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5年5月13日,日产汽车发布自1999年以来第三大亏损财报:上一财年全球销量下降2.8%,至335万辆,净亏损6709亿日元(约326亿元)——这个数字,仅次于1999财年金融危机时的6844亿日元(约332.8亿元)、2019财年疫情和芯片危机时的67
作者 | 葛帮宁
编辑 | 李国政
出品 | 帮宁工作室(gbngzs)
阴云仍在弥漫。
2025年5月13日,日产汽车发布自1999年以来第三大亏损财报:上一财年全球销量下降2.8%,至335万辆,净亏损6709亿日元(约326亿元)——这个数字,仅次于1999财年金融危机时的6844亿日元(约332.8亿元)、2019财年疫情和芯片危机时的6712亿日元(约326.4亿元) 。
日产汽车还能断臂重生吗?履新1个多月的日产CEO伊万·埃斯皮诺萨(Ivan Espinosa)开出了颇为激进的药方。这项名为Re:Nissan的复兴计划,包括在全球13.3万人中裁员2万人(约占全球员工总数的15%)、关闭7家工厂等。他希望经此调整,合计削减5000亿日元各类开支和固定成本,并在2026财年实现营运利润和现金流转正。
不管怎样,外界仍然不由分说地将这次危机与1999财年相提并论,甚至认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彼时,日产汽车濒临破产,汽车板块净负债为1.35万亿日元,雷诺集团伸出橄榄枝,以小博大并购日产,拯救者卡洛斯·戈恩(Carlos Ghosn,日产汽车前CEO)对其施以大手术,日产汽车起死回生。结果有目共睹——那场经典重组案例被写进全球商业史中。
但事实果真如此吗?日产中国管理委员会主席、东风有限总裁马智欣(Stephen Ma)认为,这两次危机不可同日而语,原因有三:
其一,从财务角度来看,当年是净负债,现在是净现金,可用流动性总额约达3.4万亿日元,以及2.1万亿日元未使用信用额度。其二,从市场角度来看,当年日产汽车对北美和日本市场的依赖度高,现在增加了全球最大最活跃的中国市场。其三,从改革角度来看,当年需要外人入局进行颠覆性改革,现在日产自己就能改变格局,只是需要些时间。
因此,他抱有信心。“跟其它转型车企相比,裁减2万个岗位、关闭7个工厂、降本5000亿日元,在此之上,中国区域两年内还布局了10款新能源产品……这个力度还不够大吗?”他提醒前去采访的帮宁工作室,应该反过来看日产这次复兴计划。他甚至给出时间表:一年半到两年就会看到结果,今年能看到部分效果。
中国市场是这次新复兴计划中举足轻重的部分。
1个多月前,上任4个多月的马智欣在上海国际车展上首次发声,承诺到2027年夏,日产汽车将在中国投放10款新能源车型,其中9款为日产品牌(此前这两个数字分别是8款和5款);到2026年底,其合资企业东风日产将投入100亿元用于新能源研发,同时扩建技术中心,将该中心员工增加到4000人。
他表示,当前,在确保日产品质和安全底线的前提下,其中国团队已将产品研发时间缩短至24个月内。
时不我待。马智欣必须带领中国团队跟时间赛跑。他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尽我所能,让日产中国业务重回正轨,并将好的产品和科技带到全球。”这些抽象文字转化为具体目标,则是——助推日产汽车在中国向新能源转型成功,恢复到百万量级规模,进入前十位,且坚持多品牌战略。
他知道自己被派驻中国,是2024年11月中旬。在日产汽车公布年中财报一周,回答完投资者、银行和证券公司的各种尖锐提问后,日产汽车时任CEO内田诚(Makoto Uchida)找他谈话,表示日产全球战略要重新布局,希望他去挑起中国市场重担。
这正合马智欣的心意。在目睹日产汽车在全球两大关键市场——北美和中国陷入泥淖后,他“内心甚为着急,很想为日产做点什么”。而在日产汽车体系内,真正深入了解中国业务、了解合资公司运营、了解合作伙伴东风汽车,同时还能用中文交流的人并不多——马智欣是最佳选择。
1个多月后,马智欣被任命为日产中国管理委员会主席、东风有限总裁。任命自2025年1月1日起生效。他的任务主要是,制定符合中国市场的长期战略,提升本地运营效率,加强中国区与全球业务的协同联动。
出乎所有人意料,马智欣履新后的中国首秀,是在郑州日产。1月8日,他现身中牟工厂为全新战略车型Z9站台,发言中有两句话令郑州日产人无限感慨:一句是,Z9为日产在高端皮卡与越野领域填补了空白;另一句是,日产汽车、东风有限将继续坚定不移地支持郑州日产发展,助力郑州日产走向世界。
这份支持来之不易。郑州日产是日产汽车在中国的首个合资企业,自1993年成立至今已有32年,它甚至比全面合资的东风有限整整早10年。但与后者集中日股东万千宠爱于一身、连年展开恢宏叙事不同,郑州日产的发展历程,更像一场因缘际会的探索苦旅。至那次发布会前,它已经在人们的视野中沉寂多年。
东风有限同样面对挑战。
2003年7月,这艘应“大重组大支持”而生、拥有7万多名员工的新大船甫一启航,便改写了中国汽车合资格局。
此后,从十堰到武汉,从大山到大海,20余年里,东风有限历经5任总裁——中村克己(Katsumi Nakamura)、中村公泰(Kimiyasu Nakamura)、关润(Jun Seki)、内田诚(Makoto Uchida)和山崎庄平(Shohei Yamazaki)的治理,伴随中国汽车产业的起落变故而跌宕前行,上演了一幕幕商业大戏。
时移世易。日产汽车已经不复当年的日产汽车,东风有限亦不再是当初的东风有限。如果说2003年东风汽车跟日产汽车携手,创造了史无前例的合资纪录,那么22年后,两家公司有没有可能通过持股或者其它形式再度携手,再创造一个史无前例的战略合作模式?
