,交给你是合适的。”
岳思琪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普通的纸箱上,仿佛那是一个潘多拉魔盒。
她颤抖着手,在陈默担忧的目光中,一点点撕开封箱胶带。
箱子里的东西很少:
一个老旧的、屏幕碎裂的手机(显然是被暴力破坏过)。
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有些磨损的篮球挂饰——那是她很多年前在地摊上随手买给他的生日礼物。
一个深蓝色的、边角磨损的存折。
一个朴素的原木色相框。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那个相框时,心脏像被电流狠狠击中!
她认得!
那是他放在公寓电视柜上的全家福!
她颤抖着将相框拿出来。
相框的玻璃已经碎裂,蛛网般的裂痕下,是那张熟悉的、泛黄的旧照片:青涩的李雨哲,腼腆的她,笑容慈祥的父母,背景是阳光灿烂的公园。
照片的背面,那行稚嫩的钢笔字【永远的家,永远的爱。2008年夏。】依然清晰。
但在那行字的上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几乎透明的特殊材料,此刻已经破损了一角。
破损处,露出了极其微小的、精密电子元件的冰冷反光!
这就是他传递出去的证据!
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拼死守护的东西!
他就把它藏在他们“永远的家”和“永远的爱”背后!
岳思琪的指尖抚过那冰冷的电子元件,又抚过那行温暖的字迹。
冰与火的触感在她指尖交织,瞬间点燃了她压抑多日的情绪火山!
她猛地将相框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要把它嵌进自己的骨血!
身体剧烈地颤抖,喉咙里终于爆发出再也无法压抑的、撕心裂肺的恸哭!
“啊——!李雨哲!你个混蛋!你个傻子!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涕泪横流,身体因为极致的悲痛而蜷缩抽搐。
那些被强行压制的画面——他麻木空洞地说着伤人的话,他放在玻璃渣上的存折,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他最后那句沉重的“别恨我”,还有她刻毒的诅咒……如同最锋利的碎片,在泪水中疯狂搅动,将她切割得鲜血淋漓!
陈默红了眼眶,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身体,无言地给予支撑。
赵卫国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眼神里充满了对牺牲者的敬意和对生者痛苦的无奈。他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岳女士,雨哲同志……是个好同志。他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非常人所能想象。他用最决绝的方式,保护了他想保护的一切,包括你。他的牺牲……重于泰山。”
第九章:迟来的对话
岳思琪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完全嘶哑,眼泪流干,只剩下身体一阵阵的、无力的抽搐。
她紧紧抱着那个破碎的相框,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
赵卫国等她情绪稍稍平复,才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沉重:“岳女士,雨哲同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除了传递出关键证据,还……留下了一段录音。”
岳思琪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赵卫国,里面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望。
赵卫国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很小的、经过加密处理的播放器,放在茶几上。“这是从他藏匿在照片背后的微型录音器里提取出来的最后一段完整录音。是他……独自面对苏娜时录下的。可能……是你想听的。” 他没有按播放键,只是将播放器推向岳思琪,“你……自己决定听不听。”
说完,他和年轻警察默默起身,对陈默点了点头,悄然离开了公寓。
将空间留给了被巨大痛苦和未知真相撕裂的岳思琪。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岳思琪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在回响。
那个小小的黑色播放器,像一个通往地狱深渊的入口,散发着冰冷而诱惑的气息。
听?
还是不听?
