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披头散发状若癫狂,染血的唇角勾起扭曲笑意:"花柳毒已浸透五脏,左右不过等死罢了。夫妻本该同生共死,黄泉路上自然要结伴而行。"
咽气前最后的残影,是我十指深深陷入林云舟脖颈的狰狞模样。
喉间涌上的腥甜被我强行咽下,嘶声质问:"为何要如此算计于我?"
他披头散发状若癫狂,染血的唇角勾起扭曲笑意:"花柳毒已浸透五脏,左右不过等死罢了。夫妻本该同生共死,黄泉路上自然要结伴而行。"
原来如此。这个畜生早知身染脏病,竟日日在我安眠汤中掺入迷药,待我昏睡时行那龌龊之事。此刻胸中翻涌的恨意几乎冲破胸腔,我反手拔下凤钗,在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将金簪狠狠扎进他心窝。
"要死也是你先死!"猩红血珠顺着钗头蜿蜒而下,瞬间浸透他月白中衣。
"jian人!"他喷着血沫扑来,枯槁五指如铁钳掐住我咽喉。我们像两条濒死的毒蛇互相撕咬,在窒息的黑暗中,前尘往事如走马灯掠过——
若非宋琼华执意邀约游湖,若非天家纵容她恃宠而骄,我堂堂镇国公嫡女怎会沦落至此?可恨苍天无眼,竟让我含恨而终!
"若有来世,定要啖其肉寝其皮!"
许是怨念冲天,再睁眼时,春日暖阳正透过雕花木窗洒在脸上。
"姑娘,湖上风急,仔细着凉。"
熟悉的声音唤回神智,红袖捧着织锦披风站在身后,眉眼温顺如初。望着这个自幼相伴的丫头,喉头突然哽得生疼——前世她为护我惨遭拔舌,血染三尺青石板的画面犹在眼前。
此刻岸边柳树下,宋琼华正捧着兔子灯巧笑倩兮。这个被帝王藏在心尖上的前朝遗脉,永远顶着"侍妾"的名分,却享尽专房之宠。而我作为百官推举的皇后人选,自然成了她的眼中钉。
去年宫宴,她将我堵在假山后,朱红蔻丹几乎戳进眼里:"沈明昭,凤冠霞帔只能是我的,你休要痴心妄想!"
我垂眸避开她淬毒的目光。后位于我不过枷锁,怎比得上寻常夫妻的琴瑟和鸣?可天不遂人愿,启元三年春日这场落水,彻底改写了我的命运。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沈姑娘饱读诗书,怎会不懂这个道理?"当宋琼华踩着满地金锭,高举御赐金牌逼我下嫁时,我就知道完了。
那道赐婚圣旨像枷锁,将我困在林家方寸之地。林云舟表面人模狗样,实则是个赌徒,不仅败光我十里红妆,更将脏病传给我。最后那碗苦涩汤药灌下时,我分明看见他眼底的快意。
此刻游船画舫依旧,红袖端着茶盏的手却突然一抖,青瓷杯在披风上洇开暗色水痕。
"奴婢这就去客舱取新衣裳。"她慌忙要转身,却被我一把拽住袖口。
"且慢。"我附耳低语几句,看着她眼底浮起困惑,却仍乖顺应下。待那抹杏色身影消失在舱门后,我方才转身倚栏而立。
湖风送来岸边细碎人声,林云舟那厮正捧着圣贤书装模作样。可他握卷的手背青筋暴起,分明在偷觑这边动静。更远处,明黄衣角在柳荫下若隐若现——当今圣上竟也微服在此。
前世我直到被推落湖水才惊觉天家近在咫尺,今生却要好好利用这双眼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栏杆雕花,忽然听见身后环佩叮咚,宋琼华提着裙裾往这边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
船体突然剧烈摇晃,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将我掀翻坠入湖中时,我眼疾手快拽住了顾元承的袍角。他毫无防备,猝不及防间被我拽得踉跄跌落。