尤其是,当日产汽车与本田汽车合并谈判破裂之后,让商业回归商业,中国企业有没有可能成为日产汽车重组整合的选择项之一?
我希望能从对话马智欣中,寻找这些问题的部分答案。但当我在位于嘉里中心的日产中国北京办公室见到他时,他传递出来的信息却充满各种可能。“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现在,我还不能说什么,因为还没有决定什么事情”,抑或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有讨论”……
这是一次酝酿已久却几经延后的访谈。
2025年1月9日,也就是马智欣在郑州日产活动上首秀翌日,我便发出访谈申请:一是请他解读日产中国、东风有限和东风日产的下一步动作;二是希望获得他在中国的第一个独家访谈机会——这样的机会,我曾经获得其前任关润、内田诚和山崎庄平的支持。
很快收到他的微信回复:“很高兴回到中国……有很多事需要去面对。我会安排好机会。请给我一点时间。”
这一等就是5个多月。期间,与焦灼等待相伴的,是日产高层人事调整、公众视线转移和频频提上日程的活动——3月11日,日产汽车宣布原CEO内田诚卸任,埃斯皮诺萨接棒;4月13日,东风日产纯电轿车N7启动预售;4月23日,日产汽车亮相上海车展;4月27日,N7上市,一炮走红;5月15日,N7开启交付,18天“大定”突破1万辆,创合资纯电最快纪录……
几经打合,我们最终把时间敲定在5月16日,也就是日产汽车发布2024财报后第3天,地点在日产中国北京办公室。
马智欣身形瘦削,身高1.85米,自称“性格偏内向”,喜欢汽车,也喜欢跑车,对日产Z跑车和GT-R情有独钟。1970年11月,他出生在中国台湾,6岁时到欧洲生活,13岁移居美国,1996年从南加州大学硕士毕业,进入日产汽车。29年间,他在这个公司从一名会计分析师,成长为日产汽车CFO(首席财务官),直至2025年初赴任中国。
这是他第三次被派驻中国。
第一次是2003年6月,东风有限成立前,他作为40名核心日产高管派驻员之一,前往十堰担任东风有限预算部部长。
因不习惯当地生活,前两个月他整整瘦了15公斤。那是一个尘土飞扬的创业年代,最疯狂的时候,他带着七八个人的团队,硬是在3周内,拿出了包括分(子)公司在内的东风有限整体预算方案。到2006年4月,他调回日产北美时,中日双方团队已度过最艰难的磨合期,东风有限迎头向上。
第二次是从2012年4月到2018年9月,他担任东风有限副总裁兼CFO。此时的东风有限风华正茂:事业版图急剧扩张;日产、英菲尼迪和启辰3个品牌格局初现;一手托销量、一手托利润的经营哲学日益成熟……
期间,他提出应“从财务角度为企业做加法,从监控角度权衡多元化问题”,为所有商品规划提供决策依据,同时协助东风商用车从东风有限剥离,以及东风日产快速应对岛屿事件。回看那6年,马智欣称是“29年职业生涯中,历时最长的一段工作经历”,且“每一年都很精彩”。
现在,马智欣接过日产中国区和东风有限的权力棒,在充满不确定性的混沌年代登上汽车商业舞台,誓言为日产汽车继续留在中国牌桌上而付出全部努力。
他将如何开始这场翻身之战?
5月16日上午9时30分,马智欣乘坐一辆正热销的东风日产N7,前往清华大学经管学院,参加由日产汽车支持的“NI未来可期”女性领导力活动。在致辞中,他用中文分享了日产汽车在DEI(Diversity多元、Equity平等、Inclusion包容)领域的全球实践,那是一个不易被外界“看见”的日产汽车——
日产汽车员工来自全球100多个国家与地区,40%的高管来自其它国家,比如首席执行官来自墨西哥、首席财务官来自法国。日产汽车经理以上管理层中,女性占比达15.9%,包括5位女性副总裁,远超其它日本企业。另一个可作参考的数字是,日产在中国的全资公司中,经理以上女性管理者比例达36%。
下午2时,马智欣准时出现在嘉里中心。他为这次访谈做了精心准备,全程用中文交流——事实上,在接下来两个多小时的长谈中,他的中文表述相当流利,中间偶尔稍作停顿,似乎在思考用什么中文词语更合适。他时不时习惯性地蹦出一两个英文单词,惹得大家会心一笑。
我们的对话从女性领导力开始,相继切入到日产新复兴计划、新能源战略转型和中国团队的中国任务等话题,涉及战略、管理、产品、技术和人才等方方面面。对提及的每个问题,他都耐心作答;面对我的质疑和追问,他表现得冷静而理性。但当他敞开心扉,讲述起自己在日产汽车的成长岁月,以及在不同职业阶段面对的机遇与挑战时,人们或许会发现一个更真实的马智欣。
这个对所有事情都充满好奇,甚至会从不同角度追问100个不同问题的职业经理人,为何一直坚守在日产汽车?我们得到的答案是,他这29年的工作并不雷同,每几年就获得一个新机会换一个新岗位,如此反复。他说:“我在日产的工作,一直都充满挑战。”
中国市场的挑战更甚。在这个最具活力但也处处刀光剑影的市场上,马智欣已经打过两场硬仗。而现在的这一场,他志在必得。
以下为本次对话节录。外界对日产中国的种种疑惑,或许都能从中找到答案。
“继续留在中国牌桌上”
帮宁工作室:上午在清华经管学院参加女性领导力活动,有何感受?
