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古老村庄里诡异的族民，庄严肃穆的祭坛，近地的血月，祭坛里的黑龙……
穿成松鼠后我成功和森林里的黑龙混成朋友顺便修成了人形。
可他看我的眼神却总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这一切都在遇到来森林冒险的少年后有了答案。
古老村庄里诡异的族民，庄严肃穆的祭坛，近地的血月，祭坛里的黑龙……
在经历一系列过后，我终于恢复了潜藏在深处的记忆。
01
「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
昏暗的溶洞里，我第五次不知死活地盯着面前受伤的大黑龙尾巴咽口水。
这可是东方传说里最神秘最强大的龙诶！
「不可以。」
眼前的大龙突然睁开眼，露出它那双冰冷威严的眸子。
「龙的尾巴不可以随便给人摸的。」
大抵是他今天心情好，居然愿意多说一句话。
我原本就嫌这里没人陪我说话很无聊，当下立马接话：「可我又不是人。」
我手里捧着坚果啃了一口，背后的松鼠尾巴扫过冰冷的石壁，顿时冷得身体都颤抖了一下。
大黑龙巨大的身躯躺在这冰冷的溶洞里，他真的一点都不冷吗？
大黑龙：「龙的尾巴只有龙的爱人才能摸……」
大黑龙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已经麻溜地摸了一把顺便跑到洞外去了：「哈哈哈！还不是让小爷我摸到了！」
大黑龙常年蹲在溶洞内宅着，这会肯定也不会追出来的啦！
我肆意地抓过树林间垂落下来的一根根藤蔓，在欢快的惊呼声中飞跳到我的家。
我的家就坐落在这附近最大的一棵大树上，外面看着小小的树洞，里面却别有乾坤，里面的每一件家具，从冰箱到电视再到手机，都是我一口一个牙印啃出来的成果。
虽然这些都不能用，但好歹能让我记住我的来处。
现代死于非命的我一觉醒来，就成了原始森林里一只弱鸡小松鼠。
最初的时候，我因为弱小被其他动物追着打，它们抢了我的食物，占了我的房子，还想围殴我，让我被老虎吃掉。
我没办法，只好四处奔波逃亡，也算是幸运，一路有惊无险，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地方。
也就是现在这片区域。
之前我不懂为什么这里瓜果众多却少有小动物出现，后面偶然地遇见了溶洞里的大黑龙，我才知道小动物们其实都是在畏惧他。
02
遇见大黑龙那天，风和日丽，我寻思着外面应该没有危险了，便出去找食物了。
找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超大——
反正对我来说就像有十层楼那么高的溶洞。
我胆子其实挺小的，但可能是穿越成松鼠这事给我的刺激太大了，再加上这段时日被其他动物锻炼出来的胆子，我当时就直接进去了。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一不小心就摔倒了，正当我准备站起来时，脚下突然震动，我以为是地震，下意识就喊出声：「啊——地震啦！」
「何人胆敢来此？」
一道充满了威压，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我发现前方亮起了两颗……灯？
啊，不对……那是眼睛啊！
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洞口已经被封住了，我吓得腿软，一把瘫坐在龙的鼻子上。
大黑龙似乎终于注意到微弱瘦小到几乎可以忽视的我：「你是谁？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支支吾吾，腿软得要死：「我，我，我是松鼠！」
有这开头，接下来的求饶就顺理成章地说出口了。
「大哥，求求你，放我离开吧，我只是一只出生就被欺负追打的小可怜松鼠，肉也没有几两，可能还塞牙缝……」
我跪地求饶，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求生欲望居然这么强。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大黑龙笃定地开口，我才反应过来——
是哦，他居然也能听懂我说的话！
所以这里原来不是普通的原始森林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能听懂大黑龙说的话的原因，他只问了我一些问题，很快就放我走了。
03
暂时解除危机，我身心疲惫回到家，连睡了三天，饿了就吃家里的存粮，吃了睡，睡了吃。
到第四天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森林深处传来龙吟，那声音充满了痛苦与仇恨，仿佛正承受着钉骨之痛。
吃饱喝足的我做了一件违背胆子的决定，那就是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上次那大黑龙那么轻易放过我，还能和我对话，应该是个讲道理不会轻易伤人的龙吧？
我半个身子缩在树干后，伸出脑袋去看，才发现溶洞里的大黑龙已经趴在地上了，奄奄一息的，一副要断气的样子。
好惨，他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我回家拿了我的坚果零食堆到他嘴边，又去小溪里接了水：「给你。」
我放完东西说完话立马跳到老远，生怕被误伤。
同时也心疼我的坚果，那是我辛辛苦苦采到的，希望他不要辜负我的好意。
大黑龙察觉到我的气息，他睁开眼：「是你。」
他看了看面前的一小堆瓜果，好一会才开口：「虽然不足塞牙缝，但还是谢谢。」
这龙还挺有礼貌的，我忽略他前半句：「大恩不言谢，你以后多多罩着我点就行啦！」
04
自从那一次给大黑龙送了坚果之后，我俩的关系突飞猛进，再加上我本身有意打好关系，不过几天，我就达成了天天到大黑龙家里做客的成就。
大黑龙不知道为什么从不挪窝，那天为什么那么痛苦他也不愿意说。