她颤抖的手指悬停在播放键上方,如同在悬崖边徘徊。
最终,对那个男人最后时刻的渴望,压倒了恐惧。
她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按了下去。
沙沙的电流声过后,一个熟悉得让她心碎、却又无比陌生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那是李雨哲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疲惫。
背景是空旷的风声,偶尔有金属锈蚀的吱呀声——那是废弃化工厂。
【苏娜,或者……我该叫你真正的代号?】李雨哲的声音很稳,【游戏结束了。】
苏娜冰冷而愤怒的声音响起:【李雨哲!你找死!东西呢?!】
【东西?】李雨哲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星尘’的核心,它配不上你们肮脏的手。它该待的地方,是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好的地方。至于你想要的‘东西’……它现在,大概已经在能碾碎你们这些臭虫的人手里了。】
【你!】苏娜的声音因暴怒而扭曲,【你竟敢背叛组织!你以为你赢了?!】
【赢?】李雨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的悲愤和嘶吼,【从你用我妈和我未婚妻的命威胁我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赢!我只想她们活着!平安地活着!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按你的剧本演!演那个负心汉!演那个王八蛋!看着她恨我!看着她离开!看着她骂我天打雷劈!我他妈……我他妈比谁都恨不得自己去死!】
录音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李雨哲的声音哽咽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喻的痛苦:【现在好了……我爸气倒了……我妈不认我了……思思……她安全了……她恨透我了……也好……恨着,总比惦记着安全……】
【所以你就想拉着我一起死?】苏娜的声音阴冷如毒蛇。
【死?】李雨哲的声音忽然又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我早就‘死’了。从你出现那天起,李雨哲就‘死’了。现在,我只是……把该还的债,清清白白地还掉。用这条命,换你们这群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被彻底碾死!值了!】
短暂的沉默,只有呼啸的风声。
【……思思……】李雨哲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眷恋和刻骨的歉疚,【对不起……让你恨我……对不起……没能……娶你……别哭……不值得……忘了我……好好活……一定要……幸福……】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风里。
紧接着,录音里传来苏娜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去死吧!】然后是重物撞击的闷响、急促的脚步声、混乱的打斗声……最后,一切归于死寂。
只有录音设备微弱而持续的电流沙沙声,如同为逝者奏响的哀乐,在空旷死寂的病房里,冰冷地回响。
录音结束了。
岳思琪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生气的雕像。
她维持着按下播放键的姿势,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凝固了。
李雨哲最后那声温柔又破碎的“思思”,那句轻如叹息的“好好活……一定要幸福……”,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将她从内到外彻底洞穿、冻结。
没有号啕大哭,没有歇斯底里。巨大的悲痛在达到顶点后,反而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紧抱着相框的手。相框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窗外。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烙铁封死,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两行冰冷、无声的泪水,顺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源源不断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碎成一片片绝望的水光。
陈默看着她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他走过去,想将她拥入怀中。岳思琪却在他靠近的瞬间,身体极其轻微地、抗拒般地瑟缩了一下。她依旧望着窗外那片血色的天空,眼神空洞得如同失去了所有星辰的宇宙。
“他……” 岳思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楚,“他最后……还在叫我……思思……”
第十章:冰冷的石碑与滚烫的存折
岳思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个充斥着录音回响的夜晚的。
李雨哲最后那声破碎的“思思”,那句轻如羽毛的“好好活”,还有录音结束时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电流沙沙声,如同跗骨之蛆,一遍遍啃噬着她的神经。
她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灰白,再由灰白透进一丝微光。
陈默守了她一夜,几乎没合眼。
他看着她像个失去灵魂的空壳,无声地淌泪,无声地颤抖,心焦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直到清晨第一缕微弱的阳光爬上窗棂,岳思琪终于动了动。
她缓慢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床边那个装着李雨哲遗物的牛皮纸箱。
目光最终定格在那本深蓝色的存折上。
她伸出手,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将那本小小的存折拿了出来。
塑料封皮冰冷坚硬,硌着指腹。
她翻开它。
里面是李雨哲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记录下的积蓄。
从几年前他刚工作时的几百块开始,数额一点点变大。每一笔存入,似乎都承载着他对未来那个“家”的规划和憧憬。
存折的最后一页,余额定格在一个对普通人来说相当可观的数字上。
那曾是他全部的“老婆本”,是他准备用来给她一个安稳未来的承诺。
岳思琪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数字,眼前却一片模糊。
这不是钱,这是一座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墓碑!
是他用命换来的“补偿”!
