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门外站着的是我婆婆刘玉芬,头发花白,面色蜡黄,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脚边是一个半旧的行李箱。
周六的早上,阳光正好。
我陪着豆豆在客厅地板上拼乐高,一艘巨大的星际战舰即将完工。
门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急促,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放下手中的零件,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我婆婆刘玉芬,头发花白,面色蜡黄,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脚边是一个半旧的行李箱。
她身后,是我那永远沉默如背景板的公公赵建军。
不等我开口,刘玉芬已经推开我,径直往里走。
她粗略地扫视了一圈客厅,像巡视自己的领地。
“林晚,去收拾一下次卧。”
“我和你爸今天就搬过来了。”
我愣在原地,豆豆从我身后探出小脑袋,怯生生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刘玉芬把行李箱往墙角一靠,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垫陷下去一大块。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能把屋顶掀翻。
“养儿子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我给明悦带了六年外孙,仁至义尽了。”
“现在,该你们儿子儿媳尽孝了。”
她说话的语气,那种理所当然,那种不容置喙,仿佛我天生就欠了她。
仿佛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她养老送终。
她的到来,不是亲人的回归,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占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
记忆的闸门被这粗暴的闯入撞开,六年前的画面清晰如昨。
那时我刚生下豆豆,剖腹产的伤口日夜疼痛。
新手妈妈的焦虑,荷尔蒙的剧烈波动,几乎将我吞噬。
老公赵明轩笨手笨脚,除了添乱,帮不上任何忙。
我妈身体不好,只能偶尔过来搭把手,大部分时间,是我一个人在绝望中挣扎。
我哭着给婆婆刘玉芬打电话。
“妈,求求你,来帮我一个月,就一个月。”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明悦也快生了,她是头胎,什么都不懂,身边没人不行。”
“你一个城里长大的姑娘,怎么这么娇气?”
“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
“明轩,你媳妇就是太娇气。” 这是她对我老公说的。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几分钟后,小姑子赵明悦的微信弹了出来。
一张照片,她和婆婆笑意盈盈地在逛母婴店,背景是琳琅满目的婴儿用品。
配文是:“我妈说,女儿才是心头肉。”
那一行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睛。
我看着怀里嗷嗷待哺的豆豆,一夜无眠。
有些伤口,时间抹不平。
只会在某个瞬间,被同一个人,用同样的方式,再次狠狠撕开,鲜血淋漓。
客厅里,刘玉芬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苦。
抱怨她在小姑子赵明悦家的种种“委屈”。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外孙带到上小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现在孩子大了,用不着我了,他俩就嫌我碍事。”
“话里话外让我走,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那里根本没有眼泪,只有深深的褶皱。
“还是儿子好,儿子才靠得住。”
“明轩呢?让他赶紧回来!”
“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养老的章程。”
她口中的“章程”,我不用问也知道。
无非是每月给她和公公多少生活费。
家里的家务谁来做——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我这个“外人”儿媳。
甚至,她还提到了我们家她看不惯的装修风格,扬言要全部改掉,改成她喜欢的“中式富贵风”。
她滔滔不绝地规划着她的晚年蓝图,主角是她,背景是我们家,而我,是那个提供服务的工具人。
她完全不提当年我们最困难时她的冷漠和刻薄。
仿佛那段历史从未发生过。
她的记忆像一把筛子,筛掉了自己所有的凉薄和自私,只留下了对别人理直气壮的索求。
赵明轩下班回来,推开门。
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他爸妈,先是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随即,那惊讶便被标准的笑脸取代。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啊。”他放下公文包,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讨好。
刘玉芬一见到儿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开始第二轮哭诉。
内容还是那些,在女儿家如何受委屈,对儿子养老的“殷切期盼”。
只是这次,她的表演更加卖力,声音也拔高了八度。
赵明轩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
等他妈的“控诉大会”告一段落,他才面露难色地看向我。
那眼神里,全是央求和息事宁人。
“晚晚,你看,我妈她……她也不容易。”
“年纪大了,从女儿家出来,心里肯定不好受。”
“要不……要不就先住下吧。”
“总归是一家人,总不能真把他们往外赶。”
我冷冷地看着他,心一点点沉下去。
“住哪?”
