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公主亲手杀了她的青梅竹马,亲手杀了她的爱人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3-09 18:59 2

摘要:我后来才知,她在战场上亲手杀掉的敌人,就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她的爱人。

姜繁长公主,是我朝最宽和、最聪明、最漂亮的公主。

她一手创立起来的玉明书院,京中官眷皆趋之若鹜。

我是今年入学的孩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家世也最单薄。

我能侥幸入学,盖因我这张脸。

姜繁长公主第一次见我时,莫名掉了眼泪。

她说我像她亲手杀了的敌人,又说我像她的爱人。

我后来才知,她在战场上亲手杀掉的敌人,就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她的爱人。

1

玉明书院不在京城,在城外鸠骨山,山名虽吓人,风景却奇佳。

我去书院的第一日,爹娘找出最体面的衣裳换上,一路对我叮嘱:“幼娘,公主对你青眼,破格入学,你也不要辜负公主的期望,知道吗?”

我那时只见过公主一面。

一位贵气少年打马经过我家的铺子,翻了两筐葡萄,公主路过便买下了那两筐葡萄,刚要走,听见我小声道谢,又转回来。

她蹲下身子摸着我的脸,莫名其妙落下一滴泪。

我握着她温暖滑腻的手,稚气问道:“你怎么哭了?”

她抹眼泪的动作都是优雅的,笑着说:“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谁?”

她温柔地说:“我的敌人。”

“我的爱人。”

我真是不理解,到底是公主的敌人还是爱人呢?

后来听说我要进学,公主便说不如去玉明书院,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爹娘这么嘱咐,我起先也以为公主一定对我是特殊的,可是一连过去了七日,七日里我因睡懒觉迟到了五回,因肚子叫堂中失仪被笑了三回,还因年纪小听不懂课哭了四回,公主一次都没来过。

有一天,书院里的师兄师姐们又凑在一起打叶子牌,我什么也不会,就负责给他们望风。

他们打着打着聊到了公主殿下。

“公主事事都好,唯一点偏心都是为了云阳伯。”

其中一个年长的师姐逗我:“说起来幼娘应该感谢云阳伯呢,他若不打翻你家那两筐葡萄你还进不了玉明书院。”

“若不是公主年过四十,我都要以为她与云阳伯有什么呢。”

这话就不大好听了,师兄师姐们闻言都拿叶子牌抽那位出言不逊的师兄。

我却蹲在一旁愣愣地想:公主殿下竟然四十岁了吗?

比我娘还大十岁呢。真厉害。

可是她的丈夫呢?她的孩子呢?

师兄师姐们的话题很快又跳到庄学究今日布置的策论,我困得厉害,坐在门前打起瞌睡来。

不知何时,学究的衣摆落在我面前,她手持着戒尺:“夜深不睡,聚众打牌,成何体统!”

我也被吓得一激灵,师兄师姐们四散逃窜时还在抱怨我:“幼娘你怎么不看好门呀!”

我已经无暇顾及了,因为我注意到学究身后有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是姜繁长公主。

她穿一身月白襦裙,款款而来,在我面前蹲下,声音温柔得不得了。

“下次困了就不要替师兄师姐们守门了知道吗?”

借着昏暗的月光,我贪婪地观察着公主的脸,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我愣愣地点头,伸出手说:“公主,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她握着我的手贴上脸,笑了:“幼娘,你怎么傻傻的。”

见我又打了个哈欠,她轻轻抱起我,送我回了寝屋。

2

从这一天,我开始频繁地照镜子。

我想起公主第一次见面时说我像她的敌人,又像她的爱人。

唉,她的敌人和爱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很快我找到了一个知情人。

云阳伯。

他被家中捆着送了过来,进学的第一天便在书院上睡得打呼噜,下了学便招呼着师兄师姐斗蛐蛐儿,投壶蹴鞠。

他自然也听说了我是因为他的缘故进的书院,对我不算刻薄,但也没什么好脸色,全当一个透明人。

我实在不喜欢他。

又一次,他带着几个打扮富贵的公子哥儿在庄学究的课上挤眉弄眼,打打闹闹时,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下了学他便将我堵在路上,像个地痞无赖:“小丫头片子你敢瞪我?”

