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赵婉瑜身着麂皮飞行夹克,将琥珀色护目镜推至额前。她提着磨得发亮的牛皮箱伫立在起飞线前,凝视着军绿涂装的战机,眼底泛起涟漪。
1977年盛夏,北疆航空训练基地。
湛蓝天幕下银鹰振翅,涡轮轰鸣声震颤着跑道。
赵婉瑜身着麂皮飞行夹克,将琥珀色护目镜推至额前。她提着磨得发亮的牛皮箱伫立在起飞线前,凝视着军绿涂装的战机,眼底泛起涟漪。
前世今生,唯有此刻的钢铁雄鹰才是真实。
"赵婉瑜!"
清冷的男声惊破思绪,她转身便撞进那抹笔挺的墨绿身影。
来人自战鹰座舱翻身跃下,剪裁合体的飞行服勾勒出挺拔身形,护目镜遮住半张棱角分明的脸,却遮不住眉宇间的凛然正气——正是她结缡六十载的夫君,雷霆飞行团团长季萧淮。
凝视着这张刻骨铭心的面容,赵婉瑜喉间泛起苦涩。
上辈子枕边人六十年,他们是大院里人人称道的模范夫妻。直到整理遗物时,那本浸透墨香的日记本才撕开温情面纱,字字句句皆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热烈欢迎航空学院高材生赵婉瑜同志加入雷霆飞行团!"
掌声如潮水漫过停机坪,年轻飞行员们围成欢腾的圆环。唯有季萧淮独立人群之外,薄唇紧抿成锋利弧线。
赵婉瑜攥紧的指节微微发白。
前世为这段婚姻,她亲手埋葬了翱翔蓝天的资格。如今重活一世,绝不再做菟丝花!
"我赵婉瑜在此立誓——"少女昂首望向长空,声线清越如裂帛,"定要铸就钢铁防线,护我华夏万里河山!"
"说得好!"
"欢迎新同志!"
年轻的面庞涨得通红,掌声震得机翼嗡嗡作响。待人群散去,季萧淮却踱至她身前,军靴碾过砂石地面。
"雷霆需要的不是空头支票。"他镜片后的目光如冰棱刺人,"若达不到训练标准,我亲自送你回炉重造。"
寒意顺着脊梁蔓延,赵婉瑜张口欲言,却见那人已转身走向吉普CJ-7,扬起的尾气都透着生人勿近。
暮色四合,晚风裹挟着初秋的寒意。
赵婉瑜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属院挪动,路过国营饭店时,鎏金标语撞进眼帘——"妇女能顶半边天"七个正楷红字在霓虹灯下熠熠生辉。她正要深吸口气振作精神,余光却瞥见窗内熟悉的身影。
季萧淮正背对玻璃幕墙而坐,剪裁精良的军装衬得肩背如松。对座女子忽然倾身,委屈的声线穿透玻璃:"听说赵同志调回来了,往后你莫要再来寻我……"
赵婉瑜如遭雷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张侧脸她永生难忘——正是季萧淮日记里反复描摹的姚明月!
第2章
夜风掠过,赵婉瑜从骨子里沁出寒意。
大学录取通知书到手前,她就和季萧淮领了结婚证,四年光阴转瞬即逝。
可无论是这四年婚姻,还是重活一世的记忆里,她从未见过季萧淮展露这般缱绻笑颜。
更遑论像姚明月此刻这般,用绵里藏针的娇嗔姿态贴近她的丈夫。
前世她毕业归队那日,不过是情难自禁握了下季萧淮的手掌。
那人却如遭雷击般抽回手臂,声色俱厉地警告:"赵婉瑜同志,军营重地请自重!"
而此刻……
赵婉瑜望着不远处几乎相依的两人,喉间泛起铁锈味。
她猛地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燃起火光,踩着军靴大步流星逼近。
"季萧淮!"
男人转身的刹那,眼底春水般的温柔瞬间凝成寒霜。
"赵婉瑜同志,飞行团晚课时间还没到吗?"他剑眉倒竖,语气像出鞘的利刃,"全团都在食堂用饭,你非要特立独行来国营饭店打牙祭?"
心口像被利刃刺穿,赵婉瑜踉跄着扶住桌角。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季团长,我调令还没下来,暂时不用参加夜间训练。"
锋利的话茬被轻飘飘挡回,季萧淮脸色顿时阴沉如墨。
这时姚明月突然插话,声线柔得能掐出水:"萧淮,这位就是弟妹吧?"
她亲昵地挽上赵婉瑜胳膊,指甲却掐进对方皮肉:"赵教授家可是书香门第,吃惯了小灶的千金小姐,哪看得上咱们大锅饭呢。"
赵婉瑜眸光骤冷。
父亲是农学院泰斗,母亲是军区医院主刀大夫,她确是衔着金汤匙出生。
可赵家祖训"克己奉公"四字刻在祠堂,她十六岁就能跟着医疗队翻雪山。
手腕骤然发力甩开桎梏,赵婉瑜冷笑:"姚同志好眼力,隔着三丈远就看出我要下馆子?"
