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陛下送给皇后的也就一般,感觉各宫都有。」
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陛下送给皇后的也就一般,感觉各宫都有。」
祁玄的脸一下冷了下来,「你是说朕对皇后不够宠爱吗?」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跪了下来,身子颤颤巍巍的抖。
就在此刻,卫昭仪端着元宵走了进来,而蒋公公就跟在她的后面,并没有通传。
「陛下要是不喜欢姜美人,把她赶出宫去就好了,没必要让她在宫里惹你碍眼不是。」
祁玄怒拍了一下桌案,「蒋公公你去掖庭领十大板。」
蒋公公回了一句「诺」,就离开了。
连我这个八岁小孩都看出来,祁玄看似是罚蒋公公,实则是对卫昭仪硬闯进殿的行为很不满。
他爱她,不忍心责罚她,只好责罚蒋公公了。
但这个卫昭仪也真的蠢,硬要往祁玄的身边凑,还硬要喂他吃元宵。
不由得让我想到自己说过的话……
好吧,我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祁玄罚我去抄《女德》十遍!
我蹙眉,想着自己字都写不明白,该怎么抄十遍。
我前脚提心吊胆的走出大殿,卫昭仪后脚也被轰了出来。
她怒目而视我,「本宫迟早会把你赶出去的。」
我真巴不得呢。
5
不久,祁玄给我找来了老师,教我读书。
皇后娘娘会在学府外接我下课,若是她忙,宋美人就会来接。
日子看起来过得平淡,但是我做的功课总是会惹她们不悦。
尤其是宋美人,会拿木尺敲我手心。
我可怜兮兮的看向沈娴姐姐,她会把目光看向别处。
直到秦充仪承宠后,被封为秦容华,宋美人的注意力就不在我身上。
她有时会看着我的课业发呆,对我苛责都少了许多。
不久之后,秦容华成了专宠,我们几人聚在椒房殿给她庆贺。
秦容华嘴角噙着笑,喂我吃东西。
想起她从前性格自卑讨好,在圣宠之下变得自信了许多。
宋美人拿祁玄打趣她,她害羞一笑。
我在她面前说祁玄坏话,她却帮着外人说话。
「陛下不是这样的人,若阿禧还要这样说陛下,今晚的糖醋排骨,你就别吃了。」
此话一出,让我觉得她真的爱上祁玄了。
沈娴姐姐给她送了许多东西,还嘱咐道:「让好好服侍陛下,早日怀上龙嗣才是要紧的。」
她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羞涩的点头。
卫昭仪明面上,暗地里都有算计过秦容华,但都被皇后识破。
祁玄不知哪里从得了一只尺玉霄飞练,直接赐给了秦容华,把卫昭仪气得半死。
皇后月份大了,不能碰这些小动物,秦容华鲜少将它带到椒房殿。
我又是玩心重的年纪,日日跑到秦容华的宫中寻那小猫玩。
我还给小猫取了名字,叫雪团。
冬至的暖炉会上,就在众人围坐猜字谜的时候,不知是谁把雪团抱了出来,直接把皇后扑倒在地。
害沈娴姐姐早产了,一盆又一盆血水从内宫端了出来,我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祁玄披着大氅过来,看到这大场面,跑来时踉跄了一下。
虽沈娴姐姐有惊无险的生了个男孩,但秦容华还是被禁了足,足足两个月呢!
祁玄抱着娃大发雷霆,「那畜生现如今在何处!」
我连忙跪在地上,恳求道:「求陛下不要治雪团的罪!平日里雪团性格温顺,但今日性情大变,必是有人对它动了手脚!」
「你是说卫昭仪吗?」他看向我,「她平日里最怕猫了!怎么会是她?」
宋美人在一旁也在替雪球和秦容华求情。
祁玄听不进去。
直到沈娴姐姐扯了扯祁玄的衣袖,气若游丝的说道:「陛下,我们麟儿今日降生,必是天意如此,我们应当顺应天意,大赦天下才是。」
「怎能在今日喊打喊杀,要一条畜生的命?」
还好祁玄被沈娴姐姐劝下来了,不然雪团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祁玄道:「朕给孩儿取名为祁锦诚,娴儿觉得可好?」
「前程似锦,陛下取名自然是好。」沈娴笑了笑。
这几日我抱着祁锦诚哄他睡觉,逗他玩闹,累得腰酸背痛的。
都快忘了雪团的存在。
想去看望秦容华,但是祁玄已经下旨,禁足期间不许任何人探望。
我只能砸钱,让掖庭的人别苛待秦容华的银丝碳。
待我跟雪梅回宫时,就见雪团血淋淋的躺在殿门外的雪地里。
如同一朵绽放在雪地里的血杜鹃。
我被吓哭,梅雪用手掌把我的眼蒙上,叫人把雪团的尸体给收拾干净。
梅雪蹲下来,安抚我道:「姜美人进殿之后,不要同皇后娘娘提起此事。」
「可…雪团没了。」
我第一次感觉到,这宫里的日子比这冬季还要寒凉。
刺骨的冷。
「奴婢知道。」她擦去我的泪,摸了摸我的头顶,「奴婢送你去宋美人那儿小住段时日吧。」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姜美人是担心大皇子吗?」她见我没说话,「大皇子这里有奴婢在,姜美人放心。」
她把我送到宋美人那儿后,就离开了。
晚上宋美人拿出艾草,给我全身上下都熏个遍。
「我昨日扮成宫女偷偷去看过她了,她一切都好,不过她还是不信陛下会如此对她。」
见我没什么反应,她继续道:「莫要在想雪团的死因了,你要是喜欢小猫,我就给你做个木偶猫。」
见我还是没说话,御膳房把晚饭送了上来。
我看着这些菜,丝毫没有食欲。
「你别嫌弃我这的饭菜,虽不比皇后娘娘宫里,但还是不错的。」
我夹起菜,送入嘴里,没有什么味,但比我娘做的好吃一些。
秦容华把我的嘴巴养刁了,吃别人做的菜都不如她做的好吃。
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后,我愣神的看着宋美人,「日后,宋姐姐你得宠了,也会像秦姐姐一样爱着陛下吗?」
「当然不会,一个帝王的爱,是飘在空中的。而一个女人的爱,是能让你感受到的。」
夜里她搂着我睡觉,同我讲了许多她跟秦容华年少时的事。
她道:「我叫宋知音,她叫秦沐。我们住在益州的汉中,我们两家还是是近邻。我们一起上过学堂,一起下河捉鱼捉虾。她的学习不好,却做得一手好菜。」
「她常常会拿我爱吃的菜来威胁我,若是不给她抄作业,她就不给我做糖醋小排。后来我爹当官后,也带着她爹来长安。她爹得到先帝赏识,之后也做了官。」
「她的意中人在汉中娶了亲,家里人知道了,没告诉她。为了给她谋出路就让她进宫选秀。」
「我放心不下她,不顾全家反对,主动提出入宫。我就不懂了,如今她都被皇上禁足,还是会信皇帝会救她。」
我看向宋美人,「所以宋姐姐很在意秦姐姐的?如同我在意沈娴姐姐那样。」
她动手捏了捏我的脸,「小人精,睡觉!」
我低低的偷笑,搂住了她的腰身,「好的,宋姐姐。」
小住段时日后,我回到椒房殿,学着宋知音的样子,给宫里每个人都拿艾草熏香。
6
到了过年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我们三人聚在秦容华的殿外,每人手上都带了点礼物。
见到她时,她消瘦了许多。
我第一反应是看宋知音,她的目光只停留在秦沐身上,满眼心疼。
秦沐吸了吸鼻子,双手各抱着沈娴姐姐和宋知音。
而我生得不高,只好走到秦沐身后,抱住她的腰身。
沈娴姐姐出声安慰,「如今我们姐妹四人在,不会叫你再受委屈。」
