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朝最尊贵的徽月长公主既是我的闺中密友,亦是我的嫂嫂——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算她嫂嫂。只因她下嫁给了我的兄长宁逸昭,而我则成了她兄长元时安的王妃。
长公主是我的手帕交,亦是我兄长明媒正娶的夫人。
那日她执马鞭的手背青筋暴起:"你兄长竟领了个狐媚子回府!"
我捏着帕子拭眼角:"你兄长也领了个妖精回来。"
她反手将缠金长鞭甩得噼啪作响:“狗男人不要也罢!”
我抽着气跺脚附和:“你不要我也不要!”
当夜我们便定下金蝉脱壳之计,卷了细软连夜遁走。
四载寒暑匆匆过。
此刻她正被自家夫君用九节蟒纹鞭捆在雕花马鞍上。
而我则被那人用玄色云锦腰带倒挂金钩似的扛在肩头。
正待挣扎,忽听得身后奶声奶气的两道童音炸雷般响起:"哪来的狂徒敢欺我娘亲!"
我兄长瞳孔骤缩如染血:"这娃娃……莫不是我的骨血?"
她兄长喉结滚动似吞炭:"这女娃……当真是我血脉?"
我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宁忆慈。
当朝最尊贵的徽月长公主既是我的闺中密友,亦是我的嫂嫂——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算她嫂嫂。只因她下嫁给了我的兄长宁逸昭,而我则成了她兄长元时安的王妃。
那日徽月眼眶泛红地闯进安王府:"阿慈,你哥哥他领了个姑娘回来。"她执绢子的手微微发颤,"那女子生得温婉如水,说话轻声细语,你哥哥莫不是就欢喜这般模样的……"
我闻言鼻尖一酸,眼泪顿时簌簌落下。徽月见状神色稍霁,刚要开口劝慰,却听我抽噎着道:"你哥哥……他也带了个女子回府,此刻正在西院住着呢。"
"什么?!"徽月猛然起身,腰间金丝缠枝长鞭应声落地,"我这就去撕了那狐媚子的脸!"
我慌忙拽住她袖口:"那女子生得明眸皓齿,杨柳细腰不盈一握,更有一副黄莺出谷的好嗓子。莫说男子,便是我瞧着都心生欢喜。"说着垂首瞥见自己胸前坦途,终是认命般叹道:"我虽心有不甘,却也输得心服口服。"
徽月气得将长鞭甩得噼啪作响:"这天下男子皆薄幸!不要也罢!"
我吸着通红的鼻子附和:"正是,你不要我便也不要了。"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吱呀作响。但见元时安月白锦袍翩然而至,玉簪束发更衬得他丰神如玉,只是那双幽深凤眸此刻泛着寒霜。他目光掠过我们主仆,最终定在我脸上:"长公主怎的突然归宁?"
成婚三载,每逢他这般冷若冰霜的模样,我便如兔儿见鹰般发憷。徽月却挺身将我护在身后,扬着下巴道:"本公主回趟娘家还要通禀不成!"
我探出半张脸小声应和:"对……对,是回娘家。"
元时安薄唇微抿,眼底情绪翻涌:"后日宫宴,便由柳姑娘随行,王妃在府中静养便是。"
柳如梦便是他带回的那位佳人。饶是早知他心中无我,此刻仍觉心口钝痛。我攥着帕子颤声道:"王爷,我才是您明媒正娶的王妃……"
他垂眸避开我视线,周身气息愈发冷冽:"此事已定。"说罢拂袖而去,连余光都未施舍半分。
我如遭雷击般扑到床榻前,整个人蜷缩着发抖。徽月又是劝慰又是跺脚:"宁逸昭连宫宴都瞒着我!他整月不归,回来就往那狐媚子院里钻。其实我倒不在意他纳妾,只是……只是馋他身子……"
我动作陡然僵住,从床底拖出个檀木箱。但见金簪玉镯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我如数家珍般摆弄着:"徽月你看,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攒的体己。"
徽月盯着发髻散乱的我,嘴角抽搐:"你方才……没哭?"
我茫然摇头:"不是说要跑路么?自然得备足盘缠。"元时安虽待我冷淡,但吃穿用度从未短过。幼时寄人篱下的日子,让我养成了藏私房的习性,便是嫁入王府也改不掉。这床底暗格,最是安全不过。
徽月轻咳一声正色道:"正是!需得早作打算。"她压低嗓音:"你兄长掌十万兵权,我兄长握半朝重臣,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捉回来。唯有……假死遁世。"
我连连点头:"都听你的。"
她沉吟半晌:"那便放把火,烧将军府还是烧安王府?"