几乎同时,又听"扑通"水花飞溅之声,正是林云舟纵身跃入湖中施救的动静。
可此身已非昔日魂。
前世溺水之痛刻骨铭心,我早已精熟泅水之术。此刻佯装惊慌呼救,暗中却死死钳住顾元承的手臂,在波涛中不着痕迹地将两人拖向相反方向。湖岸近在咫尺的林云舟,终究被这暗流般的距离阻隔。
前世被他救起时我已神志昏沉,今朝却大不相同。
顾元承虽通水性,怎敌我蓄意拖拽?几番折腾下来,他拽着我臂膀的力道已渐松懈。待其气息紊乱之际,我方停止挣扎,任由他半拖半抱地往画舫游去。
船上仆从早备妥软梯绳索,待我们靠近便七手八脚将人拉上甲板。刚喘息未定,便见林云舟铁青着脸从另一侧船舷翻身上来。
未给二人开口之机,我以目示意红袖。这伶俐丫头会意颔首,袅袅行至两人跟前:"多承这位公子搭救我家姑娘,还有这位公子……虽不知因何落水,但春寒料峭,且随奴婢去客舱更衣罢。"
红袖这番话暗藏机锋。
其一,当众坐实顾元承救命之恩;其二,将后入水的林云舟摘得干净。毕竟众人亲眼所见,救人的是顾元承,而林云舟连小姐衣袂都未沾到半片,迟来上岸的模样更像失足落水。
林云舟薄唇紧抿正要争辩,家仆已搀着他往客舱去。顾元承本欲推辞,奈何水中缠斗耗尽气力,又当着众目睽睽,只得随仆从前往更衣。
待其背影消失在舱门后,我才松了紧绷的脊梁,由侍女搀扶着转入内舱。此刻岸边忽闻人声鼎沸,但见宋琼华提着盏兔子灯,正揪着个船夫追问方才动静。
早有安排的人按计划行事。当我与林云舟各自换好衣裳出来时,顾元承仍在客舱等候干净衣物,未曾露面。
画舫即将靠岸之际,我效仿前世做派,当众命红袖捧出百锭黄金。金灿灿的元宝在托盘里晃得人眼花,面纱掩面之下,倒不虑被人认出身份。
本可就此了结的局面,偏生宋琼华隔着轻纱认出我来。这姑娘提起裙裾便冲上船来,柳眉倒竖:
"沈明昭!这位公子救你性命,你竟用这等黄白之物敷衍了事?"
岸边围观人群闻声骚动,她愈发来劲:"堂堂镇国公府千金,更该以身作则!既在水中共患难有了肌肤之亲,不论报恩还是体面,你都该嫁与此人!"
此言与前世分毫不差,连那咄咄逼人的神态都如出一辙。她扬手掀翻红袖手中金盘,数锭黄金"扑通"落水,岸边顿时炸开锅,几个贫民争先恐后跳水打捞。
前世此处曾有三条人命沉湖,其中尚有垂髫稚子与古稀老者。幸得重生预警,我早命暗卫守在岸边,此刻正将落水者悉数救起。
宋琼华犹自不知,叉腰嗤笑:"瞧你干的好事!用铜臭玷污恩情,如今还险些闹出人命,你可知罪?"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当真与顾元承绝配。前世便是这般,她以"真性情"为名行恶毒之事,偏生那人视若珍宝,终将我推入绝境。
压下眸中寒意,我按前世剧本与她争锋相对:"救命之恩自当厚报,却非定要委身相许。这些金银足保他终身富贵。"
"强词夺理!"宋琼华冷笑,忽然从腰间解下块金灿灿的令牌,"镇国公之女该有些眼力,可知此物何用?"
御赐金牌在日光下刺目非常,船上顿时响起抽气声。
"见此牌如见天颜!"有人惊呼,"是陛下亲赐的琼华令!"
宋琼华将令牌直抵我面前,朗声道:"既知这是天子信物,便当遵从圣意!沈明昭,你与救命恩人已有肌肤之亲,合该奉旨成婚!"
前世噩梦般的宣判再度响起,我却瞥见舱门处那抹玄色衣角。当即提高声量:"你说奉旨?敢问圣驾何在?"
话音未落,宋琼华已转身指向顾元承所在方向:"陛下不就在……"
人群中忽有世家子惊呼出声,数道目光瞬间聚焦。但见顾元承负手而立,明黄衣角在春风中微扬,正是天子服制。
游船画舫内,满殿珠翠齐刷刷俯首帖地。
宋琼华提着裙裾疾步奔至御座前,纤纤玉指攥住明黄袍袖,嗓音裹着蜜糖般的娇嗔:"元承哥哥,你当年亲口许诺的,只要我亮出这枚先帝御赐的蟠龙令,无论何事都依我,可还作数?"
