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消毒水的气味直往鼻腔里钻，我盯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坠，手背被母亲攥得生疼。她指甲盖泛着青，像片晒干的银杏叶，正往我手心里塞一张纸条："小远，等妈走了，你跟小慧把证领了。"

消毒水的气味直往鼻腔里钻，我盯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坠，手背被母亲攥得生疼。她指甲盖泛着青，像片晒干的银杏叶，正往我手心里塞一张纸条："小远，等妈走了，你跟小慧把证领了。"

我喉咙发紧想抽手，她却攥得更死："上个月在楼下遇着那闺女，给我带了碗藕粉，甜得刚好。人实在，会疼人。"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刺耳。我望着母亲蜡黄的脸，想起三天前林晓还窝在我怀里撒娇："等阿姨出院，咱们就去拍婚纱照。"那时她刚把赵阳送的项链扔进垃圾桶——赵阳是她高中谈了三年的白月光，去年从深圳回来开了家奶茶店。

"晓晓最近忙么？"母亲突然盯着天花板问。

我心口一沉。林晓已经三天没接我电话了，微信最后一条是"我在医院附近，等会儿见"。可刚才护士说，下午两点有个穿米色大衣的姑娘来问过病情，没等说完就走了。

"她...项目赶进度。"我喉咙发涩。

母亲闭了闭眼又睁开："小远，妈没几天了。你爸走得早，就剩咱们娘俩。妈就想看着你成个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守着..."

话音越来越轻，我赶紧凑过去，听见最后一句："小慧家就在三单元，她妈跟我跳广场舞的..."

后半夜母亲突然清醒，攥着我手腕说要上厕所。我扶她起来时，她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我袖口。急救车的鸣笛声里，一张照片从她兜里滑出来——是林晓和赵阳的结婚证，日期赫然写着今天下午三点。

我脑子"嗡"地炸开。照片背面有林晓的字迹："对不起，我骗了你。"

赵阳的奶茶店在步行街拐角，玻璃上还贴着"开业大酬宾"的红纸条。我推开门时，林晓正踮脚挂气球，赵阳扶着她腰。她穿的米色大衣，是我去年冬天买给她的。

"陈远？"她转身时气球"啪"地炸了，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我举起照片："今天下午三点，民政局？"

赵阳走过来，手上沾着奶油："晓晓说你们早没感情了，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我太阳穴突突跳。林晓上个月还说公司体检一切正常，原来都是假话。

"你不是说赵阳当年嫌你穷甩了你？"我盯着她发红的眼尾，"现在他开奶茶店了，就急着领证？"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赵阳倒说得顺溜："晓晓怀的是我孩子，我不能不要。之前对不起她，现在想补偿。"

补偿？我想起去年冬天她发烧，我背她跑了三公里去医院，在急诊室守了整夜；想起她加班到十点，我蹲在公司楼下等，手里的烤红薯都凉透了；想起她妈住院，我跑前跑后办手续，她妈拉着我手说"这孩子比亲儿子还亲"。

可现在，这些都成了笑话。

母亲是在第二天凌晨走的。她走得很安静，脸上挂着笑，像终于完成了一桩心事。我翻她手机，发现半个月前给小慧转了三千块，备注是"给小远买件厚外套"。

小慧是母亲广场舞搭子的女儿，我只见过两面。第一次她拎着保温桶来医院，说："阿姨说小远胃不好，我熬了小米粥。"第二次她帮我给母亲擦身子，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出殡那天小慧来了，穿身黑外套，捧着母亲最爱的百合。我蹲在墓碑前烧纸，她蹲在我旁边轻声说："阿姨走前让我别催你，说你心里有个人。"

我喉咙发紧："你怎么知道？"

"她说小远实心眼儿，认定的人八头牛拉不回。可现在他需要个能踏实过日子的。"她塞给我一叠纸巾，"我收拾阿姨遗物时，看见你和林晓的合照了。"

风掀起纸灰，落在她发间。我突然想起母亲提过，小慧离婚三年，前夫赌钱败光了家底，她带着女儿回了娘家。现在在超市当收银员，每天下班还要去幼儿园接孩子。

"我...我妈让我跟你结婚。"我声音发哑。

她没说话，只是把保温桶递给我："你胃不好，我熬了南瓜粥。"

那晚我在母亲老房子整理遗物，衣柜最底层有个铁盒，里面是母亲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小远今天带女朋友回家，那姑娘笑起来像朵太阳花。我跟她说，小远胃不好，早上要喝热粥；他睡觉爱踢被子，夜里得起来盖；他怕黑，床头灯要留着..."

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一片模糊。手机突然震动，是林晓的消息："孩子不是赵阳的，是我编的。我害怕，怕阿姨生病，怕咱们养不起她，怕日子过不下去...对不起。"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删除"键上，终究没按。窗外起风了，吹得窗帘哗啦响，像极了母亲生前常哼的《鲁冰花》。

小慧是第二天来的，提着我最爱吃的糖油饼。她把饼放在桌上说："我问过幼儿园老师了，他们班明天春游，需要家长志愿者。我...我报名了。"

我抬头看她，她眼睛亮闪闪的："我女儿说，想让爸爸一起去。"

我突然想起，母亲走前攥着我手说"娶小慧"时，窗外的玉兰正开得热闹。花瓣落进病房，落在母亲的白发上，像落了层温柔的雪。

现在我坐在母亲的老藤椅上，小慧在厨房热粥，锅铲碰着瓷碗，叮铃哐啷的。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她后背上投下一片暖黄。

如果是你，会在母亲的病床前，选择责任还是爱情？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