我将金锭塞进荷包:"随你,我都可以。"
暮色四合时,徽月踩着斑驳的树影离去。我执意将她送到朱漆门槛外,左等右等不见兄长来迎,瞥见她抿成直线的樱唇,心尖儿泛起绵密的疼。
在我心底,纵使是战功赫赫的兄长也配不上这轮皎皎明月。她生就一副芙蓉面,肤若凝脂赛过羊脂白玉,最是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眼波流转间似有万千星子坠落,教人甘愿溺毙在那潋滟波光里。
世人皆道她嚣张跋扈,说她心如蛇蝎,素手银鞭染尽鲜血。可那道长鞭下不过两条冤魂,桩桩件件都是咎由自取。头一个是户部侍郎家的纨绔,见徽月生得倾国倾城,竟在酒中下药欲行不轨。"整日描眉画眼招蜂引蝶,今儿个就让本公子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疼惜!"
药性发作的徽月攥紧银鞭,腕力竟比往日更胜三分。鞭鞭直取要害,那窝·囊·废连三声惨叫都未及发出,便成了鞭下亡魂。虽说杀人偿命,可谁不知徽月背后站着安王爷?这位宠妹狂魔二话不说斩断户部侍郎的仕途,偌大府邸转瞬树倒猢狲散。
另一桩恩怨要追溯到五年前。彼时父母新丧,兄长戍守边关,我被寄养在六品芝麻官叔父家。后院莺莺燕燕众多,我如透明人般活着,直到某日赏花宴上,贴身婢女小翠偷走我视若珍宝的蟠龙玉佩。
"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破落户,也配戴这等宝物?"小翠当着众贵女的面尖声嘲笑,"指不定是偷哪家小姐的!"我攥着玉佩浑身发抖,这是兄长临行前留的信物啊。
千钧一发之际,猩红鞭影破空而来。小翠疼得满地打滚,抬眼却见徽月踩着金丝绣鞋步步生莲:"贱婢!辱骂当朝公主,该当何罪!"两鞭下去血花飞溅,围观贵女或掩唇惊呼,或蹙眉后退,独我怔怔望着她染血的鞭梢,喃喃道:"好美……"
她白玉般的耳垂倏地染上绯色,啐道:"你……莫不是个痴儿。"
自那日起,心狠手辣的长公主多了条小尾巴。她将我接进安王府,这一住便是五个春秋。隔着迢迢山水,我对兄长的思念愈发绵长,而徽月与我,倒真应了"岁岁年年"的戏言。
谁料造化弄人,某日将军府来了位不速之客。玄甲将军将我箍在怀中,棱角分明的轮廓浸着风霜,我望着那双日思夜想的凤眸脱口而出:"兄长!"
说时迟那时快,破空声骤响,徽月银鞭如毒蛇吐信直取来人面门。我兄长沈昭却轻笑一声,不仅空手接白刃,更顺势将佳人拽进怀中。天雷勾动地火,向来眼高于顶的长公主,竟被这出"英雄救美"的俗套戏码勾去了三魂七魄。
自那日起,徽月追着兄长满京城的跑。她褪去红妆学刺绣,抛却骄纵练琴棋,可兄长始终冷若冰霜。我气得摔了茶盏:"何苦作践自己!"她却捏着兄长遗落的荷包,眼底泛起水光:"你不懂……"
直到上元节灯会,她失足坠入冰湖。千钧一发之际,兄长破水而入,两片唇瓣相触的刹那,满城花灯都失了颜色。红烛高照的洞房夜,她捏着合卺酒笑靥如花:"阿慈,多亏你当日推波助澜,否则我怎知他心里装着我?"
我一脸茫然:“不是我,我以为是你自己跳下去呢。”
她柳眉微挑,转瞬化作银铃般的笑:"管他作甚!左右我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宁家妇了!"红烛映得她耳坠子摇曳生辉,倒像是把满心欢喜都晃了出来。
"好姐姐这般福气,倒叫妹妹眼馋得紧。"我执起银剪替她挑烛花,忽听得院外靴声橐橐。
兄长玄色大氅还沾着雪粒子,眉心能夹住冰棱:"安王元时安今日在御前求了赐婚旨意,阿慈你……"话音未落,我手中绣绷猛地坠地。
徽月躲在博古架后头朝我挤眉弄眼,待四下无人时才贴着我耳根笑:"小没良心的,还当能瞒过我去?你瞧我兄长的眼神,同我偷觑你家哥哥时一模一样哩!"
我面上腾地烧起来,手里绞着鹅黄缎带:"他……他当真应了?"
"我的好嫂嫂!"她戳着我额头笑,"若非他自个儿求来的恩典,圣上能平白无故赐婚?"我垂首盯着鞋尖缀的明珠,喉头泛起丝丝甜腥。
是何时沦陷的呢?许是初见时他玄色蟒袍掠过回廊的惊鸿一瞥,许是我在学堂遭人奚落时他横刀立马的庇护,又或是深夜里蜷在假山后头啜泣,他递来鲛绡帕子时指节温热。
"阿慈?"兄长声音自前厅传来,我攥着帕子应了声,尾音发颤。徽月早笑着将我推出去,兄长盯着我们交握的手,忽然冷笑:"今年黄历上写着不宜嫁娶,且等来年开春罢。"
徽月笑倒在贵妃榻上:"宁大将军这是舍不得妹妹出阁呢!"