"君无戏言。"
顾元承垂眸轻笑,指节拂过她额前碎发,满目缱绻似水。
我跪在青砖上,将唇瓣咬得失了血色,忽地扬起素白面庞,眸光颤巍巍投向天颜:"陛下当真要为臣女赐婚?"
帝王虽不知前因后果,但见心上人蹙眉,又见红袖将林云舟推搡至我身侧跪下,便理所当然认定是宋琼华要促成这桩婚事。他素来厌我镇国公府嫡女身份,此刻能以婚事打发,正合心意。
"朕既允了琼华,便不会食言。"顾元承端起九五之尊的架势,龙目扫过阶下群臣,"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朕以蟠龙令为证,沈氏明昭婚事就此定下,无论对方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孙公子,皆不得违抗!"
妙哉!妙哉!
我垂首掩去唇边冷笑,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金口玉言既出,便是断无转圜的死局。
刹那间,谄媚之音如潮水涌来。
"恭喜沈小姐得遇良缘!"
"林公子好福气啊!"
宋琼华听着这些恭维,美目骤然圆睁。按她所想,该是满堂怜悯才是,怎的众人竟对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如此追捧?
"那日救沈姑娘的,不是林公子吗?"不知谁多嘴问了句。
顾元承脸色瞬间阴晴不定,龙袍广袖无风自动:"琼华,你究竟要朕赐婚于谁?"
"自然是救命恩人!"宋琼华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全然未觉帝王瞳孔骤然收缩。
人群忽有惊呼炸响:"可当时分明是陛下亲自将沈小姐从湖中抱起的!"
此言如惊雷落地,宋琼华俏脸血色尽褪,纤纤玉指猛地指向林云舟:"你胡说!救人的分明是林公子!"
红袖趁机跨前一步,声若洪钟:"诸位可都瞧真切了,当日是陛下将我家小姐从冰湖中救起,这位林公子不过是落水后得了件蔽体衣裳。我家小姐清清白白,怎容得这般污蔑!"
满殿烛火映照下,众人记忆如潮水倒灌——那日画舫倾覆,确是玄色龙袍破水而出,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沈家嫡女。
宋琼华攥着蟠龙令的手剧烈颤抖,顾元承的面色已如锅底般漆黑。我冷眼看着这对璧人渐生龃龉,忽觉脖颈一紧,宋琼华竟如疯妇般扑来:"沈明昭!定是你设计害我!"
我任由她掐着脖颈,将这场闹剧推向高潮。
前世便是如此,林云舟救我落水坏了名节,今生宋琼华故技重施,却不知天家威严岂容儿戏?
"放肆!"顾元承暴喝着将我拽回身后,帝王之怒震得满殿烛火摇曳。他可以纵容宋琼华恃宠而骄,却不能任由她当众谋杀朝臣之女。
"你竟为了她凶我?"宋琼华踉跄后退,泪珠如断线珍珠滚落,"你说过此生唯我一人……"
"朕何时……"顾元承话未说完,脸上已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宋琼华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龙颜,血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
群臣哗然。
帝王尊严岂容践踏?顾元承抹去血迹,目光如刀剜过宋琼华:"朕金口既开,此事便再无转圜!沈氏即刻接入宫中待诏!"
七日后,我望着铜镜中昭仪服制,指尖拂过东六宫最偏僻的披香殿。雕花窗棂斑驳褪色,青砖地面裂痕纵横,倒与这尴尬位份相得益彰。
"沈昭仪这寝殿,可真是寒酸得紧呢。"娇笑声自门外传来,宋琼华盛装华服踏进门槛,发间金钗步摇随着步伐叮咚作响,"陛下连着七日都宿在御书房,妹妹这深宫寂寞的滋味,可还受得住?"
她故意将"御书房"三字咬得极重,袖中滑出的鸾凤和鸣玉佩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这后宫虽无皇后,可吃穿用度皆循着中宫规制,倒是衬得我这正三品昭仪愈发像个笑话。
"宋姑娘这般招摇,就不怕触怒太后?"我轻抚着褪漆的雕花木几,指尖在积灰处轻轻一划,"还是说,前朝余孽的身份,让你连最基本的礼数都忘了?"
