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屋里，白彦郎和李娟坐在高凳上指点江山，张薇则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低着头，显得很为难。

屋里，白彦郎和李娟坐在高凳上指点江山，张薇则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低着头，显得很为难。

“这……妈不是不支持你……只是，这工作……妈干了一辈子，马上就要退休了，以后有退休金，是份保障，老了不拖累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而且妹还在读书，爸妈要是没了工作怎么供她……”

“妈！”白彦郎不耐烦地打断，“妹妹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您就只顾着自己的保障，我的前途怎么办？我这是去学知识，您怎么就不理解呢？”

张薇嘴唇动了动，看着儿子急切又带着不满的脸，终究不忍心说出太决绝的话，“妈……妈再想想，再想想……”

白彦郎很不耐烦：“有啥可想的，妈，您是不是不想帮我？”

“没有没有，不是的。”

“那就赶紧的吧，我这挺急的，办出国手续要花不少时间呢。

“这次机会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只要出了国，回来就是导师、教授，我保证，回来以后一定照顾家里，帮扶弟弟妹妹，以后给您和爸养老。”

李娟在旁帮腔：“妈，家里就老大一个大学生，他又是长子，资源不倾斜给他，还能给谁？我这个做媳妇的可是全力支持他出国，您和爸也不能落后啊，你们以后可都是要靠我们养老的。”

蓝招娣闻到了熟悉的大饼味儿。

她看看张老师。

张老师头都要埋到胸口了，那为难又心软的样子，看得她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为什么好人总是被最亲近的人伤害、拿捏，好人就活该吗？

她起身，把自己带来的一个装着点心的油纸包打开，发出窸窸窣窣声，白彦郎和李娟被她的动作吸引，暂时闭了嘴。

“张老师，这点心是我特意给您买的，您尝尝。”

蓝招娣没让另外两人，搞得两人有点不自在。

不仅没让他俩吃，还拿话刺激他俩。

“张老师说今天留我在家吃饭，眼看快到饭点了，咱们吃啥？是不是站在门口张嘴喝西北风？还是说，我这个客人和张老师一起做饭，伺候孝顺的长子长媳？”

白彦郎和李娟脸色十分难看，哪来添乱的，没看到他家正在商量大事吗，吃什么饭，一点眼色都没有。

但又不好发作。

白彦郎对李娟道：“你去做饭。”

李娟咬咬嘴唇，没说拒绝的话。为了拿到老两口的钱，她忍了。

她走进厨房，蓝招娣跟上，“我去帮忙哈。”

白彦郎心想这女的总算走了，他再好好做做妈的思想工作。

还没开口呢，就听蓝招娣先在厨房叫了起来。

“哎呦喂，你不会连米面在哪里放着都不知道吧？你到底做过饭没？一顿饭没给婆婆做过，空着俩大爪子来，一进门就张口要钱。也就你婆婆是人民教师，素质高，这要搁在我婆家，早大嘴巴抽你了。

“不对不对，我错怪你了，要没有儿子撑腰，媳妇哪敢蹬鼻子上脸踩到婆婆头上去，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

“我没看错得话，儿子也是空手来的吧？你们两口子还真是王八看绿豆，般配得很啊。

“我要是张老师，可不敢指望你俩，自己的退休工资比儿女靠谱多了，看人脸色伸手要钱的日子不是人过的，等瘫在病床上吃饭吃药都要求人的时候就知道难了。”

毕竟是老师家，蓝招娣言语保持着克制。

饶是如此，白彦郎两口子的脸还是被她怼得黑一阵红一阵。

白彦郎道：“我们好心留你做客，你可别不识好歹乱说话。”

李娟一看丈夫声援自己，有了底气，“就是，你读过大学吗？知道出国留学是怎么回事吗？老大将来可是人才，家里做出一点牺牲又算什么？”