姚明月踉跄着撞上桌角,脸色煞白。
季萧淮立即横身挡住娇花,声线裹着冰碴:"赵婉瑜!有火冲我发,明月身子弱禁不起折腾。"
后厨飘来的红烧肉香气突然呛得人眼眶发酸,赵婉瑜攥紧拳头才压下喉间腥甜。
围观食客的窃窃私语如芒在背,她咬着后槽牙挤出话:"回家再说。"
季萧淮薄唇抿成直线,转身时却对姚明月放柔声线:"往后有事直接来找我,这年头没人敢拦军属。"
赵婉瑜盯着男人护花使者的背影,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吉普车旁,她终是忍不住开口:"季萧淮,你和姚明月……"
"注意分寸!"季萧淮猛然转身,眸光锐利如鹰隼,"我与姚同志清清白白,容不得你凭空污蔑!"
他第一反应不是解释,而是急着给姚明月开脱。
赵婉瑜如坠冰窟,声线发颤:"作为你的合法妻子,我连过问丈夫行踪的权利都没有?"
"当初结婚是两家长辈做主,我既应承了就不会反悔。"季萧淮整了整军装,声线冷硬如铁,"但也仅止于夫妻名分,赵同志莫要得寸进尺。"
夜风卷起他衣角,赵婉瑜突然想起前世六十载光阴。
原来他恪守的从来不是婚姻誓言,而是对赵家二老的承诺。
心脏被生生撕成两半,她望着男人挺拔背影,突然笑出声:"既然如此,这婚不如离了干净。"
季萧淮拉车门的动作陡然僵住,半晌吐出句冰渣子:"部队条例写得清楚,无重大过失不得离婚!"
第三章
并非不愿分离,实乃受制于体制桎梏难成行!
刹那间,赵婉瑜心中五味杂陈。
既暗自侥幸季萧淮未应允离婚。
又苦涩于自己沦落至此,骨子里仍对他存着割舍不断的情愫。
此刻,行至吉普车前的季萧淮撂下冷语:"赵婉瑜同志,该说的我已言明,婚姻不是你能随意要挟的筹码。"
嘭!
车门重重合上。
望着绝尘而去的军绿色车影,赵婉瑜仿佛被抽去脊梁,浑身脱力地倚着电线杆。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季萧淮未与她商议便申请外调三年,她盛怒之下提出离婚。
那人却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回应:"赵婉瑜同志,婚姻存续有明文规定,你我心知肚明。"
彼时她将这句话当作挽留的信号。
如今方才醒悟,那不过是按章办事的冰冷回应。
赵婉瑜自嘲地牵动嘴角,眼底苦涩浓得化不开。
直到夜风将肌肤吹得沁凉,才拖着步子往家属院挪去。
季萧淮常年驻扎飞行团宿舍,这方天地早已失了男主人气息。
赵婉瑜独对满室清冷,在黑暗中深呼吸数次,才摸黑进屋翻开飞行手册。
次日拂晓,赵婉瑜带着材料前往飞行团报到处办理交接。
刚踏进门槛,却见季萧淮笔挺的军装背影立在服务台前,正将文件递给值班员。
柜台后的老战友显然与他相熟,打趣道:"季团长,您今年的探亲假可所剩无几咯。"
"心中有数。"季萧淮语气淡漠,"但明月要返乡祭祖,我理应陪同。"
这番对话透露出惯常的默契,显见季萧淮陪姚明月归乡已非首次。
赵婉瑜听着,心尖泛起细密的疼。
父母意外离世后,季萧淮只在首年陪她回乡扫墓,此后便以公务繁忙推脱。
而今新机型试飞在即的紧要关头,他竟能腾出时间护送姚明月。
赵婉瑜攥着材料的手指微微发颤,终是疾步追了出去。
可跟到飞行团操场,始终寻不到单独对话的时机。
眼见战士们帮着季萧淮与姚明月收拾行装,赵婉瑜僵立在宿舍门口。
碎花裙摆的姚明月倚着笔挺军装的季萧淮,战士们将大白兔奶糖、进口巧克力等年货装进帆布袋,嬉笑着调侃:
"团长,咱们可都瞧着您这些年对姚同志的照拂。"
"就是,您二位何时摆喜酒?兄弟们可都等着喝喜酒呢!"
"再说姚同志丈夫牺牲后,既要侍奉公婆又要管教叛逆小叔子,若无团长撑腰,这日子可怎么熬?"
季萧淮脸色骤沉,正待开口驳斥。
"我反对!"
清亮女声划破喧闹,众人回首望去,竟是赵婉瑜不知何时立于门廊。
所有目光瞬间变得复杂,季萧淮跨前半步将她挡在身后:"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简短话语,将夫妻界限划得泾渭分明。
赵婉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借着刺痛维持镇定。
有战士按捺不住抢白:"赵同志,团长与姚同志情投意合,您凭什么反对?"
赵婉瑜环视众人,
平缓语调难掩颤抖:"就凭我是季萧淮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
第4章
屋内寂静得连绣花针坠地都能听见。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有位战友按捺不住惊愕开口:"赵同志,你说自己是团长夫人?咱们可从未听团长提过半句啊!"