宋琼华面色骤变,鎏金护甲狠狠掐进掌心。她可以仗着帝王宠爱在六宫横行,却唯独不敢提及"前朝"二字——那是横在她与后位之间永远跨不过的坎。
「本宫竟不曾料想,区区一个宫闱女官,竟敢对昭妃娘娘无礼,看来这深宫里的规矩,终究是有人没学通透!」
门廊处陡然炸响的厉喝让满室烛火都为之一颤。
作为先帝胞妹,长公主殿下在顾元承垂髫之年便代行母职,及笄后更助其夺嫡登基,甚至在九死一生的政变中以身挡剑。此刻她抚着右颊狰狞疤痕,那是用半生幸福换来的功勋——驸马因这道伤痕移情妾室,最终血溅三尺倒在她剑下。
宋琼华蓦地攥紧袖口,精心晕染的胭脂都遮不住面若金纸。我垂眸望着她颤动的珠钗,这身茜素红宫装与满头金翠,倒衬得我月白素绦愈发清冷。
「好个狐媚子!」长公主踱步至我跟前,犀利目光将我从头到脚剜过,忽而冷笑转身,「昭妃穿戴尚且素净如斯,你倒把整套头面都插在发间,莫不是仗着圣上偏宠,连尊卑礼法都抛诸脑后了?」
我指尖拂过腰间玉佩,余光瞥见宋琼华泫然欲泣的模样。自江南行宫归来的长公主最厌专宠,此番入宫恰逢我晋封妃位,她怎会放过这敲打天子的良机?
「姑姑息怒。」顾元承匆匆掀帘而入,明黄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后宫琐事自有朕处置……」
「陛下既知是内帷之事,更该让嫔妃们学着打理。」长公主指尖划过疤痕,语气陡然凌厉,「宋氏虽得圣心,终究是戴罪之身。昭妃位列四妃,她区区女官竟敢以下犯上,这等僭越之举若不惩戒,岂非让六宫看笑话?」
顾元承喉结滚动,望着姑姑面上伤疤的眸光骤然复杂。我适时上前,广袖轻扬行礼:「姑母教诲的是,臣妾日后必当严整宫规。今日宋女官不过是与臣妾玩笑过了火,当不得真。」
此言既出,长公主纵有千般不满也只得偃旗息鼓。顾元承望向我的眼神褪去往日寒霜,竟隐约浮起感激之色。
「皇家子嗣单薄,陛下若念着姑母舍命相护的情分,就早些让哀家抱上皇孙。」长公主临去前抚着佛珠轻叹,「这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
是夜,御辇停在翊坤宫前。
宋琼华在重华殿跪经的倩影犹在眼前,我望着龙纹锦被轻笑:「明日若姑母问起,臣妾自会说与陛下已行周公之礼。」
顾元承执卷的手微顿,烛火将我们投在屏风上的影子拉得老长。三更梆子刚响,重华殿忽然传来急报——
「陛下,宋女官突发急症!」
我抢在顾元承起身前按住他手腕,素白指尖压住明黄衣袖:「此刻大长公主尚未出宫,若惊动慈宁宫,只怕宋女官明日更要遭罪。」
他剑眉紧蹙,最终颔首令心腹太监送去汤药。可丑时刚过,又传来宋琼华呕血的消息。
「昭妃好狠的心肠!」她倚在顾元承怀中泣不成声,精心描画的远山眉蹙成愁云,「不过白日顶撞几句,竟要置嫔妾于死地……」
大长公主的鸾驾恰在此时停驻殿前,金丝楠木拐杖杵地有声:「天子脚下竟有这般龌龊事!陛下,此事必须彻查!」
顾元承怀抱佳人,目光却冷冷扫过跪在阶下的我。我挺直脊背迎上他的审视,朱唇轻启:「既蒙圣上信任,臣妾自当彻查此案,必还宋女官一个公道。」
「如此最好。」大长公主抚着翡翠镯子冷笑,凤眸斜睨间威仪尽显,「哀家倒要看看,这吃人的宫闱里,究竟藏着多少腌臜心思。」
宋琼华见状,当即伸手指向我:「陛下,是她给我下毒的,你为何还要让她统领后宫!」
她一副委屈到了极致怎么样。
若非顾元承心里比谁都清楚那碗药绝对不会有毒,此时此刻,他一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开始处置我,而宋琼华也定会买通人手。
可偏偏大长公主介入。
顾元承也心知此事与我无关。
若是真的细究下去,万一将他最心爱的宋琼华查出来,大长公主本就不喜,到时候满朝文武在纷纷跪倒一地,用撞柱子威胁他。
他虽不怕,可文武大臣是朝廷根基,若是通通撞了柱子,他这皇位也坐不稳。
爱美人,但更爱江山。
因此一事,顾元承也曾如宋琼华所预料那般,对我发难。
所以她很是委屈。
当晚,拖着病体,将顾元承赶出了她的寝殿。
作为帝王,可以对心爱的女人无限宽容。
但这并不代表着——
在外人面前,她可以不断下自己的面子,要身为帝王的自己颜面扫地。
所以两个人又起了争执。
吵得很凶。
不过这个和我没关系。
送走了大长公主,我就立刻回了寝殿休息,毕竟之后,我还有得忙。
而作为一直被顾元承捧在手心里的宋琼华。
何曾受过如此大的委屈?
