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宁愿从没认识过你"再睁眼,我被九千岁八抬大轿迎娶过门,他疯了(完结)
"我宁愿从没认识过你"再睁眼,我被九千岁八抬大轿迎娶过门,他疯了(完结)
我程岚岚和裴溯做了两辈子的冤家对头。
他怨我害他错过了青梅竹马的郡主,断送了大好前程。
我恨他贪心不足,累得我,操劳一世没享过福。
临终时他咬着后槽牙放狠话:"程岚岚,下辈子老子宁愿从没认识过你!"
巧了,我巴不得同他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重活这遭,他敲锣打鼓要娶郡主过门。
我安安生生在绣楼里等着九千岁抬八抬大轿来迎。
谁成想后来他红着眼眶来堵门:"你宁可嫁个没根的太监,也不肯进我裴府当妾?"
我像只落汤鸡从府里逃出来,湿漉漉跪在姨母家门口。
裴溯板着脸站在台阶上,活像别人欠他银子似的:"程岚岚,这世道你甭想再赖上我裴家。"
我当下就明白,这混账东西也带着记忆重生了。
上辈子他亲自扶着我跨进裴家大门。
姨母攥着帕子直跺脚:"程家要把岚岚许给九千岁,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咱们收留她,不得把那位得罪狠了?"
那时年少气盛的裴溯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娘,便是九千岁也不能抢人妻子!"
"可上哪找这么合心意的儿媳妇?再说程家放话了,谁敢跟九千岁对着干?"姨母急得直转圈。
裴溯那小子耳朵尖都红了,说出口的话却掷地有声:"我敢!"
我慌慌张张抬头,正撞进他含情脉脉的眼波里。
姨母直叹气:"娘知道你心疼岚岚,可你和郡主打小有婚约……"
裴溯和郡主那档子事,我早有耳闻。
感念他搭救之恩,我客客气气谢过,转头求姨母帮忙寻个清静庵堂:"先躲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了,我回老家嫁人便是。"
谁料这混账东西梗着脖子说只拿郡主当妹妹,见着我才晓得什么叫怦然心动。
为表真心,他当着我的面把郡主送的香囊玉佩全退了回去。
郡主哭得梨花带雨,他倒好,冷着脸说:"裴某心里只装得下岚岚一个。郡主金枝玉叶,定能觅得如意郎君,到时我定备厚礼道贺。"
郡主被气得转头就找了裴溯的庶弟裴肆:"你哥说要当我大哥,你娶不娶我?"
已和我定下婚约的裴溯还假模假式劝人:"您身份尊贵,何苦拿终身大事赌气?"
后来呢?后来郡主借着娘家势力,把裴肆捧上了高位。
裴父见风使舵,把裴家大半家当都划拉到裴肆名下。
裴肆新婚燕尔,郡主三年抱俩,小两口甜得齁人。
再看裴溯,整日往郡主跟前凑。
有回他把落单的郡主堵在假山后头:"霓裳,我悔了。错把怜悯当爱情,这才误以为喜欢你。"
"这些年我才明白,心里装的都是你!你犯不着为跟我置气,就委屈自己嫁给我弟弟,还装作夫妻恩爱……"
郡主反手就是个大耳刮子,哭着告到裴父跟前。
裴父为平息王爷怒火,直接把我们嫡支发配到柳州老家。
柳州山清水秀,靠着京城本家接济,原该过神仙日子。
可姨母日日在我跟前抹眼泪:"我把你当亲闺女,你为何要害我儿?他本是裴家嫡长子,裴肆如今享的福,本该是我儿的!"
裴溯更绝,直接搬去书房睡,冷着脸骂:"你鸠占鹊巢,害我错过霓裳,活该受罪!"
这混账东西喝醉了就写信骂他爹偏心,渐渐的,京城连月钱都不给了。
我当牛做马操持家务,却填不上他们母子在外头欠的窟窿。
最狠那回我咒他喝死算了,他猩红着眼掐我脖子:"你如今这般田地,都是自作孽!"
好在老天开眼,给了我们重活的机会。
我扭头就要走。
姨母追出来拽住我,也不管我愿不愿意,硬把我拖回裴家。
"傻孩子,你娘是我亲姐姐,我不护着你谁护着?"