我初生牛犊不怕虎,脆生生道:“你们不尊师重道,玷污了庄学究的课,也白费了公主的苦心。”

云阳伯听了气极,一把把我推在地上,吼道:“你知道什么!”

我被骤然推倒在地,尖利的石子划破手心,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泪水登时就糊了满面。

我一面哭一面走回寝屋,同院的师姐见状连忙拉我进来替我收拾伤口,又问我怎么回事。

我将实情都告诉她。

谁知她只是叹气,劝我:“幼娘,云阳伯你还是别去招惹了,他身世复杂得很。”

我含着泪没有说话。

傍晚,我眼泪拌饭刚吃了半碗,公主便提着云阳伯走到我面前。

“张嘴。”

我还没反应过来,云阳伯便倔强地含着热泪,一脸屈辱地跟我道歉。

我有些受宠若惊,怨气也消了大半,当着公主殿下的面很快握手言和。

但是背着公主殿下,我们对视一眼,那时候我知道,我和云阳伯的纷争才刚刚开始。

我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收拾东西去书院时,半路又被他拦住。

我稍稍皱眉,他就笑眯眯开口:“我可是遵公主之命,与你好好相处。”

我认真行了个礼,刚要走,又被他拉住手肘。

“你怎么不叫我师兄?”

我抬头盯着他,无辜道:“若论这个,我先入学,恐怕得你叫我师姐。”

云阳伯又被气走了。

我反而更高兴了,中午连吃了两个狮子头,一个大肘子。

师姐说幸好公主免了我的杂费,否则光是饭堂一项开支便不够支撑的。

我吃得嘴角流油,想:公主对我真好,我得为公主做些什么。

学业必不用说,我脑子虽愚笨些,但好在现在已经能渐渐跟上师兄师姐们。

可是除了这个,公主还需要些什么呢?

我有些苦恼,我对公主实在知之甚少。

3

我又想到云阳伯了。

于是这天下了学,我特意等在饭堂路上,终于等到了云阳伯。

他打着哈欠,步子散漫,睡眼惺忪,脸上几道痕迹,一看就是刚刚睡醒。

我忍着心中的腹诽,迎上去:“师……云阳伯,你来了。”

他见我笑面靥靥,往后退了半步:“你撞邪了?”

我亦步亦趋跟着他:“我陪你吃饭。”

他脑子极其简单,随我跟着。

我今天才发现居然有人吃得比我还多,他一顿饭能吃两个肘子,四个肉包和三碗饭!

“你在那神神叨叨干什么呢?”

他突然问我,我震惊地告诉他我的发现:“你一顿饭能吃一贯钱!”

他很不屑:“这算什么,本伯一顿饭花个几百上千两也是寻常,就你没见识。”

我瞪大了双眼。

我的天爷呀,这可是我家十年的花项!

但我还没忘掉正事,于是与他一起吃完饭,我跟着他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终于拉住他的衣袖问他。

“我想送公主一件礼物,可是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云阳伯脸色一下难看起来,甩开我的手:“谁知道她喜欢什么。”

我差点又没站稳,踉跄了下。

他本下意识伸手来扶,见我无事又叉着腰,道:“我可以告诉你,她最喜欢杀人。”

“对她越好的人,她越要杀掉。”

我脑子里浮现出姜繁长公主从容又温柔的面貌,坚定摇头:“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云阳伯眼睛都红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见他情绪激动,我赶紧转移了话题。

“没事没事,那我不问你这个了。那,那你知道,她的仇人是谁吗?”