马智欣:我很紧张,因为活动现场大部分是女性,我是“少数民族”,而且要用中文表达。我很怕说错话,希望还可以。
怎么理解日产DEI文化?
我当日产CFO时,总部团队中女性管理者比例最高。在日本,直接向我汇报的7个副总中,只有1个日本人,其他包括1个大洋洲人、1个印度人、1个德国人、1个法国人、1个荷兰人……而我是美籍华人,我的团队最多元化。
在那种环境里工作,是什么感觉?
讨论问题时,不同意见比较多,因为有不同的立场和思维逻辑。大家都把自己想表达的、认为正确的说出来,我们再讨论决策。有不同的意见输入,思想经过碰撞,所以往往结论是更好的。
你在致辞中说,这是你第三次到中国,深度参与中国事业的第11个年头。你对中国这么熟悉,为什么上任后没有立即发声,而是放到上海车展上?
我的确在中国工作很多年,但这次回来,我发现中国市场变化太大,跟前两次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不管是市场,还是竞争对手、商品和客户,包括政策环境,都不可同日而语。
2024年北京车展上,我们宣布要投放8款新能源车型,其中5款是日产品牌,这是很好的开头。但是一年过去,友商速度比我想象的更快,价格战也更厉害,所以我们还要再加强。
今年前3个月,我拼命地让研发团队加速再加速。有些车型原本还要再等等,我说不行,得提早。新能源车型数量从8款增加到10款,其中9款是日产品牌。怎么把效果最大化?最大的舞台就是今年上海车展,我们感觉效果还不错。
这4个月来,你想清楚了什么?
日产品牌如何在中国市场生存。不只是生存,还要具备长期竞争力,保持规模和地位。中国市场全球最大,汽车品牌和玩家最多,(如果)在中国站不住脚,在全球迟早也会落后。
中国品牌正在参与全球化竞争,就像上世纪70、80年代,日系品牌进入欧美市场一样。如果等到他们做完全球布局,我们再去竞争,就为时已晚,必须先在中国战场站住脚跟,才有可能在海外市场稳住份额。
总结一下,您选择在上海车展上首次接受媒体采访,是希望告知大家“日产要继续留在中国牌桌上,而且要具备长期竞争力”。这个目标达到了吗?
(笑)这要看你们觉得怎么样。我们会竭尽所能,让中国业务重回正轨,同时将好的中国产品和科技带给全球。以N7和Frontier Pro PHEV为例,中国消费者渴望的科技,包括造型、大屏、智能化,甚至性价比,我们都做到了。
我们还保留了日产独有特色。一开N7,就会知道它是日产车,AI大沙发升级,驾乘体验绝不晕车。今天我乘坐N7从清华大学到嘉里中心,路上一直在看资料,现在接受你采访,没有任何问题……这就是我们交给中国消费者的答案,我个人感觉还不错。
在你看来,造成日产中国现状的核心原因是什么?
日产的问题是,以前有些判断或决策失误,节奏或者速度有问题。很多决策必须等到总部确定后,才能到当地执行。这是其一。
其二,总部做决策时,没有充分听取当地团队的声音,或者一线反馈的意见,总认为这是全球产品,科技这么好,你去教育消费者就好了。
而现在做产品,是消费者需要什么、想要什么,我们就要满足他的需求,超过他的期待值。
日产管理层已经换血。新的管理层、经营团队比较开放,更愿意听取当地的声音。
变化从什么时候开始、标志是什么?
2023年夏天时,我们就意识到,按照以前的管理方式、决策模式,肯定走不下去。我们研讨了很长时间,晚上还聚在办公室一起讨论。我们在中国有很多宝贵资源,我们的技术、生产基地、研发团队都很优秀,只需对他们充分授权即可。他们主导,我们配合;他们提方案,我们支持;他们带头,我们完善……只有这样,日产才能继续留在中国牌桌上。
内田(内田诚,时任日产汽车CEO)和山崎(山崎庄平,时任东风有限总裁)也同意这个方案,但公司内部阻力很大,日产总部有很多不同声音,最终我们说服了其他高管。
你们做了什么?