不过他倒是对我挺好，任由我在他家里跳来跳去的也没说我什么，搞得我有时觉得自己像个被宽容对待的大傻子。
森林里似乎只有我和大黑龙会说话，我搞不懂是为什么，也懒得去想，只是偶尔会坐在树干上眺望着远方的阳光，深深叹气。
我如果能回到现代就好了。
「呼呼……」
背后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我小肩膀一颤，连尾巴都僵住了，仿佛有电流通遍全身。
那是……
我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三米多高的巨虎仰天长啸，差点把我吓跌在地。
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一步狂奔，我手里抱着的松子都丢出去了，回头一看，巨虎还在死咬着我不放。
我吓得飙出眼泪，等看到前面巨大的洞穴时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跑到大黑龙这边来了。
「大龙！救我！」我跌跌撞撞跑进洞穴，膝盖骨一滑直接滑到了龙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大黑龙抬眼：「怎么了？」
我抓住他的龙须颤个不停：「外，外面有大老虎！」
不知为什么，我好像听到一声类似轻笑的声音，清朗得像山间泉，随即便听到大黑龙不紧不慢道：「那你怎么不怕我？」
我把身体靠近他几分，警惕地看向外面已经慢下步子朝这边走来的巨虎，下意识道：「你又不会伤害我。」
这大龙还真是……都这关头了还有闲工夫问我无聊问题，真要吃我早就吃了，何须等到现在，我现在是松鼠没错，但又不代表我就傻乎乎的。
不过说起来，大龙打得过那头老虎吗？
他一直病恹恹的样子，不会我们两个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吧？
越想腿越软，我揪住龙须跳到大黑龙身上，有些担忧地垂头：「你打得过外面那头大老虎吗？」
「他不敢进来的。」
大黑龙一如既往地趴在地上，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外面的老虎，仿佛对方无足轻重。
可是我看着越来越走近的老虎，却吓得再次跌倒：「真、真的吗？可是它快要进来了诶。」
虎啸声越发大声，那双吊睛死死地盯着我，我害怕得埋进大黑龙颈窝里，蓬松的大尾巴无意识地颤抖。
就在大虎蓄力朝我这边跳来时，我听到一声古老而悠远的龙吟，带着巨大的威压，我忙抬起头，只看见原本气势汹汹的巨虎居然转身就跑，转身之际我好像看到它眼里一闪而过的浓浓惊惧。
刚刚的龙吟……是大黑龙？
我抬起头，不敢置信地跳出大黑龙的颈窝去看，那头大老虎果然不见了！
我高兴地蹦起来：「哇，大黑龙你好厉害！」
「小虫子罢了，本就无足轻重。」
大黑龙酷酷地说完后，我差点笑出声，不过毕竟是他救了我，为表达感谢，我抱了我之前在丛林各处藏的小零食给它：「礼轻情意重！」
大黑龙没有拒绝，大概是他也很喜欢我的小零食吧。
不过我倒确实没有见过他吃我给的东西……
05
深夜，我被周遭嘈杂的声音惊醒，打开门一看，许多鸟类正飞过我家门，翅膀拍打声异常密集，地面上的动物也都急匆匆地举家逃亡，像是前方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一脸蒙逼地躲在门后，唯恐被路过的鸟儿拍飞，望着外面的场面，突然福至心灵。
它们来的方向好像是……
大黑龙！
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和我交流的龙，我在丛林中逆流而行，着急地一路抓着藤蔓跳到溶洞附近。
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慑在原地。
巨大的溶洞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周围狂风阵阵，像是要把鼠给吹倒，在呼啸的风声中，我听到一声贯彻云霄的龙吟。
明明也是同白天一样的龙吟，我却听出了痛苦的悲鸣，就好像他正经历着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痛苦的不是我，我却觉得心脏仿佛揪心地疼。
我捂着胸口，有些莫名，该不会是让这阴风给吹出病了吧？
06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算了，反正我在这里似乎也帮不到什么忙，就见前方的光芒消散，狂风停下，巨大的溶洞重新恢复了昏暗。
那，那就去看看吧。
我跳下树干，直奔溶洞而去，却意外地没见到往日里趴在地上的大黑龙。
难道他痛苦到死掉了？
我小心翼翼地往更深处看了看，到底不敢走进去，以往是因为有大黑龙在，可现在他不在，这黑乎乎的洞看起来就多了几分诡异的危险。
我小声喊道：「大黑龙？你在不在呀？」
巨大的溶洞里传来微弱的回声，却没有大黑龙的声音，我有些失望地垂头：「难道他真的死了？」
「谁死了？」
一道清润而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僵住身子，愣愣地看着一道颀长的人影从黑暗里走出来。
着墨色长袍的古装美男走出来，洞外的一缕光落在他脸上，俊美不凡，仿佛九重天上的谪仙现世。
我被吓得跌倒在地。
「你、你……」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到死去的龙，我不由生出悲戚，可我却不敢哭出来：「你杀了大黑龙？」
07
「别哭了。」
那人朝我伸出手，那手干净纤长，如雕琢出来的玉石。
怔愣之间，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被他捧在手里了，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顺便撸了把我的大尾巴：「傻了吗？」