她仿佛又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玻璃碎片上的样子,看到他眼底那沉重的哀求——“别恨我”。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她猛地将存折紧紧攥在手心,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仿佛要将它捏碎,揉进自己的血肉里,也仿佛要将那刻骨的悔恨和无处安放的痛楚一起捏碎。
存折坚硬的边缘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比不上心口那万分之一。
“阿默,我想……去看看他。” 岳思琪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她没有看陈默,只是死死盯着手中那本滚烫又冰冷的存折。
陈默的心猛地一揪,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沉沉地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去。”
第十一章:墓碑前的无言与迟来的“信”
市郊的烈士陵园,深秋的风带着萧瑟的寒意,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一排排肃穆的石碑上。
空气里弥漫着松柏的清冷气息和泥土的潮湿味道。
岳思琪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大衣,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陈默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没有试图搀扶,只是在她脚步虚浮时,用身体挡开可能绊倒她的枯枝。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他们找到了李雨哲的墓碑。墓碑很新,也很朴素。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李雨哲同志之墓】。没有照片,没有生卒年月,没有籍贯。只有下方一行更小的字:【因公牺牲,永垂不朽】。
冰冷的石碑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刻意简化、却又沉重无比的故事。
岳思琪的脚步在距离墓碑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她看着那块冰冷的石头,看着那代表着他存在过的唯一标识,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个鲜活的、会笑会闹、会惹她生气又哄她开心的李雨哲,那个她恨之入骨又……如今痛彻心扉的李雨哲,最终就化作了眼前这一方冰冷的石头。
她一步一步,挪到墓碑前。
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墓碑上那冰冷的、凹刻的字迹——“李雨哲同志”。
指尖下的触感坚硬而陌生,与她记忆中他温热的皮肤、带着笑意的眉眼,隔着生与死的万丈深渊。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喉咙却像是被厚厚的冰层冻住,堵得严严实实。
千言万语,千般悔恨,万般痛楚,最终都哽在喉头,化作一片死寂的沉默。
只有攥在另一只手里的那本深蓝色存折,被汗水浸得微潮,边缘几乎要被她生生攥破。
眼泪无声地滑落,一滴,又一滴,砸在冰冷的墓碑基座上,洇开小小的、深色的水痕。
她像个哑巴,像个失去所有语言的木偶,只能这样无声地站着,无声地流泪,无声地用指尖一遍遍描摹他的名字。
陈默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同样沉默着,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单薄颤抖的背影,看着那块承载了太多沉重和秘密的墓碑。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墓园的寂静。
岳思琪迟钝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两个人影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朝着这边走来。
是李雨哲的父母。
不过两年光景,两位老人仿佛老了二十岁。李父身形佝偻得厉害,脸上是病态的蜡黄,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吃力,全靠旁边的李母搀扶着。
李母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刻满了深重的皱纹,眼窝深陷,眼神浑浊而空洞,像两口枯竭的井。
他们穿着洗得发旧的厚外套,在深秋的寒风里显得格外单薄凄凉。
他们也看到了墓碑前的岳思琪和陈默。李母的脚步猛地顿住,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岳思琪,那眼神里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不见底的悲痛,有茫然,有怨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李父则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
岳思琪看着他们,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这是李雨哲豁出命去保护的爸妈,他牺牲后留下的孤苦老人。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几乎站立不稳。
李母在李父的咳嗽声中,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松开搀扶丈夫的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岳思琪面前。
她的目光扫过岳思琪苍白的脸,扫过她红肿的眼睛,最终落在她紧攥着的那本深蓝色存折上。
老人枯槁的手颤抖着,从自己洗得发白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同样颜色、同样边角磨损的深蓝色存折。
她将存折递到岳思琪面前,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这个……是他……出事前……偷偷塞进……我家门缝的……”
岳思琪颤抖着接过。
翻开一看,里面只有寥寥几笔记录,余额少得可怜。
但存折的夹层里,却有一张折叠得很小的、泛黄的纸条。她颤抖着打开。
纸条上是李雨哲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显然是在极度仓促和紧张下写就:
【爸妈:
对不起!儿子不孝!让你们失望了!我做的事,身不由己,但我没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良心的事!别问!什么都别问!也别找我!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柜子底层……有张卡,密码是妈的生日……不多,是我最后的心意。保重身体!儿子……下辈子再报答你们!】
没有解释,没有求原谅,只有诀别和最后的孝心。
岳思琪看着纸条上那熟悉的字迹,看着那字里行间透出的绝望和决绝,仿佛看到了他在写下这些字时,是怎样的心如刀割。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绝望的李母,看着旁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李父,巨大的悲痛和负罪感让她几乎窒息。
“伯父……伯母……”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苍白无力的字,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是为自己曾经的误解?还是为李雨哲的牺牲?亦或是为他们此刻承受的灭顶之灾?