故而,她一连好几日都不愿意再见顾元承,顾元承心里同样憋了口气,也不去见他。
「姑娘,这么好的机会,不如咱们主动去见陛下?」
红袖为我出谋划策。
我摇摇头:「暂时还不急,前几日我让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她点头。
附在我耳畔轻声说道:「人,此刻已经送进了关雎宫。」
关雎宫,是宋琼华的寝殿。
可见帝王疼爱。
至于那人,便是我上辈子的夫君,林云舟。
前世,因宋琼华之故,我被迫嫁他,原本有着家族势力,我也不会过得太差。
但林云舟和宋琼华居然一见如故。
两人关系甚好,林云舟借着宋琼华的势害苦了我。
所以这一世,我亲自把人送进了皇宫。
我想,这一定很有趣。
而不出我所料,这两人的确是相见欢,作为已经被阉割了的林云舟,宋琼华很是感慨心疼。
而林云舟,本就是落魄书生,想要往上爬,就得攀附贵人。
宋鹤华,是他如今最好的选择。
所以各种谄媚讨好,惹得她开怀大笑,两人一时之间,竟然成了至交好友。
可关雎宫的一切,都被人注视。
所以,我又让人放出了流言,不出半天工夫,顾元承就踢开了关雎宫的大门。
心上之人,不愿意对自己笑,只肯对另一个男人一笑。
哪怕那个男人被阉割。
可作为帝王,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依旧是占有欲爆,气愤到不行。
「派出去的人说,陛下很生气,让人打了林云舟,只为让宋琼华服软。但她不肯,甚至还冲上去扑在林云舟身上,众目睽睽之下,男女身躯交叠,陛下更生气了。但他舍不得处罚宋琼华,就又继续让人折磨林云舟……最后,宋琼华竟然拔下了发髻上的金钗,以死威胁陛下,气得陛下转头出了关雎宫,还扬言天下非宋琼华一个女子,她既然不挣扎,自己也没必要为她守身了。」
红袖话音落下的瞬间,寝殿大门被人踹开,顾元承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直接抱我上榻。
哪怕,寝殿之内还有数位宫女。
红袖赶紧屏退左右,临走之时又朝我递来了一个眼神,我紧握着腰间香囊,冲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顾元承的动作很粗鲁,纯粹是为了发泄。
很快,他晕了。
香囊里面的东西,能够让他睡很久,并且做一个美梦。
梦里,会是极致的欢愉。
我将人踹到床榻内侧,然后起身,红袖本就守在门口,此时立刻就走了进来。
她指了指东厢房。
「姑娘,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我点头,然后转身走进东厢房,推开门。
床榻之上——
少年唇红齿白,有着一副精致皮囊,双眼被红绸覆盖,此刻正跪坐在床榻之上。
我褪下外袍,缓缓上榻。
一夜欢愉。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昨夜成功承宠。
就连顾元承,看着我身上青紫痕迹,也未曾察觉到丝毫异样,甚至还面露歉意。
「是朕昨夜孟浪了。」
我笑得羞涩,算是默认。
但顾元承的脸色,很快又变得难看了起来。
对他而言。
昨晚之事本就是一时冲动。
如今六宫皆知,意味着宋琼华肯定也知道了。
果不其然——
寝殿外,宋琼华的宫女哭着跪在门口,大喊道:「宋女官要跳楼……」
就像是一阵风似的。
顾元承立刻跑出了寝殿外,就是身上的衣裳都未曾穿好。
这次,我并没有跟过去。
浑身酸软,我还得再休息休息。
红袖替我捏肩。
「昨晚是个好机会,陛下动情,也定能圆房,姑娘又何必兵行险着?」
她是我的心腹。
没有重生,所以她不知道我对顾元承的恨。
恨意滔天下——
我又怎么可能愿意和他圆房,更不愿意生下一个骨血里带着我仇人血液的孩子?