秦沐点了点头。
宫中设宴,大家欢聚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只有秦沐没有了以往的神采,整个人木木的,许是关太久的原因。
她的目光紧盯着祁玄,眼中泛起泪花。
大家举杯欢聚时,卫昭仪手挡着脸,时不时的干呕,说着自己身体有多么不适。
祁玄也心疼得紧,带着卫昭仪就去了偏殿。
众人围聚在偏殿,太医来了为卫昭仪看诊,诊出卫昭仪有喜的喜讯。
祁玄高兴的合不拢嘴,卫昭仪同样惊喜不已。
我看了眼沈娴姐姐,她神情淡淡,似乎早就预想过这么一天。
我又看向秦沐,她只是勾唇笑了笑。
站在她身旁的宋知音却露出担忧的神色。
卫昭仪有了身孕后,她更加耀武扬威。
此次新年,邻国送来了一个异域美人,祁玄把她收入后宫封为白八子。
她来皇后殿里请安过几次,我见过她,她的五官如同木匠精心雕刻出来的一般。
还是个没脑嘴巴快的,没有什么城府。
在御花园游玩时,还会碰到她,她会夸我漂亮,回宫时还会摸我脸上的婴儿肥。
我看得出她是喜欢孩子的。
祁玄无比宠爱她,她也是爱张扬的。
知道卫昭仪是宫里最受宠的,得了什么宝贝都在卫昭仪面前炫耀。
卫昭仪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了她手上的玉镯,对她挑衅,「陛下从始至终宠爱的是我!」
白八子不以为然,只见她从身后抽出长鞭,打在了卫昭仪的身上,还能听见她挥舞鞭子的呼啸声。
我躲在御花园的角落不敢出声,卫昭仪让身边的嬷嬷去抓白八子,都被她打退了下来,个个皮开肉绽。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阵仗够大的。
卫昭仪气得上前想给白八子好看,但她不是什么善茬依旧挥着自己的长鞭,抽打卫昭仪。
看得我真真解气!
回宫吃秦容华做的晚饭,我胃口大开,吃了两大碗。
沈娴姐姐刚哄睡了祁锦诚,见我满脸是笑,询问道:「阿禧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今天在御花园,我看见卫昭仪被白八子拿鞭子抽了。」
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嬉皮笑脸,还拿手比划,「足足八鞭呢!真大快人心!」
沈娴姐姐立马挂下脸来,拍了桌案,「你说什么?那怎么没人通报呢?」
不久后,蒋公公来椒房殿通报,「皇后娘娘,皇上让您去卫昭仪宫里。」
沈娴姐姐站起身就走,宋美人看了一眼秦容华,也跟在沈娴姐姐身后。
看到她们俩都要走,我随后也站起身,「那我也要去!」
「不许去!」沈娴姐姐气势汹汹的看我,随后看向秦沐,「沐儿,你留下来看着阿禧。」
我被沈娴姐姐锐利的眼神伤到,望向秦沐,「秦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秦沐只是轻笑,揉了揉我的发顶,「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卫昭仪怀有龙嗣,若她出了什么差池,皇后娘娘这后宫之主要担责任的。」
「白八子抽打卫昭仪的事算宫中大事了,无人禀报就算了,你还不吱声,皇后自然是要生气的。」
我难免自责,卫昭仪的孩子可是她喝了许多药才怀上的,定是珍视万分。
「那……卫昭仪的孩子能保下来吗?」
我问出这番话后,秦沐脸色微变,是我捉摸不透的。
「阿禧不必担心,卫昭仪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卫昭仪她曾经针对秦țù⁰沐,针对我,针对皇后娘娘。
她那么坏,但我却希望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
因为孩子是无辜的。
直到半夜,这事才有了结果。
卫昭仪被诊断出假孕,欺君罔上,满宫上下杖责二十,而卫昭仪贬为婕妤。
而白八子无视宫规,但识破卫昭仪假孕有功,功过相抵,封为白容华。
皇后娘娘管理后宫失职,禁足半月。
听到传报,气得我把杯盏砸向地面。
「昏君!大昏君!」
秦容华让通报的太监下去,好脾气的捡起一片片瓷片,「阿禧可别拿这些撒气。」
「我不拿这些撒气,难道要找祁玄撒气吗?」
「谁欺负我们,我们就欺负回去。」
「那人是帝王,我们也应该欺负回去吗?」
我愣神,秦沐停了手上的动作,充满野心的看向我。
我觉得她实在是不对劲,跑上前抓住她的手臂,「秦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卫昭仪没有身孕的事。」
「是。」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在秦沐禁足期间,宋知音总是神神秘秘的,鲜少椒房殿,原来她是帮秦沐做局。
「所以,你是在替雪团报仇吗?」
「也是在替我自己报仇,可她的惩罚太轻了。」
我后怕的退了两步,今日的秦沐着实让我陌生。
不知何时宋知音回来了,我无助的躲在她的身后,抱住她的手臂。
秦沐看向我,不明所以,「阿禧这是做什么?」
宋知音弯下腰摸了摸我的头,「阿禧天色不早了,去睡觉吧。」
房内狼藉被宫女收拾了一番,我才看清秦沐食指流了血,是被瓷片划破的。
我离开前抬眼看了一眼秦沐,却跟她对视上了。
见我走后,宋知音把门关了起来。
我偷摸蹲在门外,听她们交谈。
「沐儿,今日陛下打了卫昭仪一巴掌,算是给你解气了,日后我不准你再做算计他人的事了。」
「阿音,一巴掌哪里够?你忘记了我受得那些苦吗?禁足两个月!足足两个月!卫昭仪呢,她只是被扇一巴掌,被贬了个阶品!不痛不痒的,有什么可解气的?」
「可我们已经连累到皇后娘娘了。」
「那是意外,怪不到我头上。」
只听宋知音好言相劝,「秦沐,复仇固然是好,但是别迷了自己的心智,把自己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秦沐冷笑,「你下次不想帮我了,是不是?」
「我们可以用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不会去争宠,而我已经失宠,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良久,宋美人似乎下定了决心,才道:「我帮你复宠。」
后面的话,我没再听。
跑回房中的路上,那句「谁欺负我们,我们就欺负回去」我反复咀嚼。
7
沈娴姐姐禁足这半月里,我才发现她不仅会绣花,还会勾小袜。
她给祁锦诚勾了好多双小袜,见我想要,她就给我勾了两双袜子。
不止我有,宋知音和秦沐都有。
沈娴姐姐把勾好的袜子用锦盒装好,叫我送到秦沐姐姐的宫里。
我不想让沈娴姐姐伤心,最终决定硬着头皮去了。
我站在秦沐宫外好一会,决定一股脑的冲进去,放下袜子就走。
却被秦沐叫住,她主动牵起我的手,发自肺腑道:「也是姐姐不好,你还小,姐姐嘴笨说那些话给你听。你在宫里,平安快乐长大才是。」
我扭捏的开口,「其实……秦姐姐你说的对。」
初春到了,宫中枯枝长了新芽,一片生机盎然。
临近我的生辰,皇后娘娘提议设宴,祁玄也同意了,还把这个重任交于卫婕妤。
我原本还有些恼怒,为什么要卫婕妤去办?