最终两顶花轿错开时辰抬进将军府与安王府,我与徽月从闺中密友成了妯娌。谁曾想,不过三载春秋,竟同是天涯沦落人。
宫宴前夜,她裹着墨狐裘闯进我院子,鬓发散乱如枯叶:"都安排妥了。"话音未落,我瞧见她腕间淤青,惊得打翻茶盏。
"阿昭他……他竟折了我陪嫁的九节鞭!"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眼底泛起血丝,"这负心汉!我定要……定要……"
"定要如何?"我执起她冰凉的手。
她却突然噤声,强撑着笑意:"你不同,我兄长最是多疑,你且记着,这些日子万万要顺着他。"
是夜,我谨记她叮嘱,着了件月白纱衣,外头只披着茜素红褙子。罗裙半褪之际,他恰好踏进寝殿,喉结上下滚动着将我打横抱起。
"今儿怎么……"他掌心贴着我后腰,指腹薄茧磨得人发痒。我咬着唇攀上他脖颈,发间金步摇簌簌作响。红绡帐暖,他鬓角汗珠滴落在我锁骨,哑着嗓子唤"阿慈"。
寅时三刻,他轻吻我眼皮要起身,我却攥紧他袖口:"时安,你当真……当真不是因着哥哥手握三十万兵权才娶我?"
他系着玉带的动作微滞,俯身又落下一吻:"待我归来,再与你细说。"
望着他背影消失在晨雾里,我狠狠掐着大腿,疼得泪眼朦胧。待天光大亮,我攥着早备好的包袱,对镜理了理鬓边歪斜的珠花:"劳烦王爷备车,我想去将军府小住几日。"
目送那抹颀长身影隐入夜色,我才敢卸下紧绷的脊梁。徽月终究还是对将军府动了火。
说来也是,同元时安那·阴鸷性子相较,兄长倒显得温和许多。再者,这丫头早憋着口恶气要撒。
熊熊火光里,我俩呼哧带喘地拖拽着两具焦尸。褪下腕间羊脂玉镯时,她颈间碧玉坠也应声而落。我们各自擎着烛台,火苗在夜风中妖娆起舞。
"放火!"对上她泛着狠光的眸子,我唇角扬起快意的弧度。
烈焰瞬间吞噬雕梁画栋,浓烟裹挟着火星直冲天际。不知谁扯着嗓子嚎了一嗓子:"夫人和王妃还在里头!"
将军府顿时炸开了锅,人声鼎沸如煮开的沸水。趁着月黑风高,辆青帷马车碾过寂静长街,绝尘而去。
"哎呦……"我扶着酸胀的腰肢瘫在车壁上,瞥见同样扶腰皱眉的徽月,刚要开口就被她抢了话头。
"昨儿我把阿昭捆在榻上抽了十记响鞭,骑着他折腾了三个时辰,完事还骂他中看不中用。"她顶着乌青眼眶冷笑,眼底闪着报复的快意,"如今连老巢都给他点了,真是痛快!"
我望着她手中把玩的银蛇鞭,由衷叹服:"论狠还是你行。"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我打着哈欠歪在她肩头:"接下来去哪儿逍遥?"
"洛阳。"她指尖勾起车帘,夜风裹挟着焦糊味灌进来,"听说那儿盛产玉树临风的俏郎君。"
马车畅通无阻穿过城门时,我们谁都没细想——为何今夜街巷空寂得瘆人,为何城门竟无守卫盘查。更不知晓,此刻皇宫正上演着改朝换代的血腥戏码。
我那好兄长与她的胞兄,竟选在今夜宫宴起兵。刀光剑影中,元时安终将玉玺攥入手心。
战鼓声里忽有快马疾驰:"报——将军府后院走水了!夫人……夫人她……"
银甲染血的将军霎时化作残影,新帝元时安也似想起什么,脸色煞白地追了出去。
将军府外,火舌已舔舐了半边天穹。不知谁又喊了句:"快救火!王妃和夫人还在里面!"
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扎进火场。大火烧了整夜,待晨光初现时,焦黑的梁柱才停止崩塌。
据幸存者说,宁将军盯着女尸颈间玉坠,突然呕出大口鲜血,疯了般搂着焦尸唤"徽月"。而元时安攥着烧变形的玉镯,神情癫狂地呢喃:"阿慈,说好等我的……"
后来宁逸昭执意要将"徽月"入土,元时安却死死抱着"我"的尸骸不肯撒手。
"她们是我妹妹!"元时安眼底泛着血丝,"更是我的妻!"他掐着宁逸昭脖颈嘶吼,"你该死!是你没护住她们!"
最终他抱着焦尸消失在宫门深处,而宁逸昭日日醉卧墓前,形销骨立。
至于我和徽月,此刻正在洛阳街头对着牛肉汤干呕。
"这汤闻着怎如此恶心?"我撂下汤匙,瞧见徽月同样煞白的脸色,心头忽然咯噔一下,“我月信已有月余未至,你呢?”
我掰了掰手指:“好像也有月余没来。”
她面色焦急地差人请来洛阳城身价最高的郎中。
老大夫的指尖刚从她腕间抬起,又搭上我的脉门,见我们满身绫罗绸缎,眼底泛起精光。
立刻机灵地拱手作揖:"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啊!两位夫人脉象如珠走盘,分明是喜脉!足月有余且胎息稳健,稳健得很呐!"