我抱住自己的大尾巴不让他碰，整个鼠瑟瑟发抖，心里越发绝望：「你、你是谁？」
他不会把我的皮给扒了吧呜呜呜……
毕竟我的毛发可是全森林小松鼠中最漂亮的。
「你不记得了？」男人点点我的脑袋，终于含笑道，「我是黑龙。」
眼泪还在打转，我眨眨眼，抱着大尾巴吸了吸鼻子。
他说啥呢？
大黑龙？
大黑龙怎么可能是个人呢？
「不信？」他一眼看出来我的怀疑。
……
「救、救命啊……」
死死地抱紧手中的龙须，半趴在龙头上，我觉得我命都要没了半条。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用这种方式证明啊！
就不能直接变龙吗？
我又不会怀疑那么多！我的脑子也才那么大点而已啊！
看了眼两边飞速后退的云朵，我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再次求饶：「大黑龙！我错啦！求您饶了小的！小的再也不怀疑您啦！」
话一落下，黑龙似乎放慢了速度，我好奇地趴在他身上，半是惊惧半是试探地往周围看。
被云朵包围的世界里，只有我和大黑龙，梦幻得就像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好说歹说，大黑龙终于肯停下了。
一回到森林，没等他反应，我便飞快地跑回了家。
再不跑又得被他戏弄了。
回到家里，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既然大黑龙可以变人，那我……
是不是也可以呢？
08
一大早，我便抱着一大堆一大堆的零食往溶洞里送。
大黑龙没有变回原身，他盘坐在大石上，高高地俯视我，像不染尘世的仙人：「有事？」
我点点头，殷勤地把零食大礼包推到他面前：「大黑龙，教教我怎么变人吧！」
「不教。」
我愣住了：「为什么？」
「你资质不行。」
好气，真不行也不用这么直白吧。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溶洞，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我的零食还在里面，又匆匆忙忙跑回去，却发现地上的松子坚果都不见了。
「大黑龙！」
我真的生气了，不愿意教人还收人学费，太过分了！
原本盘坐的大黑龙却突然一把将我捞起，顺毛一样点点我的脑袋：「你要变人干什么？当一只小动物不好么？」
我气呼呼地要挣开他：「你不要转移话题，快把我的零食还我！」
大黑龙低低地轻笑一声：「你那点零食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我不可置信：「被你吃了？」
「当然，不是你送我的么？」
那可是我一个月的口粮！
我气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你不愿意教我，你还吃我东西！」
越想越委屈，我抓过他的手背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完才想起自己咬的是条龙。
好在身体比脑子更快反应，趁着他松手的间隙，我蹦跳着逃离了作案现场。
一路上又气又委屈，想到之前我还把他当成朋友，现在却被他这么戏弄，心里更加难受了。
不小心来了异世，本以为交到了朋友，没想到……
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森林边缘，这里没有大型动物，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草原，有时候我就会来这里看日落。
就像我的秘密基地一样。
看着面前的红日落幕，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地上我小小的影子也跟着肩膀一松。
也许我真的要当一辈子的松鼠了。
大黑龙也没有必要骗我，也许……
也许我真的就是没有资质呢？
我吸了吸鼻子，转身便撞入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
我后退了几步，抹掉眼泪：「大黑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大黑龙甩了甩他的手，我看过去，他手里正拎着一条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的大花蛇。
我呆呆地，僵住了身体，好半晌才磕磕巴巴看向他：「谢、谢谢你。」
他把手里的蛇随意往后一丢，坐到我站着的树干上，声音有些冷淡：「我要是不来，你现在已经死了。」
他说得冷淡，可是我却觉得他是在关心我，不然怎么会救我呢？
好奇怪，明明他也只是实话实说，我却好像没那么不开心了。
「知道，所以谢谢你啊，大黑龙。」
我跳到他手边，发现他的手背上还留着我的牙印，虽然不深，但是也有血迹了。
我低头摸摸他的伤口附近，有些愧疚：「对不起，我之前不该咬你的。」
「我也要和你说声对不起。」
嗯？
我抬起头，发现他也在看我。
不得不说，黑龙的人形是真的好看，剑眉星目，如清风揽月……
脸上有点热，我突然庆幸自己是只小松鼠，这样谁也看不出来我脸红了。
大黑龙深深地看着我：「其实你很有资质，但是这条路太难了……很难坚持下去的。」
他凝视着我，就像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其中带着某种我当时还不明白的哀伤。
一听有戏，我眼前一亮：「我可以坚持的！」
大黑龙似乎毫不意外，他跟着笑了笑：「我可以教你，但需要约法三章。」
09
我开始跟着大黑龙学习，为了更好地学习，我还把小窝挪到他的溶洞对面。
「闭眼，感受天地的灵气。」
「是这样吗？」
「……别坐我头上修炼。」
「哦、哦，好的好的。」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时间好漫长好漫长，好像半个鼠生都在修炼中了。
每天睡前直接卧倒在大黑龙铺地的长发上，醒来对着那张清隽出尘的脸，又被瞬间吓得脑子清明。