云阳伯脸色古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公主殿下说我长得很像她曾经的仇人。”

云阳伯冷笑了声:“我当然知道,她的仇人,就是我的舅舅,覃简。”

他毫不留情地捏了捏我的脸,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你一点也不像他,少自作多情了。”

我垂头丧气地走回寝屋。

看来问云阳伯是个错误的选择,他阴晴不定的,根本不知道公主喜欢什么。

但我开始对覃简这个名字好奇。

是哪个qin?哪个jian呢?

第二日下了学,我拖拖拉拉留到最后一个。

刻意等人都走尽了,才跑上去问庄学究。

他学识渊博,没有他不知道的事,自然也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可是听了覃简这两个字,他却脸色微变,坐着良久没有说话。

我试探道:“学究,他是坏人吗?”

庄学究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幼娘,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他,是个可敬的可怜人。”

一个可敬的可怜人。

真是奇怪的评价。

下午学射艺时,云阳伯就在我旁边,我练到手臂酸疼,终于鼓起勇气走向他:

“云阳伯,你能不能告诉我qin jian两个字怎么写?”

他古怪地瞧着我,顿了半刻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在碎石中划出两个字。

覃简。

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幼娘,你们在做什么?”

4

被公主发现的那一瞬间,我心里是害怕的。

我知道这个叫覃简的人是殿下的敌人,可我还去问学究,问云阳伯,这样显得我很不好,公主会不喜欢我的。

于是我低垂着头,乖乖认错:“对不起,殿下。”

云阳伯不知抽了什么风,竟挡在我面前,倔强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难道说,公主良心不安,见不得亲手所杀之人的名字?”

我站出来反驳他:“你不能这么讲公主!”

他气呼呼的,甩袖走了。

从始至终公主未置一言。

我这才敢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脸色,只见她面色平静拾起那支箭矢,笑道:“幼娘对他很感兴趣?那你应该来问我。”

“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覃简。”

公主说,覃家原来是我朝唯一一个异姓王,覃简自幼才华横溢,十七岁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她忽然问我:“幼娘觉得云阳伯好看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挺好看的。”

她像一个少女般笑了,笑声清脆:“覃简比云阳伯还好看,全京城的姑娘没有不喜欢他的。”

我仰头问她:“公主也喜欢吗?”

公主摸了摸我的脸,说:“如果这样的人唯独偏心你,没人会不心动的。”

我懂了,公主喜欢覃简。

我像是知道了什么秘辛一般捂住嘴巴,姜繁长公主被我逗笑,揉了揉我的头发将我抱起来走回去。

“幼娘,咱们吃饭去。”

我趴在公主肩上,看见碎石路上,用箭画出的另一个名字。

覃简。

那是公主写的。

我在玉明书院的日子其实过得挺快活的,平日住在书院,有师兄师姐们照拂,放学下山,回了家中,也是无所顾忌地和伙伴们玩,偶尔帮爹娘守守铺子。

次年的开春,爹娘还未给我收拾行装,不知哪儿来的消息,说姜繁长公主的玉明书院要给封了。

原因是书院聘请了一位逆党做学究,大肆宣扬不臣之言。

陛下要公主辞了这位学究,不得再招收寒门,以保证书院学风之纯粹。

公主自然不愿意。

街头巷尾都在说必是有人想害公主,我深以为然。

一日,家中的铺子来了个不速之客,云阳伯。

他坐在马上,高傲地俯视我:“你爹娘怎么叫你一个小丫头守铺子?罢了,给我来两筐葡萄。”

见了云阳伯,我心中顿生疑窦。

我知道,他与公主一向不和。

可是……他有这样大的能力吗?

我慢吞吞盘好两筐,给他送过去。

“送到我府上。”

他留下轻飘飘一句话,打马走了。

我正愁如何送过去,他身边的小厮不知从哪冒出来,叫我上马车。

于是我又吭哧吭哧抱着葡萄上了马车,进了云阳伯府。

我第一次知道,这么大府邸,竟然被他一人独享!