送走摇头晃脑的老郎中,我与她仍怔怔对坐。
我轻启朱唇:"莫非是临行前那夜……"
她亦失神喃喃:"难不成我也……"
这世间事当真荒唐,我俩千里迢迢奔赴洛阳,原想与前尘往事斩断所有瓜葛。
偏生在这当口,腹中双双孕育新生命,果真是应了"色是刮骨钢刀"的老话!所幸随身携带的金银细软足够丰厚,雇了七八个稳婆侍女,这才将慌乱的心绪抚平。
待到孕中才知女子艰辛,头三月吐得昏天黑地,后几月身形日渐臃肿,连迈步都需人搀扶。
临盆那日更是如坠阿鼻地狱,十指尽裂之痛,五脏翻涌之苦,简直夺命摧魂。
我与徽月躺在产房相对咒骂,一个骂表兄元时安,一个骂胞弟宁昭,直骂得声嘶力竭才诞下婴孩。
我产下位千金,她得了个公子。
望着两个皱巴巴的小团子,我与徽月相视苦笑,做女子当真不易。
她忽地垂泪:"往日嫁与阿昭时,总盼着为他开枝散叶,谁料……"
我轻拍她手背:"我又何尝不是。"
哭过一场反倒释然,她擦干泪痕振作道:"我的孩儿绝不姓宁,要随我元氏宗族,小名就叫元宝!"
我岂肯示弱:"我儿也不姓元,自当承宁氏香火,乳名唤作宁宝!"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两个奶娃娃已能满地乱跑。
只是这眉眼越长越像他们父亲,宁姐儿活脱脱是元时安幼时的翻版,偏生眉眼又遗传了徽月的明艳。
元哥儿生得玉雪可爱,肖似其父宁昭,那双桃花眼却随了我。
街坊四邻总将两个娃娃认混,错把元宝认作我儿,宁宝当作徽月所出。
我俩倒乐得自在,只觉孩子们集齐父母优点,实乃天赐福分。
待他们两岁启蒙时,我与徽月才算过上梦寐以求的快活日子。
洛阳城美男子如过江之鲫,似我们这般容貌出众又出手阔绰的富婆,自然备受追捧。
尝过这等温柔乡,方知往日守节苦楚。
四年光阴转瞬即逝,徽月早已沉溺温柔乡,整日流连花丛。这日她醉眼朦胧,抓起金豆子漫天挥洒:"今夜酒钱本公主包了!"
长鞭舞得虎虎生风,最终缠上位俊俏郎君的腰肢。
那郎君含笑衔着酒盏,以口渡酒喂她饮下,两人身形越贴越近。
围观人群齐声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我亦跟着拍手叫好,全然忘了自己早已醉得脚步虚浮。
金豆子不要钱似的塞进美男子衣襟,有胆大的已解开衣带。我踉跄着伸手探向那片莹白胸膛,忽觉天旋地转,跌入个温暖怀抱。
"别动……"我捧着那张俊脸呢喃,"怎的与元时安生得一般无二……"
踮脚吻上那片薄唇,金豆子叮叮当当落满地:"俏郎君,随我回府可好?"
那人呼吸骤乱,眸色转深:"好。"
次日宿醉醒来,但觉浑身酸软如散架。
正要唤人伺候,忽见床畔立着道熟悉身影。那人背对我慢条斯理系着衣带,松垮的白袍下隐约可见精壮腰身。
我强作镇定甩出银票:"这是赏钱。"
指尖轻佻划过他紧实的臀线:"昨夜甚合我意,日后还点你。"
却闻一声嗤笑,那人缓缓转身。我吓得直接滚下床榻,银票散落满地:"元……元时安?!你怎会在此?!"
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俯身将我打横抱起:"昨夜可还尽兴?多年未见,阿慈倒是出落得愈发丰满了。"
温热的掌心在我腰际流连,带着凉意的薄唇擦过耳垂,"阿慈可知,这般绵软的触感可比那发黑的尸身强上百倍。"
我脊背骤然绷紧,尸身?什么尸身?分明已经焚化成灰了,这疯子莫不是魔怔了?
他额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墨色瞳仁微微眯起,"阿慈,往后莫要再逃了,否则……我真不知会做出何等疯事。"
寒意顺着尾椎窜上天灵盖,即便隔了这些年,这摄人的压迫感仍让我四肢发软。
我僵硬地扯动嘴角:"当年布局何等缜密,时安怎会寻到此处?"
他眸光陡然森寒,大掌揉乱我发髻:"缜密?"
齿间迸出咯吱声响,"分明是……千疮百孔。"
忽又自嘲般轻笑,"可笑我当年被悲痛蒙蔽心智,竟将旁人尸身当宝般抱了整整四载。"
"阿慈,你说该如何补偿我这番痴心错付?"