我听着这番话,想起上辈子她后来对我的厌弃,心里直往下沉。
人心最禁不住试探。
我直视着她眼睛:"姨母,我愿嫁九千岁。今日来求您,是想请您做主。我娘留的嫁妆,还有九千岁下的聘礼,我怕继母到时候全给我昧下。"
姨母眼眶说红就红:"好端端的姑娘,怎能让太监糟蹋?"
裴溯瞥我一眼,眼底闪过明了:"你也回来了?"
见我不吭声,他轻咳两声:"从前的事,各有各的难处。程岚岚,这世我必娶霓裳。"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当下规规矩矩行礼:"祝表哥得偿所愿,与郡主白头偕老。"
裴溯脸色变了变:"你的嫁妆,娘会帮你讨回来。至于婚事……"
他顿了顿:"我安排人送你去庵堂清修,待我娶了霓裳,站稳脚跟,就接你回来当妾。"
当妾?
我猛地抬头。
他倒理直气壮:"你该清楚,以你的出身,配不上裴家长媳之位。上辈子你管家管得捉襟见肘,对我前程毫无助益。"
这些话我认。
可认,不代表我要给他当妾。
上辈子我为补他们母子的窟窿,没日没夜绣花。
多亏我绣活好,绣庄掌柜总给我开五倍价钱。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绣品全进了九千岁府里。
掌柜的神秘兮兮:"姑奶奶,九千岁规矩大,您可别说漏嘴,不然我这铺子别想开了。"
九千岁为何帮我?我至死没想明白。
但上辈子吃够裴溯的苦,这辈子我只想抱紧九千岁大腿。
太监怎么了?有权有势才是硬道理!
这些话我懒得跟裴溯掰扯。
重活一世,他娶他的白月光,我等我的金大腿。
本就该桥归桥,路归路。
裴溯自以为安排妥当,兴冲冲往王府奔。
姨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接茬道:"郡主那脾气,最恨人纳妾。"
姨母眼神躲闪:"岚岚,别怨姨母,我就裴溯这么个儿子……"
「你姨父总偏袒那几个小妾,我费了好大劲才压住那些庶出小子冒头的势头。」
「裴家小子不能丢了郡主这门亲事,但姨母会替你寻个妥当人家,绝不让丫头你受半点委屈。」
姨母的担忧不无道理。
「岚岚只求姨母替我看牢嫁妆。至于婚事您别操心,我自愿嫁给九千岁。自从娘亲走后,我就像案板上的鱼肉,谁都能踩一脚。如今难得九千岁不嫌我笨拙,我也想尝尝仗人势的滋味。」
姨母皱起眉头:「阿溯那边……」
我乖巧接话:「您就对外说送我去庵堂清修,往后我定在府里安心备嫁,绝不往表哥跟前凑。等将来各自成家,表哥是聪明人,断不会自找麻烦。」
许是看我温顺懂事,又或是念着已故妹妹的情分,姨母对我的嫁妆格外上心。她生怕我脸皮薄被继母欺负,特意把心腹嬷嬷派来我身边。
于是乎,我每日绣着嫁衣时,总能听见嬷嬷念叨:
「王爷家教真严,之前都心照不宣的约定了,如今裴家哥儿大张旗鼓求娶,王爷竟当众逼他发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说是郡主,这也太强势了。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哪能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倒不如睁只眼闭只眼。」
「这么看还是姑娘有福气,九千岁有心无力,可不就得守着姑娘过日子。」
我早知道这老嬷嬷早打定主意让亲闺女给裴溯当妾,前世我和姨母、裴溯闹到老死不相往来,这母女俩可没少煽风点火。
不过现在裴家的事与我无关。
眼下我还需要她帮我顶住继母那边,便垂下眼帘道:「嬷嬷别拿我寻开心了,谁不知道我现在境况艰难。豉翘姐姐比我强多了,要是能生个一儿半女,您老在裴家可更有体面了。」
「万一我嫁妆保不住,将来还得仰仗豉翘姐姐和嬷嬷帮衬呢。」
这话像给嬷嬷打了鸡血,她生怕我没了嫁妆只能给裴溯当妾,跟豉翘争宠,拦继母比谁都起劲。
有时她也忧心忡忡:「哥儿也是的,就算要成就这门亲事,也不该什么都应下。郡主还没过门就这般善妒,往后豉翘进门,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我只管低头做九千岁的鞋袜衣裳。
不知他对我是何印象,但前世他重金求购我的绣品,想来是满意我这手艺的。
七夕这日,继母破天荒对我露出笑脸。
「今晚九千岁要陪太子巡街,你带妹妹一起去,务必让她跟太子搭上话。」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程家这些年越发式微,别说太子,连裴家我们都高攀不上。
她怎敢让继妹往太子跟前凑?
