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直到御驾在宗人-府门前停下时,柳书仪的贴身宫女就哭着跑了过来。
再也没有下次了。
我要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一路上,两人始终无话。
直到御驾在宗人-府门前停下时,柳书仪的贴身宫女就哭着跑了过来。
「陛下!」她跪在地上,「小姐的旧伤复发,头痛欲裂,求您快去看看吧。」
萧衍面露不耐,但还是对我说:「书仪身子要紧,朕得回去陪她,你自己进去收回诏书,办完差人来报。」
我垂下眼睫,藏起眼底的如释重负:「好。」
萧衍眉峰微蹙,似乎对我的态度有些意外。
但最终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看着明黄的御驾浩浩荡荡地远去,我转身走进宗人府。
办事的老宗正熟稔地开口:「皇后娘娘,又是来收回成命的?」
「不。」我将代表皇后身份的凤印放在桌上,声音清脆:「这次,我要接旨。」
回到宫中,我把那份盖了印的废后诏书放在妆台上,换下繁复的凤袍,穿上早已备好的布衣。
关门声很轻,却像一把剪刀,彻底剪断了三年的纠缠。
准备从暗道离开时,我顿住脚步,拔下头上那支他曾赠我的白玉簪,随手扔进了角落的炭盆。
宫墙之外,天高海阔。
再见,萧衍。
这一次,我是真的不要你了。
萧衍回到柳书仪的偏殿时,心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烦躁。
他安抚了柳书仪几句,赏了些珍宝,便不耐地挥退了太医和宫人。
他坐在床边,看着柳书仪苍白的面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沈蓁蓁那张同样惨白、却倔强无比的脸。
还有她最后那个顺从到极致的「好」字。
太顺从了。
顺从得让他心慌滤昼。
他猛地站起身,「朕去看看皇后诏书收回没有。」
柳书仪在他身后柔弱地唤了一声:「陛下……」
萧衍脚步未停,径直出了殿门。
他没有回坤宁宫,而是直接去了宗人府。
他要亲自看着那份诏书被销毁,然后,他要去坤宁宫。
他要告诉沈蓁蓁,他允许她继续待在后位上,她该感恩戴德。
然而,宗人府的老宗正见到他,却是一脸为难。
「陛下,废后娘娘……不,沈氏……已经接了诏书,盖了凤印,离开了。」
萧衍脸上ℨℌ的自负瞬间凝固。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老宗正战战兢兢地将那份盖着凤印和玉玺的废后诏书呈上。
白纸黑字,朱红的印章刺得他眼睛生疼。
「人呢?」他一把抓住老宗正的衣襟,目眦欲裂,「她人去哪了!」
「沈氏……沈氏接了旨就走了,老臣不知去向啊陛下!」
萧衍像一阵风般冲出宗人府,直奔坤宁宫。
宫殿里空空荡荡,再无往日那道永远在等他的身影。
他疯了似的翻找,妆台是空的,衣柜是空的,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她走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在这里生活过。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角落的炭盆。
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烧得半黑的白玉簪。
那是他登基那年,第一次送她的礼物。
那时她羞涩地接过去,视若珍宝,日日都戴着。
现在,它和那些冰冷的灰烬躺在一起,无声地嘲笑着他。
「沈蓁蓁!」
他嘶吼出声,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桌案。
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可他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他输了。
在他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游戏里,她一声不响地,掀了棋盘。
江南,霖州。
杏花烟雨,小桥流水。
我租下了一间临河的小院,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药lvz铺。
这里是我母亲的故乡,沈家还剩下几个忠心的旧仆。
我换了名字,叫阿蓁。
镇上的人只知道药铺里来了个恬静温柔的女掌柜,医术不错,尤其是治女儿家的病症。
刚开始的日子,午夜梦回,我总会惊醒。
梦里是慎刑司冰冷的刑凳,是皮鞭撕开皮肉的剧痛,是萧衍那双冷漠的眼睛。
胸口那道为取「心头血」留下的疤,也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每当这时,我便会起身,走到院中。
看着满院风荷,闻着清苦的药香,心里的恐慌才能慢慢平复。
我再也不是那个囚在深宫的皇后沈蓁蓁。
我是阿蓁。
自由的阿蓁。
一日,我在药铺里理着药材,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当年护送我出宫的暗卫首领,林叔。
他带来了京城的消息。
「主子,皇帝疯了。」
林叔的声音很低。
「他下令封锁了所有出京的要道,派了禁卫和密探在全国搜寻您的下落。」
「朝政都荒废了半月,日日在坤宁宫枯坐,听闻还……还穿着您留下的一件旧衣。」
我捣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
「与我无关。」
「可是主子,」林叔面露忧色,「他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正派人往江南一带寻来。霖州虽偏僻,但恐怕……」
我放下药杵,抬头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他总以为,这天下万物,包括我,都该是他的所有物。
我平静地对林叔说:「让他来。」
我倒要看看,没有了凤印,没有了那身凤袍,他萧衍,还想如何命令我。
萧衍的雷霆手段很快就搅乱了京城的平静。
他以「皇后出宫祈福,意外失踪」为由,将整个京畿搅得天翻地覆。
无数官员因搜寻不力而被罢免、下狱。
朝堂之上ᴸᵛᶻᴴᴼᵁ,人人自危。
他不再去柳书仪的宫里,甚至连丞相的面子也不给。
柳书仪数次求见,都被他拒之门外。
一日,她终于闯进了御书房。