当听闻元时安为那具假尸修筑琼楼玉宇时,我惊得险些咬到舌尖。得知他日日抱着腐尸同眠四年,更是觉得心口发闷。
我强忍嫌恶道:"你……你竟不嫌污秽……"
俊美面容泛起青白之色:"若嫌脏臭,又怎寻得回你?"
我竖起耳朵仔细甄别每个字眼,生怕错漏半点破绽。待听完全部经过,只觉后脊发凉——这元时安简直是个疯魔!
我假死遁走后,他竟日日盯着那具尸体细看,偏生让他瞧出端倪。徽月从死牢寻来的女囚,生前受过烙铁之刑,鼻梁尽碎,后槽牙也缺了两颗。
如他所言,他对我这副皮囊熟稔于心。当下便召来仵作反复查验,最终戳破这场瞒天大谎。元时安如梦初醒,将那日种种翻来覆去推演数遍,终是窥破我与徽月金蝉脱壳之计。
他咬紧牙关,顺着线索抽丝剥茧,连徽月雇的马车、兑换的银票都查得分明。这般漏洞百出的布局,竟将他诓骗四载春秋!
"你兄长同你一般天真,守着座假坟徒增伤悲,若非我携他同来,怕是要当一辈子鳏夫。"
我心头剧震:"阿兄也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徽月被兄长拦腰扛来,玉颈上布满淤青,狼狈模样与我不相上下。
两人异口同声:"随我回去!"
我抿唇不语,徽月却甩出长鞭:"宁逸昭!当年分明是你们先带女子回府,怎的只许州官放火?"
我忙不迭附和:"就是!就是!"
兄长铁青着脸夺过鞭子,三两下将人捆作粽子状抛上马背:"徽月,随我归家,真相并非你所见那般。"
我扑过去抱住兄长腿脚,用口型无声呐喊:"宁宝元宝如何是好?"
往日我们偷溜玩乐,总将孩儿托付给隔壁照料。若被他们带回,两个奶娃娃怕是要饿肚子!
徽月咬着唇用口型回我:"速逃!带着娃娃跑!"
尚未起身,便觉腰间一紧,元时安用腰带将我缚在肩头:"阿慈安分些,再敢妄动,我可不保证不会将你锁在寝殿。"
正欲挣扎,忽闻稚嫩童声炸响:"不许欺我娘亲!"
两个雪团子挥着小拳头扑来,兄长瞳孔骤缩,盯着那团糯米糍般的娃娃:"你……是我儿?"
元时安眼底血色翻涌,盯着脚边粉雕玉琢的女童:"你……是我闺女?"
我与徽月如遭雷击,完蛋,全露馅了。
却见宁姐叉着腰,元哥抱着臂,两个小脑袋晃来晃去打量着眼前男子。宁姐奶声奶气道:"你说是就是啊?"
元时安扬着下巴冷笑:“你们可知洛阳城有多少人排着队想当我爹?且去后头候着罢!”
元时安与兄长双目赤红瞪着宁姐与元儿,仿佛见了鬼魅。
二人身形踉跄着后退半步,这才将我与徽月搁在地上。
良久,元时安忽地弯起桃花眼,眸中泛起细碎的喜色:“妙极!妙极!连这倔脾气都随了我十成十,果真是我元某的骨肉!”
兄长抿着薄唇,喉结上下滚动数次,终究未吐出半句言语。
元儿小肉手紧紧攥着徽月裙角:“娘亲莫慌,元儿护着你。”
徽月神色冷若冰霜:“宁儿元儿是我与阿慈十月怀胎所生,与你们毫无干系。”
“你们也瞧见了,我们母女三人在此逍遥快活,胜过京城百倍千倍。纵使流着你们元家血脉又如何?今日即便绑我们回去,明日照样能逃得无影无踪。”
她唇角泛起讥诮的弧度,“宁逸昭,你们男人当真犯贱。往日我追在身后时爱搭不理,如今倒摆出这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给谁看?”
“哼,可不就是黄花菜凉了才想起端上桌!”
我跺着脚附和:“就是!就是!”
徽月看也不看门外二人,携着我们径直入内:“速速离去,这宅子不欢迎不速之客。”
兄长身形晃了晃,面色惨白如纸:“徽月……我……”
我偷觑元时安神色,却见他非但不显颓丧,反倒如沐春风般勾起唇角。眼见着我们转身进屋,竟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地出了院门,独留兄长一人杵在雨中。
是夜,兄长在廊下站成一座石雕。
天将破晓时,元时安自隔壁宅院踱步而出,经过兄长身侧时轻嗤一声。
忽地撩起锦袍下摆,直挺挺跪在青石板上:“阿慈!是为夫错了,求你宽宥!”
这声嘶力竭的呼喊惊飞了檐下宿鸟,直搅得徽月摔了茶盏。
“瞧瞧这点出息!”她倚着门框冷笑,“人家略施苦肉计便让你方寸大乱,能不能硬气些!”
我攥着帕子辩解:“谁方寸大乱了!我……我才不稀罕他这副做派!”