她怎么能尽心尽力的办我生辰宴?
沈娴姐姐只是笑笑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转眼到了我的生辰,三月初二。
卫婕妤没把我的生辰搞砸,似乎还砸了重金大办了一场。
就连宫外的戏班子都请到宫里来了,还有变戏法的,比爹娘给我办的生辰宴还要精彩!
秦沐借此机会舞了一曲,而宋知音就在一旁为她弹琴。
祁玄如痴如醉的看着秦沐,他这样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再次看向台中央,身穿红裙翩翩起舞,轻纱遮面的秦沐,竟觉得她的眉眼长得像我嫂嫂。
宴席上祁玄同沈娴姐姐举杯,祝我生辰快乐。
卫婕妤的脸,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还怒瞪了我一眼。
我朝她举杯,她却砸了杯盏,可惜无人在意。
宴席未散,大家的食案上都摆了莲花灯,于是沈娴姐姐领着我们四人到了溪边放莲花。
我在莲花上写了自己的夙愿。
一愿父母常健,阿兄嫂嫂幸福美满。
二愿我们四人情谊永不变,姐姐们能永远陪在我身边。
三愿我能快快长大,为姐姐们遮风避雨。
我们四人同时放下花灯,莲花灯随着水波聚在一起,一团一团的。
宫宴上传来的惊呼声打断,「宣太医!白容华昏过去了。」
沈娴姐姐不顾我们,直接跑回宴内,我们三人也紧跟其后。
见白八子已经口吐白沫,咽气了,太医才来。
我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吓得腿脚酸软,晕了过去,耳边是各位姐姐喊我的声音,「阿禧!」
我醒来后,已经是五天后,第一眼见到的人是秦沐。
「阿禧!你感觉怎么样?」
秦沐扶起我之后,又给我倒了杯水。
我没有接过,扫了一圈房内就秦沐一人。
我急切的问道:「皇后娘娘呢?」
「皇后娘娘无事。」
我松了一口气,祁玄没罚皇后娘娘就好。
「白容华下葬了,少府正在查此事,不过邻国的使臣已经到我们这了,白容华死在我们这,我们必须是要派公主和亲,不然的话他们要领军一战了。」
我认字后,也看过不少书,一下就看出他们的意图。
邻国早就想要公主和亲,但是他们不敢要,借ṭûₛ着白八子的事情来谴责祁玄,从而得到我国公主。
可我国的长公主就那么一位,还是位嫡长公主,背后有世家撑腰。
自打祁玄称帝后,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若是领兵打仗,我哥哥可就又要出征了。
他才回来没多久……
秦沐直接把杯子放在我的手中,拉回我的思绪,「阿禧,你想什么呢?」
我一气之下把水杯的水全喝光了,拨开被子,披了件大氅就往外走。
「阿禧!阿禧!」秦沐边追边在喊我。
到了未央宫,秦沐就想将我拉回去,却撞上了长公主祁嫖。
她也只是瞟了我们一眼,直冲进未央宫。
我同秦沐好奇,趴着门,将脑袋探了进去。
祁嫖没有任何一句话,先打了祁玄一巴掌。
「狗皇帝,你要是让我和亲,我就先砍了你的头。」
祁玄脸上的巴掌印醒目,「皇姐,我可没打算让你去和亲。」
祁嫖不悦道:「难不成你要姜颂远出征打仗吗?他领兵攻打匈奴,就落下了腰伤,他可打不了仗。」
「皇姐,你还忘不掉姜颂远吗?」
「你不是也忘不掉楚翘?」她冷哼一声。
我同秦沐像是吃到了惊天大瓜。
可我不能坐以待毙,直接让蒋公公通报,听到祁玄说「进来」。
我才进到宫内,跪下行礼,「陛下,长公主,让臣妾去和亲吧。」
祁嫖出言反对,「不行!她才九岁!不到适婚年龄,不能去和亲!」
祁玄看了我一眼,嫌弃道:「姜美人,你也别添乱了,回去陪陪皇后。」
「卫婕妤的哥哥也是大将军,让他领兵吧。」
祁玄犹豫,「这……」
「就这么办。」祁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未央宫。
祁玄看着我,长叹一声,「若你今年十六岁就好了,朕还能收你做义妹。」
「陛下,你爱楚翘吗?」我把心底的疑问宣出于口,竟觉得畅快。
「为何这样问?」
「臣妾早有耳闻,你同我嫂嫂是有婚约的,你让臣妾入宫是为了报复我哥夺你心头之好吗?」
「竟然你问了,那朕也不藏着掖着。」他从容的坐在了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因为姜家势大,你必须入宫。不管姜颂远有没有娶楚翘,你都必须入宫。」
我早就预料到了,可从他嘴里说出口,还是觉得难过。
从古至今帝王疑心都是这样重。
「臣妾知道了。」
走出未央宫后,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秦沐给我煮了碗安神汤,我才睡下。
8
我哥出征了。
我知道这个消息时,我哥已经离家半月。
我练字都提不起精神,饭菜都吃不下。
祁嫖去未央宫大闹了一场,把祁玄的脸都刮花了。
祁玄还有脸来椒房殿寻沈娴姐姐吃饭,我不想看见他,把自己关了起来。
沈娴姐姐特意寻我,让我陪着陛下吃点。
没想到祁玄却道:「朕让蒋公公去藏宝阁拿两个夜明珠给姜美人,她就不闹脾气了。」
他走后没多久蒋公公拿着圣旨来宣读。
祁玄提了我的位分,封我为姜容华,不但给了我夜明珠,还给我不少奇珍异宝。
我从来不在乎这些,躲在房里哭了许久。
她们三人轮番来哄我,但是没将我哄好,我哭得倒是越发大声,恨不得让全宫上下都听到我的哭声。
这个节骨眼上,秦沐复宠了。
祁玄还将协理六宫之权交于秦沐,还抬了她的位分,封了婕妤。
这仗打得颇为久,久到家里来信嫂嫂生了个男娃,取名叫姜生。
久到祁锦诚都会走路了,我哥哥还没回来。
秦沐有了身孕,我看着她的肚子,不禁想起沈娴姐姐怀着身孕的样子。
「我们阿禧又要做姨娘了。」
沈娴姐姐脸上扬着笑,可我心里不是滋味。
她是个好皇后,关心后宫,哪位妃子有孕或是晋升,她都会特意关照她们。
等秦沐和宋知音回宫,沈娴姐姐端着御膳房送来的荷花酥,走到我身边。
「看你今日很不对劲,有何心事?」
「秦姐姐有身孕了,有点不是滋味。」
我看向沈娴姐姐,相处久了,才觉得她性格跟我嫂嫂太像了。
同样端庄娴静,同样以大局为重。
她从不会为自己着想,我讨厌她这样。
她喂我吃了一口荷花酥,揉着我的发顶,「我们阿禧长大了,不但长了个子,还有自己的心思。」