萧衍正对着一幅画发呆,那是他画的第九百九十九幅小像,也是唯一一幅,他没来得及藏起来的。
「陛下!」柳书仪哭得梨花带雨,「您就为了一个弃您而去的女人,这般作践自己,作践这大好江山吗?」
萧衍缓缓抬头,猩红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懂什么?」
「我不懂?」柳书仪凄然一笑,「我懂您喜欢的不过是她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陛下,我也可以!您想看什么样,书仪都可以学!」
她说着,竟真的学着我平日的样子,跪了下来,膝行到他脚边,想要去拉他的龙袍。
「滚!」
萧衍猛地起身,一脚将她踹开。
柳书仪撞在书架上,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看着她那张刻意模仿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拿这样一个人来刺激蓁蓁,是件有趣的游戏?
他想念的,是蓁蓁含泪时眼里的星光,是她卑微乞求时颤抖的声线,是她身上独有的清冷梅香。
不是眼前这个拙劣的仿冒品。
「来人!」萧衍声音冰冷,「将柳氏带下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再踏出房门半步!」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
一个密探匆匆进来,跪地禀报。
「陛下,查到了!霖州一家新开的药铺,掌柜姓沈,与……与废后的闺名只差一字。」
萧衍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霍然起身,声音Ӽɨռɢ因为激动而嘶哑。
「备驾!即刻去霖州!」
仪仗从简,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不过三日,一行人便抵达了霖州城外。
萧衍没有进城,而是换上了一身常服,独自走向那条临河的小巷。
雨后的石板路还带着湿气。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那间药铺。
透过半开的窗棂,他看到了那个让他思念成狂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布衣,长发松松地挽着,正低头为一个小女孩包扎手指。
她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柔和得像一幅画。
一个小小的伤口,她却处理得那么认真,那么温柔。
包扎好后,她还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脸上露出一抹浅淡而真实的笑意。
那笑容,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萧衍的心里。
在宫里三年,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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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就那样站在巷口,看了很久。
直到药铺打烊,我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关上店门。
一转身,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不远处,身形清瘦了许多,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双眼熬得通红,死死地盯着我。
我平静地与他对视,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不,我的心早已不会为他跳动了。
「蓁蓁。」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没有应声,只是转身,准备回我的小院。
他猛地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很大,和我记忆中每一次他发怒时一样。
「你要去哪?」他问,眼睛里是压抑的疯狂,「跟朕回去。」
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这位客官,你认错人了。」
我用力想甩开他的手,他却攥得更紧。
「沈蓁蓁!你别跟朕装傻!」他低吼道,「这天下都是朕的,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是吗?」我抬眼看他,唇边勾起一抹讥诮,「可我现在站的地方,是你萧家的天下,却不是你萧衍的后宫。」
「我叫阿ггИИщ蓁,是个普通的大夫。不认识什么皇帝,更不是你的皇后。」
他的手在颤抖。
「蓁蓁,别闹了。」他的语气软了下来,近乎哀求,「是朕错了,朕以后都改,你跟朕回去好不好?朕……朕不能没有你。」
「你没错。」我静静地说,「你只是喜欢看我痛苦,喜欢我的卑微,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游戏。现在游戏结束了,你输了,仅此而已。」
「不是游戏!」他激动地反驳,「朕是真的……」
「是真的什么?」我打断他,「是真的爱我,所以在我被马撞倒时弃之不顾?是真的爱我,所以在柳书仪推我入水后罚我受刑?还是真的爱我,所以要剜我的心头血去救你的青梅竹马?」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凌迟着他。
他的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院门开了。
林叔带着两个高大的家仆走了出来。
「小姐,需要帮忙吗?」
林叔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萧衍拉着我的手上。
萧衍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他看着我身后的家仆,第一次在他乡感到了孤立无援。
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了院子。