子夜时分,雷声轰鸣震得窗棂簌簌,暴雨如注砸在院中芭蕉叶上。
我辗转难眠,侧耳细听院外动静,待那哭嚎声渐息方敢合眼。正要阖目休憩,却觉窗外闪过人影,忙披衣执伞而出。
雨幕中空无一人,唯余满地泥泞。
正欲返身,忽被铁钳般的手掌攥住腕子,整个人跌进湿漉漉的怀抱,油纸伞骨应声而断。
“阿慈终究是心疼我的。”元时安发梢滴着水,睫毛上凝着细碎水珠,却笑得像个得逞的孩童。
我奋力推搡着他浸透的衣襟:“元时安!你惯会耍这些下作手段!”
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分毫不减,雨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若这苦肉计能换你回眸,便是再挨千刀万剐又如何?”
说话间猛然掀起衣袖,狰狞疤痕如蜈蚣般盘踞小臂,蜿蜒至胸膛处方止。
我倒抽冷气,指尖不受控地轻颤。
“单是皮肉之痛便已蚀骨灼心,可我的阿慈当年葬身火海,该是何等绝望?”他眼底泛起血色,“这四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悔恨——若那日我执意将你带在身边,纵使拼了这条命,也定要护你周全!”
"得知你诈死的消息,我又喜又嗔。喜的是你尚在人间,嗔的却是你竟听信谗言,疑我娶你是别有用心,疑我薄情寡义弃你如敝履!
"如梦那毒妇最擅用毒,随我入宫赴宴不过是枚棋子,一局算计。"
他眼尾泛起血丝,嗓音发颤:"阿慈,我们相识数载,除你之外,你可曾见我如此呵护过旁的女子?可曾见我如此依恋过旁的女子!你兄长固然能助我成事,可若我无心,怎会耗尽心力寻遍天材地宝,腆着脸皮三书六礼求娶?阿慈,我倾慕你多年,你竟真不知晓?"
我怔忡望着他,眼底泛起雾气:"我……"
他唇角扯出凄凉笑意:"怨我,从未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元时安此生此世,心里只装得下宁忆慈一人。"
他拾起沾满泥水的纸伞,轻轻塞进我掌心,"今日我在此真心求你宽宥,隔壁宅院我已赁下,打算长住于此。若说这是苦肉计,那便算是罢,你未消气,我便日日跪在你门前,直到你解开心结。
"方才我在雨中思量,这般滂沱大雨,不知阿慈可会心疼我半分,如今看来,多跪这半晌倒是值得。"
"阿慈,雨势渐猛,进屋罢。"
我失神望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身子一软瘫坐在门槛上。
原来他始终心系于我,一切竟是误会。
心间乱麻似找到了线头,渐渐理清头绪。
晨光熹微时,我揉着发麻的膝盖,竟在檐下枯坐整夜。
正要撑着起身,一抹绯红身影撞入眼帘。
徽月盯着我湿透的裙裾,从鼻腔里哼出冷笑。
她虽未发一言,那眼刀却似在说"叛徒"二字。
我慌忙提着裙摆追去:"徽月,你听我分说……"
堂前三人端坐,活似三堂会审。
徽月双臂环胸,斜睨着我:"昨日如何保证的?"
我缩着脖子嗫嚅:"我发誓绝不心慈手软……"
宁姐瞪圆杏眼:"娘亲,还有呢?"
我声若蚊蚋:"我发誓绝不同他私下相见……"
元宝挑起眉梢:"姨姨,再想想?"
我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我发誓绝不听信甜言蜜语……"
我蔫头耷脑抬眼偷觑三人:"可他掌心尽是灼伤疤痕……
"况那女子确是他夺嫡棋子,早被逐出京城了……"
徽月眉梢一挑:"还有条规矩忘了?"
我耷拉着脑袋:"我发誓绝不在诸位跟前提他们名讳……"
话音未落又嘴快补道:"最后说句,昨夜兄长淋雨昏厥,今日才未能前来……"
徽月攥着鞭柄的手背青筋微凸:"与我何干!"
她甩袖欲走,只撂下句:"犯错就要受罚,速速交出你的私房钱!"
宁姐元宝齐刷刷伸出小肉掌。
"娘亲,给钱钱!"
"姨姨,给钱钱!"
我恨恨爬进床底,掏出两袋金豆子:"拿去!"
自那日起,元时安整日在我们跟前晃悠,奇珍异宝流水般送进来。
徽月与两个小的始终冷着脸。
我亦板着面孔将礼物悉数退回。
可这几日,我总见宁姐元宝揣着新奇玩意儿,每日天不亮就溜出门,回来时汗湿重衣,饭都顾不上吃。
今日我悄悄尾随,竟见两个小家伙骑在马背上,举着糖葫芦笑得见牙不见眼。
"爹爹!再高点!"
转头瞥到我如一具冰冷的尸体站在那儿,惊得大叫,“妈耶!”
元时安眉眼弯成月牙状,憋着笑意打趣:"阿慈!我这儿哄孩子呢!"
两个糯米团子耷拉着脑袋,任我数落个痛快。
"不过是帮他说几句公道话,你们就合起伙来欺负我,嘁,眼下倒好,连手都拉上了。"
我模仿着宁姐的腔调,"还爹爹~我要找徽月姐姐告状去!"