这两人脸皮如此之厚，委婉克制怕是不达效果，蓝招娣上了一点强度：

“也就是不会开口说话，要不早骂人了。

“这位长子，你知不知道普通家庭供出一个大学生多不容易？当初举全家之力供你上大学的时候，你有没有拍着胸脯说过等工作了好好报答家里？

“你现在工作了，工资应该不低吧？你是给家里钱了，还是为父母添置大件了，还是帮衬下面的弟弟妹妹了？

“我刚才跟周老师一起回来，你们家离学校那么远，周老师连辆自行车都没有，还是我载她回来的，你可曾想过她每天是怎么上下班的，寒来暑往，你心疼过她吗，想过给她买一辆自行车吗？

“你妈现在都靠不上你，更别提以后了。。

“我听说真正的人才都是公费出国学习的，只有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才削尖了脑袋自费出国，而且一出去就赖在那边不回来了，宁愿给洋人刷盘子，你不会就是那种假洋鬼子吧？”

白彦郎万万没想到蓝招娣如此有见识，一下子就点破了他的心思。

他的确打算润出去就不回来了，先黑在那边打工，赚刀乐，想办法获得合法身份，然后把媳妇弄过去，一起赚刀乐，将来孩子一出生就有那边的国籍，做人上人。

这一切除了他们两口子，没人知道。骤然被揭穿，猝不及防。

张薇听着蓝招娣的话，脸上的神色从犹豫变成震惊，“招娣，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如假包换。张老师，不瞒您说，我婆家有亲戚在国外……”

白彦郎赶紧打断：“就算你家有亲戚在国外，情况肯定也跟我不一样，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李娟在旁阴阳怪气，“婆家的亲戚在国外，又不是你在国外，你倒挺会拿着亲戚的经历往自己脸上贴金，装得很懂似的。”

蓝招娣嗤笑，“你还有心思跟我斗嘴？当年多少原本在乡下娶妻生子的男知青，一听有返城机会，立马抛妻弃子，翻脸不认人。

“负心多是读书人，你丈夫有没有留在外面不回来的花花肠子，你最清楚。

“也不知道等他出了国，见识了花花世界，还记不记得国内的糟糠之妻。他到时候找个年轻漂亮、有共同语言的洋学生，你找谁哭去？”李娟怒道：“不可能！他会接我出去的，你别想挑拨！”

蓝招娣挑挑眉，也提高了音量：“你露馅了！刚才还说他学成归来报效祖国，现在又接你出去。如果他要回来，何必多花一份钱让你出去？！你们根本就没打算回来！”

张薇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老大，你……真的吗？”

白彦郎瞪了妻子一眼，“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去做饭。”

又对张薇道：“妈，我到底是不是您儿子？外人的话您听风就是雨，我的话您一句也不听，您这样太伤我心了。

“您和爸都在国内，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我说接李娟出去，那是有前提条件的，要是我学习进行得顺利，又拿到了奖学金，够支付她出国的费用，就带她出去见见世面。我们是夫妻，认知上的差距不能太大，否则没法交流，会影响感情的。”

蓝招娣拍手：“不愧是孝顺的长子，父母为了你出国又是卖工作又是卖房子，你挣了钱不先回馈家里，倒先带着媳妇享福。

“还有你那丧门星媳妇，她有没有工作？她那么支持你学习，有没有卖掉自己的工作为你凑钱？

“她有没有叫她娘家父母兄弟姐妹砸锅卖铁？毕竟你这个女婿飞黄腾达了，她娘家也跟着沾光，总不能只沾光不出力吧。”

一听这话，李娟急道：“我没了工作吃什么喝什么？”

蓝招娣传授小妙招：“找个十字路口，张开嘴喝西北风。西北风你公公婆婆喝得，你也喝得。”

眼见蓝招娣嘴皮子功夫厉害，自己这边不是对手，白彦郎干脆不理蓝招娣，一个眼神都不给她，一心一意攻克张薇。

“妈，你不想出钱可以直说，何必找个外人来羞辱我？出国的事我早就跟你说了，你一直含含糊糊地不下决心，是不是想着拖过截止期限事情就过去了？

“我这么多年辛苦读书为什么？还不是为这个家。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意见，弟弟妹妹嫌我花家里的钱，总跟您吹耳旁风，说您偏心，可是他们自己学习差，考不上大学，难道怪我吗？