见我半天不吭声,继母轻咳:「你能有这造化,以芙儿的才貌,怎就不能谋得太子的青睐?」
呵,难怪程家一年不如一年。
父亲被美色迷了眼,娶了这么个只会窝里斗的草包当续弦,还当宝贝似的宠着。
「娘亲只让我带芙儿见见世面,成不成看造化,你拦着作甚?」
得,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也想见见九千岁,便点头应了。
七夕夜市,程芙打扮得花枝招展:「姐姐别觉得委屈,等我得了势,定能护着你和那个阉人。」
我沉下脸:「我未来夫婿自会保我周全。倒是你,一口一个阉人折辱他,是想跪祠堂反省吗?」
程芙扬手就要打我:「你算什么东西?克死亲娘的丧门星,不过嫁个太监,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程二小姐好大的火气,圣上亲封我为九千岁,连太后都尊称一声,程二小姐是瞧不起皇家?」
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响起,我猛地抬头。众人口中杀伐果决的九千岁,生着双潋滟的瑞凤眼,眉眼如画,我心头猛地一跳。
这般好颜色,怎的就……
许是我目光太直白,他耳尖泛红,面上却不动声色:「程姑娘。」
霓裳郡主欢快的声音打破暧昧:「太子哥哥,我和溯哥哥约你多次,你总推脱有公务,这回可算逮着你了!」
跟在她身后的裴溯怀里抱满东西:「霓裳,不得对太子无礼,殿下真有要事在身。」
郡主不满地嘟起嘴。
太子摆手:「霓裳是我妹妹,我们向来没大没小。倒是你,见了孤和九千岁为何不行礼?」
裴溯猛地抬头,正对上我身旁的九千岁。
他不可置信:「母亲不是把你送到庵堂了吗?你怎会在此?」
九千岁眼神一凛:「程姑娘宁可出家也不愿嫁我?」
众人屏息。
继妹急得直跺脚:「九千岁明鉴,方才是我口不择言。程家最重视这门亲事,姐姐日日在绣嫁妆,庵堂之事绝无可能!」
我福身道:「能嫁给九千岁,是小女三世修来的福分,还请千岁莫听闲言碎语,坏了我们夫妻情分。」
裴溯眼睛通红,拽住我衣袖:「你宁可嫁太监也不肯给我当妾?」
在场众人脸色骤变。
九千岁冷笑:「裴公子这是不把杂家放在眼里?当众辱骂我的未婚妻,还想纳她为妾?莫非这是太子和郡主的意思?」
太子脸色大变:「绝无此事,此事本王与端王都不知情。」
霓裳攥着帕子,眼眶通红却强忍泪水:「九千岁容禀,裴溯求娶时发誓此生只娶我一人,我父王才应允。如今他当众羞辱您,这婚事作罢也罢!」
她扯下颈间玉佩砸向裴溯:「信物还你,从今往后,你我婚嫁各不相干!」
裴溯如梦初醒,扑通跪地:「太子殿下饶命!九千岁恕罪!我方才失态皆因程岚岚出尔反尔,否则给我天大胆子也不敢冲撞千岁!」
「霓裳你听我解释,我心里只有你,是程岚岚哭求要给我当妾,母亲念她亡母情分才应允,但我绝不会碰她分毫!」
我何时哭求过他?
霓裳泪如雨下。
太子拱手:「九千岁,霓裳伤心过度,我先送她回府,稍后再陪您巡街。」
九千岁微微点头。
裴溯急得扯住霓裳的衣袖:"霓裳,我们打小一块儿长大,你该信我为人。"
太子殿下突然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别拿你的脏爪子碰霓裳,滚远些!"
