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科研看见的女性「经前焦虑症」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6-11 21:10 1

摘要:有关医学问题的报道通常以亲历者震撼人心的自述开篇。然而,在我浏览了一位关于经前焦虑症患者(Premenstrual Dysphoric Disorder,PMDD)的网络论坛后发现,引述一例远远说不尽她们的真实感受。

有关医学问题的报道通常以亲历者震撼人心的自述开篇。然而,在我浏览了一位关于经前焦虑症患者(Premenstrual Dysphoric Disorder,PMDD)的网络论坛后发现,引述一例远远说不尽她们的真实感受。

一位参与者坦言:「一到月经前的一周,我就像被设定好的闹钟一样,会想离婚,不想当妈妈,讨厌自己的工作,还会大发脾气。」还有一位说:「谁能体会到发作后第二天醒来时,那种对自己的言行羞愧难当的感觉?」另一位说:「我最后甚至认定自己根本不是家里的一份子,我已经活够了。我开车去了枪械店,下定了决心,而且对轻生感到如释重负……但这不是我。」「经前焦虑症正在毁掉我的生活。」—— 这句话成为共同的心声。

经前焦虑症有时被称为「严重的经前期综合征*」(Premenstrual Syndrome,PMS),但以下的陈述揭示了这一说法是多么不准确。经前焦虑症是一种慢性激素失调的疾病,会引发人际冲突、抑郁、嗜睡、焦虑,甚至自残和自杀的倾向。然而,长期以来它一直处于边缘化的位置,直到 2019 年才被世界卫生组织正式承认。不过,近年来,由于美国社交媒体名人迪克西 · 达梅利奥(Dixie D'Amelio)和英国电视名人维姬 · 帕蒂森(Vicky Pattison)等名人公开讲述她们与 PMDD 的抗争,人们对 PMDD 的兴趣大增。同时,大量研究也正将这一疾病带入公众视野。更重要的是,关于经前焦虑症的新发现不仅有望实现更好的治疗,也逐步勾勒出一幅新图景,揭示性激素的影响远比人们以往想象的要深远得多。

至少从柏拉图和希波克拉底的时代起,女性的情绪就被归因于她们的月经周期。「歇斯底里」(Hysteria)来源于希腊语中的「子宫」一词,古希腊人认为子宫会在体内游走,引发各种疾病 —— 主张性行为和怀孕为治疗方法。快进到维多利亚时代,「游走的子宫*」(Wandering Womb)被认为是导致婚姻不服从的其中一个原因。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更加开明的时代。然而,即使在最进步的国家,月经仍然是某种禁忌。

这很成问题,因为多达 90% 的有月经的女性会经历至少一种经前期综合征的症状。对于大约 3100 万被诊断患有经前焦虑症的人(占全球大约 1.6% 的女性)来说,这种禁忌是灾难性的。2024 年 11 月,对 3600 名患有 PMDD 的女性进行的调查显示,接近一半的人在经前焦虑症发作期间故意伤害过自己,82% 的人曾有过自杀的念头,26% 的人曾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

尽管最近由名人推动的媒体关注正在改变一些现状,但也可能引起新的困扰。加拿大里贾纳大学(University of Regina)的博士后研究员斯尼哈 · 钱吉(Sneha Chenji)同样是「国际经前失调症协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Premenstrual Disorders)的工作成员。她提到,「我看到许多社交媒体网红在谈论月亮周期及其对经前焦虑症的影响,但这并没有可靠的科学证据。另一个被媒体炒作的内容是使用抗组胺药作为经前焦虑症的治疗方法,我们也没有这方面的证据。」英国卡迪夫大学(Cardiff University)研究该病的克洛伊 · 阿普西(Chloe Apsey)说:「在 Instagram 和 TikTok 上有这么多关于经前焦虑症的讨论,这很好。但就我个人而言,我担心会传播错误信息 —— 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自己患有经前焦虑症,但实际上并没有,结果被引导去接受他们完全不需要的治疗。我认为社交媒体也可能会低估经前焦虑症的严重性。」

阿普西认为,从积极的方面来看,不断提高的意识让人们更愿意参与相关研究。然而,理解经前焦虑症的首要难题在于精准界定患者群体。经前焦虑症的具体表现包括在月经来临前的一周左右出现头痛、痉挛、极度焦虑和抑郁等症状。它可能始于初潮后任何时期,有时会因重大的生殖里程碑事件而诱发,例如停止哺乳。它通常会在更年期结束,但围绝经期*(Perimenopause)可能会加重症状。