赵婉瑜身形微晃,目光投向季萧淮。
期盼能从他口中得到只言片语的认可。
可那人始终缄默如金。
她忽然想起压箱底的结婚证明,这次返家却遍寻不着那两张薄纸。是被他收进隐蔽处?还是早已化为灰烬?
正思忖间,季萧淮清冷声线刺破凝滞空气:"赵同志,今日是明月归队的日子,莫要再耽误正事。"
简短话语,将亲疏界限划得分明。
战友们投向赵婉瑜的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季萧淮垂下眼睑:"明月,我们走。"
这句裹挟着不耐与责备的话落地,他便带着姚明月与赵婉瑜擦肩而过。
掠起的劲风刮得她面颊生疼,仿若当众挨了记响亮耳光。
望着那两道并肩远去的背影,赵婉瑜喉间泛起苦涩,辩驳的力气瞬间消散殆尽。
此刻她终于醒悟——纵使法律上自己是季萧淮明媒正娶的妻子,在他心尖上,唯有姚明月才是那轮皎皎明月。
待赵婉瑜回过神时,偌大房间只剩她形单影只。
她木然伫立,目光扫过姚明月的物品:
搪瓷缸是部队特供的保温杯,墙上挂历印着部队专属标识,铁架床铺着要用工业券兑换的格子布,就连立柜都是凭票供应的紧俏货……
他把自己能争取的一切优待都给了姚明月,这方寸之地处处彰显着对白月光的偏爱。反观他们真正的婚房,从床单被褥到锅碗瓢盆,全是她东拼西凑置办的。
两世为人,季萧淮竟从未往那个家添置过半件物品……
想到此处,满室器物仿佛都化作讥诮的笑脸。赵婉瑜阖眼平复心绪,转身前往试飞队报到。
甫一进门,便见位剑眉星目的青年军官阔步迎来,伸出手掌:"新同志好,我是周贺光,试飞队队长。"
赵婉瑜瞳孔骤然紧缩。
周贺光——这个前世在悼念会上听过的名字。
当时季萧淮用沙哑嗓音宣读悼词:"周贺光同志累计试飞八百七十二架次,为飞行团立下汗马功劳……今因发动机突发故障壮烈牺牲,特追授烈士称号……"
那场事故轰动全国,连带着波及的民众都成了新闻头条……
"赵婉瑜同志!"周贺光被盯得耳尖泛红,讪笑着收回手,"我这就带你去熟悉基地。"
直到暮色四合,赵婉瑜才拖着疲惫身躯准备用膳。刚出训练场,熟悉声线自身后响起:"赵婉瑜同志,请借一步说话。"
季萧淮。
赵婉瑜心头五味杂陈,却还是跟着走出营区。
谁料刚站定,便迎来劈头盖脸的训诫:"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又是为了姚明月!
心口像被碎石反复磋磨,赵婉瑜语带讥诮:"季团长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丈夫与旁人出双入对?还是说我要对你们的'特殊情谊'鼓掌称快?"
"赵婉瑜同志!"季萧淮脸色骤沉,语气森寒,"我与姚明月同志清清白白,她遭遇变故暂居家中,我作为领导关怀下属是职责所在。你若再这般无理取闹……"
"飞行团容不下你这等心胸狭隘之辈!"
言罢拂袖而去,连个余光都未曾施舍。
残阳余晖尚在天际流淌,赵婉瑜却如坠三九寒潭。她望着那道绝情背影直至视线模糊,才踉跄转身。
不愿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赵婉瑜在街巷间漫无目的地游荡。待回神时,竟已立在父母墓前。
凝视着碑上黑白照片,她缓缓屈膝,额头轻抵冰凉石碑。良久,才哽咽着倾诉:"爸,妈……我和季萧淮的婚姻,怕是走到尽头了……"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熟悉女声:"萧淮,今日怎得空陪我来探望团团?"
赵婉瑜猛地抬头,正见季萧淮与姚明月并肩而立的身影。两人驻足处,赫然立着块小小墓碑——
季萧淮幼子团团之墓,立碑人:姚明月。
第五章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天际,赵婉瑜的内心世界早已崩塌成满目疮痍的荒原。
蓦然间,前世记忆如闪电劈开混沌——每年六月中旬,季萧淮总会陷入诡异的消沉。而今日,正是六月十七日这个刻骨铭心的日子!
她怔怔望着墓园里冰冷的石碑,眼眶泛起猩红。原来如此!上辈子他拒绝孕育子嗣,竟是因心底永远镌刻着与姚明月夭折孩儿的哀思……
心口撕裂般的痛楚如潮水漫灌,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萧瑟秋风卷起枯叶,仿佛天地都在为这段隐秘的过往呜咽。
暮色四合时,她失魂落魄地挪回家门。刚拐进巷口,邻里大婶的闲言碎语便刺入耳膜。
"你瞧见没?季团长提着大包小包上门,姚家那对公婆笑得见牙不见眼!"
