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侠五义》，堪称长篇侠义公案小说的穹顶之作，亦是最早出现的具有真正意义的武侠小说。书中脍炙人口的情节故事和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对近现代武侠文学以及戏曲、曲艺艺术产生深远影响。

一、深远影响：武侠与戏曲、曲艺艺术的先导之作

《三侠五义》，堪称长篇侠义公案小说的穹顶之作，亦是最早出现的具有真正意义的武侠小说。书中脍炙人口的情节故事和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对近现代武侠文学以及戏曲、曲艺艺术产生深远影响。

《三侠五义》， [清] 石玉昆 述

有关武功技击（如点穴、暗器、刀法、轻功提纵术等）、江湖勾当（如熏香、百宝囊、千里火、夜行衣靠、人皮面具等）以及机关埋伏（如冲霄楼铜网阵）种种名目之演述，均对后世武侠小说素材有决定性借鉴作用。

戏曲剧目《狸猫换太子》《乌盆记》《铡美案》《遇后龙袍》《铡判官》《打棍出箱》《霸王庄》《花蝴蝶》《卧虎沟》《铜网阵》《蒋平捞印》等都出自该书。甚至专有连台本戏《三侠五义》，道光四年《庆升平班戏目》已有此剧目，共八本，自展昭入朝起，到敕封白玉堂止，涉及原著第22回到第58回大部分内容。

曲艺作品中，京韵大鼓《狸猫换太子》分头、二本，头本又名《抱妆盒》，是白凤鸣代表曲目；二本又名《拷打寇承御》，是白（云鹏）派曲目。当然，要说流传最广、家喻户晓的还是评书作品。

二、成书沿革：从说唱到话本的演变

我个人认为，在众多评书书目中，如果就艺人、版本、流传度三个标准考量，最火的长枪袍带书当属《隋唐》，最火的短打公案书就是《三侠五义》。之所以这么说，一个佐证就是《三侠五义》别名太多，包括但不限于《包公案》《龙图公案》《龙图耳录》《忠烈侠义传》《大五义》《七侠五义》《五鼠闹东京》等。其中《忠烈侠义传》比较特殊，它既可以是《三侠五义》《小五义》和《续小五义》的总称，也可以单指《三侠五义》。

刘傑谦传本《大五义》、孙阔应传本《龙图案》

和一些古典小说一样，《三侠五义》的作者也有一定争议，但通行说法还是石玉昆。石玉昆，天津人，是道光、咸丰年间的说唱艺人。其演唱技巧颇为高超，《叹石玉昆》一诗赞之曰：“高抬身价本超群，压倒江湖无业民。惊动公卿夸绝调，流传市井效眉颦。编来宋代包公案，成就当时石玉昆。”由此看来，根据包公审案故事改编的唱本就是其代表作。由于石玉昆说唱包公故事风靡一时，这才有无名氏略去唱词，只录白话，便有了抄本《龙图耳录》。光绪五年（1879），问竹主人在此基础上润色整理，以《三侠五义》之名刊行，署名为“石玉昆述”。光绪十五年（1889），俞曲园又“援据正史，订正俗说”，改写第一回，并更名为《七侠五义》另行出版。因此，此书母本就有3种，即《龙图耳录》《三侠五义》和《七侠五义》，大略相同，小有差异。

三、故事脉络：侠义与公案的交织

《三侠五义》的故事大致可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主要写众侠义襄助包公审案断狱，除暴安良，以及与奸臣庞吉争斗，包括铡庞昱、葛登云和为李后伸冤，穿插南侠封“御猫”，五鼠闹东京并归服朝廷故事；后半部分主要写众侠义之间的恩怨纠葛，以及襄助颜查散剪除襄阳王的党羽等故事。但实际上，从第13回“安平镇五鼠单行义 苗家集双侠对分金”起，包公就基本退出前台——清官审案让位于侠义打斗。全书行文通俗晓畅，保留了宋元以来说话艺术明快、生动、口语化的特点，加之情节跌宕起伏、环环相扣，人物形象鲜明且富于世俗生活气息，因此成为侠义公案小说的典范之作。