“豆豆的房间给他爷爷奶奶?”
“还是我们一家三口搬出去,把这套房子腾给他们养老?”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锥。
赵明轩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尴尬地搓着手。
“先挤挤,先挤挤嘛,总会有办法的。”
又是这句话。
他的“孝顺”,就是一把递向我的刀,刀柄紧紧握在他妈手里。
而他,永远只会让我“挤挤”,让我“忍忍”。
第一顿晚饭,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我做的三菜一汤,被婆婆从头到脚批了个遍。
“这鱼怎么做的?太淡了,一点味道都没有。”她用筷子嫌弃地拨拉着盘子里的清蒸鲈鱼。
“说了多少次,我不吃辣,你怎么又放辣椒?”她指着一盘宫保鸡丁,尽管我只放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提味。
“豆豆正在长身体,怎么又吃鱼?刺那么多,卡到喉咙怎么办?”她开始抢过豆豆的碗,把他碗里的鱼肉夹走。
“还有这油,颜色就不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油。下次去超市,买我指定的那个牌子,听见没有?”
她颐指气使,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而我只是个不合格的厨娘。
公公赵建军依旧沉默,埋头吃饭,对眼前的一切充耳不闻。
豆豆看看我,又看看他奶奶,小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饭后,我默默收拾碗筷。
刘玉芬则背着手,像领导视察一样,在屋里踱步。
她直接推开我们主卧的门,走了进去。
我跟过去,只见她拉开我的衣柜,对着里面的衣服指指点点。
“这都什么衣服?花里胡哨的,一点都不稳重。”
“还有这几件,料子太薄了,穿着不冷吗?”
我忍无可忍。
“妈,这是我的房间,我的衣柜。”
我走上前,把她推出了主卧,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赵明轩立刻跟了进来,眉头紧锁。
“林晚,你至于吗?”
“她是我妈,是长辈!她看看怎么了?”
我转过身,一字一句地看着他。
“赵明轩,这是我家,不是你妈的养老院。”
“她想当主人,让她回自己家去当!”
当一个男人要求你无限度容忍他的母亲时,他已经默认,你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永远在他们母子之下。
那一晚,我和赵明轩分房睡了。
这是我们结婚八年来,第一次。
婆婆刘玉芬正式开始了对我们生活的“全面入侵”和“升级改造”。
她早上雷打不动五点起床。
不是为了做早饭,而是为了在客厅里开着功放,听她那些震耳欲聋的养生讲座。
“每天拍拍手,活到九十九!”
“经络通一通,全身都轻松!”
我和豆豆常常在这些口号声中被惊醒。
我买的进口鲜牛奶,被她偷偷换成了她认为“更有营养”的散装豆浆,盛在一个看起来就不太干净的塑料桶里。
“外面的牛奶都是添加剂,我这豆浆,纯天然,早上刚磨的。”她振振有词。
豆豆喜欢玩的乐高和奥特曼,被她强行收走,锁进了柜子。
理由是“小孩子玩这些东西,玩物丧志,不好好学习!”
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几本字迹模糊的《三字经》和《弟子规》。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事情发生在上周末。
我加班回来,发现我书房里珍藏多年的原版设计书籍和工作资料,竟然不翼而飞。
我心急如焚地问婆婆。
她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眼皮都没抬一下。
“哦,那些废纸啊,我让收废品的收走了。”
“堆在那里占地方,又不能吃不能喝的,留着干嘛?”
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
“那些是我的书!我的资料!你怎么能不问我就把它们卖掉?”