阿普西指出,诊断经前焦虑症最有效的方法是连续记录至少两个周期的日记。「很多人一开始以为自己患有经前焦虑症,但一旦坚持记录几个月之后,就会发现自己的症状更为持续,或者出现在每个月的不同时间,这可能其实是双相情感障碍或抑郁症等其他问题。」除了经前期综合征之外,一些既往存在的疾病也可能在月经前加重,这被称为「经前症状加重*」(Premenstrual Exacerbation,PME)。如果不坚持记录日记,很难确定谁真正患有这种疾病,而许多先前的研究并没有确保所有参与者确实患有经前焦虑症,阿普西说,「这使得我们的现有数据变得非常模糊。」

尽管如此,在探索经前焦虑症的成因方面,情况正逐渐变得明朗。有两种激素肯定与之相关 —— 黄体酮(Progesterone)和雌激素(Oestrogen),它们会随着月经周期自然波动。雌激素会影响多种大脑功能,包括学习、记忆和情绪。黄体酮也对情绪起着重要作用,并且与压力有关,因为它可以转化为压力激素皮质醇。雌激素和黄体酮都被认为会增加患抑郁症等心理健康问题的易感性。

20 世纪 90 年代末的开创性研究表明,如果完全抑制这些激素(诱导人工更年期),也可以减轻经前焦虑症的症状。这一发现似乎表明,患有该病的人可能黄体酮和雌激素过量或波动异常。然而,后续研究显示,患有经前焦虑症的人的激素水平与没有该病的人通常并无差异。牛津大学研究经前焦虑症的托马斯 · 雷利(Thomas Reilly)说:「这表明问题不在于激素失衡,而在于对正常激素变化的异常反应。」卡迪夫大学的阿普西及其导师阿丽安娜 · 迪 · 弗洛里奥(Arianna Di Florio)目前正在寻找基因线索,以帮助他们发现为什么有些人更容易受到自然激素波动的影响,以及这种疾病是否像传闻中的那样具有家族遗传性。

激素并不是数据中的干扰因素,它们本身就是数据。然而,过往的研究常常对它视而不见。

与此同时,其他研究人员将注意力转向了黄体酮的代谢产物 —— 别孕烷醇酮(Allopregnanolone,ALLO)。别孕烷醇酮在帮助人们应对压力和焦虑方面起着关键作用,因为它可以调节大脑中一种名为 γ - 氨基丁酸(GABA)的神经递质的受体。当这些受体被激活时,它们有助于控制我们的情绪,并在压力出现后关闭应激反应系统。雷利表示,在经前焦虑症中,大脑可能对别孕烷醇酮产生了耐受性,导致其无法降低压力和焦虑。「有一种观点认为,患者的 GABA 受体对激素的反应方式可能是导致其出现症状的原因,但这一点尚未得到明确证实。」

似乎血清素与经前焦虑症之间也存在某种联系。血清素是脑细胞间传递信息的关键神经递质,参与调节情绪。在正常水平下,它能让我们感到快乐、情绪稳定和专注,而血清素水平较低通常与抑郁和焦虑的症状相关,不过这一点也存在争议。对患有和未患有经前焦虑症的人进行的大脑成像研究表明,在月经来临之前,患有该病的人大脑中的血清素转运体数量会增加。这些转运体将血清素吸入神经细胞,这意味着大脑中游离的血清素减少了。这或许有助于解释与经前焦虑症相关的一些负面情绪。

随着人们对经前期焦虑症病因了解的加深,以及对其严重性的新认识,你可能会认为寻找治疗方法会成为研究的首要任务;遗憾的是,事实并非如此。雷利说:「即使人们对其兴趣日益增加,这种病仍然被严重忽视,缺乏研究。」这从目前提供的治疗方法的匮乏中可见一斑,主要治疗方法包括认知行为疗法(Cognitive Behavior Therapy,即帮助人们重新掌控自己的思维和情绪)、激素避孕药(维持全月雌激素与孕酮水平稳定)以及抗抑郁药,特别是选择性血清素再摄取抑制剂(SSRIs),这种药物可以防止神经末梢过快地吸收血清素,或许还能帮助增加别孕烷醇酮的利用率。