大黑龙除了偶尔见他吃点我带的零嘴，基本不吃其他东西，往日里也很少走出森林外。
他就不会觉得无聊吗？
反正我是无聊死了，可每次想出去时便又想到了当初的约法三章。
不可出森林，不可与人提及他的存在，不可伤害自己。
大黑龙的要求跟他的人一样奇怪，尤其是第三条，我怎么会伤害自己呢？
我又不是傻的。
趁着大黑龙闭目养神的时候，我偷偷跑到了森林边缘，反正也不算出森林。
我靠着树干睡了过去，醒来之后才发现有人正看着我。
我一巴掌呼过去：「你是谁？」
对方捂脸委屈：「你们仙女怎么莫名其妙就打人啊？」
我蒙圈了。
10
好半晌，我才接受变化出人身的事情。
那莫名其妙出现的俊俏少年笑嘻嘻凑过来：「小仙女，我叫宁初，你呢？」
我防备他，故意离得远远的：「你来这干什么？」
宁初很自然地开口：「自然是来这迷踪林冒险的咯！」
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这片森林的名字。
难道他就是外面来的人？
我有些按捺不住地好奇，但还是记着大黑龙告诉我的话。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这个世界这么危险，大黑龙不会骗我的，我觉得我还是赶紧跑好了。
怕宁初追上来，我故意惹出动静把森林里其他动物吸引过来。
跑出几百米远回头看，就见少年正抱着树干喊：「你也太过分了吧！喂！」
树底下全是准备蹦跳起来的小动物。
我毫不愧疚地朝他笑了笑，顺便挥手作别。
11
我将我在森林外围遇到人类的事告诉了大黑龙。
「不过他长得还……还挺好看的。」我托着腮叹了一声，又皱起眉自言自语，「不过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是错觉吗？」
本以为大黑龙只会像往常一般沉默，没想到他却大步走到我面前，清冷孤傲的气质像极了九重天来的谪仙，乌发垂落，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不许再去。」
我愣住了。
「为什么？」我不由自主问出口。
「没有为什么，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我呆住了，只觉得委屈。
不去就不去啊，为什么要那么说话？
我转身跑回了我的小窝，就像每一次生气吵架就逃回家一样，我变成松鼠一头埋进树洞里。
12
我在树洞里待了两天，把存粮也吃完了，没办法只好出来找吃的。
当然，我知道这只是给自己的阶梯罢了，其实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大黑龙。
虽然我生气，可是他也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认识的朋友，我当然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不再理他。
我从树洞里探出头，发现附近没有猛兽，微微地松口气，虽然因为大黑龙的存在现在已经很少有猛兽在这附近出现，但还是以防万一为好。
只是我刚刚迈出洞，一道身影就出现在我面前，直接一把抓住我的身体，我挣扎间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
我停止了挣扎，但是也别过脸，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可我没想到他会伸手来摸我的脑袋，我愣愣地转头看他，估计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瞪着圆溜溜眼睛的炸毛松鼠吧。
「抱歉，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男人清润的嗓音温柔中带着些许生硬，他也确实很少这么……温柔地说话。
我呆住了：「你吃错药啦？」
大黑龙压了压我头顶的呆毛，没有说话。
他垂下眼睫，白瓷般的面容俊美如斯，青丝被风扬起，最后落在他肩上，他简直好看得不像真人。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美颜暴击。
我爆红了脸，庆幸自己现在是松鼠状态，起码满脸的毛毛就能帮我遮掉这情绪。
13
和大黑龙也算冰释前嫌了，我高兴得想要变出人身给他看，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愣是怎么也变不回去。
明明由人身变为原型的时候那么简单！
我不服地试了好几遍，最后累得瘫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大黑龙伸过手来，他粗糙的大手轻握着我的腰身，我立马吓得不敢动弹，只能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看他。
没等我开口，他闭上了眼睛，在太阳投下来的光线中，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剪影，眉眼、鼻嘴、轮廓……每一处都像是被神亲吻过一样的完美。
面前的人，美得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人……
呃，不过他确实不是人。
「变不了就算了。」大黑龙轻声道，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笑我吗？
我气炸了。
气死我了，我一定会变出人身的！
大黑龙，你就等着看吧！
14
我抱着坚果跑到森林边缘，准备去那里试试。
上一次我就是在那里变出人身的，这次一定也可以！
我坐在树枝上凝神静气，一睁眼，我对上一双黑色的眼睛。
「啊啊啊啊！」
我被他吓到后翻，整个鼠直接后掉，我下意识想用爪子勾住树干，伸出来的却是一双白嫩细腻的手。
我变人成功了？
来不及高兴，我猛地想起来自己在哪。
我大声尖叫，高大的树梢在我眼中越来越远，太阳光线透过树叶照射到我脸上。