她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瞥了我一眼,满不在乎。
“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
“我帮你收拾屋子,清理垃圾,你还不乐意了?”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赵明轩闻声从房间出来,看到我气愤的样子,又开始他那套和稀泥的理论。
“晚晚,妈也是好心,她不知道那些东西对你重要。”
“别生气了,啊?回头我再帮你买回来。”
所谓的“好心”,不过是自私者用来包装入侵行为的糖衣。
而我的丈夫,永远是那个递糖衣的人。
在家里站稳脚跟没几天,婆婆就开始了经济上的试探与索取。
起初是旁敲侧击。
“明轩啊,我跟你爸那点退休金,得攒着。”
“以后万一生个病什么的,那可是救命钱。”
“家里的日常开销,柴米油盐,水电煤气,你们小两口得出吧?”
这话说得,好像我们之前没出过一样。
接着,她列出了一张详细的“开销清单”。
不仅包括了她和公公的伙食费,日常用品费。
甚至还包括了她和公公的社交娱乐费用——比如她要去楼下棋牌室打麻将的“娱乐费”,公公要买烟买酒的“零花钱”。
仿佛我们家是她的提款机,随用随取。
上个周末,她拉着我一起去逛商场,美其名曰“增进婆媳感情”。
结果,她直接把我拽进了金店。
指着柜台里一个沉甸甸的金镯子,眼睛放光。
“你看这个,多气派!”
“明悦她老公,前年就给她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叹了口气。
“唉,还是生女儿好啊,女儿知道心疼妈。”
我假装没听懂她的暗示,低头看手机。
她见我不接茬,索性直接挑明了。
“林晚,你工资不是挺高吗?”
“也给我跟你爸一人买一个,就当是你们小辈的孝心了。”
“我们戴出去,脸上也有光不是?”
我心里冷笑。
这是要我们用真金白银来粉饰她的“幸福晚年”吗?
当亲情开始用金钱衡量,它就已经贬值得一文不值。
我淡淡地说:“妈,最近公司效益不好,手头有点紧。”
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
直接从我这里“化缘”不成,婆婆刘玉芬很快调整了策略。
她把目标转向了年幼的豆豆。
她发现,豆豆是我唯一的软肋。
她总是在豆豆面前,有意无意地说我的坏话。
“豆豆啊,你妈妈天天加班,那么晚才回家,她心里只有工作,哪有奶奶亲?”
“奶奶以前在外孙家,天天给小远(小姑子的儿子)做好吃的,小远可喜欢奶奶了,不像你妈妈,连饭都做不好。”
她试图在豆豆和我之间制造隔阂,离间我们母子的感情。
甚至,她还偷偷给豆豆买路边摊的炸鸡柳、烤肠一类的垃圾食品。
然后叮嘱豆豆:“这是奶奶偷偷给你买的,别告诉你妈,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
豆豆虽然年纪小,但也隐约感觉到奶奶不喜欢妈妈。
他开始变得有些沉默,看我的眼神也带着一丝困惑。
直到一天晚上。
豆豆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是汗,紧紧地抱着我哭。
“妈妈!妈妈!”
“我梦见奶奶了,奶奶说你不爱我,说你是个坏妈妈!”
“奶奶说,她也要把我送走,像她离开小表弟家一样,不要我了!”
我抱着豆豆冰凉的小身体,听着他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哭诉。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
那是为人母的最后一道防线。
伤害我的孩子,比直接捅我一刀,更让我无法原谅。
我抱着瑟瑟发抖的豆豆,像一头发怒的母狮,猛地冲出房间。
客厅里,赵明轩正陪着刘玉芬看电视,两人有说有笑。
我的出现,让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我把豆豆在梦里哭喊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刘玉芬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切换到了撒泼打滚模式。
“哎哟喂!我这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啊!”
“我疼自己的亲孙子还有错了?”
“你这个当妈的自己不尽心尽责,整天就知道忙工作,现在倒反过来怪我这个老太婆了?”
她捶胸顿足,干嚎起来,眼泪却一滴也没有。
赵明轩见状,第一反应不是安抚受惊的儿子,也不是质问他母亲。
而是冲过来,试图拉住我。
“林晚!你小声点!大半夜的你想干什么!”
