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刃(6)未烬之章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6-08 17:10 1

摘要:“墨痕斋”老魏那嘶哑的警告——“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顾子非和陆晏清离开“墨林”的每一步。地下书市的幽暗巷道仿佛化作了通往地狱的回廊,每一步都踏在腐朽的纸堆和看不见的陷阱之上。指关节的旧疤、前朝诗案的禁毁残卷、萧惟庸道貌岸然的身影……

作者:付新民

九、未烬之章

“墨痕斋”老魏那嘶哑的警告——“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顾子非和陆晏清离开“墨林”的每一步。地下书市的幽暗巷道仿佛化作了通往地狱的回廊,每一步都踏在腐朽的纸堆和看不见的陷阱之上。指关节的旧疤、前朝诗案的禁毁残卷、萧惟庸道貌岸然的身影……这些碎片在黑暗中碰撞、组合,构成一幅越来越清晰却也愈发恐怖的图景。

回到相对安全的大报恩寺僧房,两人都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但精神却紧绷如弦。老魏透露的信息,价值千金,却也危险万分。它指向了萧惟庸可能存在的、远超他们想象的黑暗动机——从充满血腥和诅咒的前朝“诗谶”中汲取力量,将诗词化为更阴毒、更具毁灭性的“诗刃”!

“那道疤……”顾子非在油灯下反复描摹着老魏描述的印记,“扭曲的‘乂’字,或是火燎树枝的印痕……晏清,你可曾在萧惟庸身上留意过?或者,任何与他亲近之人?”

陆晏清努力回忆着停云阁那惊鸿一瞥,萧惟庸儒雅从容,双手拢在袖中,动作沉稳,并未显露手腕。她沮丧地摇头:“他当时双手始终收在袖内,未曾见分毫。”

“无妨。”顾子非眼神锐利,“这疤是关键!老魏描述虽模糊,但特征明显。我会动用刑部最隐秘的线报网络,筛选所有与萧惟庸有关联、且右手指关节有旧疤之人!范围虽大,但总有迹可循!”

他铺开纸笔,迅速写下指令,用特殊药水加密后,唤来最信任的心腹,低声嘱咐其务必通过最隐秘的渠道送出。

陆晏清则坐回到堆积如山的父亲遗稿前。老魏的话和吴仁甫案现场那“蠹尽天下书”的疯狂宣言,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回响。凶手对书籍、对父亲精神的毁灭欲如此强烈,那《沧海拾遗》本身,尤其是其中可能记载着《岱宗行》残篇或与萧惟庸决裂真相的部分,岂非正是凶手最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父亲……您到底还留下了什么?”陆晏清喃喃自语,目光扫过眼前这些被无数次翻阅整理过的书稿。大部分手稿已经按类别初步理清,唯有最底层的一个不起眼的樟木小箱,里面装着父亲生前最后那段狂乱时期留下的、最为混乱不堪、甚至被墨汁污损、揉皱的残稿。这些稿子字迹潦草狂乱,语无伦次,充满了痛苦的自语和破碎的意象,之前整理时只觉心酸难解,便暂时搁置了。

此刻,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陆晏清。她再次打开了那个樟木箱。一股更浓郁的霉味和陈旧墨香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小心翼翼地将里面那些被岁月侵蚀、脆弱不堪的纸页一一取出,平铺在宽大的书案上。油灯的光芒跳跃着,照亮那些狂舞的字迹、大片的墨团和撕裂的边角。

她拿起一张,是狂乱的涂鸦,画着一座崩裂的山峰,旁边写着破碎的词句:“岱宗……崩兮……玉碎……” 又拿起一张,上面反复写着同一个字:“萧!萧!萧!” 墨迹深重,力透纸背,仿佛要将纸戳穿。绝望的气息几乎要透过纸背弥漫出来。

陆晏清的心揪紧了。她强忍着酸楚,一张张仔细检视,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痕迹。突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一叠被压在箱底最深处、粘连在一起的纸页。这些纸页比其他稿纸更显焦脆,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被火燎烤过的焦黑色!像是从火场中抢出来的残骸!

她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屏住呼吸,她极其小心地用湿润的细毛笔尖,一点点软化粘连处,再用薄如蝉翼的竹签轻轻剥离。过程缓慢而紧张,生怕一个用力,这些承载着父亲最后绝望的纸页就化为飞灰。

终于,几页粘连在一起的焦黄纸页被分开了。它们比寻常稿纸更厚实,是上等的玉版宣,但此刻已被烟熏火燎得面目全非。边缘焦黑卷曲,纸张本身也呈现出被高温炙烤后的脆弱感,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更触目惊心的是,纸页上大片的字迹被火焰吞噬,只留下焦糊的空白和边缘断续的墨痕。

然而,就在这些被火舌舔舐过的断壁残垣之间,未被完全焚毁的地方,父亲陆隐舟那熟悉的、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狂乱、更加绝望的笔迹,如同垂死野兽的嘶吼,挣扎着显现出来!

陆晏清颤抖着双手,将油灯挪近,逐字逐句地辨认那些在焦痕与灰烬中幸存下来的文字:

“……《岱宗行》……夭矣!心血……付之一炬!非天灾,乃……人祸!萧惟庸!竖子!伪君子!汝以理学之刃……戕我诗心!断我手足!”