“算我最后问您要一次钱行不行？以后再也不要了，这次机会真的太重要了。

“妈，您也为自己考虑考虑，老二老三两个临时工，挣那点工资自己娶媳妇都不够，更别说以后给您养老了，两个妹妹更不用说了。除了我，以后您还能靠谁？给我投资绝对错不了。”

蓝招娣想捂住耳朵。

前世捧杀、威胁、画饼、夹枪带棒的话听得太多，这一世她一点都听不了，一听到就生理性不适。

强忍着听完白彦郎的屁话，她心好累。

“张老师，要不你以后跟着我过吧，跟他俩掰扯不清。”

“什么？”白彦郎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他上下打量着蓝招娣，蓝招娣上身的军绿色短袖T恤洗得发白，领口还破损了，下身的裤子上有好几个补丁。

“跟着你过？你知道赡养老人意味着什么吗？

“你跟我家什么关系？跟我妈又是什么关系？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穷鬼，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想让我妈跟着你过。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读过几年书？懂什么叫责任，什么叫承诺吗？空口白牙就敢说大话。”

李娟也立刻帮腔，“妈，您可千万别信她，她肯定有事求您，净说些好听的。

“要么就是盯上您每个月的工资了，呵呵，怪不得千方百计不让您卖工作。”

又转向蓝招娣，“你是哪儿来的骗子？我告诉你，赶紧滚蛋，不然我们报公家了。”

不知哪句话触动了张薇，她低下头，抹了一把眼泪。

白彦郎道：“妈，您别哭啊。”

他像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高高扬起下巴，挑衅蓝招娣，“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妈能哭吗？”

李娟也埋怨蓝招娣：“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真不知道你个外人掺和什么，这下你满意了吧？”

蓝招娣反思，她是不是太自以为是，太越界了。

你毕竟是老师的儿子，哪由得一个外人指摘。或许她该告辞了。

张薇却起身，对儿子儿媳下达逐客令：“你俩回去吧。”

白彦郎不敢相信，“妈！”

张薇怒道：“有完没完？没看到我有客人吗？你们对我的客人大呼小叫，就是不把我这个妈放眼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打的什么算盘。我不想把关系闹僵，想着法儿地婉拒，你俩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今天我就把话说清楚，我和你爸是不会卖工作的，老大你有本事就出国，没本事就把本职工作做好，别整天做白日梦。

“你们也不用拿养老威胁我，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供你读大学，你就应该给我养老，敢不养，我就找你领导评理去。

“当初你读大学的时候，可是跟全家保证过，将来工作了如何如何帮衬家里，你都工作两年了，我见到你一分钱、一样东西了吗？吃到你一口饭了吗？哪次你们两口子不是空着手回家，连吃带拿，走的时候满载而归？

“你怎么好意思说你两个弟弟的工资不够娶媳妇？你娶媳妇难道靠的自己？你媳妇那500块彩礼是谁出的？

“你的承诺也该兑现了，这月开始，你每月工资拿出三分之一给我们，作为我们的赡养费……”

李娟急着打断张薇：“妈！你凭什么要老大的工资？！”

“就凭我老二、老四两个临时工，每月二十多块的工资，还知道给我交5块，你不仅花我和你爸的钱，还花过你两个弟弟的钱。怎么的，老二、老四是我儿子，你老大是白眼狼？

“就凭你们两口子不知收敛，连外人都看不下去了，让我在外人面前没脸。

“就凭我乐意。

“老大，你可以不给，那咱们就找你领导评理去。”张薇不愧是老牌知识分子，只要她想反抗，立马逻辑在线，战斗力不在蓝招娣之下。

或许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顾念母子之情，没办法把话说得太绝。蓝招娣是养过孩子的人，太理解她的心情了。也不知今天哪句话刺激到张薇，让她下了决心。