“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别气她!”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
我绝望地看着他,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
“她挑拨我和我儿子的关系!她让我儿子做噩梦!你让我忍?”
“赵明轩,你还有没有心!”
赵明轩被我的质问逼急了,脸色涨得通红。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那你还想怎么样?她是我妈!亲妈!”
“你要是这么容不下她,这么不孝顺!”
“我们……我们干脆离婚算了!”
“离婚”两个字,像两颗重磅炸弹,在我耳边轰然炸开。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我看着赵明轩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如此轻易地说出来,不是气话。
而是他权衡利弊之后,递给我的最后通牒。
他选了。
在他妈和我之间,他选了他妈。
我浑身冰冷,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寒气。
我抱着豆豆,一言不发地走回房间,反锁了房门。
赵明轩在外面敲门,声音从起初的怒气冲冲,渐渐变成了小声的道歉和央求。
“晚晚,我错了,我刚才是气话,你开开门。”
“别吓着孩子,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我充耳不闻,将豆豆紧紧搂在怀里,给他唱着他最喜欢的摇篮曲。
豆豆在我怀里,渐渐停止了抽泣,沉沉睡去。
深夜,万籁俱寂。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浓重醉意的男人声音,含糊不清。
“喂?是……是赵明轩家吗?”
“我是……我是明悦的老公,王勇。”
是他?小姑子的丈夫?他打错电话想找赵明轩?
我正想挂断,王勇却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开始大着舌头抱怨起来。
“你妈……你妈真是个奇葩!”
“赖在我家六年,好吃懒做,天天指手画脚!”
“现在……现在孩子大了,刚把她送走,她……她又想让我们给她买套养老房!”
“还得写她的名字!不然……不然就去我们单位闹!说我们不孝!”
“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她赶走的!真是……真是晦气!”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婆婆在小姑子家,竟然是这样一副嘴脸?
我正要挂断电话,不想再听这些污糟事。
王勇忽然又含糊不清地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让我如坠冰窟。
“你……你跟你老婆说,别以为你妈是什么好东西!”
“六年前!六年前她从你们家拿走那十万块钱!”
“说是……说是给你爸看病急用!”
“屁!她一分钱都没花在你爸身上!”
“转头……转头就全款给明悦买了辆新车!白色的!她最喜欢的!”
“这事儿……这事儿你小子从头到尾都知道!你们娘俩……你们娘俩合伙骗你老婆!”
“真行啊你们!一家子骗子!”
电话那头,王勇还在絮絮叨叨地骂着。
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原来,压垮我的不是一根稻草。
而是一座我用六年青春和妥协,为他们精心搭建,最终却将我自己活埋的山。
十万块。
六年前,我刚生完豆豆,家里经济最紧张的时候。
婆婆哭着说公公突发重病,急需手术费。
我和赵明轩东拼西凑,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还找我父母借了三万。
那十万块,原来是这样用的。
赵明轩,我的丈夫,他从头到尾都知道。
他和我婆婆,合伙骗了我六年。
我握着手机,手抖得不成样子。
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挂掉王勇的电话,我没有立刻冲出去质问赵明轩。
心死之后,是极致的冷静。
眼泪流干了,大脑反而变得异常清醒。
我给闺蜜陈曦发了条微信。
“曦曦,明天有空吗?我决定离婚了。”
陈曦几乎是秒回:“随时有空。想清楚了?”
“嗯,从未如此清楚。”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起床,做早餐,送豆豆去幼儿园。
只是在赵明轩试图和我说话时,我选择了无视。
他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到不安,再到一丝慌乱。
利用午休时间,我去了银行。
柜员帮我打印了六年前那笔十万块钱的转账流水。
收款人账户那一栏,清晰地显示着婆婆刘玉芬的名字。
证据确凿。
晚上回家,我特意做了一条鱼。
饭桌上,我状似无意地提起。
“今天听我一个同事说,她家老人得了重病,前前后后花了几十万呢。”
“她说幸亏发现得早,不然人就没了。”
婆婆刘玉芬立刻接过了话茬,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
“可不是嘛!花钱消灾啊!”