(中间大片被火焚毁)

“……昔日登高……指山河……言……共铸诗魂……万世……不灭……皆谎言!汝所求……不过……权势之阶!以诗媚上……以道杀人……吾之狂狷……映汝之……虚伪……故……必欲除之而后快!”

(焦痕蔓延)

“……毁我长歌……焚我残稿……犹……不足!竟……逼我……自毁……承诺……以全……汝……清誉……道貌……岸然……禽兽……不如!”

(字迹到此狂乱扭曲,墨点如泪如血,最后几行几乎无法辨认)

“……千仞壁……裂……苍鹰……唳……(此句似乎未写完,墨迹戛然而止)

“……此恨……滔天……此身……已坠……无间……然……诗魂……不灭……终有……昭雪……日……”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陆晏清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纸页!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滴落在那些焦黑的边缘,晕开小小的水痕。

真相!血淋淋的真相!

父亲毕生心血《岱宗行》的夭折,并非江郎才尽,而是被萧惟庸蓄意摧毁!他嫉妒父亲的才华,恐惧父亲狂狷不羁的诗风映照出他依附权势的虚伪!他不仅毁了诗稿,更在精神上对父亲进行了残酷的逼迫,甚至可能逼迫父亲为了保全什么(或许是家人?或许是某个承诺?)而“自毁”,最终导致了父亲的“意外”落水!

这未烬的残章,是父亲在绝望深渊中的控诉书!是投向萧惟庸那伪善面具的、带着血与火的投枪!

“晏清!你怎么了?”顾子非察觉到她的异样,快步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当他目光触及书案上那几张焦黑残破、字迹狂乱的纸页时,瞬间明白了。

他迅速而小心地拿起一张,就着灯光细读。纵然是见惯了生死惨状的刑部主事,那字里行间喷薄而出的巨大痛苦、被至交背叛的绝望、以及对萧惟庸刻骨的恨意,也让他心神剧震,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岱宗行》……被萧惟庸毁了!他逼死了令尊!”顾子非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冰冷,“这残稿……是铁证!是动机!难怪他如此疯狂,要杀尽所有可能继承陆隐舟诗魂的诗人!他要彻底抹杀这段历史!抹杀他背叛和谋杀的证据!”

陆晏清泪流满面,手指死死抠着书案边缘,指节发白。巨大的悲恸之后,是无以复加的愤怒在胸腔中燃烧!杀父之仇!毁诗之恨!萧惟庸!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顾大人!”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声音却异常冷静,“你看这里!”她指向残稿中那段未完成的句子:“千仞壁……裂……苍鹰……唳……”

“这句子……”顾子非凝神看去。

“这意象!这气魄!”陆晏清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虽未完成,但那种冲破束缚、撕裂绝壁、苍鹰长唳的自由与力量感,正是父亲诗魂的精髓!你再回想凶手篡改的诗句!”

顾子非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

周子安案:“仰天大笑出门去” -> “仰天无路出门去” (封锁出路)

陈望儒案:“春风得意马蹄疾” -> “秋风利刃马蹄疾” (生机变杀机)

薛敬之案:“朱门广厦庇寒士” ->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理想幻灭)

吴仁甫案:“案头书卷常相伴” -> “蠹虫噬尽化尘烟”(彻底毁灭)

“凶手的所有篡改,都是在将生机勃勃、充满希望或豪情的诗句,扭转为绝望、封锁、杀机和毁灭!”陆晏清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而父亲这未完成的‘千仞壁……裂……苍鹰……唳……’,恰恰是冲破封锁、撕裂绝境、发出不屈呐喊的意象!这是凶手篡改逻辑的……反面!是父亲诗魂对凶手毁灭欲的……终极反抗!”

她指着残稿上那戛然而止的墨迹:“凶手(萧惟庸)最恐惧、最憎恨的,就是这种无法被驯服、无法被毁灭的诗魂力量!所以他要撕碎它,篡改它,扼杀它!父亲未完成的《岱宗行》和这句残诗,就是照妖镜,照出了凶手那被嫉妒和虚伪蛀空的内心!”

顾子非被陆晏清的洞察深深震撼。这已不仅仅是仇恨,更是诗魂层面的对决!萧惟庸的“诗刃”是扭曲、毁灭、窒息。而陆隐舟留下的残句,却是撕裂、长唳、不屈!

“未烬之章……”顾子非看着那焦黑的残稿,如同看着在灰烬中依旧顽强闪烁的火星,“它没有被彻底焚毁!它活下来了!晏清,这就是我们最有力的武器!不仅是指向萧惟庸罪行的证据,更是……在精神上击败他那扭曲‘诗刃’的关键!”

他将那几张焦脆的纸页极其郑重地用油纸包好,放入一个特制的扁平锡盒中保存。“保护好它!这‘未烬之章’,将是刺向那伪神心脏的……最后一把诗刃!”

陆晏清用力点头,擦干眼泪,眼中只剩下冰冷而坚定的复仇之火。父亲的冤屈,诗人的血泪,都在这焦黑的残稿中咆哮。墨海翻腾,灰烬之下,诗魂未死!那一声未尽的苍鹰之唳,终将撕裂笼罩在金陵文坛之上的沉沉黑暗!

来源:作家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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