霓裳郡主头也不回地跟着太子走了。
继妹吓得面如土色,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九千岁踩住裴溯的腿骨用力碾磨:"咱家这个阉人,回头定要好好查查裴家底细。裴公子这般反复无常,莫不是祖传的毛病?"
我这才真正见识到九千岁的雷霆手段。
他三言两语间,裴溯这样的世家子弟,就如同丧家之犬般匍匐在他脚下。
我竟没觉得害怕。
只觉得胸腔里心脏狂跳,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这,就是手握权柄的滋味吗?
当真叫人痴迷。
裴溯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慌乱地抬头望向我。
十年夫妻,他每个眼神每动作我都熟稔于心。
可这次,我冷冷别开脸。
他眼底泛起癫狂:"九千岁,都是程岚岚这贱,人勾引我!她说您不过是个太监,将来如何能满足她。"
九千岁踩人的脚依旧没松。
裴溯胸口剧烈起伏:"九千岁若是不信,尽管查看程岚岚胸口,那处有颗朱砂痣!"
"情浓时她还撒娇说,我就是她心尖上的朱砂痣。您这般金贵的人物,怎容得下这般水性杨花的女人。"
按理说,前世相看两厌,我早该对他日复一日的诋毁免疫。
可听到这些话,喉头仍像堵了团棉花,眼眶发酸。
他怎敢这般欺我辱我。
慌忙抬头看向九千岁,正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我拼命摇头否认。
从未有过。
前世今生,从未有过。
九千岁突然抬脚踹向裴溯面门:"裴公子这般污言秽语,坏我未婚妻清誉。来人,送他去裴大人跟前,让他给咱家和程姑娘个交代!"
裴溯眼眶通红:"今日裴某把话撂这儿,等大婚那日,九千岁便知我所言非虚。"
裴溯被拖走后,继妹借口如厕,带着丫鬟落荒而逃。
满院子宾客散去,独留我和九千岁四目相对。
我攥紧衣袖,不知该如何解释裴溯的污蔑。
胸口那颗朱砂痣,确实存在。
前世裴溯曾温柔轻吻:"岚岚,你就是我心口永远的朱砂痣。"
世事无常,如今竟成他刺向我的毒箭。
九千岁轻咳一声:"婚事是你父亲托人求到咱家跟前,倒也未曾拒绝。程姑娘,我要听句实话,你真愿嫁我这阉人?"
方才在太子面前都镇定自若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我抿唇反问:"成亲后,我要日日给婆婆立规矩吗?"
他摇头:"我孤家寡人,无父无母,无需立规矩。"
我继续追问:"那我要没日没夜绣花赚钱吗?"
他轻笑:"咱家虽残缺,最不缺的就是银钱。你若嫁过来,库房钥匙随你把玩。"
想起前世,裴溯在酒楼摆阔请客,最后被扣在店里,还是我东拼西凑才赎回他。
回家后他砸了满屋瓷器。
他抱着霓裳郡主的遗物痛哭:"霓裳,我们青梅竹马,你怎能因我犯错就弃我而去?"
"父亲,我是您最得意的嫡子,怎能因裴肆就把我逐出家门?"
最后他疯狂摇晃我:"程岚岚,你把我的锦绣前程还来!"
前世的噩梦涌上心头。
我攥紧拳头:"若将来因我连累你,你可会怨我?"
九千岁嗤笑:"大丈夫想要什么自去争夺,纵使失败,也该自饮自酌,怎可怪罪女子?"
我忽然笑出声:"嫁给你后,既不用立规矩,又有钱有势,傻子才不嫁呢。"
九千岁眼底闪过异样神色,抬手想抚我发髻,又触电般缩回。
"咱家这人偏执自私,你既应了,来日就算反悔,我也绝不放手。"
我主动牵起他紧攥的拳头:"听说七夕牵手走过鹊仙桥的男女,此生都不会分开。九千岁可愿与岚岚同往?"
他身子微僵,慢慢松开拳头,与我十指紧扣。
"魏野。"
"什么?"
"九千岁是旁人叫的,你该唤我魏野。"
我弯起眉眼。
"那你也别程姑娘程姑娘地叫,唤我岚岚可好?"