我一脸惊恐地以面朝天的姿势飞速下落。
直到背后一道有力的臂膀拦住了我的腰。
笑意盈盈的少年将我放下：「又见面了！」
这熟悉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清俊的少年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赶紧看了眼自己的身上，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把衣服也变出来了。
不过说是衣服，其实就是我自己的松鼠毛发做的一块破布。
我后退好几步，大声喝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我叫宁初，来迷踪林冒险啊。」少年一脸无辜地回答，「上次你已经问过我这个问题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依旧警惕地看他，距离上次见到这个人也有好几天了。
他居然还在这里绕圈。
15
宁初突然靠近我，干净的眼底带着清澈的愚蠢：「因为这里是迷踪林啊。」
「迷踪林里迷路很正常吧？」
「……」
我又后退几步，故意凶道：「不许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去，行了吧？」
我狐疑地看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问你，你要好好回答。」
「说呗。」
「你是人吗？」
宁初眨着亮亮的眼睛挠挠头，一脸无辜：「我看起来不像人吗？」
我勉强接受了他是人这件事。
其实是不是人也无所谓，毕竟我自己也不是人。
不过如果他是老虎，那我肯定拔腿就跑。
「小仙女，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少年委屈兮兮地控诉我。
名字……
来到这里很久，久到我已经忘记自己原本叫什么名字了。
想了想，我想到了我最喜欢的坚果。
「你叫我小榛好了。」
少年跟着念了遍我的名字，才笑道：「好，我知道了。」
「那我们交换了名字，算是朋友了吧？」
「不算。」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
本松鼠的友情怎么能那么廉价！
少年挫败地看了我一眼，可怜巴巴：「那我能请你带我走出这里吗？」
我一脸莫名：「这里就是森林边缘啦，你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出去啦。」
可是他却摇摇头：「我试过了，好几次明明要走出去了，没一会又回到原地。」
鬼打墙？
我突然想到一个前世的词。
16
我是不信的，肯定能够走出去。
这森林有大黑龙在，其他牛鬼蛇神都恨不得离这里远远的，哪个小妖鬼会待在这里搞恶作剧啊？
我让宁初跟着我走。
走到边缘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似乎感受到了结界波动的力量。
就像有一层透明的水层被我穿过了一样。
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断开了。
我回头看去，明明不过踏出两步路的距离，却发现身处的地方已经是在距离森林边缘的一里外。
我吞了吞口水，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猛地跑回去，却发现怎么也到达不了森林，就像是有人在故意阻止我进去。
仿佛有莫名的东西爬上我的尾椎骨，刺得我全身发凉。
如果此刻还是松鼠状态，我肯定全身都炸毛了。
哪怕是那一次被巨大的猛虎追逐，我也没有像此刻一般惊恐。
我差点哭出来。
宁初好几次要安慰我，都被我瞪回去了。
就这么过了几天，每天我都去试。
就在这时，有人来了。
是宁初的族人，他们一看见他，立刻喜极而泣。
「我的小少爷啊！可算找到您了！」
宁初来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我正要拒绝，抬头却看到那似管家的老头身上佩戴的龙图腾。
那龙……
竟和大黑龙一般无二！
17
古堡沙丘，风沙肆虐。
我跟着宁初来到他的家族。
我到处走走停停，把他们整个村庄都跑了个遍。
宁初这人不知怎么回事，我去哪他就跟到哪。
就跟导游似的，到处给我讲解介绍。
正好前方聚了一群人，我跑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被众人围在正中间的石龙。
众人或衣衫褴褛或锦衣绸缎，却无一不对着石龙虔诚吟唱。
「那是什么？」
掩盖住心里的惊涛骇浪，我问宁初：
「我一直很想问，你们这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龙图腾？」
往日里有问必答的少年却突然冷淡下来。
「我劝你不要去探究和龙有关的一切。」
「为什么？」
宁初直视我的双眼：「因为你会死。」
他眼底的冰寒淡漠，就像是瞬间换了个人。
深夜。
趁着所有人睡下，我来到了白天众人吟唱的祭坛。
白天有烈日当空还不觉得，这会黑夜笼罩，石龙仿佛镀上了一层黑色。
若不是知晓大黑龙绝不会像这石龙般卑微屈膝，恐怕我都要认错了。
大黑龙那样自负傲然的龙，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么想着，我却情不自禁地摸上了石龙的纹路。
谁知我的手刚落下，被触碰的地方却徒然裂开一道红色血光。
就仿佛石龙即将复苏出世。
我吓了一跳，想要抽回手，却有一股力量不断地拉扯我。
就像要将我尽数吞没。
……
18
醒来时，眼前一片混沌。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被拉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安静到有些诡异的地方，却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什么。