蓝招娣有些感慨，若上一世她能像张薇这样维护自己的底线，何至于下场凄惨。

重活一世，切不可重蹈覆辙。

李娟还想争辩，白彦郎黑着脸拽了她一把，“你没看到妈生气了吗？”

又转向张薇：“妈，您说得很对，以前是我疏忽了。我们今天考虑不周，空着手来的。这样吧，我们改天买些礼物，再来看您。”

说完，他拉着还在忿忿不平的李娟，几乎是落荒而逃。

两人一走，张薇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坐在小板凳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蓝招娣蹲在她身边，轻拍着她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哭了一会儿，抹干净眼泪，张薇道：“招娣，谢谢你。”

蓝招娣摇头。

张薇继续道：“你今天替我做了坏人，那些话，我这个当妈的……哎，真的很难说出口。

“可是我不说，他们就装糊涂，哪怕你都替我点破，哪怕你话都说得那么直接了，他们也不会反思自己。

“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只能自己挑破。

“老师没教育好孩子，让你看笑话了。”

蓝招娣叹了口气，上辈子她也是做过妈的人，知道那种被儿女持爱要挟的滋味。

个中无奈，只有当妈的能体会。

“老师，您一定要牢牢守住工作，干到退休，每个月退休金稳稳当当揣在兜里。

“有钱，有房子，有健康，您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买什么，谁的气都不用受。养老不能赌儿女的良心。”

张薇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招娣，你变化真的很大……对了，你刚才提到婆家，你已经结婚了？丈夫对你好吗？”

蓝招娣挑拣着好的方面说，没有好的方面就编一些，又安慰了张薇许久，起身告辞。

张薇原本要留蓝招娣吃饭，被白彦郎和李娟一搅和，现在做饭怕是时间有点晚，又张罗着带蓝招娣出去吃，蓝招娣婉拒了。两人约定下次蓝招娣再来，一定留下吃饭。

告别老师，蓝招娣骑着车回到新买的小院。

刚进院门，就看到大姐蓝盼娣正收院子里晾的衣服，衣服没一件好的，上面全是补丁。蓝听月蹲在鸡笼旁，一见蓝招娣立马热情地打招呼：“小姨快来看，我妈妈买的小鸡！特别可爱！”

蓝招娣凑上前，果然看到六只金黄的小鸡仔儿。

蓝盼娣笑道：“等养大了给你们下蛋吃。”

满脸喜气洋洋。新生活确实养人。

蓝招娣也笑：“大姐这是下了决心不回婆家了？”

“不回了，我要过好日子。要是你买门面房，开店，我就给你打工，你不开店我就自己找工作去……你吃饭没？”

“还没。”

“这么晚了咋还没吃，我给你做饭去。家里有西红柿和鸡蛋，给你做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那太好了，我最喜欢吃大姐做的面了。我洗个手给你帮忙。”

“不用不用，你歇着去……哎呀，你这手咋了？”蓝盼娣心疼地抓起妹妹的手仔细查看，“指甲咋弄的？”

蓝招娣扯人家的手表，把自己的指甲扯劈了。

但此事说来话长，她懒得跟大姐解释，只说自己不小心弄的。

蓝听月也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担忧：“我给小姨吹吹。”

说着就抓起蓝招娣的手，鼓起小腮帮对着受伤的手指呼呼地吹气。

这久违的、纯粹的关心让蓝招娣心头一暖，鼻尖微微发酸。

上一世她对自己的女儿掏心掏肺，一辈子也没换来一丁点关心。这一世，她的好都要留给值得的人。

大姐和两个孩子已经吃完了，西红柿打卤面是专门给蓝招娣做的。手擀面滑溜劲道，卤子里打了三个鸡蛋，西红柿汤汁浓郁，酸酸咸咸，再撒上一把葱花，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蓝听月忍不住凑到跟前，吃到了两块鸡蛋，更爱小姨了，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蓝招娣身边。

吃饭时，蓝招娣注意到姐姐心事重重，她什么也没问，等着姐姐开口。

果然，等刷完了碗，蓝盼娣道：“招娣，我明天想回娘家看看。”