见我不语,她反倒宽慰我,「要想在后宫长存立足,人人都要靠着帝王的宠爱或是子嗣傍身,阿禧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点了点头,「反正我不会。」
到了中秋,又是卫婕妤的生辰。
祁玄特许我回姜府一家团聚,我只能跪谢。
离宫之前,祁嫖公主叫我去了一趟。
她给我的侄儿买了金锁,还递给我一盒成色上好的羊脂玉手镯。
「你嫂嫂做过我的伴读,这些是本宫送她喜得麟儿的礼物。」
「多谢长公主。」
「不必言谢。」
回到家中,见了爹娘,他们的发间长了银丝。
还好有嫂嫂跟侄儿的陪伴,不然我不敢想,若是家中无人,他们该如何度日。
我难得在家肆意妄为一番,娘说我的性子还如从前一样,很是难得。
这次我还陪着嫂嫂采买了些流行的珠翠样式,她叫我带到宫里。
没待两日,我就回宫了,爹娘含泪送我,我竟会宽慰他们。
回宫路上,军队从我的马车边路过,我看清领兵之人正是卫述,我心又提了几分。
买来的玉簪首饰,我分给了各宫娘娘。
原本打算私藏起卫婕妤的那支金钗,最后还是送她了。
她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金钗,「别以为你送我这发簪我就不会把你赶出宫。」
我诚恳请求,「能否请卫婕妤写封书信给你阿兄,希望他早日能带我阿兄归家。」
卫婕妤脸色微变,「我阿兄的本事可比你兄长厉害许多,就算你不说,我自然也会写信,让他早日回宫的。」
我去祁嫖宫里时,她在抄写经文。
她没有看我,手上动作也没停,「回来了?」
「嗯,这是阿嫂让我送予公主的。」我把盒子奉上。
她掀开盒子,里面是个绣着「嫖」字香囊,香囊里头是平安符。
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香囊收好。
隔天在重阳节的宴会上就看见她腰间佩戴着这个香囊。
我认出这是嫂嫂的手艺。
9
我十岁的生辰宴一过,卫述大胜归来,而我阿兄没了。
宫里全是对卫婕妤的庆贺,她升回昭仪位分,还传出有身孕的喜讯。
真是双喜临门。
可无人在意我,我只觉得这一切都是祁玄的算计!
若是卫述同我哥哥一起出征,我哥哥就不会死!
我想回宫,沈娴姐姐就让雪梅陪我回去。
在温习课业的时候,落秋来给我送了蜜果,她说,「奴婢是卫昭仪身边的婢女,娘娘有喜全宫上下都赏了,椒房殿也不能落下。」
我尝了口蜜果很甜,我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落秋继续道:「娘娘还让奴婢带话,卫将军未能带回你的兄长,她很内疚,希望姜容华节哀顺变。」
落秋走后,沈娴姐姐回宫,我才敢放肆大哭起来。
祁玄给我阿兄追封定远将军,还用王爷的礼数下葬,接着又送了许多财宝到姜家。
哥哥下葬那日,我无法出宫,祁嫖替我去姜家,足够让外人知道皇室宗亲是有多看重姜家。
回来之后祁嫖就在自己殿中喝酒,还是沈娴姐姐领着我去她宫中小坐。
沈娴姐姐出言劝阻,「殿下别再喝了,喝多了伤身子。」
「酒能有多伤呢?」她仰头灌酒下肚,眼圈通红,「总比某些人不当人要好,我把祁玄辅佐上位了,但他回报我什么?」
「不听劝阻把姜颂禧送到宫里,不听我话把姜颂远送去战场。让他不动姜家,非要与我作对!」
祁嫖从团蒲上起身,淡淡看了沈娴一眼,「对了,你也是受害者。」
「都过去了,公主要向前看才是。」
「沈娴,你倒是心胸宽广!不过你也可怜,也是被他利用的棋子。」
祁嫖把目光看向了我,朝我招手,我走上前去,迎上她的目光。
她温声道:「姜颂禧替你阿兄好好活着。」
我会替阿兄好好活着,但祁玄也不能活得太久。
祁玄很宝贝卫昭仪腹中的这个孩子,三天两头的就让太医给她请平安脉,但太医说她这胎不稳。
于是一碗又一碗的保胎药送到她宫里,吩咐蒋公公监督,看她喝了下去。
天坛祭祀,需得皇帝跟皇后一同前往为万民祈福。
由卫昭仪来掌管宫中事务,她日日让众嫔妃去她房中读经书。
她宫里飘着药香,让人闻着反胃,众嫔妃无人敢多言,都是低头读着经书。
到了时候,落秋端上药膳,提醒卫昭仪喝下。
我早已没有读书的心思,就把目光聚集到她们身上。
瞥见她身下出血,我惊呼出声,「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卫昭仪出血了!卫昭仪出血了!」
卫昭仪的脸上毫无血色,直捂着肚子,连疼都喊不出声。
于充仪斗胆上前夺过碗,闻了闻,「卫昭仪,臣妾跟随家父学过几年医术,你这汤药中混杂麝香。」
卫昭仪提手甩了落秋一巴掌,「落秋,你敢谋害皇嗣!」
落秋跪地求饶,「不是奴婢!请娘娘严查,还奴婢清白!」
「不是你,难不成还是陛下吗?」
卫昭仪此言一出,宫中一片哗然。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满宫肃静,「卫昭仪,你也不算笨。」
祁嫖利落的走进内殿,她带了太医为卫昭仪诊脉。
卫昭仪污蔑的话张嘴就来,「长公主是你想谋害皇嗣吧?连太医都带来了。」
「若我不带太医,你今日就要没命了。」
祁嫖屏退了众嫔妃,还让我们不要张扬出去。
怎么可能不张扬,我同宋知音和秦沐把祁玄蛐蛐了一路。
卫昭仪没了孩子后,彻底病倒了,日日汤药不离手,还未步入秋季就喊着冷。
我带着御膳房煲的鸭汤去看了她,她如往常一般尖酸刻薄,「姜容华真有心,还有空来看本宫笑话。」
我淡淡开口,「你不是笑话。」
她瞳孔微颤,只是未料到我能说出这种话,「姜颂禧,你很装,比皇后还要装!」
她絮絮叨叨的讲起往事,「我十六岁倾慕于三皇子,我哥哥又是他身边的侍卫,于是我设计他没了清白,他因我兄长的关系,许我当侧妃。」
「我十七岁的生辰宴,他娶了沈娴当三皇子妃。他们很恩爱,他对沈娴比对我要好。」
「可沈娴装得要死,每天端着主母的架势,给下人们脸色瞧。但她得了什么好玩意,却先送到我这里,同我说体己话。」
「后来我才知道,他娶沈娴,是为了做皇帝。他做皇帝后,封沈娴为后,我为昭仪。」
「为先帝守孝三年期间,他瞒着沈娴铲除沈氏,许了她一个孩子傍身。」
「容我怎么陷害沈娴,他都纵容我。他说爱我,爱我张扬跋扈,爱我目中无人。我自以为他不会把手伸向我,他那么疼爱我。」
「可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就算我哥哥跟他称兄道弟,出生入死,他也是忌惮的!」