“你爸当年那病,来势汹汹,医生都说凶多吉少。”
“要不是那十万块钱及时手术,人早没了!”
她语气笃定,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抢救”。
公公在一旁默默吃饭,没有反驳。
赵明轩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放在桌下的另一部手机,清晰地录下了这段对话。
当眼泪流干,大脑就会变得异常清醒,每一步,都踩在复仇的鼓点上。
周末,我约了赵明轩,说要“好好谈谈”。
地点选在了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我不想在家里,当着他父母的面,进行这场注定难堪的对话。
赵明轩似乎松了口气,以为我终于肯“服软”了。
他提前到了,还特意点了我喜欢的热可可。
我将一份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林晚,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示意他看协议内容。
他拿起协议,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当看到“财产分割”那一栏时,他的脸色骤然大变。
协议上清晰地写着:婚后共同购买的房产,一人一半。但在分割之前,赵明轩需偿还婚内共同财产中,被其母刘玉芬以“为公公赵建军治病”为由,实际挪作他用,为小姑子赵明悦购买车辆的十万元人民币。并按照当年的银行同期贷款利率,支付这笔钱六年来的利息。
赵明轩猛地抬起头,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林晚!你疯了?什么十万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试图用音量来掩饰心虚。
我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先是王勇醉酒后的那段录音,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赵明轩脸上。
“……转头就全款给明悦买了辆新车!……这事儿你小子从头到尾都知道,你们娘俩合伙骗你老婆……”
接着,是我在饭桌上录下的,婆婆亲口承认“十万块救了公公命”的那段对话。
赵明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猪肝色,最后是死一般的惨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咖啡馆里柔和的音乐,此刻听起来格外讽刺。
我撕开的不是一张薄薄的协议。
而是他用“孝顺”和“亲情”精心编织了六年,那张厚颜无耻的骗局。
刘玉芬知道我要离婚,并且要求赵明轩归还那十万块钱和利息后,彻底爆发了。
她没有丝毫愧疚,更没有半分悔意。
反而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她第一时间冲到我家,在我家门口撒泼打滚,哭天抢地。
“我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给他娶媳妇,现在老了,想跟着儿子享点福,就落得这个下场啊!”
“这个女人心太狠了!为了几个臭钱,就要逼得我们家破人亡啊!”
“我没法活了!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儿子啊!”
她的哭嚎声引来了不少邻居围观。
紧接着,她开始在各种亲戚群里散布谣言,疯狂地对我进行污名化攻击。
她把我塑造成一个心机深沉、处心积虑图谋家产、逼迫丈夫抛弃亲生父母、虐待公婆的“现代潘金莲”、“毒妇”。
“我儿子辛辛苦苦赚钱买的房子,她一个外姓人凭什么分走一半?”
“当年那十万块钱,就算真是给明悦买车了又怎么样?我儿子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轮得到她一个外人来管?”
“为了区区十万块钱,就要闹得家破人亡,这种女人太可怕了!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小姑子赵明悦也加入了战斗。
她直接打电话过来,对我破口大骂。
“林晚你个贱人!我妈帮你们带孩子是情分,不带是本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妈!”
“那十万块钱怎么了?我哥愿意给我花!关你屁事!”
“你就是看我们家好欺负!我告诉你,想离婚可以,房子和钱,你一分别想得到!”
赵明轩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情舆论彻底裹挟了。
他再次动摇了,像一根没有脊梁骨的墙头草。
他红着眼睛来找我,声音嘶哑。
“晚晚,钱我还你,我立刻就还你,连本带息都还你。”
“我们不离婚,行不行?”
“你看我妈都气病了,亲戚们也都在骂我,你别让我这么难做人,好不好?”