但我需要一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只要与我仇人无关,是哪个男人的都好。
反正,都是我的孩儿。
我并未多说,红袖也是个极有分寸的姑娘,替我盖好锦被后,要马不停蹄差人去打探顾元承和宋琼华那边的状况。
等我中午醒来时,她就开始回禀:
「宋琼华上了城楼,扬言要跳下去,可站在上面许久,一直都在哭。」
「陛下赶过去,见状,害怕到不行。」
「宋琼华还是哭,骂陛下不守信用,没能给他许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陛下到底怕她真跳楼,不断说着对不起。」
「闹到最后,宋琼华转身扑进了陛下怀里,两个人在城墙之上抱了许久,倒是让一旁的守卫看了个笑话。」
所以,这两个人又再次和好。
不过这一次——
我低头,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想和好?可没那么容易!」
两个月后,我有孕的消息传遍了朝野上下。
满朝文武大臣皆为我高兴。
只因,江山终于后继有人,而既然陛下已经开始宠幸除宋琼华之外的女人。
有一就有二。
但这件事,我高兴,满朝文武官员高兴。
顾元承偷偷高兴。
独独宋琼华,不高兴。
「听说今日又摔碎了好几副碗筷,扬言要绝食。」
红袖说这话时,我正在看数日后要穿的凤袍。
我本就是镇国公之女,家世显赫,如今又身怀有孕,成为一国之后绰绰有余。
更别提满朝文武又再次跪了一地。
不立后,就撞柱子。
乌泱泱的一群人,排着队要撞,顾元承哪怕是帝王,有时候也不能如意。
所以,他必须立我为后。
而这件事,根本就不高兴的宋琼华,更加悲愤了。
「放心,绝世不了两日。还有林云舟陪着她呢,他那个人,花花肠子一大堆,嘴上也说得好听,能把宋琼华哄得找不到北。」
自从上次争吵过后,林云舟被打了好几十下板子,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
宋琼华愧疚,多番照拂。
顾元承原本是很生气的。
奈何我有孕,加上又必须立我为后,宋琼华比他更生气。
以至于林云舟一时间被遗忘了。
「他的用处可不小,可是我用来扳倒宋琼华的棋子。」
说话间,我拿起手边的一卷话本。
话本中所言——
青梅竹马的少爷小姐,原本即将成亲,后来少爷的表妹出现横插一脚,少爷的母亲希望少爷能娶表妹,少爷摇摆不定,念着家族情谊,对表妹也是格外疼惜。
小姐心痛之下选择离去。
小姐一走,少爷茶饭不思,最终意识到自己原来真正爱的只有小姐。
所以他愿意抛弃所有,只为和小姐在一起。
最后,小姐原谅了少爷,少爷为小姐对抗整个家族,最后两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看着画本上的内容,我只觉得好笑。
负心薄幸之人,又怎么会去祈求他有一颗真心?
但,这样子的话本,偏偏卖得极好。
这便意味着,真的会有人相信。
所以我让人将话本送进关雎宫,还有一个想要走捷径平步青云的林云舟,这两人凑在一起,绝对会给我带来意外之喜。
果不其然,封后大典当天,宋琼华亲自给顾元承倒了一杯酒,眼看他喝下。
然后离开。
和林云舟一起,乔装打扮出逃皇宫。
而顾元承——
则在仪式举行中,倒在了龙椅之上。
帝王中毒,满朝文武震惊,宫内宫外立刻封锁消息。
唯恐造成民心动荡。
至于我,刚册立的新后,贤良淑德,挺着印度日夜守候在昏迷的帝王身边。
甚至不惜遵循古籍,割肉入药,只为让帝王苏醒。
此举,感人肺腑。
所以当顾元承醒来,又看到我胳膊处缠着的带血的纱布时,眼里满是震惊与动容。
「朕没想到,你会为朕做到如此地步。」
「陛下是天子,您的身体,关乎着国本,便是要割尽臣妾一身血肉,只要能让陛下苏醒,臣妾也是愿意的。」
我说得真诚,眼看他眼底动容之色难掩。
我又立刻提起宋琼华。
「臣妾已查明,陛下之所以中毒,是在封后大典进行之前喝了一杯酒,那酒里还被太医查出了残留毒药。」
说到这里时,我眼神闪了闪,还带着些许迟疑。
「怎么了?」他追问了一句。
我立刻用帕子掩面哭泣。
「那毒太霸道,虽然臣妾割肉救活了陛下,可太医诊断,陛下此生再不能有孩子了。」
当朝天子,被人绝嗣。
此乃奇耻大辱。
而我腹中之子,将会是他唯一的希望。
「毒妇!」
顾元承猛然摔翻放在旁边的药碗,眼里像是能喷火似的愤怒。
大吼道:「来人,去把那毒妇给朕抓回来!」
宋琼华根本没跑太远,因为她等着顾元承来找她。
林云舟也没离开她。
是真的喜欢,你是真的想利用她平步青云。
只要两人共同经此一遭,日后便是至交好友,等他日宋琼华回宫,他就可以借势享受荣华富贵。
只是可惜——
前朝皇室遗孤宋琼华,和前朝贼子遗孤暗中招兵买马,意图复国,此事刚好被英明神武的陛下得知,何其震怒!