李母浑浊的眼睛里也涌上了泪水。她看着岳思琪,嘴唇哆嗦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缓慢地、沉重地摇了摇头。那摇头里,包含了太多太多——是痛失爱子的绝望,是对儿子“身不由己”的无力理解,是对命运弄人的悲愤,或许……也有一丝对眼前这个同样被卷入旋涡、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女孩的复杂情绪。
她最后深深地、哀伤地看了一眼儿子的墓碑,仿佛要将那冰冷的石碑刻进心里。然后,她默默地转过身,搀扶起还在剧烈咳嗽、眼神涣散的李父。
两位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人,互相依靠着,像两片在寒风中飘零的枯叶,一步一步,蹒跚地、沉默地离开了墓园。
他们的背影,在萧瑟的秋风中,拉出两道无比凄凉而沉重的影子。
岳思琪僵立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两个深蓝色的存折——一个滚烫沉重,一个冰凉单薄。
她看着那对老人消失在墓园小径的尽头,心脏的位置仿佛被彻底挖空,只剩下一个灌满了冷风的巨大空洞。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再次面对那块冰冷的石碑。
墓碑上“李雨哲同志”那几个字,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又格外悲壮。
她终于慢慢抬起手,将手中那本属于李雨哲的、沉甸甸的存折,轻轻放在了墓碑前的石台上。
深蓝色的塑料封皮,在灰白色的石碑映衬下,显得孤独又倔强。
仿佛是他用另一种方式,无声地兑现着那个永远无法完成的承诺。
“李雨哲……” 岳思琪的声音很轻很轻,被风吹散,几乎听不见。她没有说原谅,因为那太苍白;也没有说恨,因为那已毫无意义。
她只是看着墓碑,仿佛能透过那冰冷的石头,看到那个永远停留在三十一岁的、笑容里藏着无尽苦涩和深情的男人。
“你的‘老婆本’……我替你收着了。”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后面的话艰难地吐出来,带着无尽的悲凉和一丝尘埃落定后的空洞,“……也替你,看着他们……好好活。”
一阵更猛烈的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墓碑,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在呜咽,又像是在回应。
岳思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单薄的身影在空旷寂寥的墓园里,在秋日的寒风和满目的萧瑟中,显得格外渺小,也格外倔强。
过了许久,一件带着体温的、厚重的大衣轻轻披在了她冰冷的肩膀上。
陈默站在她身边,没有催促,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陪伴着,像一座沉默的山,替她挡住了一些刺骨的寒风。
岳思琪没有回头。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块冰冷的墓碑上,停留在那本深蓝色的存折上。
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也吹干了她脸上残留的泪痕。
那双曾经盛满了恨意、如今只剩下无边荒凉和沉重疲惫的眼睛里,映着灰蒙蒙的天空,也映着墓碑上那永垂不朽的名字。
她微微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松柏清冷和泥土腥味的空气,那气息冰冷地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几乎微不可察地,对着墓碑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再见了,李雨哲。
再见了,我的青梅竹马。
再见了……我那……用生命为我铸造盾牌的……陌路人。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冰冷的石碑,眼神复杂得如同揉碎了整个深秋。然后,她终于转过身,裹紧了肩上陈默那件带着体温的大衣,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
“我们走吧。”
陈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墓碑上那个名字,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两人并肩,一步一步,踩着满地的枯枝落叶,朝着墓园外走去。
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沉默的影子,渐渐融入了深秋寂寥的光影里。
风声呜咽,松涛阵阵,仿佛一曲无声的挽歌,在这片埋葬了秘密与牺牲的土地上,久久回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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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我是一颗花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