在内田总的要求下,我和山崎制定出3个计划:Plan A、Plan B和Plan C。
Plan A,怎么把现有燃油车做好。新燃油车需要什么功能、什么设备,如何智能化,2025年下半年我们就会有新动作。Plan B,就是在去年北京车展上发布的新能源产品战略,怎么让日产中国转型,重新建立日产品牌形象。Plan C,长期规划。
A和B立足短期目标,主要由山崎在当地落实。C主要由我来做,从战略角度考虑长期布局。
这3个计划都针对中国市场?
对。当时是这样考虑的。
执行中发现了什么问题、做了哪些调整?
到中国后,我感觉C计划还不够,还要增加内容,所以增加了新车型。
日产高层的思路也发生了变化。这两届上海车展(2023年和2025年)上,我们都邀请了大部分日产执行委员会(EC)成员来到中国。此次车展,EC原本12个人,后精简到8个人。他们在中国待了三四天,从武汉到上海,亲身体验30辆新能源车后,一致认为,中国新能源汽车全球领先。
日产高层意识到,必须重视中国市场,加大投资力度。所以,即使日产全球在精简,但中国却要加强,因为我们认为,必须要在中国站稳脚跟。
日产新CEO对此是什么态度?
支持。做ABC计划时,他负责全球商品规划。他也意识到,日产总部的商品规划无法满足中国市场需求,日本研发团队无法以中国速度和中国成本,抓住中国消费者趋势,因为开发周期太长,虽然已经从五六年缩短到40多个月,但还是太长,而中国开发速度基本以两年为准。
极限的已经做到18个月。
是的。我们如果按照以往模式,总部决策、反复沟通,最快也要三四年。怎么办?放手,让中国团队牵头,总部配合。现在,中国团队开发周期已经缩短到24个月,有些车型24个月之内就能做到。
“打破惯例,首次在中国做全球车型”
帮宁工作室:再来看产品。N7热卖是否在你的预期之中?
马智欣:我们希望如此,但说实话,刚开始还有些紧张……
为什么?是因为定价而紧张吗?
(N7)产品不错,该有的配置都有,有些甚至超出客户预期。但那时因为还没正式上市,不确定因素很多,谁知道友商又会出什么车、又有什么疯狂的行动……正好在这时,其它日系兄弟推出了几款车型,我们看过后,就对N7很有信心了,毕竟我们是原汁原味的日产车,并且充分尊重了中国客户需求。
结果也不错。但N7不只是一款新车,它还代表东风日产和日产中国转型的关键一步,怎么把日产品牌从传统燃油车品牌变成一个新能源品牌,其含义和定位至关重要。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个技术日产又回来了?
对。希望大家都感觉到,技术日产回来了。日产成立90多年,坚持敢为人先,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跟传统日本企业不一样。
因为有这种敢为人先的精神,我们积累了很多创新技术。后来因为决策和战略偏差,技术日产被淡化,很多人嘲笑我们说技术日产不见了。我们希望找回技术DNA,在中国开好头,再拓展到全球。
很多人好奇,N7价格是怎么定的?你们对市场有没有妥协?
价格是消费者定的,根据他们的需求。客观而言,日产在中国的定价,曾经有过偏差,总认为自己的产品最好,价格定得很高。而这次,我们让外界看到了诚意,和把中国事业做好的决心。
当然,在这个价格下,赚的钱肯定不多,但N7的角色不是利润贡献者,而是品牌转型、稳住中国规模和重建信心等。综合考虑多种因素后,我们定下了这个价格。
你提到赚钱不多,N7赚钱吗?如何平衡量和利?
现在还不太好说。按照经济学,只要规模效益够大,就肯定能赚钱,到一定的量就能赚钱。
所以,这个规模要多大?
现在不好说。我只能跟你说,我们以量为优先考虑因素。
先要活下来?
对。这不只对公司内部,对利益关系者、供应商、合作伙伴、经销商都同等重要。只有他们对我们具备信心,才会更努力地帮我们完成下一款车,让我们更有竞争力,所以,量必须先做起来。
出口方面有什么具体规划?中国资源如何在日产全球发挥更大作用?
日产总部已经做过研讨,今后在中国开发的所有车型,都考虑全球市场,但具体导入到哪些市场,我们希望让当地团队来确定。
N7是日产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全球纯电智能三厢轿车。上海车展上亮相后,反馈非常好,很多日产海外市场负责人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给我,希望导入这款车,我们正在加快速度。
Frontier Pro PHEV也一样。这是日产全球第一款插混车型。插混技术方面,很多车型都有,但我们优先匹配到皮卡上。做定位设计时,不仅关注中国趋势,还关注全球趋势,以及未来皮卡需要什么配置,怎么超过竞争对手等。
在中国做全球车型,N7和Frontier Pro PHEV是第一次吗?