所以当宋琼华和林云舟被抓回宫时,刚得知此事的顾元承,愤怒之余。
眼底,还带着淡淡杀意。
他爱美人。
可这也有前提。
江山稳固。
爱美人, 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
若是危及了江山。
美人也可成美人骨。
「顾元承,就算你把我抓回了皇宫,我也不会再原谅你!」
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宋琼华,梗着脖子和他叫嚣。
也对。
她本就不知发生了什么。
复国一事,本就是我诬陷的。
可谁让她在酒中下毒呢?
不,毒也是我下的。
原本的酒里, 只有与身体无碍的迷药, 只是我下一步换成了毒酒罢了。
所以一无所知的宋琼华。
此刻的行为, 像极了挑衅。
顾元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接着转头看向我:「皇后, 就交给你处理了。」
到底是心爱之人。
想让她死,那也不能死在自己手里。
这只能劳烦我这个皇后了。
宋琼华被人拖下去时, 嘴里还在不断喃喃:「怎么不一样?说好的我只要离开,他就会后悔害怕呢?怎么会不一样……」
真是……蠢货!
林云舟和宋琼华都落到了我手里。
对于林云舟。
最开始,我就让人给他套了麻袋,然后割了那处,送进皇宫里来当我的棋子。
但这还远远不够。
比起他对我的伤害,我的这点报复,太少了。
所以啊。
我让人给他洗得白白净净。
丢在了城郊破庙里。
那里, 是乞丐聚集的地方,是欲望黑暗混合交织无处宣泄的地狱。
男的女的重要吗?
不重要的。
只要那张脸白净,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关系?
上百一个乞丐。
轮着来。
我想,他一定会很快乐。
天堂吧。
至于宋琼华, 我第一步就是毁了她的脸。
毕竟我没想让她立刻死。
但为防顾元承后悔, 所以我先让她毁容。
果不其然。
在我即将临产之际。
顾元承,的的确确又想到了宋琼华, 甚至还去了地牢, 想将她接出来。
只是看到她那张面上生蛆的脸。
顾元承,当场就吐了。
宋琼华跪在地上声嘶力竭, 字字句句复述着两人当初的誓言。
但顾元承才不停。
他只觉得恶心, 将人一脚踹开,然后连滚带爬跑了出来。
我生下了一儿一女。
是祥瑞之兆。
帝王大喜, 遂大选秀女。
我又去见了宋琼华。
暗无天日的地牢,我关了她整整一年,但这也还不够。
我所受过的苦,她也得受一遍才行。
那种屈辱的死法。
林云舟受了。
如今, 轮到了宋琼华。
三年后。
顾元承开始不断思念早已去世的宋琼华。
到处寻找替身。
而我一早就准备好的美人,跟他偶遇,跟他缠绵。
然后,让他染病。
帝王染上了花柳病。
好在, 江山如今后继有人。
而我作为皇后。
贤良淑德。
在帝王最后的日子里, 对他「悉心照顾」, 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他流脓生蛆, 我只觉得满心畅。
「从前你以权势压我, 如今可能想到,你的权势都归了我?」
再然后,我拿着手中的匕首。
一刀又一刀。
细致、缓慢地结果了他。
元承七年, 帝王驾崩,幼帝登基。
太后垂帘听政。
从此,再无人敢辱我。
来源:深夜emo小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