他就吊儿郎当坐在庭中,我走上前去,没憋住问:“是不是你害公主?”

他拧眉,又生气了:“你是不是被她灌什么迷魂汤了?把她当天神似的。”

我见他没反驳,以为是真的,也生气了:“公主真的很好,她对你也好,你为何非要与她作对!”

“她那是赎罪!”

云阳伯眼尾红了一圈。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她无论如何也是我姑姑,我不会这么害她。你再敢攀污我,小心我回书院日日找你不痛快。”

我还愣着,他就摆手叫人把我撵出去。

姑……姑姑?

5

所以,公主是云阳伯的姑姑,覃简又是他的舅舅。

怪不得师姐当初说,叫我不要招惹他。

说他身世复杂得很。

可我好奇地实在如抓心挠肝般,便借着问学问的名头拜访了几家师姐。

这才知道一点,原来当初覃家的长姑娘嫁给了公主的二兄,生下一子就是云阳伯。

可惜后来覃家反叛,覃家姑娘被害,二皇子也被反叛的覃简所杀。

我一边吃点心一边叹气,都有些可怜云阳伯了。

亲族相杀,最后仅剩一个小姨看顾他。

我和师姐挤在她的闺房中,她也叹气,只不过不是为了云阳伯。

“按理说这月廿三便该去书院了,可听如今的风声,还不知道公主能不能开下去呢?”

我咽下一口绿豆糕,说:“我信公主。”

师姐捏了捏我的脸:“幼娘你简直是姜繁长公主忠实的拥趸啊,要是书院做不成了,公主改去开武馆,我看你也是要捧场的。”

我眼睛一亮:“公主还会武?”

师姐骄傲地点头:“岂止,公主自幼能文能武,当年覃简那贼子,就是公主亲手斩于马下的。”

我僵了僵,后来师姐说的什么我也没大听进去。

我终于理解了,我不是既长得像公主的仇人,又长得像公主的爱人。

我是像覃简。

他既是公主的仇人,也是公主的爱人。

世人称颂公主有勇有谋,聪颖从容,可不知道她当初亲手斩杀的,贼子覃简,是她的爱人。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云阳伯府。

我不知道有拜帖这种东西,看门的人不让我进,我就坐在大门口等他。

直到暮色四合,云阳伯才慢悠悠骑着马归府。

他见到我,有些不可置信,下马走到我面前:“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有些不好:“这个时辰了,你也是明年便可议亲的人了,不能随意这么等在男子家门口知不知道。”

我交缠着双手:“我想求你一件事。”

云阳伯沉默了会儿,将我带进去。

听说让我救公主,他连茶也不给我斟,叫我回去。

我扯着他的衣袖,颇有些誓不罢休的架势:“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恨公主?”

“我不是恨她,我是恨整个皇族。”

云阳伯语气冰冷:“你知道覃家谋逆,却不知为何谋逆,对吧。”

“覃家是我朝唯一一个异姓王,为了制衡,先帝将外祖安排在边疆驻守,又将他的一双儿女留在京城,就是我的母亲和舅舅。母亲嫁给二皇子,生下我的第三年,先帝疑心外祖功高盖主,里通外敌,下召让外祖回京述职,却在暗中派死士暗杀外祖,母亲发现端倪,为二皇子所杀。”

他眼眶通红:“幼娘,你说,外祖如何不反,舅舅如何不反?”