"离过婚又怎样?季团长压根不在乎,今儿这阵仗摆明了是要再续前缘呐。"
纵使早已遍体鳞伤,这些话仍如利刃剜心。赵婉瑜望着紧闭的房门,突然对"回家"这个动作产生了荒谬的质疑。
她木然转身,朝着飞行团驻地踉跄而行。却在办公楼前撞见季萧淮挺拔的身影。
四目相接的刹那,季萧淮英挺的剑眉瞬间拧起:"深更半夜在此游荡,成何体统?"
又是这般冰冷的审视,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恩赐。赵婉瑜攥紧颤抖的指尖,第一次没有顺从地低头。
"团长,我想申请单间宿舍。"
那个清冷得令人窒息的"家",她片刻都不愿再待。不愿重蹈上辈子覆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守着若有似无的丈夫气息,熬过无数个望眼欲穿的昼夜。
季萧淮眉梢微扬,声线裹挟着寒霜:"赵婉瑜同志,团里宿舍是留给真正有需求的同志的。"
"你的档案明确写着已有固定居所,现在突然要换住处,这不符合规章流程。"
"作为团员,更是作为军属,莫要给组织增添无谓的困扰。"
军属。这两个字在舌尖滚过,竟泛起浓重的苦涩。赵婉瑜扯动唇角,眼底泛起自嘲的涟漪:"季团长,我的军属身份从未公之于众,申请宿舍在所有人眼里都合情合理。"
"就像您与姚同志在众人眼中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那般理所应当。"
这番带刺的讥诮,最终扎得最深的却是自己鲜血淋漓的心脏。季萧淮凝望她的目光愈发森冷,薄唇吐出的话语像淬了冰:"帮扶群众是军人的天职!"
"若你执意胡搅蛮缠,我定会上报学校,让你重修思想政治课!"
他冠冕堂皇的训诫,让赵婉瑜胸中怒火轰然炸开。她攥紧掌心,字字泣血:"若要追究思想问题,团长与姚明月私养孩童的丑闻,是否也该写成检讨书昭告天下?!"
季萧淮脸色骤变,眉宇间翻涌着愠怒:"荒谬至极!"
见他仍要抵赖,赵婉瑜浑身颤抖:"我亲眼见你们在墓园伫立,亲见那方矮矮的墓碑!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欺骗吗?!"
话音未落,季萧淮怒极反笑,目光如刀锋般凌厉:"连条退役军犬都容不下,你当真令我失望透顶。"
赵婉瑜如遭雷击,喉头泛起血腥气。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所有挽留的话语都哽在喉间,化作夜风中飘散的尘埃。
这场歇斯底里的对峙后,只余满地狼藉的自尊。她拖着灌铅的双腿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在辗转反侧中迎来黎明。
次日清晨,赵婉瑜强打精神踏入飞行团。却见众人如避瘟神般四散,窃窃私语如芒在背。不安的预感在看到告示栏时达到顶峰——
"赵婉瑜同志因思想觉悟欠缺,即日起取消试飞资格,调任后勤处!"
批准栏处,"季萧淮"三个遒劲的签名如三记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
第6章
那锋利如刀的笔触,每一笔都似利刃深深剜进赵婉瑜的胸膛。
重获新生的每个日夜,她都在竭力修补前世的疮痍。
不仅是翱翔天际的飞行员之梦,更要扭转那场近乎毁灭的重大事故。
可此刻,季萧淮仅凭只言片语,便能轻易摧毁她苦心守护的堡垒。
四下纷扰的议论声如潮水般灌入耳膜。
"这就是团长提过的那位同志吧?顶着大学生的名头,思想品质这般低劣,再能耐也不能留用!"
"可不是,前些日子还煽风点火挑拨团长和姚同志的感情,怕不是精神失常了。"
每句讥讽都似千钧巨石,沉甸甸压在赵婉瑜心口,窒息感汹涌而来。
她攥紧拳头,径直迈向季萧淮的办公室。
行至转角,姚明月猝然挡住去路。
瞥见来人,姚明月眸中泛起讥诮,冷嗤道:"赵婉瑜,倒真没看出来,短短数日你竟搭上了周贺光这条线。"
赵婉瑜蹙起眉头,语气凛然:"姚同志慎言,污蔑军人清誉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姚明月面色骤变,旋即抚弄着鬓边碎发:"赵婉瑜,识相的就赶紧和萧淮办离婚,别等到颜面尽失才知悔悟。"
赵婉瑜视线落在对方腕间通透的翡翠镯上,喉间霎时泛起苦涩。
这只镯子,她曾在季家老宅的檀木匣中见过。
原来季家上下早知姚明月存在,唯有她被蒙在鼓里。
赵婉瑜强压心绪,侧身避开对方灼灼目光:"姚同志有空还是多研读军规条例,军婚岂是儿戏?"
说罢,她故作从容地越过面色铁青的姚明月,继续朝目的地行进。
未料刚至门前,便见周贺光抢先一步叩响墨绿门板。
"报告团长,属下有要事禀报!"