就像是来自远古时代的声音，直到现在才传来——
绝望痛苦的龙吟声响彻整个空间，那悲伤到极致的难过像是一把刃，把我吓得心慌。
我愣愣地出神，眼泪突然掉下来。
我猛地被惊醒。
这龙吟……是大黑龙！
龙吟声越发惨烈，我在混沌的世界里拼命奔跑，试图寻找声源。
「大黑龙！大黑龙你在哪！」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喊着，眼前的世界却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我变回了松鼠原形。
那龙吟却在下一刻停止了。
慌乱之中，我四处乱窜，跳到了一个有些冰冷又有些温暖的地方。
抬头的刹那，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愣了半天，一脑袋扑进他怀里。
「呜呜呜呜大黑龙你来救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龙这么好肯定会来救我的……」
我抽抽搭搭大半天，却被他单手拎开。
他面无表情地冷眼瞪我，就像在看一个不知所谓的虫子。
我晃着尾巴，试图蹭蹭他，却被他两指夹住尾巴，疼得我眼泪狂飙。
「你干吗呀？就算我偷跑出来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啊？」
我气得龇牙咧嘴，毛也炸了。
他下一句话却让我瞬间呆住——
「你是谁？」
我被吓得打嗝：「你嗝——你别吓嗝——我啊……」
可他冰冷陌生的眼神却实实在在让我害怕。
我才发现他小了很多，如果说大黑龙是成年龙，那眼前的，便是少年龙。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一道突兀的笛声从外面悠悠响起。
他的眼睛瞬间染红，并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我快被他掐死了。
直到他面目狰狞地将手抽回，他嘴角溢出血丝，声音低沉沙哑：
「滚……」
我被他的掌风打飞出去，全身像散架了一样。
可我心里却有个声音，那声音告诉我，他就是大黑龙。
我抬头看去，他微微偏头，脸色惨白至极，衣服破败之处新旧伤疤，深浅不一，他闭着眼，眉头骤然拧紧，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是那个救了我，温柔、善良、又不爱说话的孤僻黑龙。
我捂住嘴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19
我试图靠近他，虽然每一次都被他的掌风打出去。
他很虚弱，到后面，他甚至没有力气来管我了。
我厚着脸皮凑到他跟前：「我，我是松鼠，你叫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眼皮疲惫地垂下来。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胧。」
我愣了半天，才听到他又开口：
「你别过来……我……会伤了你的……」
凌乱的发丝遮掩住他的脸，刺鼻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在咬他自己。
我吓得不顾他阻挠跑过去。
他嘴里吐出一块肉，瘦骨嶙峋的手上正鲜血淋漓。
「你在干什么？」
我急得跳脚，眼泪模糊了视线：「笨蛋！」
我急忙施法给他止血，可我的法力太微弱了，哪怕我用尽全力，也只能替他止血而已。
我累得躺倒在他未受伤的手里，望着头顶黑压压的石窟，有些发愣。
要怎么把大黑龙救出去？
以我微弱的力量，自己都出不去。
「我送你出去，你别再来了。」
头顶忽地响起他忍痛而疲惫的声音。
我没有应他，而是问：「是不是外面那些人把你囚禁在这里的？」
他同样没有回答我：「拿上这个，它会指引你走出去。」
他往我爪子里塞了个亮晶晶的东西。
是……龙鳞。
一拿到龙鳞，我整个身体立刻悬浮起来，一道白光闪过，我下意识闭上眼。
再睁眼，我已经出现在了祭坛上，身体也变回了人形。
深色的夜空上高挂着血色的圆月，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那圆月似乎在步步靠近，变得越来越大。
我忍不住抬头凝望，手中的龙鳞突然发烫，低头一看，龙鳞已经融入我的手掌，成为一个神秘而诡异的龙图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仔细看了看，对比祭坛上石板的龙图腾，脑子越发清明，仿佛有什么清空了遮挡在我面前的浓雾。
我突然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图腾。
那上面，分明多了一双眼睛。
20
「小榛，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宁初低沉的声音，我蓦然回头，他手中持剑，白天里热情如烈阳的少年仿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阴翳冰冷的男人。
我下意识握紧拳头，直咽口水，心脏激烈跳动，仿佛周围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我磕磕绊绊地解释：「太热了，我出来散散心……」
宁初紧盯着我，目光阴沉诡异。
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却抬头望向血色圆月，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每到圆月，这里就会死一批人。」
我的心脏继续激烈跳动，脑子却在此刻异常清醒：「什么意思？」
宁初转头看我，神色笃定：「小榛，你见到他了吧？」