四、名家点评：鲁迅和俞樾的认可肯定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评价此书：“而独于写草野豪杰，辄奕奕有神，间或衬以世态，杂以诙谐，亦每令莽夫分外生色。”

俞曲园亦叹此书“事迹新奇，笔意酣恣，描写既细入毫芒，点染又曲中筋节。正如柳麻子（注：指大说书家柳敬亭）说《武松打店》，初到店内无人，蓦地一吼，店中空缸空甏皆瓮瓮有声。闲中着色，精神百倍”。俞曲园还认为“三侠”不确，南侠、北侠、丁氏双侠，已有四位了，故而加小侠艾虎；“而黑妖狐智化者，小侠之师也。小诸葛沈仲元者，第一百回中盛称其从游戏中生出侠义来，然则此两人非侠而何？”因此改名《七侠五义》以符其实。这就是《七侠五义》题名的由来。

五、轶闻传说：灵感来源的奇妙故事

《三侠五义》人物众多，形象生动。至于这些人物的诞生，还有一个传说，即石玉昆是受到礼王府内藏画及差役姓名、性格触发而编就的。

石玉昆当时在礼王府中供奉说书。礼王、福晋整日听些老书渐觉絮烦，遂令他自出心裁纂弄一部新书来说。石玉昆思虑数日终无所得。这天，正值端午，他独自一人在王爷书房中踱步，迎面墙上挂着的一幅《耄耋图》引起了他的注意。图上所画为初秋时光，白菊怒放，花前一只猫儿正扑向一只五色蝴蝶，恣意戏耍。恰在石玉昆似有所悟之时，忽听啪哒一响，见墙壁有一处塌落，从中掉出一窝老鼠来。至此，他猛地触动灵机，一部新书人物便设计出来。猫儿成了“御猫”南侠展昭，蝴蝶、菊花分别化成了恶贼“花蝴蝶”花冲、“白菊花”晏飞。“御猫”一心一意要抓获诡计多端、贪淫好色的“花蝴蝶”。以五种老鼠为五义，在顶棚承尘土的是“钻天鼠”卢方，满地乱蹿的是“彻地鼠”韩彰，穿行山墙间的是“穿山鼠”徐庆，贪食落水的是“翻江鼠”蒋平，供卖艺人展示耍弄的小白鼠是“锦毛鼠”白玉堂。联想到京城耍耗子的皆用一铁网木笼盛装，遂有了白玉堂欲钻进冲霄楼却死在铜网阵中的结局。而老鼠洞便成了五鼠的居地——陷空岛。

[北宋] 赵佶（传）《耄耋图》（局部）

石玉昆在此基础上，展开了丰富的比拟、联想，由《耄耋图》下托着的两枚兰花式大铜钉，造出双侠丁兆兰、丁兆蕙，因二钉一样，双侠遂为同胞兄弟。端午节民间有用蒲草编龙、艾草编虎的习俗，于是又有了沙龙、艾虎两个人物，由于艾草虎通常体积很小，艾虎便成了身材矮小的“小侠”，同时又引出邢（形）如龙、邢（形）如虎二人。北侠欧阳春原型来自礼王府的护院阳春；颜查散本义是“严格巡查闲散”，是为府中的一个管事，平日待石玉昆最厚，因此，石在书中以白玉堂自况，叙白、颜二人有生死之谊。

另有一说，言礼王府书房内另有一幅《五鼠偷葡萄》的画，上题“恭敬绵长远，方彰庆平堂”的诗句，由此产生了五义并他们的名与字，即卢方字泽恭、韩彰字泽敬、徐庆字泽绵、蒋平字泽长、白玉堂字泽远。

