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七月流火，暑气逼人。鸟儿安静了，一个个躲藏到了阴凉处。虫子不叫了，全都隐蔽在凉快的地方。地里的庄稼苗在太阳的炙烤下，叶儿卷曲着、耷拉着，没有了生机。此时，为了能够把自留地的杂草及时清除干净，哥哥顶着烈日，拉着架子车到地里去薅草。

口述/麦屯 文/刘建设

七月流火，暑气逼人。鸟儿安静了，一个个躲藏到了阴凉处。虫子不叫了，全都隐蔽在凉快的地方。地里的庄稼苗在太阳的炙烤下，叶儿卷曲着、耷拉着，没有了生机。此时，为了能够把自留地的杂草及时清除干净，哥哥顶着烈日，拉着架子车到地里去薅草。

当哥哥走到地头时，发现一个女的躺在地上。哥哥上前一看，这个女的像是个姑娘，但已经晕迷了过去，而且还不认识。

这可咋办？救人，一个大男人单独和一个陌生的姑娘有肢体接触，让自己生产队或者其他生产队上的人看到后怎么看自己？姑娘醒了万一有什么误会怎么办？不救，这么热的天姑娘肯定会有生命危险的。老辈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那么多了，哥哥先用地边的干草铺在架子车的车厢里，然后将自己的衣服垫在干草上，随后轻轻抱起姑娘放在自己的衣服上让她平躺好，再用自己的草帽遮挡住姑娘的头，就急匆匆拉着架子车回家了。

娘，麦屯，快出来，快出来救人。听到哥哥的喊声，娘和我迅速从屋里来到当院。娘一看哥哥用架子车拉回一个姑娘，一脸惊讶，忙说，麦仓，你去地里薅草，怎么拉回来一个姑娘？她咋还不会动啊？哥，你是咋回事呀？娘让你去薅草，刚出去就拉一个不认识而且还不会动的姑娘回来？她在咱家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哥哥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娘的问话，我也追问了起来。娘和我这一问，哥哥急了，说你俩都先别问了，咱救人要紧。

于是，哥哥开始吩咐，娘，您去打盆凉水，用毛巾给姑娘擦擦，看她能不能醒过来。麦屯你赶紧去请银祥叔（大队赤脚医生）过来，让他给姑娘看看。娘先把毛巾在水盆里打湿然后拧出水，好像我小时发烧时给我擦拭一样，轻轻给姑娘擦脸、擦手、擦脚、擦身子，娘一边擦一边念叨，姑娘你快醒来，老天爷会保佑你的，姑娘你叫啥？是哪里人呀？为啥会晕倒呢？老天爷保佑姑娘快点醒来吧！……哥哥看着娘在忙活，也一时插不上手，他就像拨浪转一样，在娘的四周转来转去，并不时地停下脚步看看姑娘，问，娘，人家姑娘啥时候会醒来？要是她真醒不过来咱该咋办呢？

当我把银祥叔请过来时，娘还在给姑娘擦拭，还在念叨老天保佑什么什么的。哥哥双手握得紧紧的，脸色显得很难看，既焦急又后怕。银祥叔见状，赶紧坐下就给姑娘把脉，正当此时，姑娘的手动了，随之眼睛也慢慢睁开了。姑娘望着娘的脸，说大娘，我这是在哪儿啊？我是怎么了？见姑娘醒来，哥哥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对姑娘说，刚才我去地里薅草，见你一个人晕倒在俺家自留地的地头，我怕你出事，就用架子车把你给拉到俺家了。你看，这是俺娘，这是俺弟弟，这是俺大队赤脚医生银祥叔。

听完哥哥的话，姑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用力撑起身子坐起，双手合十，连忙点头说，太谢谢您们了！太谢谢您们了！这时，哥哥将早已准备的温开水递给娘，让娘再递给姑娘喝。姑娘把温水喝下去后，神智和体力也恢复了不少，但她的肚子却一下子不受控制地咕噜了起来。

娘是有经验的人，听到姑娘肚子响，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忙说，姑娘你饿了吧，你先躺下歇会，我这就给你做饭去。听到饿字，由于条件反射，我的肚子随着也叫了起来，这时我才想起来，为了救姑娘，我们全家也都还没有吃中午饭。

于是，我便向娘喊，娘，多做点，我们都还没有吃饭呢，还有银祥叔也没吃。娘听到我喊，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头，自言自语地说，哎，给忙忘了，给忙忘了，大家都还没有吃饭呢。

大娘，我来帮您，我来帮您。姑娘听到我们全家都还没有吃饭，强撑身子走进了灶房，说大娘，麦仓哥把我从地里拉回来，麦屯兄弟又帮我请医生，您老帮我擦身子，又要给我做饭，您们一家都是好人，我要一辈子记住您们的恩情。

吃完中午饭，姑娘把锅碗收拾停当，哥哥送回了银祥叔，娘说，姑娘，你身体也没有大问题了，下午你就回你家吧，你看俺家麦仓、麦屯都二十多了，你呆久了免得左邻右舍、老少爷们误会说闲话。

其实，我是很能理解娘的心思的，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人的名声非常重要，特别是在男女关系问题上，如果因为姑娘惹来流言蜚语，以后哥哥和我找媳妇就难了。大娘，我爹娘没了，家也没有了，请您们收留我吧，我啥活都能做，要不我当您的闺女，做牛做马我都愿意。姑娘一边哭泣，一边央求我娘。