我鼻子一酸,上前抱住他。

“你恨公主,明明是在恨自己。”

我被自己的冒犯吓了一跳,刚想退后,他的手放在我背上,将我再次揽入怀抱。

6

那天过后,我们都默契地绝口不提这个拥抱。

他最后松口,说他会去周旋。

又宽慰我:“你不要小看她。她虽为公主,权柄势力不在当今皇帝之下。”

希望如此吧。

幸好,十九这日传来了好消息,说书院照常进学。

那位出言不逊的学究并未处死,只是改授琴艺。

爹娘送我去鸠骨山这一日,对我殷切嘱托。

娘拉着我的手,眼含热泪:“幼娘,你如今懂事多了,书院人情复杂,爹娘对你也没有别的指望,学得差不多就行了啊。”

我扑在娘怀里,安慰她。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我说。

进了书院,姜繁长公主站在一棵繁茂的梨树下,见我来了莞尔一笑。

我连忙跑过去向她见礼。

她摸了摸我的头,温柔道:“我知道幼娘为了我的事很担心,我谢谢幼娘。”

她不知从哪变出一个食盒:“这是白玉糕,我知道你最喜欢,尝尝看,我自己做的。”

我受宠若惊。

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含在嘴里都不敢咽。

今日人多,她不好久留。

又问了我几句学问,便将食盒交给我准备离开,鬼使神差的,我拉住公主的手。

我说:“公主,我以后也要做像你一样厉害的人。”

公主笑着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我求了几年学,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单纯无知了。

我知道公主偏爱我,是因为我的眼睛像覃简。

如果,我的眼睛能让公主高兴的话,那也是很值得的。

傍晚,我刚下学正准备去食舍吃饭,身后一双手捂住我的嘴巴将我拖进小道。

我起先还在挣扎,直到听见身后人的声音。

我毫不含糊张嘴咬下去。

云阳伯大叫一声,迅速松开我,气得大骂:“你属狗的吗你!”

我使劲擦擦嘴唇,反驳:“我是狗你就是登徒子!”

“我是来叫你吃烤鹿肉的!你这人简直是好心没好报。”

烤鹿肉!

我眼前一亮,也顾不得和他争吵,赶紧拉着他带路:“走走,咱们快些。”

云阳伯冷哼一声,还是走了。

“瞧着只要是口吃的,没你不喜欢的。”

“这不一样,鹿肉我没吃过。”

“哼……土包子。”

“话说回来下次能不能别做贼似的。”

“我不是怕你那群师姐师兄知道了都围上来吗?小白眼狼。”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与云阳伯关系大为缓和。

我知道他其实人不错,就是别扭又傲娇。

但关系再好,我知道也仅限于书院。

我不是属于这里的。

7

后林里,云阳伯将烤好的鹿肉放到我盘中:“你快吃,这是皇帝御林的鹿,我偷猎了烤给你吃的。”

我吓得连呛好几声,惊叫:“这……这是要砍头的罪过呀!”

他不屑地轻嗤:“若敢杀我便来。”

我欲哭无泪:“原来你是想害死我。”

见我战战兢兢吃不下,他大笑:“我骗你的,怎么这也信啊。”

我望着云阳伯,却想。

他对姜繁长公主和当今陛下的感情应该是很复杂的。

他们是他的姑姑和小叔,虽没有直接参与当年姜覃之祸,但陛下能继承大统,公主能衣食无忧,也是从覃家的覆灭身上得了好处的。

可是陛下给了他一个伯爷之尊,给了他地位和权力,他都不知道怎么恨这两个人,只好独自别扭着与他们针锋相对。

我扯了扯云阳伯,将一盘鹿肉让给他。

“我觉得,你对公主和陛下做这些,其实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他好像被我戳中心事一般,语气很不客气:“闭嘴!”

好吧,本来也不关我的事。

我继续乐呵呵地吃烤肉。

自那以后,我与云阳伯的关系也没有变得很亲厚。

我们在人前就是普通的同窗,人后,反倒可以说几句僭越的玩笑。

彼此心照不宣的。

这一年过到冬天,姜繁长公主生了一场大病。

我在后山摘了一筐雪梨,又炖了一盅给公主送过去。

她的住所温馨又搞怪,有很多时兴的洋玩意儿,还种了许多花儿。

我嘴巴笨,不会说话,只好陪着她坐,看窗外的雪。

没过多久,云阳伯来了。

他一屁股坐我身边,瞥了眼我炖的雪梨:“幼娘你可别给人吃出个好歹来。”

说完他又欠嗖嗖地问公主:“听说你的病是当年与舅舅一战落下的病根复发了?”