宁姐儿和元哥儿立刻抱住我的腿不撒手。
"娘亲三思!"
"姨姨饶命!"
我翘起兰花指,摊开掌心,两个小家伙不情不愿从怀里掏出荷包,金豆子在布袋里哗啦作响。
我晃着食指纠正:"每人两袋才够数。"
揣着沉甸甸的钱袋,我心情大好。自此便成了他们的小尾巴,天不亮就跟着出门。
元时安对这局面甚是满意,自以为运筹帷幄。谁料这几日他寻来时,我总板着脸喝退:"站住!往后别来了!"
连宁姐元哥都将他送的物件原样奉还。
他凤眸微眯,委屈巴巴试探:"阿慈,宁姐,元哥,昨日之事都忘了?"
我点头如捣蒜,压低嗓音:"记得,可被徽月撞见了,她正发火呢!"
转瞬又拔高声调:"所以!您请回吧!"
他瞳仁里腾地窜起火苗,气得直跺脚:"宁逸昭这个榆木脑袋!追个媳妇都不会,尽添乱!"
说罢连夜把我兄长绑了来。兄长木桩似的杵着,半句话不说。
元时安气得照着兄长腿弯踹了好几脚:"朕要被你气得折寿!倒是开口求徽月原谅啊!"
"朕警告你,若坏了朕阖家团圆的好事,朕就砍了你!"
里屋我们仨也围着徽月苦劝,让她出去见见人。
徽月惨白着脸笑:"阿慈,他若像哥哥那般死缠烂打,我或许就心软了。可他翻来覆去就一句清清白白,教我如何信得过?"
她指尖掐进掌心:"当年他为那女子断我一鞭,如今若再跟他回去,怕不是要断我性命。"
身子抖得像风中落叶,却倔强地挺直腰杆:"罢了,便依你们去见她最后一面。只记住,我要的是明明白白的偏爱,他若给不起,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兄长见徽月推门而出,眼底闪过星火:"徽月,我与那女子绝无私情,此生唯你一人,跟我回去可好?"
徽月深吸口气:"你说此生唯爱我一人?"
兄长伸手欲牵又缩回,重重点头。
"那你说那女子现在何处?"
兄长哽住,半晌才道:"在……将军府。"
徽月气极反笑:"好个清清白白!宁大将军这戏唱给谁看?哥哥赶走那女子时说得清楚,此生不得入京,你呢?留着人在府里朝夕相对四年,如今倒来装情圣?"
兄长急得直搓手:"我能解释!那女子父亲是旧部,战场上替我挡过刀,我不过收留孤女……"
"收留?"徽月踉跄着逼近,"为何不替她寻门好亲事?我在洛阳四年,你们在将军府耳鬓厮磨四年,宁逸昭,你怎么有脸求我回头?"
"我……"
徽月打断他,已然泪流满面:“够了!昔日你为她断我一鞭,那鞭子便成了我心中的刺,我的鞭子便是连哥哥都碰不得……”
她擦干了泪,“宁逸昭,昔日是我鬼迷了眼,可我堂堂元朝长公主,跟头栽一次就够了,我的尊严不允许我重蹈覆辙。
“请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徽月身形摇摇晃晃回了屋。
我气得直咬牙:“对!你们都走!”
连带着恶狠狠地剜了元时安一眼,天下男子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元时安沉着脸,气得又补上几脚:"朕精心筹谋的阖家团圆戏码,全叫你这蠢材搅黄了!
"来人!速速备马返京!宁逸昭,将军府那位姑娘姓甚名谁,朕要亲自给她指门好亲事!"
兄长脸色煞白如纸,终是咬紧牙关吐出决绝之语。
"不劳圣上费心,臣……定当亲自送她出阁。
"唯有如此,徽月才肯回心转意。"
元时安又踹他一脚:"早这般通透何至于此!"
转脸却换上语重心长的模样,重重拍他肩头。
"你回去也好,朕眼下有要事脱不开身,你且替朕回朝盯着那帮老狐狸。"
兄长离府后,元时安堂而皇之鸠占鹊巢。
按他的话说,好歹是徽月嫡亲兄长,没追究她拐带天子的罪过已是法外开恩。
偏生这人最会看人下菜碟,二话不说包揽所有杂务,劈柴、挑水、掌勺、洒扫样样亲力亲为。
我杵在廊下欲言又止:"时安,其实不必如此,这些粗活自有仆役……"
他抹了把额间薄汗,朗声笑道:"这方院落便是咱们的家,男子汉大丈夫不操持家务作甚?"
我望着他利落身影怔怔出神,往日在王府何曾见他沾过阳春水?既见他乐在其中,便由着他去了。
宁姐与元哥倒是乐开了花,终日不必再躲躲藏藏同元时安玩耍。
独独苦了我,步步为营如履薄冰,连与元时安牵个小手都要趁徽月不在时偷偷摸摸。
生怕她那双杏眼又泛起看叛徒的寒光。
兄长是月余后归来的。
蓬头垢面满面风霜,若非身形相似,我几乎要错认旁人。
听闻他将那姑娘许给军中副将,那女子抵死不从,兄长便撂下狠话:"你若不愿,即刻卷铺盖滚出将军府!"