见我有所反应，他自嘲地笑了声，鬓边垂落的发丝随风飘起：「果然，一切都是命定的。」
手掌的图腾在发热，某种力量不断从手掌涌至体内，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从我心底升起，我别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村民囚禁大黑龙，而宁初是这里的人，他们是一伙的。
或许……我也是宁初计划里的一环。
我转身要走，宁初却在我身后出声：「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单单只给你龙鳞吗？」
我实在没耐心再和他周旋，刚要回他一句「不劳你关心」，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竟响起了白天里熟悉的吟唱声。
宁初脸色一变，他拉住我的手躲到石龙之后。
我被吓了一大跳，却突然发现天光云影，太阳竟在极速升起，很快就以烈阳高挂的姿态出现在上空。
我愣愣地看着祭坛中间吟唱的村民，所有人都只有嘴巴在动，双目紧闭，四肢僵硬，恍若无意识的傀儡。
宁初不停地摇头捂耳朵，他浑身颤抖，我清晰地在他眼中看到了绝望的恐惧。
手中的图腾越发滚烫，烫得几乎要在我手心炙出一个洞来。
那些奇怪的村民唱得越大声越紧张，我手心的图腾就折磨得我越疼越难受。
他们唱了约莫三刻钟就停下，而我早已被折磨得全身湿透。
宁初已经晕死过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我才扶着宁初一步步回到之前住的屋子。
这里的时间乱序，人也诡异，我不敢睡，只能靠在宁初旁边，希望他快点醒来。
起码解释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是命定是什么意思，那些村民又是怎么回事，我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
尤其是和大黑龙相关的，为什么他会被关在这里？
21
我仔细整理了思绪。
从我跟着宁初来到这里，发现村民的不对劲，宁初的警告，进入未知地遇到缩小版的胧，还有血月、烈阳、村民……
一切发现都顺利得诡异，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人牵着一条既定的线让我走，让我发现。
我无助地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周遭环境突然安静下来，我听到了一声声呼唤。
「小榛……小榛……」
有人在追我！
「小榛你别跑！看我怎么抓住你！」
孩子童真的笑声欢快，我回头看，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朝我追来的身影，我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他却直接穿过了我的身体！
灰色的沙被烈风裹挟着飘扬在空中，我环视周围，周围的村庄、草地、刚刚的孩子，都没有了。
整个沙漠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
头上的炙热感越来越强，我抬头看去，刺眼的太阳直射入我的瞳孔，我呼吸急促起来，发出嗬嗬的声音，又仿佛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大，就像要将我压扁，将整个大地压扁。
我痛苦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醒来时全身大汗，宁初正担忧地拍着我的脸：「你醒醒！」
我怔了半天，下意识脱口而出：「宁初，我，我是不是之前来过这里？」
宁初低头注视我，面色变得凝重：「你想起来了？」
……
村庄里空无一人，踩在沙尘滚滚的地上，一切都静得诡异。
宁初带我来到祭坛，村民们已经入定，风沙一层层蒙在他们身上，他们就像是融入了沙漠。
「原本我也会是他们中的一员。」宁初突然开口说。
一滴泪从他眼眶落下来，滚滚卷开他脸上的沙尘。
「曾经我想过，为什么他会放过我。」他转过头看我，眼底通红，「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看在你的面上，饶了我一命。」
我捏紧了拳头，心中的猜想似乎在一步步得到验证。
我莫名有些紧张，心底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不要听！快逃！你会死的！
我死死忍住了逃跑的冲动，故作平静地问他：「为什么？」
话音刚落，手心突然炙热得发痛，我忍不住出声痛呼。
宁初看了眼我的手心，眼底氤氲着浓重的阴翳：「在保护你这件事上，我确实不如他。
「可我也只是想让我的族人活过来而已。对不起，小榛，我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了，是你非要过来的。」
我抬起眼，便见宁初突然把我的手心翻转，一股入骨的寒意通过没有图腾的手心直窜至大脑深处。
我看到了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
22
古老的村庄曾流传过一个神话。
庇佑万民的黑龙胧降临人间，由村庄中身负神力的少女榛守护并传达民意。
可有一天，胧和榛相爱了，恰好此时胧失去了神力，无法听民意降下雨霖，敬爱胧的族人无法接受，以此为由，要求惩戒少女榛。
「若非是她，我们高傲的神，怎会失去神力！」
大祭司召来族人，要求献祭少女榛：「唯有如此，我们的神才会重新恢复强大！」
于是胧不在的某天，榛被献祭了。
待他回来时，祭坛上肥沃发黑的土地，渗出了暗红的血液，一刹那，天地间所有景物都笼罩上了淡淡血色。
族人们脸上的雀跃尚未褪去，唯有胧面色沉痛地贴上暗红的土地，眼角沁出一滴泪，近乎失神地呢喃：「不……」
没多久，胧的神力果然恢复了。
族人们高兴得欢呼，可他们不知道，为逆改天命救回榛，胧已经决定献祭整个村庄的人。