我尴尬地垂首。

他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祸害。

公主也没放过他:“你倒是只有一张嘴继承了你舅舅的风骨。”

我低着头使劲忍笑。

他气呼呼的,却不肯走,叉着腰道:“我今日来,是跟你说,别再打我婚事的主意。我不愿意,谁也不娶。”

我这才知道他近日被陛下逼着成亲,颇有些头疼。

公主点头:“可以,那你有喜欢的人?”

我闻言也抬头好奇地看着他。

他对上我的视线,很快移开,嘴里说:“什么人配得上我,没有没有。”

可是我注意到了他通红的耳尖,显然公主也注意到了。

但她没有多说,我也保持安静。

没人理他,云阳伯又风风火火离开了。

后来,我就开始经常给公主炖雪梨盅,闲了便去藏书阁看书。

我在一个堆满杂书的角落找到一本辽岭游记,是手稿,字迹疏朗大气,看得出写书之人心胸豁达,有凌云之志,他笔下的山川河湖,地方人情都格外鲜活。游记中还不时有朱批,一笔簪花小楷清丽妍正。

我为他笔下的山河折服,每日吃了饭就来研读。

一个寻常的午后,师姐气喘吁吁地跑来找我。

“云阳伯又闹起来了,这回砸了好几张书案呢。”

我大惊:“书院的书案最贵重了,他这回又是干什么呀!”

师姐叹气:“还不是为了娶妻一事,陛下和公主给他张罗婚事,遍邀京中贵女相看,他砸了人家的场子,回书院闹脾气来了。”

8

我赶紧收起游记,跟着师姐回去。

我到时公主已经收拾了场面,只留云阳伯一人颓然坐在梨花树下。

我慢吞吞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公主开书院也不容易,你不要老砸东西。”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摇头。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他为何如此抗拒婚事。

他的母亲为一场虚假的婚姻所害,他自然不想重蹈覆辙。

我宽慰他:“如果你不愿娶妻是因为,没有你喜欢的人,那我支持你。可是如果是因为你害怕娶妻,让父母的悲剧成为笼罩着你的阴影,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爹娘就很恩爱,我明年也会定亲,将来也要结婚生子,你看,总还是有好的。”

云阳伯通红的眼睛盯着我,声音里还有点哭腔:“你明年就定亲?跟谁?”

我耸肩:“我也不知道,但听说近来已有人上门说媒了。”

他有些生气:“什么人你都嫁?”

我诚实道:“只要人品端正,家中清白,总不会太难过的。”

他靠近我,我们肩并着肩。

他忽然说:“既然如此,不如嫁给我。”

我本当他是玩笑,自己也没忍住笑了。

哪知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我僵住了。

那天的最后,我假笑回了一句:“那你还是别娶妻了。”

然后一连躲了他七日。

公主的病好些了,守在公主身边日久,我也渐渐知道了内情。

当年覃老将军与先帝鱼死网破,双双赴死,覃简在城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二皇子,几乎是要改朝换代,公主只得代表皇家迎战,她身先士卒,智勇双全,鸠骨山一战虽杀了覃简却也令自己五脏受损。

她身体十分不好,每年都要生一场这样的大病。

可她自己不当回事,她甚至说今年好多了。

“看着幼娘你,我就觉得好多了。”

她总是这么温柔地说。

有一天,我在藏书阁看游记忘乎所以,忘了时间,等我急匆匆赶到时公主已经用过药了。

她叫我坐在她榻上,看着我手里的书:“现在能沉下心念书了,真不错。”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将藏书阁的书带了出来。

公主没有怪罪,反而饶有兴致地接过翻开。

她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滞,继而是满眼的怀念。

她轻柔地翻了几页,继而还给我,笑道:“这是本好书。”

得了她的肯定,我兴奋地说:“这本游记共十三篇,我已读到了最后一篇,公主想听听吗?”