六、代代传承：评书艺人的精彩演绎

由于《三侠五义》是最具代表性的侠义公案书目，清末以来说演者如过江之鲫，声名较著者有赵连坡、潘诚立、文诚玉、李长彩、王致廉等人。民国时期，北京说《三侠五义》的艺人形成两个支派，一支以王傑魁为代表，一支以刘傑谦为代表。

有“净街王”之誉的王傑魁（1874～1958）师承王致廉，专说《三侠五义》及其续书《小五义》《续小五义》，是北京评书界“傑”字辈的门长。其说书以说表细腻、慢而中听、变换声调塑造人物著称，表现三街六市、五行八作及民间习俗更有独到之处。20世纪30年代末到40年代末，其常年在北京一些商业电台连续演播，无论东单、西四，还是鼓楼、前门，各商号的收音机争相播放，行人趋集店前聆听，街上嘈杂之声顿消，故得“净街王”之誉。1949年后，其年事已高，极少登台，唯《三吃鱼》片断存有记录本，收入《评书传统作品选》一书。

王傑魁（图片来源：《百年评书》）

刘傑谦（1894～1976），1916年拜德致厚为师，学习《三侠五义》和《小五义》。几十年间，其对主要人物和情节重彩浓描，注重从细微处显露真情，讲得入情入理，耐人寻味。其说书口齿清晰，语韵沉着，表演神完气足，从容洒脱，摹拟人物行当分明，善于借鉴戏曲表演动作与声韵，有“活包公”之誉。1950年，其整理加工后以《新三侠五义》为名，写出《乌盆记》《土龙岗》《五义结拜》《陕北四老》四部分，1950～1951年在《新生晚报》连载。1991年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其《大五义》（全二册）。

20世纪30年代中期，有一次王傑魁在西安市场同庆轩说书，同时同地长顺轩有刘傑谦说书，一连两个月，两部《三侠五义》不但没有互受干扰，反而都是场场满座，相得益彰，传为佳话。

与王、刘同时,北方说《三侠五义》的名家还有金傑丽、福坪安、傅阔增、杨阔安（庵）、赵阔波、马连登及稍后的李鑫荃等。傅阔增留有《包公送礼》片断，刊于1961年第1期《曲艺》杂志。

李鑫荃表演评书

李鑫荃曾向马连登学说此书，留下一段有趣的故事：

1960年，北京开始恢复上演传统评书。一天，宣武说唱团评书演员李鑫荃在前门外迎秋曲艺厅说《小五义》，开书之前看见中央广播说唱团的弦师马连登也来听书。马连登随口问道：“知道《大五义》吗？”他回答略知一二。马连登又问：“陷空岛五义厅里有一副对联，知道写的什么吗？”李鑫荃一下愣了：“不知道。”“对联写的是‘恭敬绵长远，天地锦江山’。上联隐着五义的字，卢方字泽恭，韩彰字泽敬，徐庆字泽绵，蒋平字泽长，白玉堂字泽远；下联含五义之外号，钻天鼠、彻地鼠、锦毛鼠、翻江鼠、穿山鼠。”李鑫荃听罢不由心头一震，才知道面前的鼓书名家马连登竟也是评书高手，遂连连谢道：“得一句，胜千金，您就是我的老师！”

七、尾声：经典新说拭目以待

曲谚云：“一遍拆洗一遍新。”作为侠义公案类评书中的精品，评书界历代前辈名家精雕细琢，打造出多种《三侠五义》经典版本。如今，中青年评书演员中的佼佼者王玥波即将上演此书，让我们共同拭目以待。

王玥波出演京剧《乌盆记》 饰：赵大

3月2日，王玥波《三侠五义》第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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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侠五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

2.《七侠五义》，全二册，传统戏曲、曲艺研究参考资料丛书，宝文堂书店1980年版；

3.《大五义》，全二册，刘杰谦传本，春风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

4.《龙图案》，孙阔应著，安徽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

5.《包公案》，单田芳口述，黄河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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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华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