于是天地逆转，倒行逆施，庇佑万民的黑龙一夜之间成了邪龙，他将所有人的一半魂魄抽去用于献祭，又不轻易让他们死去，而使他们如傀儡一般，日日夜夜都要为榛祈福、献祭自己。
唯一存活下来的，只有少女榛的朋友，宁初。
为拯救族人，挽救一切，宁初从少女的笔记中查到了有时光回溯痕迹的迷踪林。
于是他来到了迷踪林，带回了未来已重获新生的少女榛。
也就是……我。
23
「荒谬！」
我嗤笑出声，眼眶却不知何时氤氲出泪雾：「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在刻意引导我？
「宁初，就算我就是你口中的少女榛，那你是想要我做什么呢？
「救你的族人？让他们幸免于难？那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宁初沉默不语，他自嘲地扯扯唇：「榛，所以哪怕是让他未来经历千年甚至万年的天雷之刑，你也不在意吗？」
我整个人如坠冰窟，胸口悲伤的情绪似有千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想起来在迷踪林时，大黑龙时不时痛苦的长吟，那时我不懂为什么每回听到他痛吟我也跟着锥心般刺痛，自以为是自身受不了龙吟之威。
但其实，是他一直在替我承受雷刑之罚。
我原本该在那场献祭中死去的，是他为我倒行逆施，我才活了下来。
我的脚步不受控地虚晃了下，眼眶不知何时眼泪颗颗掉落，我用力掐紧了手心，巨大的疼痛却从心脏阵阵传来。
宁初走了，他似乎笃定我一定会救下所有人。
我在祭坛坐了一天，看着烈阳高照又落下，夜空升起了诡异而巨大的血月。
血红的光如当年我被人围追堵截、乱刀砍死后，倒映在血河地上的血色火光。
我按下祭坛的石龙，走进了结界里。
有龙鳞护体，我终于看清了周围，混乱的魂体挣扎嘶吼、如厉鬼般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它们在我周身徘徊，我甚至能通过魂体认出来每个人。
千年之前，这些人举着篝火，在血月之夜，胧出走闭关之时将我关起来，他们拿镰刀、砍刀来砍我，往日亲切热情的一张张面孔，在那时化身恶魔的嘴脸，将我吞噬殆尽。
结界深处，胧还在里面，他闭着眼睛，唇角的血渍尚未清理，鬓角的发丝已经垂落。
「为什么要回来？」
他睁开了眼，眼底氤氲着透明水雾：「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眼泪从他眼眶落下，我忍住心脏的抽疼朝他喊：「大黑龙，我想和你在一起，但不是以你的牺牲为代价。
「这个循环往复的轮回，谁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呢，绝望和痛苦，就在我们这一次，结束掉，不好吗？」
胧轻笑了声，他的眼尾泛起薄薄的红，冷眸深处隐约闪烁着病态的暗芒：「你还是那么天真，如果我现在杀了宁初，那这一切就不会重……」
「可是我不愿意！」
周身萦绕着族人的魂体，我牵起他的手，深深地吸口气，一低头, 眼泪就落下来：「这根本就不是宁初的事，是你……」
我抬起头抹掉眼泪，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我不想要我的回来是以你的痛苦为代价，不想要坐享其成，不想要所有的一切都由你一个人承担, 不想要忘记我们的过去，不想成为一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却心安理得享受你的保护和照顾的人！」
胧怔怔地看我,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
24
冷风凄凄，万籁俱寂。
漆黑的洞穴里不见天日, 我施法点亮了周围, 一抬头便撞入胧的视线。
烛光摇曳中，他的眼波闪了闪, 眼里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与伤感。
我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手里, 故作轻松：「等我醒了，你可不许再假装不认识我。」
他包住我的手，握紧：「不会。」
大地开始摇动起来, 整个祭坛里的空间仿佛在扭曲，原本四散的魂体被撕扯得发出怪异的嘶吼尖叫，令人头皮发麻。
过了今夜，这祭坛里的魂体都将魂飞魄散。
我闭上眼，盘腿在地上坐下，开始施法渡魂。
我怎么说也是有神力的少女榛, 怎么会不知道, 非渡魂者强行渡魂的结果呢。
也许这就是因果。
又也许这只是我不想再看他独自痛苦，身陷囹圄。
修为在一点一滴被抽取, 直到枯竭，我强忍着没有睁开眼。
我怕看到他, 就不舍得离开了。
周围魂体嘶吼尖叫, 震得我五感几近破碎，在失去意识之前, 我听到他歇斯底里地哭喊，一遍一遍求着我别离开。
泪珠滴落，于血水中溅起水花。
……
我陷入了一片混乱虚空的黑暗中。
无知无觉, 无喜无悲。
我是什么？
我是谁？
我徜徉在黑暗深处，成为黑暗的一体，任由黑暗将我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 我懵懵懂懂地，开始恢复了知觉。
又过了很久很久，我发现了黑暗里微弱的光，它朝我而来，我受它吸引。
我睁开眼时, 只看到眼前俊美的男人墨色眼眸泛着不敢置信、欣喜若狂的光泽。
他将我捧在手心, 如珍似宝地护着, 又摸摸我的毛发。
我莫名觉得他眼熟，还觉得亲近，大尾巴忍不住蹭蹭他的手。
他红着眼笑了。
清风徐来, 静谧的森林，我躺在他怀里，莫名安心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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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诺诺儿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