对。第一次在中国做全球车型。
所以,你上任后,做了很多具有开创意义的事情。
不全是我的功劳,是我跟山崎一起讨论,和当地团队一起实现的。目前,东风有限董事会成员中,日产3个关键人物CEO、CTO(首席技术官)和CPO(首席绩效官)都在其中,充分体现了日产公司对中国业务的重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个月前。他们3人,再加上我,共4个人,基本能代表日产决定中国战略,比如怎么更好地跟东风汽车合作。
我们跟东风汽车合作长达22年,而且是专一地跟它合作。双方就像个大家庭,合作虽然不都一直顺利,有吵有闹,但并不影响双方关系。现在中国车企都在出海,东风汽车也不例外,我们对此持开放态度。但具体怎么合作,目前还在商讨中。
如果说2003年东风跟日产创造了史无前例的合资,那么22年后,双方有无可能再创造一个史无前例的战略合作?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现在,我还不能说什么,因为还没有决定什么事情。
日产有没有可能跟东风更紧密地合作,比如东风参股或者以其它形式?
目前还没有讨论。等战略明确后,到时再跟你分享。
“谁最了解中国市场?”
帮宁工作室:日产2024年财报非常糟糕,全球裁员2万人,关闭7家工厂。有评论说,这次危机可以跟1990年代末那次危机相提并论,甚至更为严重。你同意吗?
马智欣:我不太同意,原因如下。
第一,1999财年,日产汽车业务版块净负债1.35万亿日元,我很清楚这个数字。现在,日产汽车板块业务净现金是正的1.5万亿,不仅如此,流动性方面还具备3.4万亿日元的储备。由此可见,日产汽车板块业务25年前是负债累累,而现在是富余的,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第二,市场不一样。那时对北美市场依赖度高,规模市场只有美国和日本。现在,日产全球布局,美国仍然是最大利润贡献者,但全球覆盖宽度比以前更多更大,美国、日本、欧洲和中东市场发展都不错。最大区别是中国,20多年前还没有中国市场。
第三,1990年代末,需要外人进来搞颠覆性改革,但现在不一样,我们不需要外人拯救,我们知道犯了什么错误,知道自己能改变局面,也知道该怎么做,只是需要点时间而已。更何况,我们有足够现金支撑转型,渡过难关,这跟20多年前完全不同。
我们该怎么解读2024年财报和新复兴计划?
反过来看新复兴计划。跟其它转型车企相比,2万个岗位、降成本力度、产品重新布局……这个力度还不够大吗?问题是计划有了但如何落地执行。执行需要时间验证。一年半到两年应该能看到结果,今年能看到部分效果。
中国区负责人要承担新复兴计划的第一个动作。为什么管理层第一个动的是CPO,第二个是我?谁最了解中国市场?当时除内田(内田诚)外就是我,了解中国业务、合资公司、合作伙伴东风,还会讲中文……日产没有太多人可选。所以,内田跟我说,Stephen(马智欣英文名),你到中国去。
那是2024年什么时候?
11月中旬。我记得很清楚,前一周刚公布第二季度财报,结果不是很理想。我跟投资人、银行和证券公司做完解释后,内田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日产全球战略要重新布局,我希望你到中国去。
我本来也有想法,也想找他谈。日产全球在两个最大市场(北美和中国)都出了问题,我内心着急,很想为日产做点什么,到美国或者到中国都行。没想到,内田抢先一步跟我谈,他说,美国市场已经找到新人,希望你去中国。
你当时就答应了吗?
我说,我考虑一下。因为我必须回家跟领导(夫人)商量。
她支持你吗?
(笑)当然支持。她是中国人,我们在十堰相识。
如果给现在的日产画像,应该怎么描述?
日产的确不甚理想。想想吧,全球形势严峻,地缘政治紧张,汽车行业困难,中国车企崛起……但所谓危中有机。去年我们陷入困境,过得比较糟糕,那时就在危机中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对CEO提出的复兴计划,我们内部已经讨论很久。
从什么时候开始讨论?
去年11、12月开始,讨论了3个月。以前,日产执行委员会每月开会,现在是每周开会,因为全球速度都在加快,每周都是全新世界,我们的战略每月都要调整。好在日产决策机制变了,决策人员也变了,高层平均年龄下降很多。
更年轻了。
对。更有活力,更具快速反应能力。
那么,日产危机会不会影响中国市场发展?
不会。我们正在加速整顿,达到理想规模状态。2019年,我们宣布把全球720万辆产能规模削减到500万辆,后来目标达成。现在,要达到500万辆产能有难度,销量带来的收入和利润覆盖不了固定成本,所以我们必须减肥、再次瘦身,将产能规模降到350万辆左右,预计两年内完成。
还有什么变化?
产品战略方面,日产没有插混、没有混动,但是消费者想要,我们就得改变产品布局。还有电动化趋势,怎么以适当节奏和速度,将产品投入与全球趋势相匹配。这就是新复兴计划的要义所在。
回过头来看,2024年财报数字看起来很糟糕,6700亿日元亏损,大部分是减值,并不是要支付的实际现金。我们投入的一些资产,无法创造效益,减值后导致账面亏损。这是日产第二次做减值动作,第一次是2019年,将无效资产部分减值。这次财报公布后,日产股票并没有下降那么多。
智能化方面有什么打算?
智能化肯定要做。我们正在研究怎么把框架做起来。硬件没问题,可以把应用做好,但后面的软件,包括产生的数据肯定要本地化。
这5个月来,你走访过一些投资人、经销商和供应商,哪些情况是你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很多人对我说,疫情后终于有比较了解中国国情的日产高层来做市场调研了。那么多人热爱日产品牌,支持日产在中国做好,但没有可以购买的新能源产品……这些反馈挺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大家呼声这么强烈。
你听到最中肯的建议是什么?