那日,是魏野亲自送我回府。
路上闲聊才知,他以太监之身位极人臣,果真有过人之处。
他学识渊博,谈吐风趣。
我想,若能与他白头偕老,倒也不枉此生。
他离府前,我追出门喊道:"魏野,我等你来娶我!"
父亲大笑:"岚岚与九千岁情投意合,咱们两家更要多多走动。"
继妹撇嘴:"姐姐倒是来者不拒。只顾着看荣华富贵,怎知不是火坑?"
被继母捂住嘴拖走了。
我含笑送走她们,转身关上房门。
唇角笑意瞬间消散。
九千岁权倾朝野,太监的权势竟凌驾于皇权之上。
来日如何,我亦如履薄冰。
但总好过与裴溯做对怨偶。
大婚当日,京城权贵悉数到场。
姨母塞给我套珊瑚头面,眼眶泛红:"岚岚,是姨母对不住你。"
她总是这般矛盾。
前世既怨我毁了裴溯,临终又拉着我的手说亏欠。
如今拦着裴溯纳妾,仍觉愧疚。
我摇头:"我的苦命,是因那糊涂父亲。"
"我自幼丧母,无人庇护。但这一切与姨母无关,您帮我守住嫁妆,已是天大恩情。"
姨母泪如雨下,附耳道:"妆奁底层有阿溯给你的信。你信姨母,来日裴家定不会嫌弃你曾嫁过人。"
"你且按阿溯说的做,咱们里应外合扳倒九千岁。"
"如此,阿溯便能在二皇子跟前立稳脚跟,你进门也容易些。"
我猛地抬头看向姨母。
她假装替我整理凤冠,轻轻叩了叩妆奁底部,方才含笑扶我上轿。
坐在花轿里,我反复琢磨姨母的话,后背冷汗涔涔。
前世,裴溯为娶我,得罪霓裳郡主与太子。
后来霓裳赌气嫁给裴肆,太子与王府转而扶持裴肆,裴父也见风使舵。
憋着口气的裴溯,转而投靠二皇子。
若没记错,当时二皇子已逼迫皇上写下传位诏书,险些成事。
是九千岁冒死救驾,才扭转乾坤。
我掀开轿帘时,裴溯的手掌稳稳托住我臂弯。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喜服渗进来,像团灼人的火。前世今生两辈子,这还是头回见他穿正红色,倒把那张清冷的脸衬出几分人气。
二拜天地时,四周嗡嗡的议论声直往耳朵里钻。
"圣上真给九千岁体面,竟屈尊降贵来当主婚人。"
"程家这丫头命好,面上虽嫁了个太监,里子可捞足了实惠。"
"要我说还是可怜,但凡爹娘疼些……"后半截话被咳嗽声截断,但我知道魏野听见了。他攥着红绸的手背暴起青筋,指节都泛了白。
龙椅上那位倒乐呵呵的:"阿野都成家了,朕这把老骨头也老喽。"
魏野突然耍起无赖:"皇上赏的金银珠宝堆满库房,可新媳妇的见面礼呢?"
"你个泼皮!"皇帝笑骂着甩来道明黄圣旨,"册封魏程氏一品诰命,省得有人说朕抠门。"
我攥着魏野的手直发抖。一品诰命啊,姨母熬了半辈子才混上三品。这阉人夫君的牌面,竟比整个裴家都大。
红烛摇曳的婚房里,我盯着帐顶流苏发愁。胸口那颗朱砂痣该怎么解释?还有魏野的身子……他会不会觉得我在羞辱他?
正胡思乱想,魏野已抱着被褥往地上铺。"你睡床。"他声音闷闷的,像堵着团棉花。
我盯着他背影咬被角。太监能不能圆房这事,我哪懂啊!昨儿夜里翻来覆去烙饼似的,倒把床板晃得吱呀响。
日上三竿才起身,丫鬟红豆捂着嘴笑:"九千岁特意交代别扰夫人好梦。"说话间搬来十二个檀木箱,"这是爷的私房钱,说全交给夫人管。"
我抖着手掀开箱盖,金元宝差点晃瞎眼。早知嫁太监这么舒坦,上辈子何必跟裴溯那白眼狼纠缠!