"进来。"
周贺光推门而入,赵婉瑜只得驻足等候。
屋内对话毫无遮掩地传来,周贺光直言不讳:"团长,我反对对赵同志的处分决定。"
季萧淮声线低沉:"这是组织决议,无需你多言!"
周贺光急切道:"团长,我愿以性命担保赵同志,若她在试飞中出任何差池,我自愿辞去现职!"
这番重誓让赵婉瑜心头剧震,她猛然推门而入:"周技术员不可!"
室内,季萧淮端坐红木椅中,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最终染上寒霜:"我会如实上报,最终裁决待组织审议。"
周贺光郑重敬礼:"多谢团长成全!"
季萧淮却陡然眯起眼:"往日处置其他试飞员时,怎不见你这般积极?"
周贺光挠头笑道:"他们都不及婉瑜同志才学出众,我由衷钦佩她的坚韧。"
直白的赞赏令赵婉瑜瞬间明了姚明月那番话的深意!
她呼吸一滞,紧张地转向季萧淮。
男人薄唇紧抿,看向她的目光已凝成寒冰!
周贺光告退后,房门闭合的刹那,周遭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季萧淮执起钢笔,在信笺上落下行云流水的字迹——《离婚申请书》。
随即,他如淬冰刃的声音刺破沉寂:"既然你与贺光情投意合,我们便以夫妻情断为由结束这段婚姻。"
第7章
赵婉瑜僵直地立在原地,整颗心被季萧淮那句话彻底冰封。胸腔里翻涌的刺痛如潮水般汹涌,她几乎无法遏制,脱口质问道:"季萧淮,你凭什么认定我和周贺光有暧昧?"
"文工团里谁不知道你和姚明月才是公认的一对,这才是我们婚姻破裂的症结所在!"
话音落下的刹那,室内空气仿佛凝结成冰。赵婉瑜剧烈起伏的胸口传来阵阵钝痛,像是被人生生剜走了心脏。可转念间又觉得荒诞至极——这段婚姻从头到尾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何曾有过半分夫妻情分?
季萧淮冷峻的面容浮起显而易见的不耐:"赵婉瑜,我再强调最后一次,我和姚明月清清白白!"他猛地推开钢笔,将签署完毕的报告推至桌沿,"签字。"
命令式的冰冷语调刺得赵婉瑜眼眶发酸。上辈子她曾委婉抱怨过丈夫的冷漠,得到的回应却是句句诛心:"赵婉瑜同志,我没精力与你谈情说爱。"
此刻她的目光不受控地落向那张薄纸,指尖颤抖着执起钢笔,工工整整写下姓名。将文件递还给面若冰霜的男人后,她挺直脊背转身离去。直到迈出房门,伪装的镇定才轰然崩塌,只余满目荒凉。
两世纠缠,终究要在此刻画下句点……
办公室内,季萧淮凝视着那道消失的背影,下颚线绷成锋利的弧度。许久,他才将报告折成方胜,珍而重之地收进胸袋。
试飞队训练场。
离心机转速渐缓,周贺光重重摁下秒表,双眼熠熠生辉:"赵婉瑜同志,体能强度6级,评定优秀!"
豆大汗珠顺着赵婉瑜额角滑落,她的声音却如磐石般坚定:"队长,申请调至7级强度。"
死寂中爆发出零星嗤笑。
"赵同志,女性的生理极限就摆在这儿,再往上加量纯属天方夜谭。"
"快下来吧,要是训练出个三长两短,周队长可要吃挂落!"
赵婉瑜正要反驳,训练场突然响起季萧淮低沉的嗓音:"飞行手册扉页那句话,都当耳旁风了?'苍穹之下,永无止境!'"
他大步流星穿过人群,墨色瞳孔如鹰隼般掠过在场众人:"若人人都因循守旧,轻视女飞行员,这支飞行团不如就地解散!"说罢径直走到赵婉瑜身侧,冷冽目光扫过方才起哄的两人。
"五千字检讨,日落前交到我桌上。"
这是季萧淮首次为赵婉瑜发声。待人群散尽,她才哑着嗓子开口:"结婚这些年,你何曾替我说过半句话?如今要离婚了,反倒演起模范丈夫?"
季萧淮脊背挺得笔直,军装下肌肉紧绷:"作为团长,支持队员突破极限是我的职责所在。"
赵婉瑜唇角泛起自嘲的弧度,心底最后一点星火彻底湮灭:"多谢团长教导。"
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季萧淮心头莫名揪紧,却终究未置一词。
三日后,首次试飞日。
停机坪上,银灰色战鹰列阵待发,跑道中央那架墨绿涂装的试验机格外醒目。赵婉瑜身着飞行服大步走近,却在看清机身编号时瞳孔骤缩——这正是上辈子新闻里那架失事战机!
尽管事故并非发生在今日,冷汗仍瞬间浸透掌心。耳麦里传来季萧淮的声音:"赵婉瑜同志,立即登机!"