提高决策效率和开发速度,让当地团队做决策。其实,授权给当地团队,我们从2023年夏天就开始行动,相比其它日系品牌更早,只是没有对外分享。
“怎么能在一个公司干29年”
帮宁工作室:来谈谈你的中国经历。马总,这是你第三次在东风有限任职,3次面临的情况有何不同?
马智欣:第一次是2003年。东风是传统国企,当时还不理解国际管理方式。我们的任务是,怎么把双方文化融合起来,把合资公司框架搭建起来,把管理方式导入合资公司。
中村克己(东风有限第一任总裁)带着40个日产核心高管派驻员,在湖北十堰每天加班到深夜。我是预算部部长,6月底到。中村说,给你3个礼拜,针对东风有限所有板块和子公司,做出完整的损益表预算。在那之前,各子公司只接收过自上而下的利润指标,并没有做过完整的损益表预算。而要做出完整的损益表预算,意味着要做出完整的行动计划,包含收入、成本和费用相匹配的逻辑。
而且当时东风有限下面有很多板块。
7个板块。板块下面还有分(子)公司,每个公司都要做预算。3个礼拜,团队核心只有七八个人,两台电脑,一个打印机,怎么做?最终,经过几个星期的艰苦奋战,我们还是做出来了……
那时你在十堰生活习惯吗?
前一两个月,我整整瘦了15公斤。我从美国洛杉矶到中国十堰前,一不会喝酒,二不会吃辣,三不习惯太油腻,但十堰的东西很辣很油,我吃不下,每天都拉肚子……回想起来也蛮有意思。这是第一阶段。
待了几年?
到2006年3月底,接近3年。
然后你去了日产北美?
对。日产北美总部从加州搬到田纳西州,有很多人离开。日产北美副总裁打电话给我说财务人员全部辞职。我上任后重新招聘、培训,刚稳定下来,2006年12月,我就被调回日本总部,负责海外区域,先是美国,后来是中东、欧洲、非洲、中南美洲和东南亚。除日本外,其它海外区域我基本都参与过。
又过了5年,2012年,日产CFO来找我。当时日产正在跟东风谈判关于东风商用车业务的剥离项目,还没谈完。他说,中国发展不错,未来还应该有更大发展,你回去把项目完成,然后进一步把乘用车业务做大做强。
东风有限需要转型,2012年碰到两个困难:一个是,怎么把东风商用车剥离出去。好在我跟东风汽车的人可以用相同语言沟通,双方谈得相对容易,几个月就达成一致。
这边项目刚谈完,那边就碰到另一个困难,即岛屿事件。那次让东风日产销量几乎下降一半。日产派驻员有些发慌,不知怎么办。为了不让消费者担心,我们跟保险公司谈好,推出新老车主安全保障承诺。
东风日产反应非常快。
对。效果也不错。渡过难关后,东风日产销量节节攀升。我记得2018年,日产在华销量达到历史最高峰——超过150万辆,而且在合资企业里利润率最高,达到双位数。
那是日产在中国的最好时光。
对。2018年7月底,西川(西川广人,日产汽车前首席执行官)突然打电话来,让我回日本。因为2个月前,日产CFO退休,全球财务副总裁、一位日本人升任CFO,而我接任全球财务企业副总裁(CVP)。我回去不到一个月,有一天早上,东京检察官突然敲开我的门说:请把所有账本打开,我们要查最近10年账目……
戈恩事件开始了。
对。因为我不在日本,是局外人,可以很好地配合。西川7月底打电话调我回日本,给我准备时间不到一个月。为这件事情,我几乎忙了整整一年,配合检察官、配合律师,将过去10年日产财务报表弄完毕。
这就到了2019年,有一天晚上8时左右,那位升任CFO的日本人突然打电话给我。对,那天是万圣节,10月31日,我正好没有加班,陪孩子出去玩了一会儿,刚回到家不久就接到他的电话。
找你有什么事?
他问我,你在办公室吗?我说,没有,今天早点回家,陪小朋友。他说,明天早上日产会宣布我退休,你当CFO……啊?我完全不知道这事。
所以,我在日产的命运,是从来没有咨询过我的意见,哪里有问题就把我安排到哪里,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你当时怎么想?
也还好,我乐于接受挑战,喜欢直面问题,本身就是好奇个性……当时我完全没有准备,11月1日官宣,12月1日我正式接任日产CFO,进入最高决策层,后来日产又发生了很多变化。
很多人离开了日产,但29年来,你一直坚守在这里,为什么?
首先,我大学读经济学,硕士读会计学,但不是特别热爱会计,或者想做会计师、审计师。我热爱的是Business,是怎么把企业做好,把生意做好。
会计是Language of business,看得懂数据就知道公司情况。但我要自己知道,自己看得懂,自己了解财务怎么做。没想到,我在南加州大学念会计学时,学校将两三年的课程压缩到1年,那12个月就是天翻地覆,每天几乎睡不了觉。
毕业时,正好日产到学校招聘,他们希望招3个硕士生到日产北美,目的是改革财务体制和流程。给我的任务就是,进入岗位前3个月充分了解情况,后3个月快速整改。之后一直这样,3年内换了6个岗位。
都在日产北美?