长公主宴席那日,我戴着鸽子蛋大的东珠招摇过市。从前裴家坐末席,如今我独占主位。那些个贵夫人围着我"魏夫人"长"魏夫人"短,倒真应了"狗仗人势"这句老话。
偏生裴溯要往跟前凑。在恭房转角拦住我时,他眼神直往我翡翠簪子上瞟:"岚岚,你向来不爱这些俗物,定是作态给那阉人看。我要你打探的军情……"
"啪!"我抬手甩他个耳光,"少拿前世说事!上辈子你欠的赌债,当得我多少头面!"
裴溯还要纠缠,余光瞥见魏野玄色蟒袍,立马噤了声。
当晚魏野捏着封信笺冷笑,火盆里腾起的青烟熏得我直咳嗽。"自不量力。"他指尖碾着信纸,突然提起霓裳郡主:"你说,要是她知道裴溯在外头养了外室,会作何感想?"
我愣怔片刻,突然笑出声。上辈子豉翘挺着肚子大闹婚宴的场景,可不就是现成的引子?
子时三刻,魏野没像往日般打地铺。我湿着头发往床边挪,冷不防被他拽进怀里。龙涎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他指尖划过我锁骨:"夫人要白瞎这良宵?"
红烛噼啪爆了个灯花,我鬼使神差凑上去,在他唇角印了朵桃花。
我蜷在角落发抖,趁机啐了他一口:"花样忒多,跟哪个野男人学的?"魏野早被勾得上了瘾。
自此日日变着法子折腾我,书房、软榻、马车轮着来。我被闹得狠了,攥拳捶他:"死太监!"他倒不恼,反咬住我耳朵:"看来岚岚还不满足,为夫再加把劲。"
这日姨母突然登门,开门见山道:"岚丫头,豉翘那丫头片子连带着她娘,我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了。你让九千岁给瑞王递句话,别揪着豉翘打胎的事不放。"说着掏出帕子按眼角,"裴肆那小畜,生最近总往郡主跟前凑,若被他抢了先,咱们嫡支可就完了。"
我冷笑,上辈子这老虔婆还跟我讲什么"稚子无辜",如今倒肯认是"贱种"了。"裴溯干的事早触了郡主霉头,您何苦强求?"我抿了口茶,"他若安分守己,凭着嫡长子身份总能熬出头。"
姨母突然变脸:"定是记恨没纳你做妾!阉人哪懂得疼人?待阿溯得势……"我"啪"地摔了茶盏,魏野就该是天边月,凭甚为这些个腌臜货低头?
果不其然,没几日便传来霓裳郡主与裴肆定亲的消息。裴溯亲手打掉自己骨肉都没捞着好,这会儿怕是要气吐血。偏生魏野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拿着裴溯通敌的信件查皇宫布防,有时直接宿在宫里。
这日父亲为着继母娘家弟弟杀人求到我跟前,被我拒绝后竟甩了一巴掌:"孽障!让九千岁救你舅舅能掉块肉?"话音未落,魏野阴着脸跨进门,反剪住父亲手腕:"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
家丁把父亲拖出去后,我攥着魏野衣袖发颤:"父亲虽混账,可他说的……"魏野将我搂进怀里:"莫怕,只要圣上和太子在,咱们魏家就倒不了。"
我咬唇:"若二皇子……"
"他坐不了那个位子。"魏野眼底闪过寒光,忽又软下声:"岚岚可记得七岁那年?"我愣住,他指尖划过我眉心:"那年突厥细作混进府,祖母为护太子,把我推出去顶缸。"
火光、血色、利刃破空声在脑中炸开,我猛地抓住他手腕:"他们还把你卖给拍花子?"魏野将我手按在心口,那里疤痕狰狞:"魏家满门忠烈,独留我这不男不女的怪物。"
我眼眶发烫,终于明白圣上为何纵容,太子为何谦让。那道疤,是刻在皇室骨子里的愧。
想起母亲曾经对爹爹的依赖,我心神俱焚。
我想去母亲的陵园,告诉她爹爹的真面目,让她来世一定不要跟爹爹牵扯在一起。
所以爹爹大婚当日,我趁乱从府中溜出。
可我从未出过府,我迷路了。
饥寒交迫之下,被拍花子的人套麻袋送进了马车。
当时马车里,除了我,还有三个小孩,其中一个就是魏野。
他浑身脏兮兮,蜷缩在角落。
拍花子往马车里扔窝窝头的时候,他任由另外两个孩子抢走他的窝窝头。