她深吸口气,指尖抚过操纵杆,启动引擎的瞬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她的声音带着细微颤音:"试飞员赵婉瑜准备就绪,请求升空。"
三秒后,塔台传来季萧淮沉稳的指令:"试飞航线已加载,批准起飞。"
战机如离弦之箭冲向云霄,赵婉瑜的神经紧绷如琴弦,严格按照指令完成各项测试。确认飞行状态稳定后,她突然做出惊人举动——猛拉操纵杆,机身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直插天际!
"赵婉瑜同志!立即汇报异常!"季萧淮的声音陡然拔高。
"报告团长,唯有突破极限测试,才能彻底排除隐患!"她话音未落,仪表盘已亮起刺目红光。千钧一发之际,她重重压下操纵杆,战机平稳着陆的刹那,安全带尚未解开,就被一股大力拽出座舱。
季萧淮铁青着脸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擅自改变飞行轨迹,你可知这是严重违纪?会给组织造成多大损失?"
"团长!我在测试发动机异常……"
"闭嘴!"季萧淮眸光如刀:"出问题的不是飞机,是你!"
第8章
“周贺光力排众议保下你,可不是让你把试飞场当杂耍舞台的!”
“我绝不容忍任何违纪行为,下次试飞,你不用……”
男人劈头盖脸的训斥如钢针扎入耳膜,赵婉瑜慌忙截断话头。
杏眼圆睁着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我严重怀疑这架战机存在动力系统缺陷,紧急情况下很可能引发空中停机事故!”
记忆中的赵婉瑜始终是副菟丝花模样,整日围着儿女情长打转。
这是季萧淮首次被她眼底的锋芒所震慑。
他剑眉紧锁,喉结滚动却未发一言。
赵婉瑜见他这般反应,声线都染上颤音:“季萧淮,你就不能信我这一回吗?”
季萧淮胸腔里突然漏跳两拍,旋即转身冲检修班下达指令:
“把这架飞机纳入重点检修序列,结果出来即刻汇报!”
说罢大步流星离去。
赵婉瑜高悬的心脏终于落回胸腔,正要返回训练场,却被检修员堵住去路。
三个检修员面色阴沉如墨。
“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动动嘴皮子就否定了我们整月的辛劳,很得意是吧?”
“你懂什么叫机械检修吗?就敢质疑飞机性能!”
“分明是想用这种手段吸引季团长注意!”
诘问如潮水般涌来,赵婉瑜喉头发紧。
她清楚自己鲁莽了,未遵指挥擅自行事。
可前世那场惨烈事故如梦魇缠身,她实在无法对隐患坐视不理。
赵婉瑜朝三人深深鞠躬:“对不起,给各位添麻烦了。但我要对自己的职责负责,更要对信任我们的百姓负责。”
检修员们面面相觑,眼看着她挺直脊梁离去。
光阴似箭,半月转瞬即逝。
季萧淮正在整理飞行团各项数据报表。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周贺光将试飞队训练成绩单拍在桌上。
最上方那张成绩单赫然写着赵婉瑜的名字。
季萧淮望着那些惊人的数据指标,眼底泛起涟漪。
周贺光轻笑:“现在信了吧?赵同志各项训练都超额完成,以后别对她太严苛了。”
季萧淮抿唇不语。
这些日子,他亲眼见过赵婉瑜的训练场景。
晨光熹微时她已就位,星斗满天才收操,甚至数次深夜撞见她在模拟舱苦练。
他从未想过,这个曾被视作透明人的女子,竟藏着这般惊人的毅力。
或许……他从未真正读懂过赵婉瑜的灵魂。
思及此处,季萧淮倏地起身:"我去趟训练场。"
子夜时分。
赵婉瑜结束加练返回宿舍,却在楼下撞见季萧淮挺拔的身影。
她脚步微滞,心底泛起细密的疼。
这半月来,两人形同陌路。
离婚申请早已递交,只待组织批复。
赵婉瑜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被季萧淮拦住去路:"赵婉瑜同志,关于离婚的事,我想谈谈。"
赵婉瑜秀眉轻蹙,猜不透他意图:"财产分割没争议。"
季萧淮垂眸,深邃瞳孔翻涌着暗潮:"不是这个。"
赵婉瑜心头突跳,一个荒谬的念头破土而出:"季团长,报告都递上去了,你该不会要反悔吧?"
季萧淮喉结滚动,吐出惊雷般的字眼:"是。"
赵婉瑜心尖剧颤,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季团长现在不想离,是因着喜欢?"
季萧淮面容骤紧,正要开口。
"季团长!"女兵的呼喊打破僵局,"姚同志在停机坪准备了惊喜,说要向您求婚呢!"
第9章
赵婉瑜自嘲地勾起嘴角,径自从季萧淮身侧走过。
"季团长,恭喜得偿所愿。"
夜风将她的叹息送入季萧淮耳中。
他眉峰紧蹙,转身厉声喝问:"你说什么?"
女兵愣住,仍堆着笑脸重复:"姚同志说要向您求婚,全团都等着喝喜酒呢。"
季萧淮从未料到,自己对姚明月的帮扶竟被传成这般。
他冷着脸大步流星赶往停机坪。
此刻姚明月身着碎花裙立于花环中央,见到季萧淮顿时笑靥如花。
"萧淮,你来啦。"
季萧淮却面若寒霜:"无关人等退下,我有话单独与姚同志说。"
众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嬉笑着散去。
待四下无人,季萧淮方开口:"姚同志,我早说过只是念及战友旧情才照拂你,你今日此举何意?"