他的眼泪流了下来,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但我的心,早已硬如磐石。
他们的反扑越是激烈,越是歇斯底里,恰恰证明了我的反击,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上。
面对刘玉芬在亲戚群里的疯狂污蔑和赵明悦的电话骚扰,我没有在任何群里与她们争辩一句。
也没有回骂赵明悦一个字。
我知道,跟她们这种人讲道理,是自取其辱。
我默默地收集了所有证据。
包括银行的转账记录、王勇的电话录音、刘玉芬亲口承认款项用途的录音。
还有刘玉芬和赵明悦在各个亲戚群里,对我进行诽谤和人身攻击的聊天截图。
我把这些,全部整理好,交给了陈曦。
陈曦看完,只说了一句:“放心,交给我。”
三天后,三封措辞严谨、语气强硬的律师函,分别通过EMS快递,寄到了赵明轩的单位、刘玉芬和赵建军的住址,以及赵明悦的家里。
给赵明轩的律师函中明确指出:
一、要求他在收到函件七日内,就离婚协议书中的财产分割方案及债务偿还问题,与我的代理律师进行协商。若逾期未予回应,或拒绝协商,我们将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届时,会向法庭提交其母刘玉芬涉嫌诈骗婚内共同财产的相关证据。
二、提醒他作为豆豆的父亲,应以孩子的身心健康和未来福祉为重,避免因其个人及家庭成员的不当行为,对孩子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给刘玉芬和赵明悦的律师函中则严厉警告:
立刻停止一切针对林晚女士的诽谤、侮辱、骚扰等侵权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在社交媒体、亲友群组中散布不实言论,以及通过电话、短信等方式进行恶意骚扰。否则,我们将依据《民法典》及《刑法》相关规定,以侵犯名誉权、寻衅滋事等罪名,向公安机关报案并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追究其法律责任。
律师函的效果,立竿见影。
前一天还在各个群里上蹿下跳,骂得唾沫横飞的刘玉芬和赵明悦,瞬间安静如鸡。
那些曾经在群里帮腔附和,对我指指点点的所谓亲戚们,也一下子销声匿迹。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对付流氓,讲道理是没用的。
你得让他知道,你的拳头比他的更硬,你所掌握的规则比他的更高级。
法律,有时候是最体面,也是最有效的武器。
赵明轩一家彻底慌了神。
他们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一向隐忍的我,会真的走到这一步,而且直接诉诸法律。
刘玉芬更是吓得不轻,据说收到律师函当天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赵明轩焦头烂额,几次三番打电话给我,语气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愤怒,再到后来的哀求。
我一概不接。
所有沟通,都由陈曦代为转达。
陈曦转告他我的最终立场:
要么,协议离婚。和平解决,他拿走属于他的那一半房产份额,减去他需要偿还的十万元债务及利息。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我不会再追究刘玉芬诈骗钱款的法律责任。
要么,法庭见。到时候,不仅是离婚官司,我还会向法院申请,彻查他母亲刘玉芬当年那笔十万元资金的详细流向。如果查实确实存在诈骗行为,我不排除会向公安机关报案,追究其刑事责任。
这成了压垮赵明轩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最害怕的,就是事情闹大,影响到他的工作和在单位的声誉。
国企单位,最忌讳员工有这种经济和道德上的污点。
更何况,如果他母亲真的因为诈骗被判刑,那将是他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耻辱。
他终于松口了。
他通过陈曦告诉我,他同意协议离婚,接受离婚协议书上关于财产分割和债务偿还的所有条款。
但他有一个条件,要求我必须放弃追究他母亲刘玉芬的任何法律责任。
我答应了。
我的目的不是要把谁送进监狱,而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摆脱这段令人窒息的关系。
我给他的选择,不是原谅与否。
而是让他选择,是体面地结束,还是狼狈地收场。
他选了前者。
我们在民政局的离婚登记处,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工作人员在我们的结婚证上盖上了“作废”的印章,然后换发了两本崭新的离婚证。
拿到那本暗红色的离婚证时,我的心里没有解脱的狂喜,也没有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旷日持久的疲惫,终于落地的平静。
像一场打了很久很久的仗,终于鸣金收兵。
赵明轩看着我,眼神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干涩的:“林晚,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无波。
“赵明轩,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是你自己的人生,还有我们的儿子豆豆。”
他沉默了,低下头。
走出民政局,他提出要送我回家。
我拒绝了。
“不用了,我们不顺路。”