说到痛处时,她泪如珠般落下,抬手往上一擦,又无奈笑笑,目光望着门外的桃树。
「姜容华,看到门外的桃树了吗?是我刚入宫时,祁玄为我种的,五年了,它长得好高,春季开花,秋季结果。」
「可这若大的皇宫,只有帝王之爱才是最薄情的。」
我给她盛了一碗鸭汤,她未喝一口,拨开被褥,赤脚走到桃花树下。
桃树枝繁叶茂,花瓣却落了满地。
落秋给她拿了件大氅披着,她却拿起院中的斧头,用尽力气砍向桃树,不顾众人劝阻。
砍了数次,桃树栽倒在地,她也没力气,眼见她要栽倒下去,我上前一步接住了她。
可我的身子太小了,跟她一块摔在了地上。
我疼得直哭,我太没用了。
卫昭仪却笑了,「除了兄长外,还是头一次有人为我哭。」
她擦去我的眼泪,气若游丝的说道:「要是皇后回宫了……你帮我同她说句对不起,对她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
她在我怀中咽了气。
后来我才知道,太医院给她端的药膳,她都没喝,全喂桃树了。
她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陪着自己的孩儿一块走的。
祁玄和沈娴姐姐回来那日,才知道卫昭仪薨了的消息。
沈娴姐姐当场昏了过去,而祁玄把自己关在未央宫一整天。
她下葬那日,我才看到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卫珍」。
我把她的遗言同沈娴姐姐说了,她哭得跟个泪人一般。
我还是头一次见她哭。
其实卫珍的话说错了,为她落泪的人不止她的兄长。
10
秦沐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儿。
祁玄却高兴不起来,只是扫了一眼公主,还给她取名叫祁锦珍,抬了秦沐位分,为昭仪。
恶心的要死。
幸好秦沐给公主取了小字,叫温温。
她产后,身子就弱了下来,也像卫珍一样,一碗又一碗的药吊着。
祁玄看过她几次,都是陪她用午膳。
他还会来沈娴姐姐这坐坐,问问我近日的功课,然后逗逗祁锦诚。
祁锦诚会抱着他的大腿,一声又一声的「父皇」喊着。
他也会笑脸盈盈的回应着。
见时机不错,就让梅雪抱祁锦诚走。
他遣退宫婢,就留我和沈娴姐姐。
「听落秋说,卫昭仪砍桃树之前同你讲了许多话,她讲了什么?」
不知为何,我像是被某种情愫控制了一般,不想同他说话。
沈娴姐姐见状,「陛下算了,阿禧不想说,就别难为她。」
「是朕为难她吗?卫昭仪落胎,无人禀报便罢了。日日汤药不离手的人,为什么突然没了性命?」
沈娴头一次在祁玄面前垮了脸,「陛下应该去问景阳宫的人!不应该为难仅十岁的孩子!」
「是孩子又能如何?」
沈娴姐姐为了护我,扇了祁玄一巴掌。
祁玄微愣,蹙着剑眉,抓住沈娴的手,怒吼道:「沈娴!你包庇她!你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一贯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却像个市井泼妇。
我见不惯,「卫昭仪死前对臣妾说,可这若大的皇宫,只有帝王之爱才是最薄情的。」
「够了!朕不相信!」
「陛下是帝王,不要丢了帝王该有的风范。至于真正杀害卫昭仪的真凶,想必陛下早已心知肚明。」
听完这话,他才收敛了表情,指着我,「姜相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最后远远离去。
不知从何时起,祁玄不再跟我争锋相对,时常叫我去未央宫,教我读书。
赐了我一把上好的琴,还特意请了乐府师傅教我弹古筝,我学会的第一首便是《汉宫秋ŧū́ₒ月》。
这是我嫂嫂成名曲。
等我课业完成,沈娴姐姐会来未央宫接我回宫,祁玄总是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她,偶尔还会问起沈娴姐姐在椒房殿中的情况。
让我有种他又爱上沈娴姐姐的感受。
真令人作呕。
11
祁嫖被祁玄指婚给了寒门贵子萧楠逸。
她出嫁时,我连续几晚,夜夜不眠。
转眼过了五年,我十五岁了,沈娴姐姐为我办了盛大的及笄礼。
我的家人一同进宫为我庆贺,就连长公主也回宫了。
祁玄砸了大钱,给我盖楼,以我名字命名,不少人说我受宠,夸我爹娘教女有方。
我见到祁嫖时,她肚子高隆,接近临盆,正同我嫂嫂和沈娴姐姐叙旧。
她们三人聊着陈年往事,光是站在一起就美得如同一幅画。
我爹娘忙着跟众大臣社交,宋知音和秦沐也忙着与其他宫妃说场面话。
而我却只能跟小孩玩闹,虽融不进她们,但此刻无比幸福。
宫中的秀女换了两批,斗来斗去,死得死,伤得伤,全是为了年近三十老头的宠爱。
可我没陷入其中,因为我的舅舅去年就从边疆回来了,他战功显赫。
四舍五入,我也算是功臣之后。
但他把我表姐裴爱送进宫里来了,祁玄封她为裴容华。
裴爱比我大十岁,她在边疆没找到好人家,被我舅舅强硬塞入后宫的。
我彼时无比感谢我的舅舅,裴爱来了,我就不用侍寝。
可我未料到,祁玄这畜生,我及笄礼过完没多久,就让我侍寝。
沈娴姐姐还特意给我泡了澡,把我洗得干干净净。
宋知音在一旁替我咒骂祁玄,「狗皇帝,我带大的崽就被你这样端了,真狗!」
她把我的碎发,挽在耳后,「你放心,那狗皇帝的技术也就一般,忍忍就过去了。」
「在三年前我跟他侍寝过后,他就再也没踏入我的院中,想必也是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无颜面对我。」
我紧张道:「宋姐姐,我还是害怕。」
温温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踮起脚尖,伸出手,在我澡盆子里舀水喝。
幸好被宋知音阻止了,温温讪讪一笑。
我洗完澡后,秦沐端出我爱吃的糖醋排骨,见我狼吞虎咽,却被秦沐打了筷子。
「你今晚要侍寝,少吃些,别熏着陛下。」
「熏到才好呢,他就不会碰我了。」
「莫要说胡话,只有受过恩宠在后宫才不会惹人非议。」
我又小声嘟囔着,「我爹是丞相,我舅舅是功臣,我怎么样都不用指着恩宠过日子。」
凤鸾春恩车接我到了未央宫,我才有实感。
这老皇帝真要睡我!