“为什么？”

“我带着孩子跑出来两天了，尤其昨天一晚上没回家……以前从来没有过。我怕婆家找不到人，去咱们娘家闹事。爸妈，还有耀祖，他们……”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担心娘家人吃亏。

蓝招娣在心里拍手，狗咬狗才好呢。

她知道大姐处处为娘家考虑的思想暂时扭转不过来，表面上也装作担心的样子。

“姐，那你就更不能露面了，万一撞见你婆家人，那不是羊入虎口吗。这样吧，我这两天抽空回咱们娘家看看，要是有人闹事，我会处理的。”

是该回趟娘家了，万一大姐婆家没去闹事呢。蓝耀祖已经放出来了，要是不回去搅和，娘家岂不是要过上安生日子了，那可不行。

蓝盼娣担心道：“你一个人去行吗？”

“放心吧，我让婆家人陪我去，他们不敢把我咋样。”

婆家人当然不会陪她去，但她有闫予，闫予会陪她去的。一夜无话，第二天两大两小睡了个懒觉，起床直接出门，在巷子口的早点铺子吃了早饭，然后直奔书店。

蓝招娣今天打算带大姐采购，先买书。

然而书店并没有她想要的小学、初中、高中全套教材。店员告知，学校的课本都是统一征订的，书店不零售。

这可咋办？蓝招娣有点犯愁。

蓝盼娣得知妹妹想继续读书，十二分的支持，她给妹妹支招：

“废品回收站有不少书，其中就有课本，我以前卖废品的时候见过。不过我只见过单本的，没见过成套的。

蓝招娣道：“那咱们就去废品收购站买书。姐，你也一块学习吧。”

“我这年纪……行吗？”

不等蓝招娣劝说，蓝盼娣就说服了自己。

“管他多大年纪，小时候我没机会学习，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好好学，我再也不想当睁眼瞎了。”

蓝招娣竖起大拇指，“那去废品收购站淘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不过我只认识语文、数学这四个字，其他科目的名字我不认识。你教教我吧，学会了我好去淘书。”

“没问题。”

确定好买书策略，又在书店给两个孩子买了几本连环画，几人一起去了百货大楼。

进门直奔卖自行车的柜台，蓝招娣给大姐买了一辆永久牌女士二六自行车，大姐受宠若惊，不停地推辞。

“买了你就拿着，等会儿还要用你这台车驼电视机回去呢，你好好骑，别磕碰了电视。”

蓝盼娣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咱们俩？去买电视？！”

她开始脑补：“是你婆家要买电视吧？招娣，你婆家条件真好，我肯定仔细……”

“不是婆家，是给咱们自己家买。”

14寸的黑白电视机，400多块，关键电视机票一票难求。

蓝招娣又有钱又有票，妥妥的小富婆，手笔大得让蓝盼娣不停地掐自己大腿，总觉得像做梦，嘴里一个劲儿叨念：“哎呦哎呦，哪儿能这样花钱……日子还过不过了……”

蓝招娣只是笑：“姐，钱挣来就是花的，人活着就是享受的，不是吃苦受罪的。不仅咱俩享受，听月闻星也要从小提高眼界，几百块卖闺女的事，咱家以后绝对不允许发生。”

买完电视，四人又一人买了两套新衣服，里里外外都有。蓝招娣不想再穿有补丁的衣服了，补丁位置的针脚磨得她不舒服。

蓝听月抱着自己和妹妹的新衣服，小脸上藏不住的开心。自从出生以来，她穿的全是用大人的旧衣服改出来的衣服，从没穿过新的，宝贝得不行。

东西拉回去，左邻右舍看到新搬来的姐妹俩买了电视，小小地围观了一下。有夸姐妹俩有本事的，有趁机打探两人底细的。

蓝招娣掠过那些打探底细的问题，大大方方道：“我们先回去调试一下，等调试好了大伙都来看电视。”