姑娘这才哭哭啼啼上了花轿。
此次归来兄长倒像换了个人,不再如木雕泥塑般,竟学着元时安往日做派,日日跪在院中求徽月宽宥。
任他喊哑嗓子,徽月始终冷若冰霜,权当院中多了尊石像。
这般跪求竟持续了半载光阴。
这日烈日当空,元时安倚着门框直摇头:"蠢材!朕的厌蠢症都要犯了!"
恰逢兄长又在院中长跪,徽月躺在榻上假寐。
我望着她轻颤的睫毛,哪会不知这假寐里藏着多少辗转难眠?偏生要学我当年那套口是心非的做派。
元时安冷不丁高呼:"不好!这人怕是要厥过去!"
徽月惊坐而起,却见兄长仍跪得笔直。
正待发作,却见元时安手起掌落,"刺啦"撕开兄长衣襟。
撕完还暗自嘀咕:"呆子,这般跪法跪到地老天荒又有何用?"
徽月僵在原地,兄长脊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如毒蛇蜿蜒,狰狞可怖。
更骇人的是那整片烧伤疤痕,新肉与旧痂层层叠叠。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喉间发紧:"这些……都是我抽的?怎的至今未愈?还有这烧伤……"
兄长舔了舔干裂的唇,眼底掠过一丝希冀,老老实实交代:"那夜中了毒箭,伤口反复溃烂。当时以为你……想着留些念想,便由着它去了。"
他喉头滚动:"背上……那日将军府走水,我冲进火场寻你,倒把自个儿烧成了这般……"
徽月猛然转身,我忙不迭在她跟前晃悠:"兄长委实可怜见的……"
她终是启唇,声线冷似寒冰:"往后不必跪了,我对你的怨,自那日说出后,我便也好了,我放下了,你不必这样。”
可她模样虽冷, 心总算是软下来了。
哥哥是个木头, 听不懂徽月的话, 隔天还赶着跪在外面。
元时安将斧头、水桶、扫帚全丢在他跟前:“朕累了这么久, 现在该你了。”
哥哥瞧了站在远处的徽月一眼,见徽月盯着自己, 忙起身站起来劈柴挑水。
元时安的地位瞬间上升,整日指使哥哥做这做那, 还带着宁姐和元宝一起欺负哥哥。
他靠在榻上捏着我的手, 柔声道:“阿慈,你可别心疼,咱们越欺负他,徽月心里便越好过一些。”
我忙点头:“原来是这样,时安, 你可真聪明!”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一年。
直到时安接到一封密报,里面说京中朝堂有些动荡,让皇上与将军务必回来一趟。
他委屈地看着我:“阿慈, 我的江山都撂挑子近一年, 这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 又有贼人心怀不轨,阿慈, 我们回家可好?”
我不知道要不要回去,偏头看向徽月:“徽月回我就回。”
徽月还未说话,我哥已一瞬不瞬期待地盯着她。
元时安黑眸深了几分, 心中大惊,忙道:“妹妹你, 回去之后就在宫中陪你嫂嫂住。
“哥哥就在你嫂嫂隔壁, 为你在宫中新造一座公主殿,宫里地大, 宁姐和元哥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
徽月看也不看我哥哥一眼,挑眉瞥了元时安一眼:“如此,我便勉为其难回去吧。”
“只要回去, 你想回哪里都成, 哥哥在宫中给你造座宫殿, 和你嫂嫂挨着。”
我摇着徽月的手:“行,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哥哥弯了弯嘴角,元时安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们回京后,徽月便在宫中住下了。
她与哥哥之间不似从前,现如今,是哥哥日日追着徽月跑。
哥哥瞧着什么好的全巴巴地送到徽月跟前,还因徽月与一位男子多说了两句话,与旁人吃起醋大打出手。
倒是元时安像换了个人,朝堂上再不见血雨腥风,整日里眉眼含春。可那些老臣偏要触霉头,联名上书请选秀女充盈后宫。
我攥着奏折冲进徽月寝宫,金豆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你兄长要纳妾了!"
徽月正对着铜镜簪花,闻言柳眉倒竖:"你兄长更烦人,你哥哥总缠着我!"
说着将朱钗往妆奁上一拍:"不如再逃一次?"
她, “要不我们再跑吧?”
我:“我都行,看你。”
宁姐扯着元宝的衣角问:"你跑不跑?"小家伙把虎头鞋踩得咚咚响:"娘去哪我去哪!"
宁姐一拍巴掌:"那我跟着你娘!"当夜月黑风高,我们四人攥着偷来的麻绳往宫墙外溜。
谁料脚刚沾地,两道身影如鬼魅般立在阴影里。黄袍加身的九五之尊与蟒袍玉带的镇北将军,四只眼睛瞪得通红:"你们还想往哪逃!!"
【全文完】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