我坐在床沿,祁玄走到在我面前,我看到他的胡子,莫名想起我爹。
果然人到中年就爱留点胡子。
他同我一块坐在床沿,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陛下看够了吗?」
「你来未央宫,皇后可有说什么?」
「她没说什么,特意帮我洗了澡。」
「还有呢?」
「姐姐特意叫我好好服侍陛下。」
祁玄若有所思,「她不生气?」
「姐姐为什么要生气?」
「算了,朕跟你说不清楚,你睡吧。」
他从床沿上站起身来,走到书桌上继续批改奏折。
我松了一口气,就当是换了一个地方睡觉。
半夜的时候,我听见祁玄不停在咳嗽。
不久我听见离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床凹陷下去了一些。
接着被褥被人掀开,让我有一丝冷意。
祁玄躺在我身侧,他没有碰我。
他的身子微颤,刻意压低了咳嗽声,想来他病得有些时日了。
真是活该。
一夜无眠。
我回到椒房殿的时候,蒋公公一早来宣旨,他把我封为婕妤,还特许我住进他的未央宫偏殿。
当年圣宠一世的卫昭仪都没这等殊荣。
我当场昏了过去,一醒来就闹着要上吊。
还是沈娴姐姐给我收拾了些衣物,把我送了过去。
我抱着她不离手,哽咽道:「沈娴姐姐是不要我了吗?」
「自然不是,陛下身体抱恙这事,就椒房殿知道。你去侍疾,最合适不过。」
「那他把病染给我了怎么办?」
「到时你就回来养病。」她给我整理了衣服,「姐姐知道阿禧不愿意,但他始终是皇帝。」
我咬咬牙,硬着头皮去了,就当是我为这个「家」做出贡献。
晚上祁玄又问起沈娴姐姐听见圣旨后是什么反应。
我如实回答,只见他黑了脸。
「她一向把你当眼珠子宠,怎么舍得让你来朕这?她没跟你置气?」
我摇头。
「行吧,你睡吧。」
「我想回椒房殿。」
「不准!」
见他扭头要走,我想了个法子,「那我有办法让陛下跟皇后娘娘亲近。」
「快说!」
「把未央宫点一把火就好了。」
说干就干,我们找了一处没有珍贵藏品的一角,点了一把火。
待火势旺些,再喊人救火。
顺理成章的让祁玄入住椒房殿,同沈娴住一起。
虽然我知道沈娴姐姐不待见祁玄,但是先委屈沈娴姐姐一晚,明日我在想对策。
不等明日,我那表姐也来了椒房殿。
她脸上全是泥灰,抱着玉枕,可怜兮兮的望向祁玄,「皇上,臣妾的金华殿也走水了,臣妾今晚能跟你睡吗?」
我这表姐也就比我大十岁,。
沈娴姐姐笑着道,把祁玄推出去,「能!当然能了!」
祁玄脸色一沉,甩袖离开,跑到了秦沐那歇息了。
沈娴姐姐并未搭理,让我的表姐跟我挤一张床。
第二日,宫外传来消息,我全家老小外出云游遭遇劫匪,无一人生还。
祁嫖知道此消息,气急攻心,不治而亡,她襁褓中的女儿才刚过满月宴。
我打击过大,一病不起,日日只吃些流食度日。
祁锦珍和温温轮流拿他们最爱的点心,与我分享,就是为了哄我欢心。
后宫跟我有交情的都来椒房殿里来看望我,其中就属我表姐哭得最忘情。
祁玄已下令让我舅舅牵头端匪窝,但他有一个月没来后宫了,身子也日渐不好。
就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卫述这样的外臣频繁来内宫伴驾。
未央宫还是他找人画了图纸,请人检修。
我偶尔在宫中与他碰面,从未说过话,但他仇视的目光令我胆寒。
我爹还在世时,他奏折里弹劾我父亲,朝堂上针对我父亲,我怀疑他便是杀我全家之人。
于是我写信给跟父亲关系要好的叔伯,我让他们查我父亲还在世时,有没有别的仇家。
他们没有回信,只有舅舅回信,沈家。
他也在信中交代原委。
沈娴的父亲,原是在我爷爷手底下当差,可我爷爷有意打压沈娴的父亲,不让他委以重任。
他得到先帝赏识当太傅那年,我爷爷离奇的死了。
而恰恰就在我爹封为宰相之际,沈娴的父亲却上吊自裁。
舅舅的话,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叫我不敢多想。
12
我时常会看着沈娴的背影发呆,我是她带大的。
她这样好的人,怎么会对我一家下毒手?
她对我越好,我内心越挣扎。
我开始有意的与她生疏,竟学那些妃嫔一般用尽解数来争夺祁玄的目光。
我厌恶自己。
祁玄却以为,我如此邀宠,是想惹沈娴吃醋。
圣心大悦之下,给我安排了新住处,时不时的来我这里长住。
他依旧没碰我,咳疾越来越严重,我经常给他喂药。
他把这药当是沈娴的关心,没叫人查验,直接下肚。
可他不知道,我早就跟沈娴等人闹掰。
我十六岁生辰那日,他在颂禧楼内为我设宴。
在众目睽睽之下,祁玄邀我坐在他身侧,直接将我拥入怀中,打横抱起,走向天台。
满城的天灯从低处飘向天际,这情景比卫珍生辰宴还要盛大。
可我的注意力全在沈娴身上,她站在我们身侧,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祁玄却乐得开怀。
宴会歌舞未停,悠扬的曲声缓缓入耳。
我转身瞬间,一支暗箭直面向我射来。
待我反应过来时,眼前一抹金色身影应声倒地。
我下意识的去接住她,但被祁玄狠狠推开,我倒在地上,腿脚发软。
他冲到我的前头,将那抹金色人影拢在怀中,「娴儿!娴儿——」
我双手撑地,爬到了她的身边。
暗箭直插在她的心口处,她呼吸微弱,我颤着声,陌生又熟悉的喊出,「姐姐…」
沈娴看着我,张了张口,几乎无声。
但我熟悉她的口型,她说,「阿禧,离姐姐近些。」
太医赶到时,姐姐已经撑不住了,但她手上紧紧攥住的,是我十三岁时绣坏丢弃的方帕。
上面杂乱的线角已经被她改好,花色是我最爱的芍药,如今倒是成了祁玄悼念她的遗物。
可是姐姐,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我明明已经想好要为你谋一条出路。
明明我才是那个该死之人!
现场一片慌乱,羽林卫赶来及时,将刺客活捉押到祁玄面前。
他一句话未说,自顾自咬掉藏在口中的毒药也一并去了,他倒地时,掉落出来「卫」字样的令牌。
祁玄受不了打击,当场吐血,我以为是我给他喂的药起了作用。
可他的命真长啊,居然还活着,竟不要脸的抱着沈娴的尸身哭了整整两日。
而我因做了许多伤害姐姐的事,愧疚到不敢去椒房殿。
只能去咏巷,找卫述报仇。
他是我生辰那晚被祁玄关起来的,可他依旧被好吃好喝的供着。
他没了往日风光,却依旧对我冷眼。
「姜颂禧,你命可真大。连我培养的死侍都没弄死你。」
「不过杀了亲手养大你的皇后,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也够了。」
我暗暗咬牙,心里想了一千个碎尸他的方法,「所以我爹娘真是你杀的!」
「我卫述报仇从不殃及旁人。」
「那我跟你有什么仇?」
「你杀了我相依为命的妹妹!」
我无奈笑出了声,「可卫珍是祁玄杀的!是他杀了你的妹妹!」
抽出刀柄,我往他心口刺去,却被他挡了过去。
「仅凭你一面之词,就想破坏我们兄弟情义?」
我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他一下没了心气,不再与我缠斗,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把抢过我手上的刀柄,高喊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话落,他把刀尖插向自己的腹部,沉沉睡去。
了结卫述后,我回到椒房殿内,坦然找寻沈娴的痕迹。
可这里早已变了模样,满园芍药绽放,处处是我的痕迹。
就连沈娴穿过的衣物上,残留着我爱的芍药香。
姐姐!你可真狠心!