对。都在财务会计总部,相当于每6个月就有一个新工作。3年后,我被调往其它岗位。如此反复,每过几年,就获得全新的机会。后来,他们发现我适应能力挺强,尽量把我放在有困难的地方。
这就是我在日产的职业生涯。也因为这些机会,我接触了日产全球业务。虽然干了29年,但并不感到无聊,反而觉得很有特色。我的同学都感到不可思议,说你怎么可能在一个公司干29年?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29年的工作不一样,每几年就会换。我干得最长的一份工作,是在东风有限当CFO,从2012年到2018年,6年多。想想看,那时候行业变化多大,每一年都很精彩……我在日产的工作,一直都充满挑战。
“希望日产在中国做到前十”
帮宁工作室:这29年来,你遇到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马智欣(笑):用中文跟你交流。我父亲是中国辽宁人,母亲是中国台湾人,我出生在中国台湾省台北市,6岁到欧洲生活,13岁移居美国,从来没有接受过正式的中文教育。
但你中文讲得很流利。
我的发音还可以,但我没有接受过正统的中文教育,所以很多用词和成语并不擅长,而最痛苦的是,要把思路转成中文表达,着急时找不到哪个词或者哪种表达方式,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不是外向型性格,但身处这个位置,宣传企业又是职责所在,所以挑战很大。
这还不是最难的事情吧?
最难的还是十堰那个阶段,要把合资公司建立起来。那时候非常痛苦,因为要跟合作伙伴沟通,教合资公司的员工如何使用先进管理工具,包括分析方法、通过数据看内容,那是最艰难的时候。
为什么?
第一,我的中文不是很好。第二,我要把这些概念跟他们解释,而之前他们从未接触过。第三,我到十堰的第二个月,就要在300位员工面前解释日产财务管理办法,当时我还不太会讲中文……
没有翻译吗?
他们没办法翻译财务专用词。我自己用英文写好PPT,在会议前一天晚上,通过查字典翻译成中文。在发表的当天,我先讲一句英文,再自己翻译成中文,非常、非常困难。
20多年过去,东风有限不再是当初的东风有限,你怎么看它前两年的大改革?
改革的考量是:中国市场太卷,日产品牌遭遇困难,需要按照销量下滑比例削减固定成本,精简组织机构,提高决策效率,快速止血。
现在,缩减规模的阶段已经完成了,需要恢复成长趋势。现在的战略考虑,不只是以单一日产品牌发展,而是以多品牌战略继续深耕。目前,我们对外公布的只有日产品牌战略,主要是东风日产和郑州日产;其它两个品牌如英菲尼迪和启辰怎么走,还在研究中。
至少可以确定,两个股东都同意,东风有限在中国将以多品牌方式发展。组织架构方面,需要有一点点维度。具体需要多少维度,取决于业务发展,跟业务战略相匹配。而业务战略,双方还在探讨。
也就是说,对英菲尼迪和启辰怎么发展,还在商讨?
对。我们有几个方案在研讨,看哪个方案最合适。
对外发布有时间表吗?
还在讨论中,还不方便说。
我们换个话题。这次回归,你给自己确定的目标是什么?有没有时间表,让日产中国业务重回正轨?
我在东风有限服务过4位总裁:中村克己、中村公泰、关润、内田诚,现在我又担任总裁,所以,我对东风有限有着深厚情感,不希望它是现在的状态。这是第一。
第二,今年是日产中国转型之年。从现在到2027年夏,我们要确保多款车型投放市场。如果转型成功,我希望恢复到百万辆规模。至于什么时候达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因为中国市场竞争太过惨烈,光汽车品牌就不下100个……
肯定不止。
品牌可能有更多,但核心企业或者大集团,行业资深专家认为,迟早会浓缩到10个左右。我希望日产也在其中。日产在全球排名前10位,我希望在中国也能做到前10位。
这百万量级再进一步细分呢?
我的愿望是,首先恢复到百万辆产量,但在国内和国外的销量比例,现在还不好说。
是3个品牌一共达到百万辆规模?
1个、两个、3个,还是4个……都不一定,都有可能,反正就是东风有限旗下品牌加起来百万辆。
还记得你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2025年1月7日,到郑州日产走访,我一下飞机,就被拉去跟郑州市政府领导会面,对方交给我7个任务,紧接着8号参加郑州日产Z9的下线仪式。
我们很好奇,为何你第一次公开亮相是在郑州日产?
郑州日产是日产在中国的第一个合资公司,迄今已有32年,比东风有限还早10年。他们走到现在很不容易,有段时间就靠自身意志生存,已经七八年没有新车型。
所以,孙总(孙延伟,郑州日产总经理)和毛总(毛力民,郑州日产执行副总经理)找到你,希望你为郑州日产站台。
对。他们给我说,第一,你是日产中国区第一负责人;第二,你是日产EC决策人之一,这样可以帮Z9提高产品知名度。事后来看,好像是有一定效果。
那么,在新东风有限旗下,郑州日产定位是否有变化?
