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建国,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吗?提前转业,对你来说可能是更好的选择。”赵副指导员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我的心窝。
“建国,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吗?提前转业,对你来说可能是更好的选择。”赵副指导员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我的心窝。
我皱着眉头,心里憋着一股气,“赵指导员,我干得好好的,凭啥要转业?”
他静静地看了我几秒,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
窗外,操场上新兵的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阳光洒在地面上,明晃晃的,刺得我眼睛发酸。
那天的谈话,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我的心里。
1983年,那是我27岁的春天,人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我是李建国,1956年出生在陕南的一个偏远山村,家里穷得叮当响。
兄弟姐妹五个,我是老二,从小就被逼着干活。
小时候,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吃饭的时候,母亲总是把碗里唯一的鸡蛋夹到我面前,说:“建国,你年纪小,吃了才有力气干活。”
可我知道,那鸡蛋本该是他们的,是父母的。
小学三年级那年,我的课本还是隔壁家孩子用过的旧本子,上面的字早就被涂得乱七八糟。
我羡慕地看着别的同学新买的本子,心里想着,如果我能一直读书就好了。
但现实不允许。
“读书有啥用?家里地里的活儿都干不完,建国,你还是回来帮忙吧。”父亲抽着旱烟,眼神里透着无奈。
我不情愿地放下了课本,开始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可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总想着有一天能离开这片贫瘠的土地,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1975年,村里来了征兵的消息,我第一个跑去报了名。
母亲一听就急了:“建国,你走了,这家还怎么过?地谁种?”
“妈,我去了部队,能挣军饷,到时候家里就能少操点心了。”
母亲抹着眼泪不吭声,父亲抽了半天烟,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建国,出去闯闯,也算为家里争口气。”
就这样,我带着母亲给我缝的布包和父亲塞给我的两块干馍,离开了家。
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车厢里人挤人,空气里全是汗味,可我却觉得新鲜极了。
窗外的风景飞快地掠过,我趴在车窗上,心里想着,我终于走出来了!
到了部队,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吃苦”。
新兵连的训练强度大得吓人,白天扛着沙袋跑步,晚上还要站岗,连睡觉都不安稳。
刚开始,我总掉队,被班长骂得狗血淋头。
可我心里倔啊,咬着牙硬是挺了过来。
下连队后,我凭着一股拼劲儿,很快成了连队的尖兵。
射击、投弹、体能,每次考核我都名列前茅,连长看我的眼神里满是欣赏。
1978年,我被提干做了排长,后来又升到了副连长。
每次回家探亲,村里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父母也总是逢人就夸:“咱家建国有出息啊!”
可就在这时候,部队传来了裁军的风声。
赵副指导员是个文化人,高中毕业,喜欢看书,消息也灵通。
有一天,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建国,现在裁军是大势所趋。你要是提前申请转业,还能挑个好去处,等正式裁军了,主动权可就不在咱们手里了。”
我听了心里一阵火大。
他什么意思?是嫌我碍眼,想让我早点走?
“赵指导员,我不转业!”我声音不小,带着点冷意。
他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那之后,我开始有意疏远他,连平时的闲话都懒得搭理。
转眼到了1984年底,这年的裁军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更猛烈。
我没能逃过,被通知转业。
那一刻,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赵副指导员的话——他不是早就提醒过我吗?
可我偏偏不听。
转业后,我被分到了老家的县棉纺厂。
厂里的工作枯燥无味,人际关系复杂得很。
我一心扑在工作上,却总是得不到认可。
那些混日子的人倒是过得轻松自在,有人还拿我当笑话:“建国啊,你当兵那股劲儿,在咱厂里可用不上,歇歇吧。”
我心里窝火,却又无可奈何。
几年后,厂里效益下滑,裁员成了家常便饭。
我咬牙坚持了几年,直到1997年,厂里彻底倒闭,我也失去了工作。
那时候,我已经41岁了,上有老,下有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有一天,我在街上碰到了一个老战友老魏,他拉着我去喝酒。
喝到一半,他忽然说:“建国,你还记得赵副指导员吗?”
我愣了一下,“记得啊,怎么了?”
老魏叹了口气,说:“他前年去世了,癌症晚期,走得很快。听说他临终前还提到你呢。”
“提到我?”我心里猛地一紧,“他说啥了?”
老魏摇了摇头,“他说,当年没能劝住你转业,是他心里的一块遗憾。”
我听完这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回到家后,我翻出了当年的军装,坐在床边发呆。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赵副指导员的身影。
他的提醒,他的关心,他的遗憾,全都一遍遍地在我脑海里回放。
后来,我托人打听到了赵副指导员的家人,去看了他们。
他的妻子拿出一本旧笔记本,说是赵副指导员生前的日记。
翻开一看,我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上面。
他写道:“建国是个好兵,只是太倔,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好。”
我眼眶一热,泪水差点掉下来。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赵副指导员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对我的惦念,却让我重新找回了失落已久的斗志。
我开始四处找工作,靠着战友的帮忙,开了一家小型修理铺,日子渐渐有了起色。
后来,我的儿子李小军考上了大学,毕业后进了大城市工作。
每次过年回家,他都会问我:“爸,你这辈子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
我总是笑着摇头,说:“没有,真的没有。”
其实,我心里清楚,这一生虽然有遗憾,但更多的是感激。
感激遇到了赵副指导员,感激他曾经的提醒,也感激他用另一种方式,教会了我如何面对生活的起起落落。
生活,总会教会我们成长,只是有些代价,来得太晚,太重。
来源:美好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