她点头。

于是这个下午,我就坐在公主身边,给她念辽岭游记的最后一篇。

“……虽小扈岭人迹罕至,日照金山,云蒸霞蔚蔚为壮观,余不忍俗人毁之,故封存此篇,妻憾矣。然来日四川八湖,尽可观也。”

读完后,公主阖目,像是已经睡着。

我合上书,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

云阳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给你好几日了,你也该考虑好了吧。”

我疑惑:“考虑什么?”

他这下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是考虑跟我成婚啊!”

9

我将他拉到一边,想了想还是诚恳道:“云阳伯,咱们是不可能成亲的。”

他有些憋屈:“你就是嫌弃我泼皮无赖,家世也不清白是不是?”

我瞬间想起那日我说我要嫁一个人品端正、家世清白的人。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实,他虽然泼皮骄纵,却还算得上人品端正,至于家世,或许覃家被世人视为谋逆叛贼,但他毕竟也是皇亲,就更算不上不清白了。

可我还是拒绝了他。

“云阳伯,你我门第悬殊,我嫁过去,只会被规矩教条困住,我不是好高骛远的人,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你还是切实一些,另找喜欢的人成亲吧。”

他眼眶又红了,看上去竟然有些委屈。

“喜欢的人哪里是说再找一个就能找得到的。”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真喜欢我。

心底又有些欣喜。

但我再一次果断地拒绝了他。

没多久,书院的师兄师姐都知道云阳伯抗旨拒婚,将自己关在书院谁也不见。

大家都说云阳伯早有意中人,没人猜到我身上。

我就如寻常一般上课,偶尔给公主炖雪梨盅时会捎带给他做点吃食,但他不知道是我做的。

我没有别的意图,就希望他起码不要饿着自己。

这日,公主约我在后院的梨树下相见。

我兴奋地赶过去,她正站在树下等我,穿一身月白的劲装,英姿飒爽。

她问我看不看她舞剑。

我兴奋地点头,便见她在漫天梨花中起舞,身姿矫健,干净利落。

一舞结束,我捧着一方素帕跑到她面前,充满了崇拜。

师姐从前所言不虚,公主真能文能武,她的天地,其实远远不在于一个书院。

她擦擦汗,笑着说:“这是当年覃简教我的。”

她拉着我席地而坐,从树后拿出那本辽岭游记,说:“幼娘,你知道吗?你对覃简总是很好奇。”

我忽然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没有署名的作者,就是覃简,上面清丽的朱批,来自公主。

我想起什么:“尾记说,妻憾之,然来日四川八湖,尽可观也,是说的……公主?”

她点头:“我们原本是要成亲的。”

她认真地看着我:“幼娘,我有时候觉得,你就像是我和覃简的孩子。”

我亲近公主,有和覃简一样的眉眼,还冥冥中就对覃简很感兴趣,也不怪公主会这样想。

我有些害羞:“我没有那么好。”

公主却肯定地说:“你很好。”

“你完全配得上那个混小子。”

我惊讶地抬头,意识到她说的是云阳伯。

那天我和公主聊了很久。

公主说她看得出我们互有情意,只是心有忧虑。

她说云阳伯不同于寻常皇亲,他只有虚衔,和数不完的黄白之物,却绝不可能卷入皇权斗争中,这是他身上流了一半覃家血脉的好处。

他自己都是个素来骄纵跋扈,不服管教的,就更不会让我受制于规矩教条。

最后,她说:“最重要的是,他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幼娘,我们要相信爱。”

公主真是洞悉人心,她知道云阳伯幼稚行径下的不安和重情重义,也知道我真心后的犹豫。

当初,公主的父皇和兄长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就对覃简下手,她自己为爱所背叛,却仍然告诫我要相信爱。