有变化,郑州日产不仅在东风有限内,并且在日产全球内的定位都提高了。第一,专注于皮卡和越野车。第二,匹配轿车内饰,更舒适,加上大屏幕和智能化。第三,把这么好的产品带到海外,因为海外没有这么智能化和高科技感的皮卡车,目前只有比亚迪的SHARK。
具体出口到哪些国家?
皮卡接受度较好的市场。日产在海外的传统市场,包括比亚迪投放的市场,我们都很有可能进入。但我不能告诉你是哪些国家,你可以想象(笑)。
“不一定要记得马智欣是谁”
帮宁工作室:你是一个赛车爱好者。赛车给你带来了什么?
马智欣:我喜欢车,也喜欢跑车。2003年,我第一次到中国工作时,非常怀念在南加州开Z跑车的日子。
当时你开Z跑车上下班。
对。很开心。我所有朋友还有我母亲都说,为什么你甘愿放弃南加州舒服的生活?当时我32岁,有独立办公室,每天开跑车上下班,是个快乐的单身汉,却要去中国十堰,那个完全陌生而且偏远的地方……他们都惊讶我的抉择……
回到你的问题,我喜欢开快车,喜欢跑车速度,日产跑车跟其它日系跑车不一样,GT-R地位无可取代。
你这么喜欢GT-R,但燃油GT-R已经停产了。
是的。但你看丰田Supra,是与其它厂商的产品共享平台,并不完全由丰田开发。本田NSX宣告停产。只有日产GT-R坚持到最后……GT-R肯定不会停,应该还会做。
日产会以什么方式向它致敬?
到时候会公布,但肯定要继续做。
已经在计划中吗?
是的。
值得期待。马总,你的同事说,你做事直接,喜欢精确的表达,但中国人大多比较含蓄,你怎么适应这种氛围?
(笑)还没有适应成功。我坚持从我的角度,直接表达。刚开始,大家可能有些不舒服,好像我在批评或者攻击他们。这几个月磨合下来,他们应该更能理解我,知道我对事不对人,目的是高效率完成任务。当然,我会尽量调整自己,注重表达方式。
如果有人不听你的,甚至跟你顶嘴,你生气吗?你会怎么办?
肯定会生气,但要把情绪控制好,让对方理解,希望一起把事情做好。
你比较注重细节,是一个“细节控”吗?
直到获得正确答案之前,我会一直按照细节追踪到底……4月,日产要求每个高层用3个词来形容自己。
你用了哪3个词?
第一个词是Curious,好奇。第二个词是Genuine,真实。第三个词是Driven,自驱。
我对所有事情都好奇,想知道真实原因是什么。担任日产CFO时,他们都很害怕跟我开会,因为我会问很多不同问题。我不是故意刁难大家,而是希望通过问题,发掘更好的解决方法。
作为一家跨国公司在华合资企业CEO,在管理中你最害怕什么?
第一,不要出现不合规的事情。第二,不希望日产又回到那个不听一线意见的决策体系里,虽然那时候我一直想做些改变,但有些事情改变不了。
现在是改变的好时机吗?
对现在日产的精气神,我很喜欢。管理层换血后,决策机制和企业文化改变了很多。我希望它更稳定、更牢固,能持续发展。
即使当时你身在日本,但也非常清楚中国市场发生了什么?
对。我每天都观察中国市场动态,也经常在管理层会议上提建议。但那时有很多反对声音,内部经常发生争论,我只能提建议,想办法影响决策,但无法改变决策。
现在呢?怎么让那些做决策的人听见炮火声?
我能获得更多信息,因为人在中国。我把这些信息反馈给日本总部,现在的管理层也很乐意听。对我提出的建议,有些经讨论后,立即落地执行。现在管理层的思维逻辑,包括决策机制,跟一年前相比完全不同,这也带给我更多信心和希望。
很多人说,财务型管理者对数字和现金更敏感,但对战略、产品和市场可能不太敏感。你如何平衡这两层关系?
财务是业务语言,数据是另一种语言。其实,财务就是数据(data),其它业务信息通过数据(data)反映。所以,财务人员最大的技能不是管钱,而是解读数据。财务出身的人担任CEO,优势在于能通过数据解读公司情况,理解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帮宁工作室专访现场
你对打造个人IP怎么看?
前面说过,我性格偏内向,但因为在这个位置上,我有责任替企业宣传,替品牌做传播。
需要牺牲自己。
也不算牺牲,但必须要去做,目的是提升日产品牌形象。只要大家记得日产品牌或者东风日产品牌,我就很开心,不一定要记得马智欣是谁。所以,我不会刻意去打造个人IP。
但你也开通了领英账号和新浪微博。
那是为了宣传企业。微博、微信、视频等,是当前中国消费者的主要沟通方式,我必须用他们熟悉的方式,跟他们沟通。
你身兼数职,怎么分配时间?
我一个月大概有一周在日本。5月我往返日本3次,在日本累计待17天。
这个5月有什么不同?
N7刚上市,陆续会有一些重要人物拜访日产总部,我要负责接待。平时我每个月在中国待3周,其中一半时间在广州,另一半时间到现场调研。
现在,技术日产向新出发的大幕已经拉开,让我们拭目以待。
来源:帮宁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