直白的质问让姚明月脸色煞白。
她何尝不知季萧淮对自己只有责任,可多年相处早已让她泥足深陷。
姚明月佯装柔弱,泫然欲泣:"萧淮,我只是想换个身份陪伴你。"
季萧淮连半刻犹豫都没有:"不必了,从今日起,帮扶关系就此终止。"
言罢转身离去,徒留满地狼藉。
待他走远,围观人群立刻围住姚明月:"怎么样季团长答应没?"
姚明月攥紧掌心,强颜欢笑:"他说眼下试飞任务重,等好事成了定第一个告诉大家。"
赵婉瑜对这场闹剧毫不知情。
她正全身心投入训练,绞尽脑汁要扭转前世悲剧。
可检修班反复核查,始终未发现异常。
赵婉瑜始终悬着心,直到再次迎来那个命运般的日子。
试飞当日,赵婉瑜穿戴整齐,望着缓缓滑行的战机,掌心沁出冷汗。
季萧淮立于指挥台,冷冽声线穿透风声:"赵婉瑜同志,今日务必令行禁止。"
赵婉瑜攥紧操纵杆,声线铿锵:"团长放心,我绝不做悔恨终生之事。"
登机前,她再次向检修员确认:"设备当真无恙?"
对方不耐烦地翻个白眼:"这话你问八百遍了,能上天的飞机都经过百遍检测。"
"要是害怕就换人!"
赵婉瑜抿唇坐进机舱。
战机平稳攀升至云霄,赵婉瑜精准完成每个指令动作。
这次有她的预警,定能避开前世惨剧。
她正要松口气,刺耳警报声骤然炸响!
发动机瞬间熄火,战机在半空凝滞刹那,如断线风筝般急坠!
赵婉瑜瞳孔骤缩,左手猛拉操纵杆,右手疯狂拍击重启键。
"重启失败!"
冰冷的机械音通过耳麦炸响指挥室。
季萧淮猛地推开操作员,抓起通讯器:"赵婉瑜,立即弹射!"
数据乱流中,赵婉瑜精准捕捉到季萧淮的声音。
弹射?
她瞥向舷窗外,金黄麦浪在月光下翻涌,田间还有劳作的农人。
这一跳,飞机坠毁事小,殃及百姓事大!
赵婉瑜眼底泛起水光,唇角却扬起释然笑意:"团长,我不能跳。"
重启接连失败,失重感压迫着胸腔。
可她心中涌动的不是恐惧,而是庆幸——
庆幸驾驶这架死亡飞机的不是本该名垂青史的周贺光,而是自己。
庆幸此生终能改写命运,不再重蹈覆辙。
"季萧淮,你该知道,这片空域没有安全弹射区。"
季萧淮一拳砸在操作台上,血丝爬上眼白:"赵婉瑜,我以团长和丈夫的双重身份命令你,跳伞!"
监测室内鸦雀无声。
有战士壮着胆子问:"那姚同志……"
"我从未给过她任何承诺!"季萧淮嘶吼着打断,"立刻启动应急预案!"
然而所有人心知肚明,为时已晚。
寂静中不知谁想起赵婉瑜登机前的追问。
若是当时多几分谨慎,多几轮排查……
可惜没有如果。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婉瑜驾驶战机,调转方向冲向无人山峦。
"团长,试飞员赵婉瑜,无法返航!"
话音未落。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穿透耳麦!
季萧淮踉跄着扑向观测窗,远方天际线处,冲天火光染红半边夜空。
第10章
监控室内,所有在场人员都清晰捕捉到了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响动。
霎时间,凝滞的空气仿佛具象化的铅云,沉沉压在每个人肩头。
当监测屏上代表赵婉瑜的坐标光点彻底湮灭时,季萧淮猛然从指挥席站起。
"即刻向上级呈报险情,请求驻地最近部队启动应急搜救程序,务必找到赵婉瑜同志!"
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更无人出言阻挠。
而季萧淮接下来的指令却让众人愕然:"调派卫生队医护人员,随我即刻前往坠机坐标点。"
参会人员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有人硬着头皮开口:"团长,战机坠毁引发二次爆炸,这种冲击力下赵同志绝无生还可能……"
未尽的话语淹没在季萧淮凌厉如刀的视线中。
"我再说最后一遍,赵婉瑜必定活着。"青年军官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声线却如淬火钢刃般坚定,"她欠我的解释还没给,我们之间的账更没算清!"