「砰」的一声,院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
萧衍没有走。
他就住在了我对面的客栈里。
每日天不亮,他就站在巷口,看着我开门,看着我迎来送往,看着我关门。
像一尊望妻石。
镇上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说药铺的阿蓁姑娘,怕是招惹了什么痴情的贵公子。
我对他视若无睹。
我的生活,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任何改变。
他开始用各种方法试图接近我。
第一天,他买空了城里最贵的首饰铺,让店家送到我的药铺。
我让林叔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第二天,他装病来我的药铺看诊。
我隔着一张布帘,冷淡地为他诊了脉,开了最普通不ɓuᴉx过的清火方子,收了他十文钱的诊金。
他拿着那张药方,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第三天,他竟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江南糕点,送到我的院门口。
那是我曾经最喜欢做的,也是他上上次废后时,说不合他口味的糕点。
我甚至没有开门,任由那食盒在门口放到冷透,最后被林叔扔给了巷口的野狗。
他的耐心似乎在一点点被耗尽。
这天傍晚,他拦住了我的去路。
「沈蓁蓁,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绿̶朕?」
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我没有不原谅你。」我平静地回答,「我只是不记得你了。」
「不记得?」他凄然地笑了起来,「那九百九十九幅小像,你也忘了?『吾爱蓁蓁』,那都是朕亲手所写,你都忘了吗?」
「小像?」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哦,你说那些啊。」
「一把火烧了,早就忘了。」
我的话音刚落,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像是承受不住巨大的打击。
他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你……你烧了?」
「不然呢?」我反问,「留着时刻提醒我,我是怎样一个卑贱入骨,靠人怜悯才能活着的笑话吗?」
「萧衍,你走吧。」
「霖州不欢迎你,我阿蓁,也不需要你。」
说完,我绕过他,径直离去。
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萧衍病了。
在客栈里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嘴里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是他随行的侍卫冲到我的药铺,跪在地上求我去看看。
「沈大夫,求求您了!陛下他……他快不行了!」
我正在整理药材的手,没有停。
林叔拦在门口,冷声道:「我们小姐说了,不医治姓萧的。」
侍卫磕头如捣蒜,额头都磕破了。
「沈大夫,我知道您恨陛下,可……可他心里是真的有您啊!您走后,他把柳家小姐打入了冷宫,连丞相都闭门思过了!他心里只有您一个啊!」
我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走到门口,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声音很轻。
「他心里有谁,与我何干?」
「他就算死了,也与我何干?」
「回去告诉他,人死如灯灭,让他别来脏了我这小院门口的路。」
侍卫绝望地看着我,最终被林叔赶了出去。
那晚,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见我死在了慎刑司的刑凳上,灵魂飘在半空,看着萧衍抱着我冰冷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
他废黜了柳书仪,清算了丞相府,然后抱着我的牌位,当了一辈子的孤家寡人。
梦醒时,枕边一片湿冷。
可我心里,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原ʄɛɨ来,即使是在梦里,看着他追悔莫及,我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他的忏悔。
只是自由。
正当我以为这件事会就此了结时,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霖州的宁静。
柳书仪来了。
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从京城跑了出来。
她一身风尘,形容憔悴,直接闯进了我的药铺。
「沈蓁蓁!」她看到我,眼睛里迸发出怨毒的光,「都是你!是你害我!」
我皱了皱眉,示意林叔把她赶出去。
她却死死扒着门框,尖声叫道:「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能让你痛不欲生的秘密!」
柳书仪被林叔拖拽着,样子很是狼狈。
她却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朝我喊:
「那些小像!你以为萧衍画的是你吗?他画的是我!」
「你不过是我的替身!因为你长得有几分像我年轻的时候,他才多看了你一眼!」
「『吾爱蓁蓁』?真是可笑!他爱的是我柳书仪!只是借你的名字,来抒发对我的情意罢了!」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箭,一句句射过来。
周围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都发出了抽气声,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同情又怜悯。
看,又是一个被当成替身的可怜女人。
我看着她疯狂的模样,却笑了。
「说完了吗?」
柳书仪一愣。
我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柳书仪,你是不是觉得,说出这些,我就会崩溃,就会痛不欲生,然后像你一样疯掉?」
