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九月的日头把民政局门口的大理石晒得发烫，我攥着户口本的手心沁出薄汗。林小满穿着我挑的浅蓝连衣裙，发梢还带着今早我给她喷的桃子味香水，此刻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抖得连接听键都戳不准。

九月的日头把民政局门口的大理石晒得发烫，我攥着户口本的手心沁出薄汗。林小满穿着我挑的浅蓝连衣裙，发梢还带着今早我给她喷的桃子味香水，此刻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抖得连接听键都戳不准。

"小满？"我轻轻碰她胳膊，"该进去了，排号都到咱们了。"

她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反常："陈默，是我高中同学，说在门口看见我了，要找我借钱。"

话音未落，她已抓起手包往外冲。我追出去两步，就见她站在银杏树下，对面穿白衬衫的男人笑着递名片。阳光透过银杏叶在两人身上洒下金斑，恍惚间像极了去年情人节，她举着我做的红糖糍粑冲我笑的模样。

"小满！"我喊她，声音被风揉散。她头也不回地跟着那男人钻进路边的黑色轿车。

那天我在民政局台阶上蹲了很久，抽完半包烟时，社区食堂王婶发来消息："小陈啊，你奶奶熬的藕汤还在灶上温着，小满说她去买喜糖了。"我盯着手机里三天前拍的结婚照——她靠在我肩头，发间的珍珠发夹是我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

其实早有预兆。上个月她翻出高中相册，盯着一张男生合照看了半小时。我凑过去，照片里的男生穿蓝白校服，胳膊肘轻轻碰着她的。"这是..."我话没说完，她"啪"地合上相册："老同学，早没联系了。"

后来她总说梦话，我迷迷糊糊听见"对不起""当年"这些词。有天凌晨三点起夜，看见她蜷在飘窗上，手机冷光映得眼尾泛红。我假装没看见，回屋时摸了摸枕头下的婚检报告——她的名字端端正正写在我右侧，墨迹还没干透。

半年后的中秋夜，我正给社区孤寡老人送月饼，单元门被敲得咚咚响。擦着手开门，就见林小满站在楼道里，攥着半块五仁月饼，裙摆沾着泥，眼睛肿得像两颗水蜜桃。

"陈默，"她声音哑得厉害，"我错了。"

我侧身让她进来，厨房飘着桂花香——今早蒸的桂花米糕，给张奶奶送完还剩半笼。她跟着我进厨房，盯着灶台上的砂锅："你奶奶的藕汤方子，你改了？"

"奶奶上个月走了。"我把米糕装白瓷盘里，"最后那几天总念叨，说小满爱吃她炖的藕汤。"

她手里的月饼"啪"地掉在桌上。那是块五仁月饼，表皮裂开，暗黄的馅里混着细碎的桂花。我认得，去年中秋我们去老字号买月饼，她嫌五仁太杂，我却偷偷买了块，说要留着以后哄她。

"那天...是他结婚。"她指甲掐进掌心，"他说当年没敢表白，现在想弥补。可我到了酒店，看见他老婆抱着孩子出来，他却说是'妹妹'。我问他在哪，他说在停车场，结果在地下车库撞见他和那个女人拉扯，说那是前妻要抢孩子。"

我舀了碗米糕递给她，没说话。她突然抓住我手腕："陈默，我那天追出去，是因为他说...说当年我阑尾炎住院，是他每天给我带粥。可我根本没得过阑尾炎！高中三年，每天给我带粥的是你啊，你总说食堂的粥太稀，你奶奶熬的稠。"

我想起高三冬天，她总说胃不舒服。我每天五点起床，用保温桶装着奶奶熬的藕粉，绕半个城送到她教室。有天晚上下大雪，我摔了一跤，藕粉洒了半桶，她捧着剩下的那点，眼泪滴在碗里："陈默，你对我真好。"

"后来我翻遍了高中日记，"她从包里掏出泛黄的本子，"原来我记错了，当年给我带粥的是你。他根本没出现过，是我自己编出来的。"她翻到某一页，字迹歪歪扭扭："今天陈默又送藕粉了，他的手冻得通红，我却嫌他来得太晚。"

窗外的月亮升得老高，月光落在那半块月饼上。我想起领证那天，她跑出去前，我往她包里塞了块月饼："等领完证，咱们去江边吃，我买了你爱吃的流心奶黄。"结果那块月饼在她包里捂化了，第二天收拾屋子时，我在沙发缝里找到粘成一团的月饼渣。

"你为什么不找我？"我问她。

她突然跪下来，膝盖磕在瓷砖上的声响让我心尖一颤："我怕你失望。我以为...我以为自己还能回到过去，可他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陈默，我后悔了，咱们重新来好不好？"

厨房挂钟敲了九下。我望着她发顶翘起的呆毛——那是小时候我揪过的地方，她总说要留长头发盖住。可现在，她的头发还是那么软，软得像去年冬天，她蹲在厨房帮我剥蒜，说"以后每年中秋都要一起做月饼"时的触感。

"起来吧。"我伸手拉她，"月饼凉了，我再去蒸点米糕。"

她抬头看我，眼里泪光直晃。我转身去拿蒸笼，听见她小声说："陈默，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弄丢了。"

蒸笼的热气模糊了玻璃，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说的话："小默啊，真心这东西，像藕断了丝还连着，断不了的。"

可现在，那半块月饼还在桌上，五仁馅里混着去年我偷偷加的桂花蜜的甜香。如果是你，会把这半块月饼重新放进蒸笼里吗？

来源：西柚文洋