众人散去，蓝家人进屋。

电视从包装箱里拿出来，经过一番调试，有了画面。共有4个频道，其中一个在播《新闻联播》，新闻联播之后是赵雅芝版本的《上海滩》。蓝盼娣和蓝听月伸着脖子往电视机后面看，想弄清楚里面的小人儿究竟在哪儿站着。母女俩一番讨论，蓝闻星也咿咿呀呀地参与，最后三人都看向蓝招娣。

蓝招娣：“呃……好好学习，以后都会懂的。”

蓝盼娣和蓝听月郑重点头，蓝闻星似懂非懂。

这天晚上，蓝招娣也住在了小院里。姐妹俩挤在一张床上，说着悄悄话，满屋都是温馨平静。

第二天天还没亮，蓝招娣就起了床。她动作很轻，蓝盼娣却还是醒了。

一醒来，就要去给妹妹做饭。

蓝招娣忙按住她，“姐，你再睡会儿，我去外面吃。”

蓝盼娣起来，“不睡了，我等会儿去废品收购站买书去，再找找待售的门面房。”

洗漱一番，蓝招娣骑着自行车直奔西山公园。

闫予正在老地方练功。一见蓝招娣他就问道：“你钱够花吗？我这儿有100块，你先拿着。”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10张大团结，递给蓝招娣。

蓝招娣有点懵，“你为啥觉得我钱不够花？”

“周建军停职了，厂长亲自给他停的，让他在医院照顾老娘。他工资变少了，也没有外快可捞，我就怕你钱不够花……”

蓝招娣担忧道：“停职？不会影响卖工作吧？”

闫予诧异：“周建军要卖工作？”

“是我想卖他的工作。”

“卖了工作以后呢？”

蓝招娣想了想，“周建军卖工作，然后是周红梅，周德富。等我榨干周家的钱，眼看着他们生活凄惨，就离开。”

闫予立即追问：“离开他们以后，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可能吧。

看着闫予的眼睛，那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个人的眼睛里竟然可以既充满单纯又充满渴望。

蓝招娣突然觉得自己的答案或许对闫予有些残忍。

会跟你在一起。

又太绝对了，她想留点余地。

犹豫的片刻里，闫予的眼睛逐渐暗淡，但很快他又露出笑容，“没关系，为难得话不回答也行。”

蓝招娣道：“这个问题，我得想想。”

“真的会仔细考虑吗？”

“会。”

“那太好了。”

蓝招娣笑笑，他也太好哄了。

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停职不会影响卖工作吗？”

“停职了他也占着工作名额呢，应该不影响。”

“那就好。”

闫予略一思索，又摇摇头，“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我回头再打听一下。”

“好。”

“你找到买家了吗？”

“还没什么头绪。”

“我帮你问问。”蓝招娣诧异道：“你有门路？”

她好像低估闫予的能力了。

“我跟一些市的掮客还算熟，他们消息挺灵通的。”

“你怎么会认识那些人？”

“有时候找他们卖一些粮票布票，一来二去就熟了。我刚给你的钱就是卖布票换的。”

“我也有一些票，能帮我卖一卖吗？”

她拿走了赵金花积攒的所有钱和票，票很多，正常使用得话用个十年都没问题。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开始活跃，用不了多久计划经济的票就该退出历史舞台了，蓝招娣得赶紧把手里多余的票换成钱。

闫予爽快道：“没问题，都交给我。”

“我没带，下次拿给你。对了，有疤哥的踪迹吗？”

“暂时还没露面。我和科里两个信得过的兄弟轮流盯着周建军呢。他现在天天医院家里两头跑，只要疤哥敢找他报复，肯定能抓现行。”

“那你有休息的时间吗？”

“有，后天白天我休息，有什么事吗。”

“陪我回趟娘家。”

“好好好，我去，我去。”闫予脸上闪过兴奋之色，然后开始紧张地搓手，“你爸妈喜欢什么？到时候我多买点……哎呀，后天，时间有点紧呀，等下我就去买……你喜欢什么？你最重要，关键是买你喜欢的东西……”

来源：梦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