我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我从后视镜里看到赵明轩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身影越来越小。
从此,我们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有些告别,不必说再见,因为内心早已翻篇。
我们婚后购买的那套房子,很快通过中介挂牌出售了。
因为地段不错,户型也好,没过多久就顺利成交。
拿到卖房款的那天,我按照离婚协议的约定,把属于我的那一半,以及赵明轩需要偿还给我的十万元本金和利息,一分不差地转到了自己的账户。
赵明轩分到的那一份,在还掉欠我的钱之后,已经所剩无几。
这点钱,在如今的房价面前,连一套小房子的首付都不够。
刘玉芬和赵建军想要住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的美梦,彻底破碎了。
他们只能灰溜溜地搬回了自己那套位于老城区的,又旧又小的两居室。
据说,刘玉芬因此大病一场,卧床不起,整日唉声叹气,怨天尤人。
而小姑子赵明悦,因为当初刘玉芬挪用那十万块钱给她买车的事情败露,让她在婆家面前丢尽了脸面,也和她母亲生了极大的嫌隙。
母女俩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几乎不再往来。
刘玉芬梦寐以求的,儿女承欢膝下、风风光光的养老生活,最终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笑话。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公平。
它最擅长的惩罚,就是让你亲手种下的因,结出你最不愿吞下的苦果。
离婚大约半年后,赵明轩主动约我见面。
约在一家豆豆喜欢的亲子餐厅,说是想商量一下豆豆的寒假探视时间。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头发有些凌乱,眼窝深陷,像是很久没有睡过好觉。
我们隔着一张桌子坐下,豆豆在一旁的游乐区玩得不亦乐乎。
他告诉我,他母亲刘玉芬自从搬回老房子后,身体一直不好,精神也萎靡不振。
天天在家里唉声叹气,不是抱怨他没本事,就是抱怨女儿不孝顺。
“她现在天天跟我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去明悦家。”
“她说,还是你对她好,至少以前你在的时候,家里干干净净,顿顿有热饭。”
赵明轩苦笑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我现在才明白,一个家庭里,夫妻关系才应该是核心。”
“如果夫妻关系不好,这个家迟早要散。”
他迟来的醒悟,对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好好对豆豆,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这是你现在唯一能做对,也应该做好的事。”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红。
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
不是所有醒悟,都能等到回头路。
我用卖房分到的钱,在豆豆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小户型的两居室。
面积不大,但阳光充足,视野开阔。
我和豆豆一起挑选了喜欢的家具和装饰品,把这个小家布置得温馨又舒适。
搬家那天,豆豆兴奋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晚上,我把他搂在怀里,轻声对他说:
“豆豆,宝贝,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娘俩的新家了。”
“爸爸妈妈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爱你,我们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改变。”
豆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用小脑袋蹭了蹭我的脸颊。
“妈妈,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家。”
那一刻,我抱着他柔软的小身体,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
家的大小,不在于面积,而在于里面有没有谎言和压迫。
有没有温暖和爱。
又一个周末的清晨。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正在厨房里为豆豆准备他最爱的草莓松饼,空气中弥漫着黄油和面粉的香甜气息。
手机响了一下,是闺蜜陈曦发来的微信。
“新生活女王,晚上有空吗?出来喝一杯,庆祝你重获新生!”
我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看着在客厅地毯上认真翻看绘本的豆豆,闻着厨房里飘出的阵阵咖啡香气。
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愉悦,像暖流一样淌过心间。
我笑着回复她:“好。”
对于未来,我没有再婚的打算,也不再将自己的幸福寄托于任何不确定的人和事。
经历了这么多,我终于明白。
一个女人最坚实的依靠,不是婚姻,不是男人,而是她强大的内心和独立生活的能力。
我没有嫁给爱情,也没有输给亲情。
我最终,嫁给了我自己的人生。
来源:快乐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