见长官态度决绝,再无人敢置喙。指挥部众人鱼贯而出,分派一人匆忙奔向卫生所传达指令。
十数分钟后,卫生所门前。
姚明月死死攥住通讯兵的袖口,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你再说一遍!赵婉瑜驾驶战机冲进山崖了?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被拽住的战士满脸无奈:"全飞行团都看着呢,季团长和试飞队全员都在监控室作证。姚同志快准备急救物资吧,军用卡车马上就到。"
目送通讯兵跑远,姚明月背靠门框缓缓滑坐在台阶上,浑身抑制不住地战栗。
在野战医院工作这些年,她见过太多空难惨状,从未听说有人能在这种烈度撞击中幸存。
"赵婉瑜啊赵婉瑜,你倒是死得其所……"女人唇角忽然扬起诡异弧度,夕阳余晖在她瞳孔中映出森冷寒光。
当季萧淮率队抵达事发地域时,暮色已悄然笼罩山峦。
青年军官的军靴骤然顿在焦土之上,入目尽是被烈焰舔舐过的漆黑残木,刺鼻的焦糊味混着金属灼烧的气息直冲肺腑。
再往前百米,一个直径数米的撞击坑赫然入目,断裂的机翼残骸斜插在坑洞边缘,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暗红锈迹。
季萧淮瞳孔剧烈收缩——即便经历过数次空难处置,如此惨烈的现场仍令他心神震颤。
这样的毁灭性冲击,那个总是倔强地仰着下巴的姑娘,当真能创造奇迹吗?
这个念头刚浮现,季萧淮高大的身形便不可抑制地晃了晃。
"团长!"副官周贺光慌忙伸手搀扶,"根据飞行数据测算,战机撞击时的加速度已超过人体承受极限……"
"住口!"季萧淮重重甩开搀扶的手臂,嗓音淬着冰碴,"我要的是活生生的赵婉瑜,不是你们这些冰冷的概率计算!"
说罢竟要硬闯封锁线,直挺挺朝着深坑方向迈步。
"季团长请留步!"搜救队长横臂阻拦,"现场存在二次坍塌风险,您作为指挥官不宜涉险,若有发现我们会第一时间通报。"
季萧淮下颌线绷成锋利弧度,正要开口却被远处骤响的呼喊打断。
"找到了!人还活着!"
第11章
半个月后,三十七团军医院。
泛黄的墙壁上挂着各种画像,黄色木框中间的玻璃让人无法窥探病房内的情况。
季萧淮坐在铁架床前的木凳上,黑眸一错不错的盯着仍在昏迷中的赵婉瑜。
整整半个月,经过最开始的救治,赵婉瑜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但医生说,生命体征平稳,可能是身体机能在自行恢复。
吱呀一声。
姚明月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铝制饭盒。
“萧淮,我做了点菜,你吃点。”
季萧淮回过头来。
虽然衣着还是像以前那样整齐,但下巴上的细密胡茬和眼中的疲惫,无一不彰显着这半个月,他过的有多不好。
姚明月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眼底的嫉恨。
她低着头,尽量恢复到往常的温柔语气:“萧淮,你把家里的钥匙给我,最近卫生所有点忙,我都没有时间去帮你料理家里。”0
从前,只要她这么说,季萧淮就会把钥匙给她,顺便跟她说声谢谢,紧接着就会买很多东西作为回报。
但这次,季萧淮拿着饭盒的动作一顿,然后在姚明月不解的目光中,将饭盒放了回去。
“不用了,明月,这些事情本来就不需要你做,还有,以后不用给我带饭,我可以去下面食堂吃。”
这是第一次,季萧淮用这样疏离的语气跟姚明月说话。
一时间,姚明月竟然愣在了那里。
季萧淮听着身后无声无息,皱了下眉,刚回头,就看见周贺光走了进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跟半个月前毫无变化的赵婉瑜,这才看向两人,脸上的温和表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陌生的冷。
“姚同志,你是来军医院学习的,怎么在这里?你知道病房楼里的指导卫生员正在发火找不到你的人吗?”
姚明月顿时惊了,她结结巴巴开口:“不是的……周队,我请了假……我……”
周贺光嗤笑一声:“我还没有听说过哪个来学习的同志请假的理由是回去做饭,姚同志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这回,姚明月就算脸皮再厚,也没有勇气呆在病房里了。
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周贺光冷着脸,坐在了病房里的另一只凳子上。
季萧淮看着他,问道:“向来好脾气的周队长,怎么对姚同志的态度这么恶劣?”
周贺光扫了他一眼,针锋相对的开口:“怎么,季团长心疼了?”
季萧淮不心疼,倒是有些头疼。
自从赵婉瑜陷入昏迷之后,周贺光对自己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没了从前的和谐相处,倒像是自己是他的生死仇人一样。
季萧淮抓着膝盖的手收紧:“周贺光,我知道,因为我跟姚同志的风言风语,你为赵婉瑜同志抱不平,但我可以保证,我从来没有想过背叛同赵婉瑜同志的婚姻。”
他向来寡言少语,从未有这样对人解释的时候。
可这是周贺光,是跟他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战友,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朋友。
周贺光冷哼一声:“你敢说,在跟赵同志的婚姻中,你问心无愧?”
季萧淮张了张嘴,却是沉默。
就在气氛凝重时,床上的赵婉瑜睁开眼,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人,虚弱的眨了下眼。
“这是哪?”
来源:活泼铅笔0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