我在这碰到了秦沐跟宋知音,秦沐不由分说的甩了我一巴掌。
「你为什么要去地牢?为什么不顾自己性命?」
宋知音出手想揽,却没揽住,「你打孩子干什么?」
「若不是你从小宠着她,她能干出这等事?」秦沐气得脸通红。
我早就感知不到疼了,竟是没想到秦沐的消息居然那么快。
我作势要走,「我不连累大家,我自己同陛下认罪。」
「姜颂禧!」秦沐拉住了我,「你记住有姐姐,你记住自己今日只来了椒房殿。」
我正要反驳,后背被人打了一棍,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我再醒来时,秦沐顶了我的罪,最后被祁玄打入了冷宫,并没有严惩。
我恍然大悟,那日我去永巷,看守的人轻易将我放入,这是祁玄的有意为之。
他怕是早就想杀卫述了。
13
我把珍藏许久的四个人偶找出,放入一个锦盒中,当做沈皇后的陪葬品。
这才意识到,除了人偶,我竟没有东西留给她。
沈娴姐姐下葬不久,祁玄不顾朝臣反对,封我为后。
我不懂他此举何为,明明我已无家族倚靠,对他也无任何助力。
我也知道他并不爱我,住的宫殿也是普通嫔妃的。
我一旦向他提出要求,他都会满足我,就连梅雪,他也给我了。
祁玄将祁锦诚带到身边亲自抚养,还封他为太子,我想见他,都要到未央宫去。
而温温交由宋知音抚养。
今日宋知音领着温温来我宫里坐坐,手上提着食盒。
一年不见,温温有些怕我。
我想抱她,她却哭闹了起来,温温一吃松黄饼,人就不哭了。
她软绵绵的窝在宋知音的怀里,像只小猫。
「沐儿说,温温的性子像极了你,吃了松黄饼,就不哭了。」
「你不跟我们往来的那几月,沈皇后日日抱着温温,说她跟你小时候一样软,一样胆小。」
「可宋姐姐很欢喜,我们的阿禧有在好好长大。」
我无颜见她,艰涩的开口,「宋姐姐……」
宋知音给我递了块松黄饼,「我手艺不如沐儿和沈皇后,但阿禧也该赏光才是。」
我接过松黄饼,泪眼汪汪的咬了一口。
「有那么难吃吗?」
「没有……很好吃。」我低头正要擦泪,不知何时温温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替我擦去泪痕。
「阿禧姨姨别哭,温温不讨厌你。」她用生涩动作拉住我的手,睁着水汪的大眼瞧着我。
宋知音把温温叫到身边,让宫女带回去午睡。
她屏退了众人,独留我们二人。
「阿禧,宋姐姐想知道你为何要与我们疏远?」
我愣住,随后找出舅舅写给我的信件,交给宋知音。
宋知音看完,变了脸色,头一次对我说出重话,「你个混账!你宁愿相信你舅舅,也不相信沈娴是吗?」
「我从未这样想过!我该恨的人应该是祁玄!是不把让人命当命的皇权!因为沈娴姐姐的父亲就是他害死的!与我父亲无关!」
「我之所以要远离你们,是因为我想要加害祁玄。日后若是追究起来,你们也会无事。」
她上前捂住我的嘴巴,紧张得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我们四人是一条心,何来连累之说。」
她拢住我的胳膊,「我知晓姜家覆灭是你的心结,我已经托父亲查清是谁要你全家性命,不久之后便会有结果。」
祁玄的身子亏空厉害,一日不如一日。
我给他送汤,都能见到他咳嗽时拿出方帕,呕出血水。
太医院早就被我买通,更何况我手上捏着他们家人的性命,他们自然不会透露半句。
祁玄来椒房殿的次数变多,爱望着满园芍药出神,对祁锦诚都怜爱了几分。
有时他会望着我的背影出神,竟唤出「娴儿」二字。
但见我转身,又会背过身去暗自神伤。
又到了冬季,他同我在御花园漫步赏雪。
他自言自语道:「娴儿说过,要是她的生辰在雪天就好了。」
娴姐姐也经常对我说这种话,她羡慕祁锦诚生在雪季。
因为到了雪季,她的父亲才会给她买新衣,给她买糖葫芦吃。
这些东西只有在生辰那日,才配拥有。
可她的生辰四年才能过上一回。
她年少时,母亲早逝,父亲又偏爱妹妹们,她过得不顺遂。
还是奶娃娃的年纪,就要担起照顾妹妹们的责任。
所以我讨厌「长姐如母」这个词。
身侧的祁玄念叨声断了,只听扑通一声。
披着玄色大氅的祁玄,在雪地里彻底栽倒下去,再也没起过床。
我每日每夜的尽心伺候他,就想让他好好享受在人世的这几日。
他已经连续罢朝半月,是我领着太子上的早朝。
引得众朝臣不满,宫里却未传出陛下驾崩的消息,他们就在背地里众说纷纭。
14
我这天依旧让人准备热水,给他擦手。
他从自己的枕下拿出虎符,交到我手中,哑声道:「这是朕唯一能护你周全的办法了。」
我握紧虎符,内心五味杂陈。
祁玄不该恨我吗?