不仅治疗选择有限,现有的治疗方法也并非对每个人都有效。例如,30%~40% 的人对选择性血清素再摄取抑制剂没有反应。丽莎就是其中一位。她从 12 岁开始就与经前焦虑症作斗争,抗抑郁药虽然能缓解一些症状,但她的症状仍然很严重。她说:「有时候我就是觉得不想活了。我不断地给医生打电话,告诉他们『我真的好痛苦』。」

最终,她被提供了一种更为激进的治疗方法 —— 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Gonadotropin-Releasing Hormone, GnRH)激动剂,用来关闭她的卵巢功能。这种方法奏效了。她说:「我的情绪平稳多了。」但因为长期使用这种药物会增加患骨质疏松症的风险,丽莎只被允许使用 6 个月。她说:「现在我已经停药了,听起来很夸张,但我就是觉得生不如死。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每个月有一半时间,我的生活都被毁了。我有 3 个孩子,这太难了。」选择使用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药物的其他人甚至没有短暂的缓解;不幸的是,对于大约一半使用这种药物的人来说,都没有效果。这不仅仅是一个问题,更是一个谜。钱吉说:「我认为我们需要做很多工作来了解为什么这些治疗方法对某些人有效,而对另一些人则无效。」

对一种名为塞普拉诺隆(Sepranolone)的潜在治疗方法的研究揭示了一个可能的原因。这种别孕烷醇酮的合成版本在初步试验中显示出良好的前景,但随后的一项大型随机对照试验发现,接受该药物的组与服用安慰剂的组之间没有显著差异。然而,深入分析塞普拉诺隆的试验数据发现,它对那些症状仅限于黄体期(排卵后期)且在月经开始时完全消失的经前焦虑症亚组人群是有效的。这可能表明经前焦虑症在不同人身上表现出不同的形式。事实上,2020 年,研究人员发现了首批证据,表明该病可能至少有三种亚型。其中一种类型的人仅在月经前一周出现中度症状,第二种类型的人在整个黄体期的两周内出现严重症状,第三种类型的人在经前一周出现严重症状,且这些症状在随后几周内缓解较慢。

如果经前焦虑症确实存在不同的亚型,那么这为治疗方法带来了新的希望。钱吉说:「我相信,未来对 PMDD 的不同时间亚型(包括症状的严重程度和时间)进行研究将会有所帮助。」但她也指出,设计任何涉及分析月经周期影响的研究都很有难度,且代价昂贵。历史上,在早期动物研究和人类临床试验中,女性一直被排除在生物医学研究之外,原因正是她们的月经周期可能会影响数据。钱吉说:「激素并不是数据中的干扰因素,它们本身就是数据。」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布莱根妇女医院(Brigham and Women's Hospital )关于这一主题的某个报告的作者指出:「如果我们要实现平等,最重要的是改善女性和男性的健康和福祉,那么对这些差异的研究必须成为常态。」

改变的必要性正变得越来越明显。早在 20 世纪 70 年代,对于月经周期对认知和感知影响的首次综述研究发现,没有确凿证据表明存在与周期相关的差异。但该综述也指出,许多关于这一主题的论文存在方法论问题,例如缺乏激素水平测量以及月经周期阶段的错误划分。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激素以各种方式影响女性的健康和福祉。例如,2011 年有几项研究发现,人们在黄体期对情感性记忆的保存能力更强,这对我们如何治疗创伤有重要意义。在过去的十年中,我们了解到女性的大脑在怀孕期间会发生剧烈的重塑,这可能会影响到行为,并影响产后焦虑和抑郁等疾病的疾病风险。去年,研究人员发现,月经周期阶段会影响乳腺癌化疗的效果。许多科学家都在呼吁进行更多针对女性的药物研究。对于数百万长期因月经激素问题而面临诸多困境的人来说,这种研究来得越早越好 —— 更不用说那些同样受到影响的无数家庭成员和朋友了。

然而,目前由于可用的治疗方法太少,一些患有经前焦虑症的人选择通过手术切除卵巢和子宫。这让阿普西感到担忧。她说:「在我们还不清楚这种病的确切原因时就切除卵巢,似乎为时过早。我们应该先停下来,真正厘清病因与有效疗法。」

不幸的是,对于像丽莎这样的人来说,手术似乎成了唯一的出路。她正在等待做卵巢切除手术。「我只想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她说,「真的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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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NYTtravel新视线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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