我怕他饿死,小心翼翼把我的窝窝头分一半给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得吃东西,不然就算想跑都没力气。」
他无所谓:「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里?」
我抓着他的手:「只要能跑出去,我求外公送你去读书,你别灰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填饱肚子。」
······
我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少口舌,他才拿起窝窝头。
等拍花子再送饭来,他像狼崽子一样,护住我和他的饭。
再后来,皇帝的暗卫总算找到了我们。
分别时,魏野拒绝了去找我外公。
我也因为擅自离家出走,被关了一年的禁闭。
等我再出来时,府上已是继母的天下。
我每日跟她还有继妹打擂台,早就忘记了曾经的小男孩。
再看眼前眉目如画的九千岁,我忍不住破涕而笑:「早知道你这么好看,我小时候就该把你留在外公府上当赘婿。」
魏野小心抹去我眼角的泪珠。
「岚岚不怕。经历过一次家破人亡,我们府上固若金汤。纵使皇家背信弃义,我依旧有把握带着府上的众人,退到安全的岛屿。」
我福至心灵:「折磨你的人,是二皇子母妃还有她娘家人。」
魏野嗤笑:「秋后的蚂蚱!圣上忌惮德妃的母家久矣,宫中早就布下天罗地网。」
自此,我一颗心才算放到肚子里。
继母娘家舅舅被判斩立决的时候, 二皇子气势汹汹率兵逼宫。
早有防备的魏野, 一箭斩杀二皇子。
牵扯葫芦扯出藤,跟随二皇子胡闹的所有人, 挨个秋后算账。
德妃被贬为德嫔,责令闭门思过,其娘家人因谋反,全部流放岭南。
而裴家,唯恐裴溯之前掺和其中被清算, 责令裴溯和姨母三日内回柳州老家。
可裴溯经历过上一世的穷困潦倒,如何甘愿再回去。
他求到霓裳郡主那日,却恰好撞见霓裳郡主和裴肆游湖。
他不管不顾上前拖拽郡主的胳膊:「霓裳, 我们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你如何能水性杨花跟裴肆这个贱种在一起。」
「他不过是个下,贱的庶出, 你也不怕脏了自己的眼。」
被郡主命人直接把他踹进了河里:「英雄不问出身, 你可是正经嫡出, 结果呢?朝秦暮楚,未婚搞大丫鬟的肚子, 敢做不敢认,孬,种!」
等他挣扎着爬上岸的时候,郡主早已和裴肆离去。
走投无路之下, 他求到了我面前。
「程岚岚,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上辈子,我们过得那样穷,你都愿意刺绣供养我。」
「你看在母亲对你的关怀上, 求求九千岁,让我留在京城吧。」
见我不为所动。
他眼珠子乱转:「九千岁位高权重, 可他不能生。」
「只要他允我留在京城, 来日你可以借种生子,这样,咱们的孩子即有权势,九千岁也可后继有人,他不会不答应的。」
我气得浑身颤抖。
命家丁直接大棒子把他赶出去。
还借种生子, 做他的春秋大梦!
恼羞成怒之下,他疯癫拦住太子的轿撵:「殿下, 魏野那阉人凌驾于皇权之上。」
「皇家难道如此窝囊, 让一个阉人骑在头上, 就不怕大雍的江山毁在你们手上吗?」
被太子的近卫乱棍打死。
他死了。
姨母再无指望。
收拢嫁妆, 带着嬷嬷和豉翘一起回了柳州老家。
她离开前,我去送了她。
「姨母, 柳州山清水秀,只要您心宽一些,我保证, 定让您安养晚年。」
她摆摆手, 直接踏上了去往柳州的大船。
至于我说的话, 她听没听进去,我也不确定。
我只每月按时往柳州送去确保姨母衣食无忧的银两,也算全了她之前对我的庇护之情。
至于其他的, 却不能再有了。
毕竟,某人如今越发痴缠,我实在分不出精力给别人。
【全文完】
来源:霁月清风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