我问公主为什么。

她说,时至今日,覃简都是爱她的。

10

我没有立即去见云阳伯并答应这桩婚事。

我想告了三日假回到家中。

数月没回家中,此番回来竟大变了样。

爹娘说,云阳伯府向家中定了每日的瓜果和蔬菜,后来又陆陆续续多了几家权贵的订单。

家中的生意一下就红火起来了。

爹娘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还请了一位帮工。

我蹲在院里啃苹果,想,怪不得爹娘这阵子没来看望我,原来是云阳伯搞的鬼。

傍晚用饭时,我说了云阳伯或要提亲的事。

我爹吓得没端稳碗摔倒地上,我娘赶紧拍他:“哎呀这可不吉利呀!”

稀罕的是,娘这回没有反对,沉默着独自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拉着我眼眶通红:“幼娘,我知道你懂事又有主见,你喜欢,那娘相信你的眼光。”

我后来才知道娘出去转那一圈是四处打听云阳伯的为人。

晚上躺在床上,我惊奇地发现,好像我和云阳伯之间,没有任何阻碍。

除了我还没有答应他。

我知道他在家中闭门不出已经好几日了,终于,这一天家中的帮工要去云阳伯府送新鲜瓜果时,我主动揽了这份差事。

我才刚刚进入后厨卸下瓜果,他不知从而得来的消息,匆匆跑过来。

见他一脸意志消沉,我没好气道:“不过一桩婚事,竟像要了你半条命似的。”

他别扭站在我身前:“你懂什么!”

卸完瓜果,我便转身打算离开。

他跟上来:“我送你。”

两个人一路无言,到了府门,我见他还是一脸郁郁寡欢,甩下一句:“我先走了。”

他拉住我的手腕,不说话。

我第一次觉得他如此拖泥带水:“你究竟要干什么?”

他垂着头,眼眶红红的。

云阳伯其实是个爱哭包,真的,我早发现了。

“我以前是泼皮无赖了些,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策马打翻你家的葡萄,我也用这些单子赔罪了,再说我家,家事是乱些,但我的母亲、舅舅和外祖都是很好的人,而且……而且你不是也很喜欢我姑姑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姑姑”两个字时尤其不好意思。

我故意板着脸:“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急了:“我就是说,你嫁别的什么人,哪有嫁给我好!”

我也大声回他:“那你倒是去提亲啊!呆子!”

当天下午,他就收拾好了聘礼,拟了单子,请了媒人,大张旗鼓进了我家门。

我问他半天时间怎么来得及做这么多。

他说决定娶我那天,他就开始攒聘礼了。在府中闭门不出这些日子,也是在准备。

我又惊又恼,在他虎口处狠狠咬了一口。

“你敢算计我?”

我想到姜繁长公主:“那公主劝我,也是你授意?”

他立即摇头:“那不是,她把你当亲女,只是看出了我喜欢你,却没有答应帮我。”

说完他感慨:“姑姑都看得出来,你这呆子却看不出。”

我又装作恶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姜繁长公主是我们婚礼的见证人,她替我们打点好了一切,便一人一马,离开了京都。

她说她要去小扈岭。

云阳伯凑在我面前,一边看公主的信一边问:“小扈岭是什么地方?”

我告诉他:“是覃简住的地方。”

一年后,公主离开了小扈岭,却没有回京城。

她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决定去游历辽岭,或许三五年,或是十数年,或许一辈子也不回来了。

云阳伯还有些怨气:“当初信誓旦旦说照顾我,如今看来也是假的。”

我正经看着他:“我就说,你是很依赖公主的。”

他又恼羞成怒了。

后来,我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见过姜繁长公主了,她将玉明书院托付给我们。

姜繁长公主告诉我,要相信爱,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

我曾经以为,她自己的爱,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

可是现在看来,她也一直相信着自己和覃简的爱。

来源:牛奶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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