随后他长舒一口气,接着道:「姜颂禧,朕有时候真羡慕你,你过得比朕顺遂多了。」
「你可以拥有楚翘的爱,沈娴的爱,而她们从未把朕放在眼里,更别提是爱了。」
「朕这一生,想要握住的东西如同散沙般流出指缝,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我手上动作一停,垂头抬眼,有些落寞,「可臣妾想要的,从未得到。」
祁玄咳嗽连连,气得想从床上坐起,可他体力不支,又重重躺倒下去。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你还有什么不满?沈娴临终前,没有半点遗言留给朕!」
「她替你求了皇后之位,还让朕护你一生周全,你如今权势都有!你还要什么?」
未等我开口作答,外头混乱一片。
蒋公公传报,我舅舅领军入了皇城,扬言我谋权篡位,今日入宫要大义灭亲,护陛下周全。
「他们要造反不成!」祁玄咳嗽声不断,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从床上坐起。
蒋公公搀扶他起身,我给他披了件大氅,他受不得冷。
外头飘着大雪,他不顾我的阻止,执意要去外头,我只好给他戴上遮面的斗笠。
同他齐肩看向策马而来的裴庆丰,而我们身后的羽林卫早已准备好,各个持刀待命。
我的杏眸微沉,上前一步,高喊道:「舅舅这是何意?」
「姜颂禧!你别喊我舅舅!我没有你这样的侄女!你谋杀陛下,把持朝政,还不快快认罪受死,本将军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大胆裴庆非!陛下正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你可知道污蔑皇后该当何罪!」
「若是陛下还活着,那未有陛下旨意,贸然领着太子垂帘听政的你又该当何罪?」
「谁说我未得陛下旨意?」我亮出虎符,斩钉截铁道:「这就是陛下的口谕!」
「姜颂禧,你是不是太过天真了?一个假的虎符就想调遣本将的裴家军吗?」
「大胆裴庆非!朕在此你还敢造次?」
面对祁玄的质问,裴庆非无所畏惧,从容下马,只身一人走向未央宫的台阶。
他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个不敢以真容面世的口技者,就敢冒充陛下!姜颂禧,你好大的胆子。」
「要是你母亲知道,从小护在身下怯懦的女儿,如今竟能假造虎符,谋杀陛下,她也会同意自己的弟弟大义灭亲的。」
「裴庆非!你若敢上前一步,朕就让你当场毙命!」
我的余光中,祁玄身体Ṭű̂²开始发抖,就连站都要蒋公公搀扶。
彼时裴庆非已经走到我们面前,目光凛冽的看向我。
见他走向祁玄,我看出他想揭帽,立即挡在祁玄身前。
「舅舅!你想以下犯上吗?」
「犯上的是你,并非是我!」他义正言辞,把自己摘得干净。
他将我推开走上前去,利落的拔出长刀揭开斗笠。
那道浅浅的血口在祁玄煞白的脸上,更加醒目。
他不怒自威的架势,才叫我意识到他始终是帝王。
没等裴庆非做出反应,他用尽最后力气,一巴掌将裴庆非扇倒在地。
羽林中郎将手起刀落,将他原地处死。
见他胸口处大股的鲜血向外冒,裴家军纷纷上前,见我高举虎符,也不敢轻举妄动。
「父亲!父亲!」一道尖厉的喊声响彻未央宫,裴爱就在不远处被羽林卫拦截。
我心无波澜,没有半点悲痛可言,只觉得畅快。
祁玄体力不支,毫无征兆的往后倾倒,我将他扶住,可他太重了,我随他一起摔在地上。
如同少时抱住濒死的卫珍一般。
「谢谢陛下,真如姐姐所言,庇护臣妾一生。如今,臣妾想要的也得到了,陛下安息吧。」
他微睁的双眼,缓缓闭上,在我怀中咽了气。
蒋公公颤巍着手,探了探祁玄的鼻息,大声宣告,「陛下驾崩——」
明明是件幸事,我竟湿了眼眶。
今日这一切都是我布的局,我早知父母的死亡不是意外。
在裴庆非端了匪窝,死无对证后,我知道他下一步会将手伸向我的颈脖。
我以为是卫述,但他却因祁玄的情谊甘愿赴死,我就知道不是他。
我只好利用祁玄罢朝期间,肆无忌惮的垂帘听政,想引起祁玄和众位朝臣的不满。
可祁玄未对我下手,还纵容我这般以下犯上,我就确信也不是他。
但我没想到,竟是我的亲舅舅!
15
我在收拾祁玄遗物时,竟在他抽屉中,寻到了沈娴姐姐写给我的书信,整整十六张,而且每张结尾都是这句「阿禧,顺颂时祺」。
第一张信:
我的阿禧,见字如面。
近日是否按时用膳?
阿禧,顺颂时祺。
学业如何?
第二张信:
我的阿禧,姐姐外出祭祀极累。
怕回宫后无法做松黄饼给你吃了。
阿禧,顺颂时祺。
……
第十六张信:
阿禧卿卿,陛下说要为你寻价值连城的好琴。
姐姐信你的琴技,会早日胜过乐府老师。
阿禧,顺颂时祺。
看完信件,我早已泪干肠断,喘不上气。
那时我才十岁,日日在她面前叫嚷着要学琴。
她那时说,要为我寻一把好琴,我当时还误会她,为何说话不算话,要让陛下赐琴。
她从未提起过信件之事,只哄我别怪她。
我常常拿琴撒气,她都帮我修好,叫我好好练琴。
可姐姐如今你不在了,我琴弹得再好,又能如何?
「皇后娘娘,奴才给你寻到了方帕。」
蒋公公端案上前,我抓着芍药方帕,摩挲着上面的针脚。
「陛下在天有灵,若知道皇后娘娘如此爱惜陛下之物,必然会高兴的。」
我垂下眼睑,「你还有什么事,一并禀报Ţŭ̀ₛ吧。」
「裴容华险些饮毒自尽,不过已经被宋美人救下了。」
他见我没有任何表情,继续说道:「皇后不去瞧瞧吗?」
「那去瞧瞧吧。」
我同蒋公公,一并进了金华殿。
裴爱一见到我,拔下簪子,义无反顾的跑向我。
若不是蒋公公挡在我身前,替我挨了一下,恐怕我今日要同祁玄一块下葬。
裴爱疯了心智般,向我吐苦水,「明明就是你姜家对不起我父亲!你们稳坐高台,享尽荣华富贵, 从未想过我父亲的处境!」
「姜颂禧!你知道吃不饱,穿不暖是何感受吗?我跟父亲想过好日子,有错吗?」
我冷嘲道,「那我父亲母亲又有何错?姜家财产充公,裴庆非勾结户部, 吞并半个姜家财产!你真当陛下是傻子吗?」
「陛下早就想杀他了, 如今是他以下犯上, 不满门抄斩已经算是陛下的仁至义尽了!」
裴爱执意道:「我不信父亲是这等卑劣小人!」
我让人呈上从裴府中搜来的信件,一张一张递到裴爱手上。
「这些是你父亲,官匪勾结,杀害我全家的证据。」
「这些是你父亲与户部的密信, 贪污的证据。」
「这些是你父亲联合众臣, 弹劾我把持朝政的证据。」
「这些是你父亲收刮民脂民膏,去养十三房外室的信件。」
待我说完这些, 裴爱内心彻底崩塌。
我如今也大致清楚, 我的舅舅出于嫉妒,才对我姜家恨之入骨。
嫉妒我母亲能在长安享福, 嫉妒我不费吹灰之力就上当皇后。
我长叹一口气,想了结我与裴爱的纠葛。
「若是裴容华想给陛下陪葬, 明日鸩酒就会送到金华殿。若是裴容华不想一了百了, 那就削发为尼, 去永宁寺里常伴青灯古佛。」
话音刚落,我攥紧了手帕,离开了金华殿。
隔日便传来, 裴爱剃度出家,前往永宁寺的消息。
我顺利辅佐祁锦诚上位,成为太后。
秦沐被我下令放出,我们三人常常聚在椒房殿。
一边赏花品茶,一边看着祁锦诚同温温在院中追逐打闹。
只不过茶的滋味,再也不如从前那般回甘。
不久便听闻祁嫖的夫君再次娶妻的消息,我不由想起及笄那年,祁嫖出宫前特意来椒房殿寻沈娴姐姐。
沈娴姐姐摸着她高隆肚皮,「如今你连孩子都愿意给他生,看来是真的认定他了。」
祁嫖那时已有初为人母的温柔,同沈娴姐姐道:「我只把他当姜颂远的替身, 若他哪日待我不好, 我就踹了他,带孩子回宫。」
沈娴姐姐笑道:「那我到时就在宫里养她,你去游山玩水。」
我嘟囔着嘴,「那我呢?你不养Ṱüₚ了吗?」
沈娴姐姐,捏了捏我的脸,「自然是不能忘了我的阿禧。」
此时我坐在椒房殿中,蒋公公抱着一岁多的女婴,走到我跟前,「启禀太后娘娘,长公主的嫡女萧宝珠已带到。」
我接过他怀中的孩子,她像极了祁嫖,让我一见如故。
我沉声道:「传我口谕, 封萧楠逸之女,为宝珠公主,永居宫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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