「可惜,你弄错了一件事。捋走」
我凑近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他是不是爱我,我不在乎。」
「但你心心念念的陛下,为了留住我这个『替身』,可是被我耍得团团转呢。」
柳书仪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取我心头血救你的那天,」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你喝下的,是鸡血。」
「给你诊脉的太医,是我沈家的人。你所谓的心疾复发,不过是受了些风寒,加上自己忧思过度罢了。」
「你……」柳书仪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你胡说!不可能!」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直起身子,声音恢复了清朗。
「至于那些小像,」我瞥了她一眼,「究竟画的是谁,我想,马上就会有一个人,比我更想知道答案。」
我的话音刚落,巷口就传来一阵骚动。
本该在客栈里「昏迷不醒」的萧衍,正由侍卫扶着,一步步走过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锁在柳书仪身上,里面翻涌着的是我从未见过的,被欺骗和背叛的滔天怒火。
他都听到了。
从柳书仪说出「替身」那两个字开始,他就站在那里。
他也听到了我说出的,关于「心头血」的真相。
他自以为是的深情,他引以为傲的掌控,他逼我饮下的苦果,到头来,全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和笑话。
而我,才是那个冷眼旁观的执棋人。
「是你……」
萧衍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甩开侍卫的搀扶,踉跄着走到柳书仪面前。
「是你一直在骗朕?」
柳书仪吓得浑身发抖,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替身……」萧衍喃喃自语,随即惨笑出声,「原来在你们眼里,朕就是这样一个笑话!」
他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猛地转向我,眼中是无尽的绝望和哀求。
「蓁蓁……连你,连你也一直在骗朕?」
我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如止水。
「我从没骗过你。」
「是你自己,被权力和欲望蒙蔽了双眼,看不清真相。」
「萧衍,你爱的是那个对你俯首帖耳、任你践踏的皇后,还是那个会为你嫉妒、为你发疯的女人?」
「可那些都不是我。」
「真正的沈蓁蓁,在你下令对我用刑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我。
良久,他闭上眼,脸上血色褪尽。
「带她走。」他疲惫地对侍卫下令,指的是柳书仪。
「押回京城,圈禁于丞相府,终身不得出。」
柳书仪被拖走时,还在尖叫哭喊,可萧衍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卑微的祈求,「只要你说,倾我所有。」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无力的挽留。
「放过我。」
我只说了这三个字。
也放过你自己。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好。」
他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
那背影,再没有来时的意气风发,只剩下无尽的萧索和落寞。
我知道,他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萧衍离开霖州后,再也没有派人来打扰过我。
我从林叔断断续续带来的消息里,拼凑出了他后来的生活。
他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彻底清算了丞相一派的势力。
柳书仪的父亲,曾经权倾朝野的丞相,被他罢官免职,遣送回乡。
从此,ɓuᴉx柳家一蹶不振。
他开始励精图治,成了一个百姓口中勤勉的君王。
他每日天不亮就上朝,批阅奏折到深夜,仿佛要用无尽的国事来填满心中那个巨大的空洞。
只是,他再也没有笑过。
他也再没有踏入过后宫。
空荡荡的坤宁宫被他下令封存,不许任何人进入。
朝臣们数次上奏,请他为了江山社稷,重立新后,广纳妃嫔。
他每一次,都只是冷冷地将奏折扔了回去。
「朕此生,有后,无妃。」
后来,我听说,他在御书房里,挂满了一千幅小像。
每一幅,都是同一个女子的模样。
只是,第九百九十九幅之后,他又画了第一千幅。
画上的女子,不再是那个身着凤袍、眉眼忧郁的皇后。
而是一个穿着青布衣衫,在药铺前温柔微笑的江南女子。
画的背面,他只题了四个字。
「吾爱,阿蓁。」
光阴荏苒,一晃十年。
我的药铺,已经在霖州小有名气。
我收了几个徒弟,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
林叔和那些旧仆,都在我身边安度晚年。
我没有再嫁。
一个人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日子过得平静而安宁。
这日,京率粥城传来消息。
年仅三十五岁的皇帝萧衍,积劳成疾,于睡梦中溘然长逝。
他没有留下子嗣,皇位传给了他的亲弟弟。
据说,他离世时,手里紧紧攥着一幅画。
是那第一千幅小像。
新帝派人送来了他的遗物,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厚厚一沓画纸。
九百九十九幅「沈蓁蓁」,一幅「阿蓁」。
最后一幅画的背面,除了那四个字,还有一行用血写成的小字。
「若有来生,换我来爱你。」
我将那些画,连同那个盒子,一并投入了火盆。
火光映着我的脸,我没有哭,也没有笑。
我走到院中,抬头看向那片属于我的,自由的天空。
春风拂过,带来了杏花的芬芳。
真好。
这人间,我来过,爱过,也自由过了。
再无遗憾。
来源:舒书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