啥呀？你爹娘没了，你的家也没有了，姑娘你快说说这是咋回事啊。娘满眼泪水，安慰姑娘说，要不你就先在我家住几天。我七岁时没有了爹，是娘含辛茹苦把我们哥俩拉扯大，其中受尽了各种委屈。姑娘的爹娘和家都没了，那个委屈就更不用说了，于是，我便起了怜悯之心，对姑娘说，姐姐，俺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你说说，如果你实在有难处，我们会尽力帮你的。

姑娘看我一脸的诚意，向我点点头说，我叫小花，是方城县的，我家住在一个山坡下。我爹娘就生下我一个闺女，原打算我长大后招一个上门女婿，可世事无常，突然大祸就降临到我的头上。

那是六年前的一个夜晚，天突降大暴雨，由于我的家在山坡下，暴雨导致山体滑坡，瞬间把我家的房子冲跨，我的爹娘也被掩埋而死。幸亏当天我去走亲戚没回，要不我也被山体滑坡掩埋死掉了。

灾难过后，是俺大爷（爹的哥哥）帮助处理了俺爹娘的后事并收留了我。起初，大爷、大娘对我还算可以，吃穿都不会缺着我。但由于大爷家男孩子比较多，一个个到了成家的年纪却找不到媳妇，特别是大堂哥已经差不多四十岁了却还是单身一个。于是，大娘便开始打起了我的主意。

那时，农村娶不上媳妇的人家很多通过转亲、换亲等形式娶来了媳妇。为了报大爷、大娘一家的收留之恩，我也曾默认，只要男方和我年龄相当，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我愿为大爷、大娘他们家换娶一房儿媳妇。

可往往事与愿违，大爷、大娘偏偏让我为大我二十岁的大堂哥换媳妇，男方也是大我二十岁的老男人，而且听说他还是个好吃懒做的人。这严重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坚决不同意。爷、大娘见我的态度坚决，立马就和我翻了脸，说挷也要把我挷到男方家去。从此以后，大爷、大娘开始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让几个堂哥二十四小时监视着我。

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逃脱大爷、大娘和几个堂哥的控制，于是，我慢慢变得温顺听话起来，并着手制定我的逃婚计划。

我嫁人的那天，也就是前天，由于我表面完全听从安排，大爷、大娘以及几个堂哥把我送上迎娶我的大马车就回家了。在去往男方家的路上，我瞅准一大片玉米地，借故肚子疼要解手钻进玉米地，并悄悄地一个劲地往远处爬，待听到有人喊我时，我已经逃到另一大片玉米地了。

在确定男方的人暂时找不到我时，我脱掉嫁衣隐藏起来，便使劲往没人的地方跑，这一跑就是两天。这两天，我跑跑停停，躲躲藏藏，生怕被男方找到抓回去。我饿的时候就在地里挖块红薯吃，渴的时候就在河沟里找点水喝，实在太困时就找个隐蔽的地方打个盹。今天快晌午的时候，我实在支撑不住了，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倒过去啥也不知道了。

姑娘的不幸遭遇，件件扎心，听得我们娘仨全都掉下了眼泪。娘说，小花姑娘，你的命也太苦了，我也愿意收留你，可是你是外地人，下午还得让麦仓到大队报告一下，如果大队同意收留，你就暂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后再想办法。娘说完后还不忘补充一句，小花姑娘你放心，俺这里离你家差不多有两百里地，他们是不会找到这里的。

我们大队不算大，也就两千来人。只有几个小时，我哥救人的事就在整个大队传开了，其中银祥叔作为大队赤脚医生，他在传播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当我哥向大队报告时，大队王书记很爽快的同意了，并表示，有什么事尽管给大队说，大队会支持的。

接下来的日子，小花姑娘就像我们的家人一样，做事不分你的我的，勤勤恳恳，认认真真，无论洗衣、做饭，还是喂猪、喂鸡，样样她都抢着干，很受我娘、我哥和我的喜欢。与此同时，我还故意给哥哥和小花姑娘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时常在我们三人一起干活时，我都会找理由溜掉。

可随着小花姑娘在我家住的时间在拉长，我家的粮食开始出现了不足，毕竟三个人的粮食四个人吃啊。于是，娘喊我和哥哥商量，娘说，要不，咱还是把小花姑娘送走吧，她是外地人没有咱这的户口，不能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分粮食，时间长了咱也养不起她。

看娘发愁的样子，我扮了个鬼脸说，娘，那还不容易，叫俺哥娶了小花姑娘做我嫂子不就可以挣工分分粮食了吗。听了我的话，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急忙说，不行，不行，咱不能乘人之危，强人所难，除非人家小花姑娘自己愿意先开口说出来才行。

哥哥在一旁也斜了我一眼，说麦屯，就你乱出瞎主意，再乱说小心我揍你。说完，他向我挥了挥拳头。

哥哥嘴说要揍我，可他心里早就想娶小花姑娘了。这事准行。我向娘和哥哥满有把握的说，您们就看我的吧。之所以我有把握，是我早就给小花姑娘私下聊过她的想法，也知道她和原来要娶她的那个男人还没有打过结婚证，只是大家都没有捅破这张窗户纸罢了。

随后，我就又私下找了小花姑娘，将我家的困难和想法一五一十讲给她听。当天，小花姑娘就向我娘和我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说她愿意做我哥哥的媳妇。

农历一九七四年腊月二十六，在经过多方运作和筹备，我家天不亮就响起了迎娶新娘的鞭炮声。

来源：耕田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